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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騎兵 -6

山容 | 2018-12-09 08:31:45 | 巴幣 4 | 人氣 171

紅騎兵
資料夾簡介
最新進度 紅騎兵 - 17


6.

史梅莉完全有理由不信任她。

事實上,雖然說是合作,但是他們佔彼此便宜的小動作從沒少過。畢竟在地下世界的交易裡,占便宜根本是傳統的一部份。不知道怎麼兼顧大目標,又討到小便宜的人,絕對不會有人想和他合作。

玲瓏第一次和史梅莉見面是在萬港。那次有群鋼穀蟲鑽進地下街,意圖破壞東側的圍牆,好挖出一個新窩繁殖。鋼穀蟲約莫有人類嬰兒一般大小,堅硬的甲殼連棍棒和開山刀都未必能應付。牠們的拿手好戲就是緊緊附上某個堅硬的東西,然後插入口器注入酸液,幫自己造窩。如果不幸這個堅硬的東西不夠穩固,被酸液侵蝕到崩毀,就會換個目標繼續努力。

通常一面牆就夠了。但麻煩的是,鋼穀蟲的幼蟲會像灑在泥地上的草穀粒一樣,不斷迅速滋生。如果在野外,他們會掏空一座岩山,然後分成小組遷徙到新地點。在城市中,遭破壞的通常會是一整片密集的建築物。

要對付牠們,只想著殺蟲放火是行不通的。沸騰的酸液不只會溶解鋼穀蟲,還有建築物的主結構。再來點電氧和火花,當晚社區民眾就有煙火秀能欣賞了。那天晚班的工人回到地下街,沒多久就傳出一陣恐怖的尖叫。維安小隊的人趕緊抓著槍往發出警報的地點衝,大隊人馬團團圍住尖叫聲的來源。一個褲子絆住腳踝、光著屁股,頭髮禿了一半的工人趴在倒塌的門板上,不斷尖聲怪叫。眾人愣了幾秒,才看見馬桶裡的褐色汙水裡同樣有隻鋼穀蟲,踢著六隻短腿驚惶失措。


看樣子這隻剛長成的笨蟲,把那可憐人的頭當成新目標,對著他的後腦勺試了一下酸液的效果。在哄堂大笑中,臉色凝重的蒙醫生趕到現場,拿起整桶清水往傷患頭上倒,叫了兩個幫手把人扶到醫務室去。

笑夠之後,該處裡的還是要處裡。
維安小隊套上化學防護裝,封鎖汙水管線之後,拿起釘撬開始挖牆。剛拿到新手腳的玲瓏也跟著健壯的前輩們,挖出一整窩的鋼穀蟲。等滾落腳邊的蟲子超過二十隻,而牆裡的空洞似乎還沒有止盡時,小隊長宣布放棄挖掘。玲瓏接到任務,在其他人收拾殘局時到上頭的城市找幫手,聯絡一個叫做史梅莉的爬類來除蟲。

眾所皆知,爬類是頂級的除蟲專家。在一個變異的蟲類不斷擴散,滲入人類城市的時代,遭唾棄排擠的爬類靠除蟲的技藝,為自己爭取到生存的空間。和他們合作,在鄙視和交易之間取得平衡,是人類為了生存相當重要的突破。今時今地,玲瓏也為了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在荒野上和史梅莉談條件。史梅莉和她來回喊價了好一陣子,才終於確定方針。


「我答應你,要是情況不對,你們可以把人滅口。」玲瓏最後說:「但前提是,你們必須照我的計畫,堅持到最後一刻。」
史梅莉伸手握住玲瓏的右手掌,同意這項規則。
出外討生活的爬類對於各種槍械工具非常熟悉,更甚者,要應付人類時不時的騷擾,他們的戰技這些年來愈見精純。有這樣的盟友,玲瓏擬訂計畫時不用擔心太多。現在他們最大的麻煩是人數有限,必須想出最精省人力的做法,進行救援蛇男的計畫。

她有一個好計畫。
計畫第一步是讓史梅莉和布麗先出動,她等最後時機到了才出手。這部份聽起來很合理,在黑暗中要比機動性,不靠機械幫助爬類絕對遠勝人類。史梅莉認同這一步,等於玲瓏的計畫已經成功一半。

