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錯的,真珠公主在這裡。」一名裝扮有如沙漠住民的少年,右手執著彎刀,青色的眼眸直視著鑲在胸前的天藍色寶石,少年喃喃自語,隨後寶石發出耀眼光芒,他面色蒙上一層擔憂,「喂!帝茲,再拖拖拉拉的,我可不等你!」
甫說完,脾氣暴躁的少年逕自往洞窟深處走去,帝茲無奈地聳肩,馬上邁開步伐跟上,並且提出問題:「琉璃,真珠公主就是你說的同伴?她是某國的公主嗎?」
「跟你沒關係!」琉璃更是加快腳步,同時也劈下數隻擋路的蝙蝠。
真不好相處。帝茲在內心嘀咕著,身體不忘閃躲蝙蝠掉下來的屍骸,他壓根兒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戲劇化,他不過是走進一個城鎮啊?
■■■
時間稍微拉回帝茲剛踏入多米那城鎮,馬上就有一童稚嗓音便吸引住帝茲的注意力。
「喂!」童稚嗓音雖然出聲叫喚,但喊的對象並不是帝茲。
「?」帝茲看著前方,有兩個人站在外觀似酒館的建築物前:一位髮型似洋蔥,應該說根本拿一個巨大洋蔥罩在頭上,身形模樣大約只有十來歲的男孩,手持著自製的短槍;另一位身披綠色大斗篷,青色的眼睛充滿敵意的少年,明眼人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氣氛不太對。
「喂!」男孩重新再叫喚一次「報上名來!」
「……琉璃。」少年冷冷回應,隨後馬上走進身後的酒館。
「呿,態度有夠差的!」男孩像是忍受很久,一邊都嚷著,一邊走向和
酒館完全相反方向的道具店,在進去前,男孩注意到帝茲,「新面孔,我沒見過你耶?我是洋蔥劍士:多艾爾,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位戰士。我的朋友迪波住在道具店旁的家,我大部分都在那邊串門子,有什麼不懂,可以去那邊問我喔。」
「謝謝,那……剛才那位是?」
「你說那個琉璃嗎?最近才出現在多米那城鎮的傢伙。」多艾爾似乎還在生氣,說話的同時不斷砸嘴,似乎想把怨氣連同話語一起吐出,「說是在找同伴,到處騷擾住民們,卻一點也不透漏同伴叫什麼、有什麼特徵……這我哪能幫忙啊?我勸你別理他,和那傢伙說話只會氣死自己,再見。」
「啊……」
帝茲才想到自己尚未自我介紹,多艾爾已經逕自地走入道具店,佇立在原地的帝茲則是陷入思考:同伴嗎?我曾經有過嗎?
帝茲右手壓於胸前,那種有什麼堵塞在胸口,卻講不出來所以然的奇怪感覺,是懷念還是害怕?但不管帝茲怎麼動腦,過去的記憶仍然是一片空白,無法理解自己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
「!」
突然,一龐然大物撞上帝茲的後腦杓,讓他踉蹌後退好幾步,好不容易,帝茲才穩住腳。
「稍微借過,大家互相一下喵,今天真是不走運的,只不過是想找旅行的夥伴,卻被奇怪的男子打擾喵。」說話的是有著特殊語尾詞,一身商人裝扮的……巨大兔子?
帝茲撫著後方才被撞擊的地方,退開了幾步,讓「兔子」通過。
「嗯哼……」「兔子」在側身經過時,順便打量著帝茲,似乎是對帝茲鍛練過的身材感到興趣,「我叫尼基塔,是『貓』族商人,看你的裝備應該是旅行者吧?我有些委託,你有興趣嗎?」
貓?聽到關鍵字的帝茲,忍不住盯著尼基塔那有如野兔般特長的耳朵,甚至像是有自己意識般隨著尼基塔說話而擺動,「……委託?」
「哎呀哎呀,老爺似乎還不怎麼相信我的樣子喵。」尼基塔把帝茲發呆的模樣當成是警戒,但他似乎已經習慣,只是咧著嘴露出大大的微笑,「老爺慢慢考慮喵,我會在市場逗留一陣子,有興趣就來通知我一聲喵。」
說完,尼基塔便直接走往市場方向,留下嘴巴微張,才正要開口詢問委託內容的帝茲。至此,帝茲忍不住在心裡嘆氣,無奈大家似乎都沒耐心等他回話,他只好快速整理一下目前情況:有個風評不是很好,在找尋同伴的少年、似乎是城鎮居民,有很多小道消息的洋蔥劍士,和一位自稱是商人,要找尋可以接受委託的獸人……沒想到才剛踏入新城鎮就有這麼多事情,帝茲考慮要先找哪邊搭話時,卻被酒店理傳出的怒吼給吸引注意力。
「不要再給我裝蒜了!」
那是,琉璃的聲音?
