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知道平常的我不可能那樣！」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讓小兔子跑到你面前。」
「那樣會讓卡羅討厭我！」
「我在意的可是小兔子是否是顛心人，跟妳是否被喜歡沒有關係。」
我悠悠張開眼睛，木天花板首先迎接，轉過頭是有樹葉影子的陽光滲透，再加上身下的床鋪舒適柔軟，這裡是我的木屋。然而床邊的東西有點奇怪：一個淺藍色的細長花瓶，上面插滿一大束天藍花朵，幾乎壓得花瓶沒有空間。
另一邊是瑪提斯。「太好了，卡羅，你醒了。」她坐到床邊，露出她平時的微笑，朝我的手掌伸出手。
如今成了痛苦源頭。「不要碰我。」我的語氣驚惶，畏縮著縮回自己的手，仍未忘記呼吸如水中窒息般的感受，鏡湖的和善如今將淹沒我。
她再度伸出手。「卡羅──」
「不要碰我！」純粹想找個掩護，我鑽進被窩裡躲避愧疚感難受的攻擊。但這並沒有持續多久，棉被一下子就變得悶熱，我為了呼吸新鮮空氣還是將頭探出來。氣氛頓時相當尷尬。
她沒有再試圖伸出手，只是清澈的眼半垂而帶憂傷。「請相信我，卡羅，那時候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是米亞為了驗證她自己的觀點才讓你跑到奇怪的我面前。我真的不知道你看得見艾姆雷村，我也永遠不知道你看見什麼令你痛苦萬分的殘酷景象，但請相信我，真正的我永遠不會將擔憂化作質問，我只會慶幸你平安回來。」
我沒有回話，只是不敢。
「如果因為我的責怪捆縛你對我的看法，你將會失去自由，喜歡我或討厭我的自由，從此只有害怕哪裡冒犯我而被迫依照我的意志行動，那是我最不樂見。我希望你因為喜歡而喜歡我、因為討厭而討厭我；但拜託……別因此害怕我……」她最後的語氣懇求。
拒絕如今誠心懇求的瑪提斯？接受曾經嚴厲指責我的瑪提斯？然而我已確信自己已被捆縛，拖著我直往愧疚下沉。
想不到解決辦法，我只好驅趕她：「我想休息。」
就算知道我只是在逃避，瑪提斯也毫不猶疑。她在塞滿天藍色花瓶旁放下木杯子後就快速離去。我等到木屋大門開關的聲音之後才拿起木杯子喝一口。不似水店清涼甘甜，卻充滿真誠，如同一旁花瓶上的天藍花朵塞滿歉意。
※
沒有瑪提斯的村子看來更難直視，更別提進入。我徘徊石階與村子間的那一塊空地，為了獨自前往村子與否煩惱。沒有瑪提斯在側總會有點怪異，畢竟也一起走過一段時間；當然，只要和瑪提斯說一聲，她一定義不容辭；但目前我不敢有這打算。我苦惱著，決定轉身回到石階，今天還是在木屋待著吧。
「我不比瑪提斯，但總可以走在你旁邊吧？」一個聲音響起，兩手空空的埃芙亞晃到我面前。
「妳怎麼會來？」我問道。
她聳肩。「和工作夥伴好好聊聊囉。」
不久後，我們走在莫勒村的蜿蜒路上，像兩個出外郊遊的孩童。人們對我的奇異眼光沒有消失，倒也不是大驚小怪，只像平常的瞥一兩眼而已。當然會有驚訝我旁邊不是瑪提斯的人，但總體而言，沒有人對在艾姆雷村走失的我高聲質問，或露出什麼憂心忡忡的表情。
但為確保事實，我還是開口問道：「我的事情……傳開了嗎？」
「別懷疑易物職的默契，我們清楚村人會說閒話，沒人會散播的。」她回答。「也沒人會怪你。我們永遠看不到完整的艾姆雷村，哪可能知道你都看到了些什麼？猜得出一二和親眼看見還是有差別的。像我就出過事，就算是老練的村人也一樣會出狀況，何況是年輕的卡羅。」
我感到安心，不是純粹的和善，卻用調皮語氣藏著細心體貼。不過第二個問題難以開口。「嗯，埃芙亞。」我試著迂迴。「我能再做易物職的工作嗎？」
她看看我，然後聳聳肩。「別人肯定會說你糊塗了，但我知道原因。艾姆雷村雖是個到處是蠢蛋的地方，偶爾也會有幾個人是值得我們尊敬的人。只要有那些人就夠了。」
我忽然覺得她的調皮語氣很是熟悉。「例如米亞。」
「不然還有誰呢？」既是反問也是感嘆。「不過，你應該要去問泰瑞而不是我，他才是易物職的帶領者。以現在的他而言，我想他不會答應。」
「現在的他？」
埃芙亞頓了一下。「你那時只注意到瑪提斯。其實一旁的泰瑞……受傷了。」
「受傷？」我想起在艾姆雷村那群人要攻擊我們時，泰瑞以鎖鏈擋住生鏽的鐵棍。「他怎麼樣了？」
「手臂被刺了一下，已經治好了，現在躺在床上休息。他就在圖書館樓上的宿舍，右邊第五間。」埃芙亞說道。「我說的可不是現在受傷的他，是現在在村子的他。唔，你還是親自找他問個清楚比較好，這不是瑪提斯堅持的親眼見證，卻牽涉到泰瑞自己的……心理問題。」
於是埃芙亞送我到圖書館門口，扮個鬼臉便走了。我也裝模作樣了下，卻發現自己想起瑪提斯說過的「和其他人聊天沒那麼難吧？」整張臉頓時凝結。