不過好計畫不能只有一半的完成度,精細執行也是必要的。
首先,是發火彈。這玩意兒的功用很簡單,設定好時間和功率對準目標射出去,接下來等在原地倒數計時就行了。史梅莉和布麗趁夜前進,帶著裝備摸到追蹤的營地附近。發火彈多帶幾顆是旅行常識,就算不想殺人放火,煮飯取暖也非常適合,布麗的袋子裡有足夠的彈藥支援他們完成計畫。

玲瓏帶著一顆煙火炸彈到營地北邊。這顆煙火炸彈是他們趕製出來的,布麗拍胸脯保證這顆炸彈又吵又亮,但殺傷力還不比一根受潮的火柴棒。就像它的俗名一樣,內容物只有壯觀的爆炸煙火。

玲瓏的要求也只有這麼多。她在約定時間來到定點,設好炸彈的計時器,再悄悄繞到東邊等候。對方人多勢眾錯,但玲瓏的目標不是把對方通通殺光,只要引發混亂,讓她能趁隙見到想見的人就夠了。

只是事情會如她預料嗎?跟蹤者把關俘虜的營地放在東邊剛好便宜了玲瓏,讓她完成救援玲瓏之後,可以立刻折回泥岩山取回拓荒車。這種好運不是天天有,撿到時要懷疑一下。時間到了,她手腕內側的計時器發出輕柔的滴答提示。玲瓏中斷匍匐前進,用指尖和腳尖把身體撐起來。

煙火炸彈的閃焰瞬間衝出地表,夾帶嚇人的爆破聲,轟隆震破黑夜的寧靜!
通常強烈的噪音過後,會有一陣突兀可怕的寧靜,接著才會再次響起其他聲音。追蹤者營地也是如此,在噪音造成的真空之後,這批訓練有素的隊伍立刻動了起來,迅速往發生異狀的方向投注注意力,荷槍實彈的哨兵和戰鬥部隊各就各位!
其實爆炸是幌子,用來掩飾發火彈射擊的聲音。

那小小一聲潑!被掩蓋在巨大的碰下面。發火彈順利落進西南方的補給區,總共會有四顆,各自在不同的時間點滴出燃油,啟動火星。噴向天空的火焰往四周炸出一圈紅光,時間到了。
這是布麗藏在炸彈中的信號,明顯到連敵人也看得出來,而這正是他們的目的。玲瓏壓低身體,以匍匐前進的姿態,迅速爬向跟蹤者的營地。她聽見混亂的聲音在營地裡四處蔓延,負責指揮的人抓著槍伸出手指,指著混亂的地點要組員源迅速前往。他們很優秀,一下子所有的人力就投入維護營地安全的行列,正中玲瓏下懷。


不過,倒也不是全部。
玲瓏取下背上的雙膛槍,握在胸前深吸一口氣,電氧立刻產生作用。動態模式啟動。
她迅速躍進,第一個哨兵看到她的時候已經太遲了。玲瓏對準鼻子,側身躲開槍口,槍托用力砸下去。他的鼻子趴擦碎裂,連帶神智也被打散。玲瓏單手抓住昏迷的哨兵,拖著人滾進附近的草叢。玲瓏蹲在草叢裡環顧四周,看起來她還沒被人發現。她聞到燃燒的氣味,帶有臭蛋味的燃油四處漫流,所到之處都點上張狂的火星,再蔓延成熊熊烈火。

騷動集中在西南,給了玲瓏充足的時間切入敵營。等到發火彈結束表演,史梅莉應該也移動到北邊,設好第三波的攻勢。這段時間夠玲瓏做完所有的事。她衝出草叢,拐過帳篷的陰影,撲向第二個哨兵。

「你是——」
玲瓏左手揮開槍口,抓住哨兵的肩膀,用只有機器能爆發的蠻力輔助,整個人貼上敵人的身體。第三個哨兵在這時發現她,但為時已晚,哨兵二號誤射的一波彈雨橫過他的身體。

