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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騎士來尋驕陽》第一章:小島上 14

山容 | 2018-12-02 13:18:18 | 巴幣 2 | 人氣 272


【第一章   小島上】

<14>


一齣戲能不能吸引人,關鍵不在好壞,而是宣傳的噱頭。雖然對外宣稱蓬勃發展,但改變不了時代氣氛封閉的事實。想要吸引人的目光,街頭上的宣傳就得砸得夠大才行。

阿波菲普向來是箇中好手。突然間底里斯港裡稍微讀過一點書,十六七歲的年輕男孩身邊都出現一組人馬,或威脅或利誘將人押往皮古斯酒店。阿波菲普拿出盛宴招待他們,向他們解釋一切都只是誤會,只是赫蘇馬了解招募新成員的新方法。他們是自由的,等時間一到就能自由選擇留下或離去。

齊格看到了他們的宣傳,站在街頭吞下這苦澀的餌食。他有什麼選擇?直接投降,假裝對這些人不聞不問?最好的狀況就是赫蘇馬殺人滅口,搞臭自己的名聲。最差的狀況,是給他們淘到黃金,找到那個熊養大的蠢小子。

阿波菲普顯然很清楚這齣戲再爛,齊格只要人在底里斯就得吞下去。這黑心肝的混帳如果想玩的話,他也只好奉陪了。乞丐齊格找了兩套衣服,跑了一趟鞋店和粉鋪,那些看店的小老太婆能幫你弄來所有意想不到的寶物。
然後算好時間,粉墨登場。



布魯托屁股撞上窗框,接著感覺人被壓上一堵脆弱的牆。那牆一壓就垮,玻璃碎成千萬片像雨點一樣嘩啦啦落下。布魯托肩膀著地連滾兩圈,一團黑影掠過窗台和花圃,降落在他身邊。

「快起來。」
半張著嘴,驚魂未定的布魯托僵在原地。踢掉涼鞋和裙子後,身上只剩一條纏腰布的齊格對他連搧兩個巴掌。
「快走。」

完全沒能反應過來布魯托像被催眠一樣從地上站起來,任由齊格拉著往前跑。他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扮成這個鬼樣子跑進皮古斯?這是他某種不為人知的嗜好嗎?大批的士兵突然從走廊、花園的角落裡竄出來,每個人手上都拿著結實的麻繩,齜牙裂嘴衝過來。布魯托霎時清醒。

「等一下!」他放聲大叫:「我有事要跟你說!」
「閉嘴!」齊格吼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布魯托一定要跟他把話說清楚才行。情非得已,他拿出以前向媽媽耍賴的決招,兩手扯緊掌握中的手腕,一屁股往地上猛坐。現在布魯托的體重是過去的五倍,手腳也長了三倍,這一招效果更加顯著。

「你——」齊格腳步一個踉蹌,氣得破口大罵:「你就這麼想死嗎?」
「我有事要跟你說清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布魯托急切地說:「我從阿波菲普大人那裡聽到了全盤始末,你應該也要聽一聽!」
「始末?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齊格說:「別忘了我是個賊,你覺得耍賴會有用嗎?」
「那你又能怎樣?把我扛起來逃跑?」
「好主意。」

布魯托眼睛來不及閉上,一記重拳打得他頭昏眼花,鼻血噴飛。他手一鬆開,人又飛上半空,山巖一般結實的肩膀撞上他的肚子。布魯托張大嘴巴,身體裡的氣全被擠出去,一下子沒了呼吸。

他真的是天字號第一大白癡。



「第一組。」
騷動開始時,阿波菲普走出涼亭。馬托斯小跑步到涼亭前,雨點跟在他身後打溼了石頭步道。
「報告長官,走廊上的第二組都被擺平了!」
這是當然的,否則花園裡的第一組就不會出動了。阿波菲普移動腳步,維持輕快的步伐向前,滴滴答答的雨落在臉上,賽諸內立刻為他把絨布斗篷卸下收好。
「不准射箭。」他說:「兩個都要活抓。」
馬托斯不像賽諸內有辦法隱藏情緒,粗野的眉毛皺了起來。
「長官,對手是——」
「這是命令。」

