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餐吃這個嗎？」
像之前一樣，冷若嵐從背後環住韓凌的腰，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手裡拿著一根叉子，在看今天中午菜單的同時，偶爾伸出叉子偷吃一口。
韓凌點頭，在新安裝在廚房的冷氣幫助下，他尚且能接受前後夾擊的熱度。
自那天起答應與他們交往的請求後，冷若嵐每天都會像這樣準時到廚房報到。一開始韓凌還是不喜歡已經很熱的廚房，又多了冷若嵐這個人形制暖機，在多次有意把對方推開些許距離後，粗神經的人類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
於是幾天後，有陌生人類到家裡的廚房安裝了一台製冷效率頗高的冷氣機，也因此，冷若嵐終於可以實現韓凌做菜的時候全程跟他貼貼的行為。
不過還有件事，冷若嵐同志仍在努力，那就是跟韓凌討親親。
先前試過在事先知會的情況下，韓凌依然有意迴避與他接吻的舉動，要不然就是快親到的時候被猛地塞了一口花椰菜。
總之，韓凌不喜歡親親。
可是哪有戀人都交往了還不給親的！冷若嵐內心鬱悶。
「凌，我們都已經交往了，可是你都不親我，也不讓我親……」冷若嵐用最委屈的語氣，試圖以裝可憐的方式，可憐巴巴地向他說：「其他人交往都會親親，我也想要……」
聞言，韓凌一頓，轉過頭去就發現他的人類正用失落無辜的眼神看著自己，儼然像個被拋棄的大狗狗。
他大概能理解冷若嵐想做什麼，但是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有他的苦衷。
「會受傷。」韓凌說：「獠牙，會傷到你。」
獠牙？冷若嵐眨了眨眼，抬起手捏住韓凌的下頷，稍微施點力讓對方強制面向自己。
「你這個樣子還會有獠牙嗎？張嘴讓我瞧瞧。」冷若嵐讓韓凌張開嘴巴，看了一會兒，說：「沒有獠牙啊？還是說你是指虎牙？」
虎牙？那是什麼？也是獠牙的一種嗎？
「人類的虎牙倒也沒殺傷力啊？」說著，冷若嵐打算去摸摸韓凌的小虎牙。
不出意外地，被躲開了，而且還掙脫捏住下巴的手。
「嗯……這樣說來，如果說你被摸獠牙的話，會有感覺嗎？」
韓凌歪頭，不明白為何冷若嵐會這樣問他，不過還是老實向他回答：「不知道，沒試過，但是以前狩獵的時候，能感覺到血在流動。」
那就是有感覺囉？冷若嵐想。不知道吸血鬼的獠牙摸起來會是什麼感覺，應該跟人類的牙齒類似吧？可能也就尖銳了點。
「那我能摸摸看你的獠牙嗎？」
韓凌搖頭，他不想要沒有原因就恢復原本的模樣。
「唔……可是總不能一直都不親親吧？」冷若嵐依然不放棄向韓凌索求親吻的可能性。「親吻是很親密的行為，只有戀人可以這樣做……凌不把我當戀人了嗎……」
「但是，會受傷……」
「我小心點，不要去碰到就沒事啦。」
冷若嵐說的話確實有道理，而且韓凌不知道人類的戀人之間都會做些什麼。不過既然身為人類的他都這樣說了，那或許他也應該試著去做這些事。
見韓凌總算點頭，冷若嵐的內心歡呼一聲「計畫通」，隨即摟緊他的腰，輕輕擒住他的下頷就要朝他肖想已久的嘴唇吻下去。
然後……又被推開了。
「……會、受傷……」韓凌知道他這樣做是不對的，明明都答應了，卻在關鍵時刻阻止對方。
但是，他真的很難忽視自己那對不存在的獠牙。
「對不起……」
冷若嵐本來有些無奈，但是在聽見韓凌的一聲道歉後，倒也覺得這沒什麼值得生悶氣的小事。
畢竟上一次，聽見韓凌向他說「對不起」的時候，還是他和弟弟以討伐吸血鬼名義，親手將銀製長劍刺進他體內。
儘管現在已經取出一枚銀劍碎片，但是仍有另一枚還在體內──正是冷若嵐親自在他身體裡留下的那枚碎片。
「沒關係啦，是我心急了，應該先讓你適應才對。」冷若嵐想了一下，隨即指著自己的嘴角說：「要不然親這裡，這裡總可以吧？你看，這裡就會避開牙齒了，很安全的。」