該死,他不該開槍的。
玲瓏雙手絞住哨兵二號的脖子,奮力使勁將人弄昏。她有點急,不太確定有沒有把人弄死。槍聲會把不該投向這方的注意力引來,壓縮玲瓏辦事的時間。傷害已經造成,沒得彌補了。
玲瓏丟下兩個哨兵,放棄迂迴的路線,直奔她的目標。她知道那個人不會離這裡太遠,他是負責人質的人,監控鏡頭記錄得很清楚。雖然她的爬類同伴沒有發現,但玲瓏絕對不會錯看那個走路姿勢。

負責人質的人和人質本身,只要找到其中一個,另一個也不會太遠。
玲瓏對史梅莉說謊,即使理智和利益都告訴她直接把人殺掉脫身最快,可是她壓抑不住那份作祟的私心。他也來了,人在這裡,在消失多年之後。玲瓏看見他的身影,不顧一切利用了爬類夥伴,幫助她潛進敵人的軍營。

第四個礙事者出現,這一次玲瓏確實掌握住先機,一拳打落他手上的步槍,迅速將清醒的獵物壓制在地。

「那個怪胎人在哪裡?」玲瓏問。
「我不懂——噢!」
「聽過爬類的毒吧?科摩多之牙?」玲瓏把手指尖端刺進他的脖子再拔出來。那是她備用的抗生素針劑,用來對付細菌感染非常有效,只可惜會有肌肉僵硬的副作用。「在你的脖子完全壞死之前,有十秒可以想答案。」
「你這賤人!」
「五秒——」
「往前走,左邊第三個帳篷!」
「謝了。」

玲瓏把強效麻藥打進他的血管。第三個帳篷就在不遠處,帳篷的隙縫透出燈光。玲瓏拖著昏迷的哨兵躲到陰影下,三個荷槍的敵人匆匆經過,往剛才玲瓏來的方向去。槍聲果然引起騷動了。
她得快點。

玲瓏深呼吸兩次,補充電池的存量。抓緊雙膛槍,壓低身體溜過最後一段路。躁動沒有平息的跡象,也許運氣還是站在她這邊。玲瓏將槍口抵著帳篷的縫隙,慢慢挑開帆布,黃橙色的柔光在地上畫出一條小路。
他果然在那裡。

槍眼正對著玲瓏,但是她沒有逃避,反而挺直身體走進帳篷裡。帳篷裡的布置很簡單,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都是滑皮和金屬管組成的輕便家具,有盞燈吊在帳篷頂。蛇男倒在地上,身上還裹著同樣的破爛衣服,看起來彷彿一團破布和繩索的集合體。玲瓏瞥了他一眼,又把視線轉回持槍的男人身上,帆布在她身後合起來,擋住外頭的紛紛擾擾。

玲瓏把槍對準看守者,晏風的鷹勾鼻和小平頭都沒變,只是在昏暗的光線裡,黑眼圈看起來又比以前更重了。玲瓏衷心期望他噩夢纏身,不得安寧。

「玩你追我跑完這麼多年了,我有預感你一開始就知道我人在這裡。」晏風說:「你讓史梅莉弄出這場鬧劇,是想見我還是對付我?」
「我要帶蛇男走,而你給我滾到一旁。」
晏風慢慢放低手上的槍,收進銀灰色的小腿裡,往後坐上身後的滑皮椅。組成椅子骨架的細鐵條嘎滋一聲撐住他的重量,似乎非常沉重。

「要說說看你是怎麼發現我人在這裡的嗎?」他問。
「你們掩飾行蹤的功夫做得不夠徹底。」玲瓏把槍口對準他的臉。「被我逮到不是因為不幸,而是愚蠢。」
「太精細的功夫晏良不屑做,我們這些手下受他領導風格影響。」晏風雙手一攤,表示莫可奈何。「你呢?又像以前一樣,找爬類的好姐妹合作嗎?」
「你知道我的風格。」
「發火彈的確很有史梅莉的風格。如果我們的情報沒錯,她的好女兒和好徒弟,向來都會跟在她身邊。有他們三個,要玩聲東擊西這招就不難了。」
他不知道愛珍先離開了,玲瓏打算讓他保持無知。
「我還是不夠聰明。」她說:「畢竟,還是被你堵到了。」
「我們有人質和人數優勢,你也是不得已的。」晏風說:「而且你說不定一開始就計畫要來找我。」
玲瓏瞥了昏迷的蛇男一眼。「他死了嗎?」
「沒有,只是我認為騷動發生時,他失去意識會比保持清醒方便。」
「很好,人我帶走了。」玲瓏一把抓起蛇男的手臂,雙膛槍依然指著晏風。
「先等一下。」晏風喊住她。「你不問我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嗎?」
「如果我問,你會回答嗎?」玲瓏反問。
「如果有人拿槍指著我,我不說也不行。」