馬托斯轉頭對身邊的傳令大吼,三個傳令兵立刻分頭衝出去,另外三個隨即補上。敵人動向果不其然,往大門的方向衝。人潮對逃亡的獵物有幫助,雨勢也是。

「封鎖大門。」
「已經封鎖完畢。」
「很好。」

阿波菲普的獵物,夜騎士本身就像個活生生的藝術。他現在扛著一個人,行動受到限制。第一組人圍上去,試圖從前後包夾。夜騎士肩膀一彎躲過迎面而來的繩套,順勢鑽過包圍的縫隙。包圍的人馬正如他們受的訓練,失手的士兵放棄目標,讓後來的人補上攻擊位置,再回頭加入追捕的行列。兩組人馬的動線不會彼此扞格,展現出完美的訓練成果。
但這遠遠不夠。

阿波菲普看到了,敏銳的知覺捕捉到他彎腰,右手輕觸地面時傳出的凝聚。那感覺非常微妙,好像地面墊著一張桌巾,而夜騎士輕扯了一下。他做的不多,只是讓第一組人的鞋面和地面的砂岩短暫沾黏。就這一瞬間,第一組人馬的步調被打亂了,第三組人補上。再厲害也沒有辦法一次對付這麼多人,阿波菲普這方有人數優勢。陽光漸漸收攏,就像陷阱一樣。

夜騎士改變方向,轉往側門。重重疊疊的人牆湧向他,阿波菲普的人得像雨點一樣多又猛,才有可能沾上他。即使肩膀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夜騎士還是像隻貓一樣敏捷,穿梭在陷阱中悠然自得。

第四組人已經等在半路上,帶著繩索和劍等待。如果他不肯放下手上的負擔,勢必只有失敗一途。阿波菲普的腳步愈來愈快,愈來愈近。

夜騎士空手接住迎面而來的利劍,劍刃在他掌中扭曲變形。訝異的士兵還來不及反應,毀損的武器已經被人奪走。他倒握著劍,用劍柄對著面前的士兵狂敲猛揮,企圖打亂包圍。很好,阿波菲普看穿他了,也許攻勢兇猛,但事實上他是為了停下來調整呼吸。肩膀上的負擔快拖垮他了,只要他一放下——

天上橫過一道暴雷,那個手腳和蜘蛛一樣瘦長的小子滾下獵物的肩膀。看準時機,三組人馬立刻撲上去,用數量壓倒——
事情出錯了。
該死!

他不斷出招,用的全是凝聚。阿波菲普早該有所警覺,凝聚與波動,魔法的力量必須平衡。放開腳步撲向夜騎士的士兵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軍靴,在一次次肢體碰觸中遭人軟化破壞。看著訓練有素的赫蘇馬士兵全像小孩子一樣,軍靴開口笑摔得四腳朝天,身陷險境的夜騎士綻開笑容。


滂沱雨勢還來不及掩蓋他的臉,他已被阿波菲普鎖定。
阿波菲普放足衝向前方,瞬間聚集波動。只要一瞬間,他的手就能癱瘓獵物,將之拖進黑暗深處生吞。不管目標有多滑溜,阿波菲普的束縛從來沒有人能掙脫。他大笑的獵物身邊圍滿士兵,身後是一堵厚實的石牆。

阿波菲普衝破暴雨,蓄滿魔法的手像毒蛇一樣撲向獵物的咽喉。在雨幕後,那後知後覺,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的可笑人物,像隻落進陷阱的老鼠一樣瞪著他。

「你其實滿好猜。」
迅雷一瞬,夜騎士的雙手攫住阿波菲普的手腕,將他滿手的力量推向大地。
爆裂的聲音更勝雷鳴,轟然一聲將所有人轟得暈頭轉向。阿波菲普及時將錯向的波動卸除,利用凝聚保護主要器官,抵銷波動的反噬。永遠都要有一個備案,獵物與獵人都知道這點。劇痛從阿波菲普的手腕閃過,遭魔法反噬的雙手炸成碎片,血肉噴在兩人身上。夜騎士不閃不避,雙手緊扣阿波菲普湧出鮮血的雙臂。