韓凌看了一眼冷若嵐所說的位置，自己也伸手摸摸相對應的位置，發現確實能避開獠牙會傷到的可能性。
於是，在韓凌的點頭同意下，冷若嵐終於吻到他的戀人。
本以為吸血鬼的嘴唇溫度會高一點，但是冰涼的觸感告訴他並非如此。
這次只是輕輕觸碰一下，冷若嵐便放開韓凌，因為他知道這種事情不能急，尤其是對方對是否會造成他受傷這件事情上，表現得十分小心謹慎。
不過沒關係，至少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很大一步的進展，相信只要慢慢地讓韓凌認知到被親吻並不會弄傷他的話，將來勢必就能像普通情侶那樣，想親的時候就能自然且親暱地接吻。
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情是眼下必須要最優先處理的事。
「……我好像聞到燒焦味──凌！菜燒糊了！」
「……」
糟糕，他忘記關火了。
──
夜晚，韓凌按照慣例會待在陽台上吹風。
這棟房屋裡只剩下一個人類，另一個在稍早之前已經離開這裡，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韓凌知道他的人類會回來，所以並不會像先前那樣，因為不知道對方在哪裡、是否會受到其他同族的攻擊而感到不安。
──？
……聞到了……血的味道？
──是他的血的味道。
意識到冷若嵐可能被同族襲擊，韓凌用最快速度朝向味道的來源趕去。
當他看見從外觀上完好無損的冷若嵐時，同時也注意到了倒在他腳邊的人型生物。
那是，低階的同族。
似乎聽見附近傳來異常聲響，冷若嵐舉起手裡的防身小刀，架起防禦姿態，眼神充滿戒備地看向來者。
「嚇我一跳，原來是你啊。」
發現是韓凌後，冷若嵐才鬆了一口氣，把防身小刀收回腰間。
「聞到血的味道。」韓凌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同族，看起來已經被獵殺了，他感受不到對方還活著的氣息。「你受傷了？」
「你說這個嗎？」冷若嵐舉起從傷口緩緩滲出鮮血的手指，撓了撓頭解釋說：「這是我自己弄的，原因嘛……」
話音未落，只見他別過頭，朝角落隨意亂放的雜物對說道：「你們兩個可以出來了。」
韓凌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在冷若嵐說完話沒多久，就看見一對兄弟從雜物堆裡面現身。
年紀明顯較大的一方把弟弟緊緊抱在懷裡。
「謝、謝謝大哥哥……」
「不客氣。」冷若嵐露出讓兄弟倆安心的笑容，接著伸手摸摸哥哥的頭髮，說：「趕緊帶著弟弟回家吧，爸爸媽媽都在家裡等你們回去呢。」
「嗯。」
與那對兄弟道別後，確認對方走遠了，冷若嵐才對韓凌說。
「如果我不用自己的血讓吸血鬼轉移注意的話，那兩個孩子就會被殺死。」
韓凌看了他一眼，靜靜聽著。
「看見他們，就讓我想起當初遇見你的時候。」冷若嵐從口袋裡掏出一片OK繃，簡單替受傷的手指進行包紮。
「如果那時候不是遇到你的話，我跟若靈早就被當時的那些吸血鬼殺了吃掉也說不定。」
畢竟已經沒有逃跑的力氣了啊……彷彿當年的絕望仍停留在昨天，冷若嵐不自覺攥緊雙拳。
他的理想是消滅世上的吸血鬼，可現實卻是他只能在獨自一人的情況下對付中階以下的吸血鬼，一旦遇上高階，或是大師級的話，冷若嵐也只有逃跑的份。
這就是人類與吸血鬼的懸殊差距。
冷若嵐不知道這座城市裡還有多少吸血鬼在黑暗中潛伏，這陣子他每天故意在半夜到外頭閒晃，為的是利用自己的血液吸引飢渴的吸血鬼前來狩獵他。
就像那對兄弟一樣，冷若嵐只是希望不要再有更多人因為吸血鬼而造成一個完整的家庭就此破碎。
他不想要自己悲慘的童年在他人身上重演。
