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逐漸轉大的雨聲佔據了整個走道,手上端著的熱茶好像那在難耐的氛圍裡,散發著一股擾人的氣息。
我依循著葉館長的指示找到了木雨休息的房間,站在門前的我不知該如何開口,就更不用說伸手去敲房門了。
我輕嘆了口氣,將背靠上了門。
「……事情榮燦伯父簡單地跟我說過了。」
雖然在雨聲裡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開頭,但說實在的,我清楚門另一頭回答的可能性。
可既使得不到回應,我還是明白自己的話不能因此而停歇。
「你心裡某處應該正在拉扯吧,」我將話頓了頓,「我知道你在乎自己的家人,所以才會把自己搞得這樣的下場。但我覺得詹爺爺也好,木雪也罷……這一些都不該變成是硬著改變你自己的理由才對。」
講到這裡,我能感受到門另一頭傳來一股微弱的氣息,無語的他也靠上了門,以同樣的方式聽著我此刻的話語。
「就拿我來說好了。之前我一直以為爺爺交代給我的事情是絕對的,是我此刻眼前的目的,所以我像你一樣盲目的順從著現況。」
「……」
「但我後來發現,原來爺爺當初只是希望我用自己的方式去改變他所留給我的問題,而並非是照著過去的、某人的模式。」
就在我語畢沒多久,木雨的聲音悄悄地透過門傳進了我的耳裡。
「……我明白,但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吸了吸鼻子後繼續開口,「本以為弄傷了手爺爺就會因此收手,但結果卻反倒害了小雪……」
聽到這我不禁抿住了下唇,忍住由衷生來的揪心感。
「爺爺……太固執了。」
我點了點頭,「是啊……詹爺爺真的太固執了。」
「心諭……換作是妳,又會怎麼走下去呢……」
我嚥下了難受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平撫悸動。
「我和你一樣都不知道……」
「……」
「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是認為要相信自己。因為縱然結果是好、是壞,至少自己並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不是嗎。」
也或許是因為自己現下的處境也是如此吧,所以感覺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是對自己說過幾百次的預演其中的某次罷了。
「所以真正能回答上那個問題的人……不會是我,也不可能是別人。」
當我把話說完的時候,空氣因此陷入了沉默。
四周回復到最初被雨聲包圍的場景。
直到良久後,木雨才侃侃而來。
「我……還是決定離開。」
那句話說得雖然結巴,但卻無比的肯定。
「……」
「餐館的所有人都很爭氣……所以我相信自己離開之後肯定會有不一樣的新變化,當然我最希望的還是爺爺能夠因此而釋懷……」
「所以抱歉,我讓你失望了,我還是沒能做出不一樣的決定。」
「沒關係……這樣就好了。」
當下雖然我嘴巴上是這麼說的沒錯,只是我的心裡依舊不捨。
我們互相又沉靜了一會。
直到雨勢稍微顯得轉小的時候,木雨說起了一件難得自私的話。
「……心諭,或許現在說可能有點唐突,但我還是想告訴妳。」
「告訴我什麼……?」
「高中畢業之後我一直是喜歡著妳的……喜歡妳收放自如的個性,以及無懼向前的勇敢。」
「……」
這並不是一個祕密,我知道的,我甚至知道接下來木雨可能說出來的話。
「……只是後來我發現了不一樣的愛情模式,且或許那樣才更適合我也說不定。」
「是榮燦伯父吧……」
他沒有回話,但我明白他會做出來的回應。
木雨的這番話從旁人聽起來,可能只是替自己已經淡了的情感找個藉口,但對我來說這其實不過是每個人的選擇罷了,人都會有所長進,在過程中對某種事物的價值觀有所改變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很多人會說,在對某個人的愛慕變調之後能不能繼續當朋友,我認為是可以的。
只是那必須建立於人必須徹頭徹尾地做出變化,否則那便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荒誕笑話罷了。
「……對不起。」
我淺淺的嗤鼻笑了笑。
「這個道歉等到我們不再是朋友的時候再說也不遲,對吧。」
「嗯……」
將托盤放在腳邊,我撐起了身子,我回過頭看著那面依舊沒有打開的門扉,我輕輕地說道。
……我想,我才是那個得向你道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