我是和其他人近了，卻和瑪提斯遙不可及。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讓小兔子跑到你面前。」
「那樣會讓卡羅討厭我！」
「我在意的可是小兔子是否是顛心人，跟妳是否被喜歡沒有關係。」
我悠悠張開眼睛，木天花板首先迎接，轉過頭是有樹葉影子的陽光滲透，再加上身下的床鋪舒適柔軟，這裡是我的木屋。然而床邊的東西有點奇怪：一個淺藍色的細長花瓶，上面插滿一大束天藍花朵，幾乎壓得花瓶沒有空間。
另一邊是瑪提斯。「太好了，卡羅，你醒了。」她坐到床邊，露出她平時的微笑，朝我的手掌伸出手。
如今成了痛苦源頭。「不要碰我。」我的語氣驚惶，畏縮著縮回自己的手，仍未忘記呼吸如水中窒息般的感受，鏡湖的和善如今將淹沒我。
她再度伸出手。「卡羅──」
「不要碰我！」純粹想找個掩護，我鑽進被窩裡躲避愧疚感難受的攻擊。但這並沒有持續多久，棉被一下子就變得悶熱，我為了呼吸新鮮空氣還是將頭探出來。氣氛頓時相當尷尬。
她沒有再試圖伸出手，只是清澈的眼半垂而帶憂傷。「請相信我，卡羅，那時候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是米亞為了驗證她自己的觀點才讓你跑到奇怪的我面前。我真的不知道你看得見艾姆雷村，我也永遠不知道你看見什麼令你痛苦萬分的殘酷景象，但請相信我，真正的我永遠不會將擔憂化作質問，我只會慶幸你平安回來。」
我沒有回話，只是不敢。
「如果因為我的責怪捆縛你對我的看法，你將會失去自由，喜歡我或討厭我的自由，從此只有害怕哪裡冒犯我而被迫依照我的意志行動，那是我最不樂見。我希望你因為喜歡而喜歡我、因為討厭而討厭我；但拜託……別因此害怕我……」她最後的語氣懇求。
拒絕如今誠心懇求的瑪提斯？接受曾經嚴厲指責我的瑪提斯？然而我已確信自己已被捆縛，拖著我直往愧疚下沉。
想不到解決辦法，我只好驅趕她：「我想休息。」
就算知道我只是在逃避，瑪提斯也毫不猶疑。她在塞滿天藍色花瓶旁放下木杯子後就快速離去。我等到木屋大門開關的聲音之後才拿起木杯子喝一口。不似水店清涼甘甜，卻充滿真誠，如同一旁花瓶上的天藍花朵塞滿歉意。
※
沒有瑪提斯的村子看來更難直視，更別提進入。我徘徊石階與村子間的那一塊空地，為了獨自前往村子與否煩惱。沒有瑪提斯在側總會有點怪異，畢竟也一起走過一段時間；當然，只要和瑪提斯說一聲，她一定義不容辭；但目前我不敢有這打算。我苦惱著，決定轉身回到石階，今天還是在木屋待著吧。
「我不比瑪提斯，但總可以走在你旁邊吧？」一個聲音響起，兩手空空的埃芙亞晃到我面前。
「妳怎麼會來？」我問道。
她聳肩。「和工作夥伴好好聊聊囉。」
不久後，我們走在莫勒村的蜿蜒路上，像兩個出外郊遊的孩童。人們對我的奇異眼光沒有消失，倒也不是大驚小怪，只像平常的瞥一兩眼而已。當然會有驚訝我旁邊不是瑪提斯的人，但總體而言，沒有人對在艾姆雷村走失的我高聲質問，或露出什麼憂心忡忡的表情。
但為確保事實，我還是開口問道：「我的事情……傳開了嗎？」
「別懷疑易物職的默契，我們清楚村人會說閒話，沒人會散播的。」她回答。「也沒人會怪你。我們永遠看不到完整的艾姆雷村，哪可能知道你都看到了些什麼？猜得出一二和親眼看見還是有差別的。像我就出過事，就算是老練的村人也一樣會出狀況，何況是年輕的卡羅。」
我感到安心，不是純粹的和善，卻用調皮語氣藏著細心體貼。不過第二個問題難以開口。「嗯，埃芙亞。」我試著迂迴。「我能再做易物職的工作嗎？」
她看看我，然後聳聳肩。「別人肯定會說你糊塗了，但我知道原因。艾姆雷村雖是個到處是蠢蛋的地方，偶爾也會有幾個人是值得我們尊敬的人。只要有那些人就夠了。」
我忽然覺得她的調皮語氣很是熟悉。「例如米亞。」
「不然還有誰呢？」既是反問也是感嘆。「不過，你應該要去問泰瑞而不是我，他才是易物職的帶領者。以現在的他而言，我想他不會答應。」
「現在的他？」
埃芙亞頓了一下。「你那時只注意到瑪提斯。其實一旁的泰瑞……受傷了。」
「受傷？」我想起在艾姆雷村那群人要攻擊我們時，泰瑞以鎖鏈擋住生鏽的鐵棍。「他怎麼樣了？」
「手臂被刺了一下，已經治好了，現在躺在床上休息。他就在圖書館樓上的宿舍，右邊第五間。」埃芙亞說道。「我說的可不是現在受傷的他，是現在在村子的他。唔，你還是親自找他問個清楚比較好，這不是瑪提斯堅持的親眼見證，卻牽涉到泰瑞自己的……心理問題。」
於是埃芙亞送我到圖書館門口，扮個鬼臉便走了。我也裝模作樣了下，卻發現自己想起瑪提斯說過的「和其他人聊天沒那麼難吧？」整張臉頓時凝結。
我是和其他人近了，卻和瑪提斯遙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