「凌，你會阻止我嗎？」冷若嵐轉過頭看向韓凌，而對方也正看著自己，蔚藍的眼瞳就像在說他也是個人類。
可是冷若嵐知道，韓凌是吸血鬼，而且還是目前已知最強的那種。
他會……放任自己隨意獵殺同伴嗎？
就像人類不能接受吸血鬼獵殺同伴而選擇反擊，那韓凌呢？他會不會因為身份的關係，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站在同伴那邊，而與自己……與人類敵對？
「我這樣做已經好幾天了，幾乎每次都會遇到想要吃掉我的吸血鬼。然而，這就是我要的目的，總有一天我會把這座城市裡的吸血鬼殺光。」
儘管最後的現實可能並不理想，冷若嵐認為還是有必要向韓凌說出自己的想法。
韓凌並沒有回答，只是依然保持沉默地看著他。
「但是我只能單獨解決中階以下的吸血鬼，而且一次也沒辦法對付太多……所以，你肯定會認為我在說大話，對吧？」
韓凌還是沒有給予回應。
正當冷若嵐以為他不想繼續這種沉悶無聊的話題時，剎那間，他見韓凌伸手揪住他的衣領，迅速拉向對方。
本以為是他的舉動或想法惹怒了韓凌，卻在下一秒察覺到他被對方拉到後方位置，相當於他跟韓凌交換位置。
緊接著，冷若嵐聽見織物被撕裂的聲音。
回頭一看，就看見一隻吸血鬼做出類似臣服的姿態，在半米外的距離，用詫異且恐懼的眼神看著韓凌。
冷若嵐注意到那隻吸血鬼的利爪上沾有血跡，結合剛才發生的事情推測，要不是韓凌及時與他交換位置，恐怕就會被那隻吸血鬼偷襲成功。
也就是說，韓凌他……受傷了？
「凌！你沒事吧──」
「──滾。」
冷若嵐一愣，頓時不知道這一聲「滾」是對他，還是對那隻吸血鬼說。
只見那隻吸血鬼在韓凌的一聲令下後，立刻逃得不知蹤影。
「凌……」
「我族本就是弱肉強食的種族。」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剛才那隻吸血鬼偷襲冷若嵐的原因，韓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冷淡。
「會被人類所獵殺，足以證明自身能力的脆弱。毋須憐憫，毋須仇視，更毋須為同族報仇。」
當韓凌轉過身面對他的人類時，冷若嵐注意到被吸血鬼抓傷的地方已經癒合──要不是衣服被抓破，他都要以為韓凌根本沒受傷。
「你的傷……」
「我雖無法對同為純血的同族動手，倘若你願意，我願為你擋下來自同族的任何傷害。」
韓凌不知道這樣的說法能否被他的人類所接受。
力量越大，責任越大──不僅是人類，吸血鬼也是如此。
作為最高階級的他，是最不能違背規矩的存在，因為一旦韓凌違反規矩，勢必會被其他同族肅清。
可是，除非韓凌自願被肅清，否則沒有同族會是他的對手。
在這種隨意放任違背規矩的同族而遲遲不被肅清的情況下，定會引起其他同族的不滿，進而造成集體叛逃的結果。
失去規矩的束縛，吸血鬼一方肯定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不僅如此，還可能會將人類一方捲入其中。
所以，無論如何韓凌都必須堅守底線。
冷若嵐不是他的伴侶，因此「唯有死亡方可謝罪」這項規矩並不成立，而「不可任意獵殺比自身低階的同族」這項規矩依然成立。
這也就是為什麼，韓凌寧願被比他還低階的同族所傷，也不願意動手原因──在不能違背規矩的情況下，他既要保護冷若嵐，還不能對同為純血的同族動手。
思來想去，也只剩下「替對方承受傷害」這一選項可以同時符合兩方條件。
韓凌並不介意被同族所傷，因為強大的癒合能力，以及強韌的身體，使得它們造成的傷害對他來說不過是皮肉傷罷了。
只要，他的人類沒有受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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