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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事一:異子【艾姆雷村5】

惑言 | 2020-02-28 22:28:09 | 巴幣 10 | 人氣 88


  還有兩人,但此刻好像有或沒有都沒差別了。米亞輕輕一甩小刀,鮮血自刀刃上灑落原已滿地的血河中,更凸顯其無關緊要,然後收回腰間。並沒有我腦中屍體堆積如山的景象,大概是只有三個人無法辦到──又或許更容易些,只是米亞可為而不為。

  「小兔子,你正式從好奇的小兔子晉升成奇異的小兔子了。把你的棍子和熄掉的燈籠撿起來,我猜路上又有愉快的聊天。」米亞說道,

  倒地的賽恩模樣仍然可怖,我也害怕其餘二人會突然跳起來攻擊我,戰戰兢兢地經過他們,拿起米亞要我拿的東西之後躲回她身邊。二人還好端端跪在地上,我開始感到奇怪了。沒攻擊我是好事,但是他們根本沒有反應……

  米亞的長髮再度壟罩。「怕了嗎,小兔子?」她在我耳邊輕語。「只要有力量,你就有很多選擇,從輕輕劃個警告的傷口到切穿他們的喉嚨,又或者像那樣令他們失去精神,回憶被困在當下他們最害怕的時刻,即將被殺而未死的時刻。並不需要特別的理由,只因我想、只因我有力量。你覺得無辜的小兔子逃得過這樣的力量嗎?」

  「我已經知道妳很厲害了。」我答道。「我只是不知道妳為何會對我這麼做。」

  我轉身,銀灰長髮下苦著一張臉。「又是這個,我不是說不需要特別的理由嗎?你竟堅持獵豹吃掉小兔子會有特別的理由,約莫打定主意『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壞人』吧!他們說你眼睛銳利莫非不假?」

  「因為瑪提斯信任妳。」

  她的苦臉卻更苦了。「哎呀,怪不得!你早就預設好瑪提斯是你的朋友、我和瑪提斯是朋友,所以想當然爾我也是你的朋友。難怪怎麼說你都不怕,真是一點也不有趣。」她退開,像揣測一件陌生物品般仔細端詳我。「當然囉,無論你的外表還是內在都是個尚未成熟的小兔子,瑪提斯眾人皆朋友的想法八成也照單全收。不過那可不是正確看人的手法。」

  是米亞的緣故,讓原本那些討厭的景象全不復見,或說原本那些人都逃之夭夭,躲在米亞視線範圍看不見的陰影後面、一雙雙眼睛轉為恐懼的圓瞪,雙手抓住牆角就是最好的屏障,然而藏不住發抖,也許心裡拼命自己不是下一個賽恩或他的跟班。

  「就像老鼠一樣。」米亞突然說道,然後有趣的眼神望向我。「你可全都看見了?」

  我點頭,突然不安又再度湧現。「妳知道我看得見嗎?埃芙亞和我說這裡很暗,可是這裡就和白天一樣亮,我還看見其他人,還有東西都染上一層火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艾姆雷村的人。」

  米亞笑笑。「那令你害怕嗎?走在你身旁的可也是個艾姆雷村的一份子。」

  「不。」我反射性脫口而出。「可是……我沒有拿起武器對抗他們。」我虛弱地回答。

  她從我手中抽走棍子。「你拿這當武器也太不合適了。太長、太輕、太不適合在艾姆雷生存村生存,而且焦黑得就像火燒──喔。」她突然停下。我回頭看見她銳利的審視目光。「奇異的小兔子,你是在哪裡拿到這根棍子的?」

  她突然轉變成毫無情感的冷酷問話,由她負責問,而我必須答。「呃──我的木屋?」

  「它原本放在哪裡?」

  「火、火爐邊。」我很確定自己不喜歡這樣。

  「知道它的來歷嗎?」

  「不知道。」我搖頭。接著想到泰瑞說過的。「泰瑞說他住在那裡的時候就有了。」

  她聽了並沒有多高興。「也就是說,超過千年了。」她輕聲說。「你可知道,艾姆雷村的精神是什麼?」

  然後抓住棍子頂端,放開時已冒出橘紅火焰。那熱度如同空氣有了波濤,炎熱一波波拍打;光亮如同白日落在地上,眼睛甚至無法直視。無庸置疑,米亞剛才從我的棍子上空手點起一道火光。

  「火焰?」我問道。

  「我說的可是在黑夜中熾熱閃耀、把人燒得一乾二淨的火焰,不是那些老鼠一捏就熄的火苗。這根棍子,顯然有個人要你點亮它,做些只有艾姆雷村人會做的事……不過還是很奇怪。」她又空手捏住一大團火焰,火焰登時熄滅如夜,宛如從未白晝般光亮。「在艾姆雷村,棍子可是下等人拿的武器,槌子和鐵棒是例外,但要這麼輕的棍子傷人……我還是想不到。總之,你以後就拿著點亮的棍子在艾姆雷村走吧。今天我和你走過一遍,他們就不敢成群結隊打擾小兔子;不過看看這光亮得很的棍子也挺有效的。至少在找出它的真正功用之前,嚇嚇老鼠也就很夠了。」

  「以後?」我想起自己因為害怕而跑離隊伍,這樣的我還有以後?

  「我能幫害怕的小兔子美言幾句,不過,也要現在的你撐得住。」

  撐住?「什麼意思?」我問道。

  熟悉的天藍身影出現在眼前,清澈而令人安心。我的腳步不自覺加快。只有我熟悉的依靠才是必須,其餘害怕全拋諸腦後。我知道瑪提斯會包容我、牽起我的手令我獲得所有我需要的和善,不在意我是不是艾姆雷村的人。然而走到大街上,周圍有點奇怪。幾個人倒在地上,本應拿在他們手上的武器全脫落手心,而且人數好像比我逃開前多。他們沒有傷口,卻緊抓著身體不放,好像身在深不見底的水中快將窒息。其他人則站在距瑪提斯一段距離外,彷彿那裡是一個危險區域。我匆忙跑到瑪提斯身前,眼角餘光瞄到埃芙亞眼神有些驚訝、然後是大事不妙。

  但我才不管。「瑪提斯!」我喊道。

  她轉過身,眼神宛如沒入冬日的寒水。「卡羅,你跑去哪裡了?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

  瑪提斯……很擔心我?

  「你沒事很好,可是要是你出事了怎麼辦?要是你沒遇到米亞怎麼辦?」
  
  我私自逃開、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出現在她眼前。周圍對我而言和白天一樣明亮,然而我忘了對其他人而言這裡只有黑暗。要是我沒遇到米亞怎麼辦?我不知道。

  「你如果出事了……那樣我會很傷心。」

  控訴接二連三,每一下都重擊我的心智。這麼長一段時間我都因為米亞在旁而輕鬆自在,然而我竟忘了瑪提斯可能擔心的:我可能迷路、我可能遭遇不測,被賽恩和他的兩個跟班做不知道什麼事。瑪提斯是負責我生活一切的人,我竟輕易拋棄她擔心我的念頭?我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注意力卻不曾從愧疚感上移開。怎麼會有這麼難受的感覺,讓我打從心底感到罪惡?愧疚淹到喉嚨以上使我難以吸吐,我的身體撞到地面,卻不曾感覺到它有多痛。只有瑪提斯的控訴越漲越高、越漲越高。

  再也沒有思考可言。我倒在地上雙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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