帝茲連忙走進酒館,隨即映入眼簾的畫面是琉璃正用極為兇惡的表情,死盯著有著蝴蝶翅膀形狀卻同昆蟲薄翅般透明,不斷瑟瑟發抖的女孩。
「該死的快告訴我!為什麼不說話?」琉璃語氣愈來愈兇惡,腳步也向著女孩逼近,「妳一定知道『她』在哪?妳身上……」
眼見琉璃的手就快揪住女孩,而後者的臉色瞬間刷白,帝茲連忙大喊:「住手!」
「囉嗦!沒看到我們在忙嗎?」琉璃眼神冷冽怒視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帝茲,馬上轉身又逼迫著女孩,「喂,妳一定知道什麼?快告訴我!」
面對琉璃咄咄逼人的態度,女孩嚇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琉璃完全無視對方泫然欲泣的模樣,只是不斷壓低音量脅迫,讓帝茲實在看不下去出聲阻止:「你別太過分了!」
「甘你屁事?」琉璃狠瞪眼前這個一直礙事的傢伙,「你是這女的什麼人嗎?」
什麼人?帝茲下意識按壓胸口,不加思索回答:「是我……同伴。」
「……同伴?」倏地,琉璃的語氣竟緩和不少,雖有些困惑,但表情跟前一秒完全不一樣,藍色的眼睛裡充滿話語,但他僅只簡短詢問女孩,「是嗎?」
「……」女孩膽怯地退後一步,因為害怕而略低下頭,讓琉璃以為女孩是同意帝茲的說法。
琉璃深呼吸,讓自己心情暫時冷靜下來,再度開口問道:「妳真的不知道?我的同伴……穿著白色洋裝,編著長髮,有如小妹妹般的女孩,我很擔心萬一她出什麼事情,而妳身上又有她淡淡的香味。」
女孩雖停止發抖,仍是不回答,似乎是對琉璃之前惡劣態度表達無言抗議。
「可惡!」琉璃的耐性早被這女孩消磨殆盡,他轉而面對帝茲,「我問完了!你的同伴還給你吧!」
看著憤怒離去的琉璃,帝茲從他的語氣和態度轉變推測,琉璃似乎很關心他的「同伴」,也對這個名詞有什麼堅持在,只是目前帝茲無法去理解,也無法感受到,只有胸口那異樣的堵塞感敲擊著自己。
「謝謝。」女孩微弱的聲音,在帝茲背後響起。
「咦?」帝茲看著女孩,但女孩馬上回復成剛才的模樣──抵死不說話。
眼見如此,帝茲不禁嘆氣,怎麼這城鎮每個人都自顧自講完話之後,就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嗎?難道說這個多米那城鎮討厭外地人?
