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我在白嶽神社對星之宮說過,會利用入手的資料幹一票大的。在穿越佈滿荊棘的花園後,終於動員社會的力量,令助紂為虐的無良大人直接被宣判社會性死亡。
明明是長輩,沒有將孩子教導好之餘,還為那種惡行辯護,那我也要為星之宮主持公道。
三宅健人違反身為律師的操守,收買對家的律師,操縱審訊的結果;派黑道成員騷擾證人與同行;賄賂司法部門官員,僅是為了讓自己在業務上享受優勢……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因為這位失格律師而喪失得到正義的機會,但現在就要制止了。
難怪神通不在三宅律師事務所的員工名單上,她也料到上下人員已經同流合污,為了業績,要不參與其中,要不避免麻煩而諱莫如深,所以這麼一家事務所的糗事被揭發,一定會泛起層層漣漪。
法庭的審訊不過是其中一場戰爭,決定結果的是戰略和戰役的尾聲。我賠上了一點小籌碼,將一大筆錢贏回來。
「快來看啊,提爾比茨有驚喜給你!」歐根進去睡房把星之宮推出來。
「根本不是什麼驚喜,我昨天已經說過這是百分百成功的做法了。」我的內心其實在歡騰。
「這不就是三宅的父親嗎?他還真的被捕了?」
「他罪有應得,沒有提爾比茨,他還在四處作惡,在法律界倒行逆施。」彼得說。
「報紙上面說,三宅律師在東京的律師事務所被下令停業了,而且他的律師證照被吊銷了,估計波及的律師會持續增加。」瑤同學閱讀報紙上的報導。
「怎麼樣?我說過會幫你對付欺負你的人,還有推倒他們的靠山。」
「謝謝你……」
一大早就得知這件事的星之宮,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清楚情況大逆轉,從被攻擊的一方變為反擊的勢力,一口氣擊潰為無理者抗辯的不良律師。
他不顧其他在場的女性目光,懷著感恩的心抱著我,興奮的心情在他心中翻滾與洋溢,我感受到他從內心散發的暖和感覺,我也樂意地接受他分享的喜悅情緒。
將這一份愉悅栽種在他人的不幸之上,令我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麼道德的人。我從一開始就不是秉持道德觀念幫星之宮復仇,我們正是為不正義的人受到懲罰而慶祝,不需要感到愧疚。
「那其他人會怎樣?」星之宮摟著我問,他結下的怨恨不是一個人被處置所能彌補的。
「他們會有不可逆轉的報應,地位越高的人面臨的後果就越嚴重,連帶影響他們的孩子。」
「提爾比茨,你真的要這樣趕盡殺絕嗎?」歐根問。
「他們做過的事本來就見不得人,我只是讓它們浮上檯面,不是什麼空穴來風的謠言。然後我發現在重櫻,一個人的個人資料會被快速傳播,所以網路會幫星之宮復仇的。」
我不會做肉搜這種缺德的事,但其他人的話我可不保證。只要能夠成為熱門話題,被撻伐的對象會成為眾矢之的,直接成為一時的網路名人,在眾目睽睽的網路世界被霸凌,跟星之宮那種極力要被隱藏的霸凌截然相反。
…
「出來指控霸凌者家人的人越來越多了。」
又過了兩天,齊柏林發現推特上不少人都在討論那些學生的家人的所作所為,沒有人提到星之宮。這是我想要的效果,利用更轟動的事件掩蓋星之宮的事,既能懲罰壞人又能保護他。
在三宅健人被捕後的同一天,新聞也報導了幾起刑事案件,都是那些大人的不法勾當。總之犯法的就報警;會引起爭議的就交給媒體報導,讓讀者評理。
能做的已經做了,我只是在森林燃點一根火柴,不久將會演變成一場森林大火。
「都是什麼樣的人?」我問。
「大部分是客戶、下屬、曾經相處過的人。」
「影響力越大,帶來的負面影響就越大呢。星之宮曾經批評他的父母一無是處,但沒用也是一種作用,樹大招風,留下的痕跡在磨滅之前,也是有被發現的機會,我就是負責挖掘的那個人。」
「突然多了那麼多東西,傳媒一定會大做文章。」
「那是他們的事,我的指控都是有證據,但如何取得就不方便說了。」
以往整天悶悶不樂的星之宮,聽到這些消息後,精神狀態和臉色逐漸好轉,雙頰也變得比以往紅潤,當初看到他那種傲氣的態度彷彿回來了。但我不希望他因此得意忘形,他還需要不斷學習。
「嗝——!」
「!」坐他身邊的瑤同學嚇得掉下沙發。
「吃太飽了。」
「你這幾天都沒有外出,都是吃飽就坐下來,拉出來的大便肯定也不健康。」
「我已經兩天沒大便了。」
「那就是不健康了。」
「你好像一直坐在電視面前打遊戲,我都忘了我們是爲了你而來。提爾比茨,他平常就是這樣頹廢嗎?」彼得不滿地拔掉遊戲機的電源。