這算哪一招?欲擒故縱還是欲蓋彌彰?晏風和他弟弟都是新星黨的特務,是秘書長侯永生分離的耳目,信任他們不比信任毒蛇來得明智。她看著晏風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一點端倪。清澈的眼睛直視著她,沒有躲避的意思。玲瓏把槍口放低。

「是為了食蟲市對不對?」她說:「當初果然是你出賣了我們。」
「我沒有出賣任何人。早在我和你認識之前,黨裡的幹部就盯上蘇天刺的組織。」晏風說:「在萬港地下街時我的確是個間諜,可是現在情況不同。給我機會,我可以解釋。」
玲瓏以為他會說出一些不一樣的話。她把槍口對正晏風的眼窩,只要他輕舉妄動,右半邊的腦袋就會在眨眼間報銷。本來預備起身的晏風,舉著手掌坐回座位上。
「很好,就這樣坐著。」玲瓏說:「就像我先前說過的,當作你從來沒見過我。等你趕回帳篷的時候,人已經被救走了。」
「我不同意你的話。」晏風說:「我比較喜歡我的點子——要走一起走。」
「你已經不是青春期的小男生了,成熟一點。」

話是這麼說,但玲瓏自己呢?晏風挑釁的眼光暗示著同樣一句話,和不甘心遭受處罰的學童一樣。結果話說穿了,過了這五年他們一點改變也沒有,都還是靠著衝動做事的傻瓜,否則玲瓏就不會笨到孤身面對這個傢伙。玲瓏以為自己再見到他,能把這些年藏在心中的話一次講清楚。可是事到如今,看著他那雙眼睛,除了壓抑逃跑的衝動之外,玲瓏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今天我只是來找一個朋友。現在我找到他,該走人了。」玲瓏扛起蛇男癱軟的身體。「很謝謝你的合作,希望後會無期。」
晏風沉默了三秒。「你不能靜下來聽我說兩句話嗎?」
「聽不聽都無所謂了。」玲瓏搖搖頭,對準晏風的雙腳各開一槍。他應聲摔下椅子,子彈燒穿神經反應層和電線,爆出兩波火花撒在帳篷裡。玲瓏沒有待到最後,聽晏風咬牙咒罵或是看火花熄滅。史梅莉和布麗第三波攻勢的餘緒在天上四處飛,火蛇般的光束往四面八方炸開,時不時就有一條撲向帳篷,爆出嚇人的火花。

再過不了多久,為了救火疲於奔命的人們就會知道,這些只是虛張聲勢。
在那之前,玲瓏離開的路順暢無比,所有的人力都確實被引開了。像蛇男這樣不重要的人質,新星黨的蠢貨大概以為只要晏風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她從營地東邊進入泥岩山的小徑迷宮,慶幸獨自一人,蛇男依然昏迷,沒人會看見她的眼淚。

雖然說白天和晚上的景觀不同,不過她脖子上吊著感應器。只要拓荒車上的電池還沒耗盡,就能回應她的呼叫,指引她方向找到車子。對一個常常需要把車子藏在隱密處的人來說,這項發明真是太貼心了。

循著感應器螢幕上的箭頭,玲瓏找到正確的方位,輕鬆找回拓荒車。她先把蛇男扔上後座和行李作伴,才爬上駕駛座戴上面罩和護目鏡。她打開風門吸入電氧,風門發出令人心安的吸氣聲,引擎則平靜得像是剛出廠的新車。

平靜?
玲瓏低頭看儀表上的讀數。風門運作正常,引擎的功率卻沒有半點爬升的跡象。

媽的,被整了。
像在回應她心中的詛咒一般,六個槍眼跟著六道白光從黑暗中升起,正對著玲瓏的心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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