「好久不見了,老蛇頭。」
「你休想擺脫我,夜騎士。」
「沒錯,只靠我自己擺脫不了,現在多虧你。」
除了夜騎士腳下和身後的牆邊,阿波菲普和士兵們的立足地如今全成了爛泥。波動破壞石頭的結構,大雨提供助力,砂土和雨水混在一起,皮古斯的花園成了一個溫暖黏稠的泥巴池。世界震動的聲音在耳邊轟隆作響,失衡的空間正想盡辦法恢復平衡。

「我還是會追上你。」阿波菲普說:「就算你逃出皮古斯,街上也全是我的人。你沒辦法永遠逃亡,總有一天你要屈膝在赫蘇馬的榮光之下,日夜兩境莫非我土。」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假冒你的筆跡,要求海政廳的海巡隊全力封鎖南邊的碼頭。」夜騎士丟開阿波菲普的手,跳到沒人能觸及的地方,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聽說有個危險的逃犯,會帶著一群手下和價值不菲的走私品冒雨闖關。」

阿波菲普將他生吞的慾望從未如此高昂。

「別送我了。」
雙腳深陷泥濘的阿波菲普眼睜睜看著他撈起地上的青年,快步沿著牆邊僅存的道路逃出側門,消失在風雨中。阿波菲普舉起雙手,一擺脫夜騎士的箝制,他的身體立刻開始修復自己,無數細小的菌絲從傷口深處湧生,重新組成新的骨骼與肌肉。
「長官!」

阿波菲普抬高膝蓋爬出泥池,賽諸內艱難地邁著大步而來,手上高高捧著他的雨用斗篷。阿波菲普接過斗篷,抖開披在身上,他新生的手依然強健有力,完美得令人滿意。在雨水的澆灌下,泥池的黏性很快就消失了,士兵們接連爬出陷阱,低著頭站在牆邊等候。馬托斯和他的士官也在其中,被雨淋得抬不起頭。

「你,士官長,送消息到南碼頭去,要他們注意單獨成行的小船。」阿波菲普說:「馬托斯,剩下的人由你領軍,封鎖東碼頭。」
「是的,長官。」
「只要完成目標,過程中失敗幾次我都能原諒。」阿波菲普說:「拿出你們的精神。」
「是的長官!」

士兵們打起精神,光著腳衝進大雨中,前去執行阿波菲普的命令。看他們堅定的腳步濺起泥水,有令人心安的頻率隱隱傳來。阿波菲普相信自己可以把任務交給他們,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他帶著賽諸內走向受命觀戰的佈旗兵,他們年輕的身體在雨中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戰慄。他的手臂恢復了,但是那藏在筋骨深處的錯覺還沒消失,依然隱隱作痛。

「都看到了嗎?」阿波菲普問。
「報告長官,都看到了。」代達小隊長代替隊員們回答。
「注意他的手,還有他收放魔法的技巧。波動和凝聚是他第十一與第十二根手指,和他的大腦相連——即使是對手的波動與凝聚,他也同樣能夠掌控。
「這樣的天才卻不能為我所用,夜騎士是赫蘇馬歷史上最令人扼腕的一頁。他既然不能成為我們的助力,我們便別無選擇,只能將他當成阻礙去除。當初羯摩騎士如此,如今夜騎士也是如此。
「記住他,夜騎士。如果我完成不了征途,他會是你們未來最大的阻礙。」
雖然雨勢逐漸加劇,但比起北方的暴雨,這裡的雨顯得溫和不少。懦弱的南方,和他們可恥的風雨。他們不懂得珍惜光明,阿波菲普只好教會他們關於得失的寶貴教訓。
「跟上。」

阿波菲普帶隊踏出皮古斯酒店,在雨中前往波濤洶湧的海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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