■■■
懷著被排擠感,略為憂鬱地走出酒館,帝茲正考慮接下來要做什麼時,他心頭猛然一震,彷彿直至方才還堵在胸口的異物,瞬間被擊碎──
不會錯的!那個,引導他、等著他的……
「他脾氣真的很不好,是吧?」前方傳來銀鈴般響亮的聲音,「我是指琉璃。」
帝茲看著聲音的主人:和他一樣金色長髮的女性,但是是蔚藍透徹的眼眸,手執著帶有月牙利刃的長槍,她……
「!」帝茲壓著陣陣抽痛的胸口,不甚確定地開口:「……莉芙(Live)?」
女性先是一楞,隨後抿著嘴微笑,「你認為呢?」
「……」帝茲瞇起碧綠色眼眸,無言地盯著女性。
「呼,你還是這麼開不起玩笑……是的,你沒記錯,我是莉芙。」看著帝茲對於事情感到不悅的時候,依然是習慣性瞇著眼盯人,莉芙語調有些感慨,似乎是沒有預料到帝茲會是有這樣的反應,她單手撥弄自己的髮飾,「你記得多少?」
「妳知道我?我和妳認識嗎?」帝茲有些驚訝,因為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人認識他,甚至感覺自己就是憑空冒出來的樣子。「我到底是誰啊?」
「什麼?不是吧?」面對帝茲的態度,莉芙反而訝異,聲音逐漸轉小聲,不自覺地碎念,「……不應該是……這樣外型應該不一樣……瑪那女神……」
「莉芙?」
「啊,對不起。」面對自己的失態,莉芙率先道歉,然後把月牙長槍背至身後,故意轉移話題,「帝茲……對嗎?」
「對,我想問……」
雖然有些猶豫,但莉芙並未喊錯帝茲的名字,這讓後者更急切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麼在這裡,又為什麼會沒有記憶,不過莉芙似乎沒有想要回答帝茲,直接打斷他的話:「你先解決琉璃的事吧,感覺事態緊急不是?事情結束之後,我會乖乖的在這等你的『詢問』,如何?」
「妳不一起來嗎?」帝茲顯然很失望,遠本呆愣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雙肩也無力地垂下。
「人多手雜,況且琉璃不信任陌生人,不過帝茲你好歹也算『認識』,應該是不會被拒絕。」莉芙無所謂地聳肩,隨意掰了些毫無根據的理由,其實這只是她的藉口:她,必須「觀察」。
帝茲沉默了一會兒,面對莉芙笑而不語的態度,他知道自己只能妥協,「琉璃不知道去哪了。」
「嗯嗯,既然琉璃篤定這裡有他同伴的情報,相信他不會太早離開。」莉芙揚起嘴角,指了指她左手方的通道,「那麼,你要不要去人最多的市場找找看?」
■■■
聽從莉芙的指示,帝茲緩步到市場,雖然規模不大,但到處都是攤販,和此起彼落的叫賣聲,方才認識的尼基塔也正誇張地甩著耳朵和客人叫價,帝茲快速環視全場,沒看到可疑人士,也沒有見到琉璃的身影,正打算到其他地方碰運氣時,帝茲和某人視線剛好對上。
「小哥,要占卜嗎?」那是有著婀娜多姿身材的植物亞人,碩大的葡萄從頭頂茂盛垂盪,眼神撫媚盯著帝茲並優雅地抽著長管菸。
「……占卜?」帝茲歪著頭,他不確定自己以前有沒有占過卜,也不清楚有沒有意義,不過他到是理解先前碰上的多艾爾應該也是和眼前的人一樣種族。
「放心吧,我──梅梅占卜是準確的驚人,而且價錢公道,只要十元喔!我必須存點老年基金嘛!戀愛啦、考試拉、找東西啦,找我包準沒錯,像剛剛有位口氣很不好的人就有來找我占卜他的同伴……」
因為帝茲一直是發呆的模樣,梅梅認為帝茲會是門好生意,使出渾身解數想說服對方乖乖付錢,拼命地不停說話,不讓帝茲有思考的機會。
「喂!閉嘴,吵死了。」突然有個聲音中斷梅梅對帝茲的洗腦,而且語調超沒禮貌。
「嘖,沒禮貌的小孩。」梅梅看著從遠方走過來的琉璃,不甚開心地抽起菸。
「呃,占卜?戀愛?」
帝茲尚未平復心情,腦袋還是梅梅剛剛滔滔不絕的聲音,就算琉璃已經來到他面前也毫不自知,後者更是完全不客氣,直接揪住帝茲固定胸甲用的布巾,讓帝茲不得不回神。