「我一沒看着就這個樣子了,就讓他玩吧,我很快就帶他到東京。」
被我猜中了,星之宮會因爲眼前微小的勝利而鬆懈。他一直說我虎頭蛇尾,現在他像是半途放棄,忘了自己當初是怎樣失落,哀求我幫他一把。若他繼續頹廢下去,那我也沒有跟他交往的意義了。畢竟他是在答應我會成長的前提下,我才會答應他的告白。如果我和他的差距益發擴大,代溝會變成漆黑的深淵,關係也會惡化。
沒有那個誠意和我在一起,就早點說出來。
「提爾比茨?爲什麼你把圓珠筆的杆子握碎了?」歐根驚訝地看着散落在桌上的筆杆子碎片。
「可能我在想什麼吧......」
「喂,你還有什麼要求提爾比茨做的就趕快說。」連歐根也不爽星之宮半吊子的態度。
「......還有什麼呢......」連他也想不起。
「你還想不到嗎?那我幫你說了,你忘了你的原生家庭嗎?」
「……」
「睡的枕頭換了,連自己是誰家的孩子也不記得了。」放在沙發邊緣的,正是被星之宮用到發黃的枕頭,那些淡黃的印記是由頭頂不乾淨的東西煉成的噁心污跡。其實每個人都可能把枕頭睡成那副模樣,我只是想說星之宮已經擺脫原生家庭的味道了。
「除非你的父母對你家暴,不然那些對待都是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
「喂,你不是連自己的父母也要對付嗎?」連齊柏林也看不下去。
「如果當初只想要撫養我哥的話,那就不要將我生下來,我這十幾年來都是被他們出氣……」星之宮握緊拳頭,在我的提醒下,仇恨衝上心頭。
「你的父母也沒有什麼可以被奪走了,我擺平他們在道德上也說不過去,你也會被輿論批評。但你的兄長,我可以用對付三宅等人的手段應付。」
「……」
「可以嗎?」
「嗯……」
「那麼,我們兩週後就回去東京吧!」
相信星之宮在這個社區已經成為名人,本來不知道他發生什麼事的人,也會因爲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出事而大致推斷出他是一個受詛咒的少年,遠離他。加上他突然從自己家裏失蹤,又在審判同學的場所出現,對他有認知的人難免會把此舉動視爲他的復仇。這兒的住民已經對星之宮保持傳聞而非事實的想法,及早帶他離開可以最大幅度地減少他在這兒的影響力,讓他的謠言就在此打住。
...
伴隨霸凌者家庭的醜聞曝光,他們孩子的生活也被擺放到網路討論。這段風波期間,我偶爾在推特看到星之宮的名字,不過對他的實質傷害不大,因爲焦點在於霸凌他的學生上。
現在網路的風氣跟現實逆轉了,相關學生的一切資料不分重要不重要,馬上被有心的網民分享到網路大小討論區。他們可是跟當今話題人物有關的家人,霸凌期間發生的任何事都會無限被放大批鬥。當初不可一世的學生,在IG發佈的自拍被當成肉搜貼文的插圖,寫上各種卑劣到極點的謾罵話語,甚至有騷擾的內容。
現在他們家門前,不是有記者在守候,便是貼了各種尋仇和洩憤的紙張。他們怎樣應對,我也不管了。弄到這種結果,已經沒有翻盤的餘地,就一輩子背負着被指控的罪名四處躲藏吧。
我和星之宮在離開這個島以前,四處遊覽這個島嶼。對馬市原來那麼大,但住人的地方連百分之三十也不到。
「媽媽!你在裏面嗎!開門啊!」
在我們等待交通號誌燈變成綠色時,我看到一位少女在公寓走廊敲着一扇門。基於好奇心,我退下七人車的玻璃窗,聽到她正呼喊在房子裏的人。
「什麼事?」
「應該是家庭問題。」我說。
一個星期後我得知那位少女便是其中一位不良少女吉田禮子,她的家境也不是特別優渥。她的父親在職場上被解僱,母親不堪其他人的騷擾,一直將自己關在房子裏。那爲什麼家人鬧自閉,也會在新聞出現?不用想也知道那個家庭已經四分五裂了。
「我們幫不了那麼多人,走吧。」我踏着油門離開這段道路。
星之宮內心的感受,應該是同時夾雜著苦痛與愉快,在他被霸凌時也一樣。長久的被侵犯經歷,他都用日後能夠復仇成功的願景來填補心理的缺陷。現在他很像終於把石頭推上山頂的薛西弗斯,縱使千辛萬苦地完結那場絕望式的煎熬,也不顯得他是絕對可憐的人。他比我想像中狡猾多了,所以我一定要多監督他。
2022開始後,覺得時間流逝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了。以前覺得上課的幾個小時很長久,現在卻變得珍惜它們,可能是平常大多是一個人沉默不言的緣故,適當的社交可以令自己不那麼「退屈」。很希望被我浪費掉的時間可以回來,一天二十四小時根本不夠用,要寫小說就沒時間看論文,要寫作業就沒時間畫畫,要看動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