「明明看起來挺強的,卻一直在發呆……這傢伙真的派的上用場嗎?」
「還真是抱歉啊,一直發呆。」不知道為什麼被數落的帝茲,將琉璃抓住自己的手給撥開,略帶戒心地回問:「有什麼事?」
琉璃並未馬上答覆,而是很認真地從頭到尾打量帝茲,先是懷疑的表情,隨後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大大嘆了一口氣之後才開口:「想找你幫忙。」
「……」雖然沒有被辱罵,可是帝茲還是感受到一把無名火在胸口悶燒,他瞇眼看著琉璃,「……為什麼啊?」
「有情報說我的同伴進入梅其布洞窟,所以……」琉璃似乎在想下一句如何開口,但看到帝茲還是一臉呆樣,明顯可以看出琉璃正在克制自己的脾氣,拳頭握得死緊。
「梅其布洞窟?那就去找啊?」沒發現琉璃已經在爆發邊緣,帝茲依舊不經大腦直說。
「你這……」
「啊啊!梅其布洞窟不僅路線錯綜複雜,而且裡頭有怪物啦!一般沒有武術的人進去無疑是找死,沒有武術的女孩子進去更是必死無疑!」一旁的梅梅實在看不下去帝茲還在狀況外的傻樣,也怕被琉璃的怒氣掃到颱風尾,忍不住大聲插嘴。
琉璃白了梅梅一眼,忍住怒氣和隱約頭痛帶來的不適,他深吸口氣,盡可能讓自己語調平緩道:「大致就跟這個大姊講得差不多,因為時間分秒必爭才找你幫忙,不過要是我看走眼,你其實『並不強』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帝茲大可回絕態度惡劣的琉璃,可是想到方才和莉芙的約定,加上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來歷,只好勉強答應:「好,我幫你。」
「先說好,可別扯我後腿,我可不想當保母。」琉璃繼續壞心地數落帝茲。「要不是草人說你可以解放聖遺物,我根本不想找你幫忙,一副上戰場馬上死路邊的蠢樣。」
「……聖遺物在哪邊?」帝茲覺得自己再和琉璃談下去,他會因腦血管爆裂而壽終正寢,決定無視琉璃的冷嘲熱諷。
「你在酒館的朋友啊?」琉璃幾乎是半威脅沉著聲音,「要不是你阻止我,我早就拿到聖遺物了。」
「呃……」帝茲突然感到胃部抽痛,方才的不悅全部被尷尬給蓋過,他現在好像也不能跟琉璃說那女孩根本不是他朋友嗎?不行,會被砍死。
「怎麼了?」
琉璃青色的眼眸簡直像是要殺人似的,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真的很急著去救人,縱然千百不願意,帝茲也只好硬著頭皮,帶著琉璃匆匆忙忙趕往酒館。
■■■
幸運的是,那女孩似乎還記得帝茲先前的幫忙,一見到兩人,就立刻把聖遺物「翡翠卵石」交給帝茲,隨即又閃得遠遠的,帶著恐懼的神情悄悄揪著琉璃瞧,而琉璃仍是一副女孩早點交出來的話,他就不會去「脅迫」她的神情。要琉璃道歉是不可能的,帝茲只好連忙和女孩道謝,連拖帶拉的把琉璃推出多米那城鎮外。
面對幾乎空無一物法‧帝爾世界,琉璃內心蒙上一層不安,他看向帝茲詢問:「你會用嗎?」
帝茲輕聳肩,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也不懂為何一拿到聖遺物就能馬上知道這裡頭封印著什麼地點會有什麼狀態,好比這個翡翠卵石,即使帝茲完全沒有過去的記憶,但他腦海馬上描繪出四處有著巨大鐘乳石和不知名花的洞窟,陽光從幾處縫隙中灑落,花叢進而吸收放出微弱光芒,讓洞窟不至於太過黑暗。
一切構想完畢,帝茲將翡翠卵石置放於地面後,原本空曠的地表,開始揚起塵沙,地表先是猛然陷落,隨後立即聳立出一洞窟來。地點建築得太突然,琉璃先是一楞,但也沒多說什麼直接走進洞窟,因為對琉璃而言找到同伴比什麼還重要,帝茲也只好跟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