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得到了回到三十分鐘前的權力,你會想要作什麼?」我的死黨比出了像是拿著麥克風,訪問著我的手勢。
「當然是要用那機會賺大錢,讓老子少奮鬥五十年啊。」
聽到我的回答,她皺了皺眉頭。
「那你要怎麼用這三十分鐘,讓自己少奮鬥五十年?」
她熟練地將漢堡包好送到前台,我在鐵板前,和滋滋作響的肉排奮鬥。在這午餐時間如戰場的速食店,我才沒時間理會她那些異想天開的問題。
「隨便啦,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啊不對啦!這種事不可能啦。」我向她揮揮手,叫她手腳快點,我才不希望被扣打工錢,這關係我暑假結束,交完學雜費後,是不是還有錢買台PSP。
「真無趣…」她嘟著嘴。
「別嘟嘴,妳就算裝了也不可愛。」
「嘖…」她端著漢堡走向前檯。
拎北從很小就知道人生不公平,因為有一出生什麼都有的人,也有一出生什麼都沒有的人,這是叫啥小…好像是叫作咬著金桔出生…算了,反正這不重要。
我的狀況比較接近後者,但現在說這些話也不是要抱怨什麼。
「反正家裡不有錢,所以知足又踏實啦。和妳這種含著金桔出生,愛作白日夢的蠢少女不一樣啦。」午餐時間結束,在整理鐵板的同時,我將手伸進保溫櫃,偷抓了點薯條塞進嘴裡。
「還含金桔咧,你當是在拜天公嗎?少說點冷笑話多動點腦袋啦,看你的創造力低落措辭貧乏,腦細胞都死的差不多了吧。」她搶過我吃一半的薯條,無視我的抗議,露出了囂張的表情。
「誰腦細胞死了。」
面對我的大小聲,她只是抬起了下巴。
「不然你說看看,要怎樣靠那三十分鐘,賺得你的半輩子輕鬆,說~啊~」
「咕…」我回頭默默收拾煎鍋,好男不跟女鬥。
這種事不可能發生,所以也沒有花心思的必要。
接著我得到了人生,最深刻的一次教訓…作人不可以太鐵齒,那異想天開的機會,真的發生到了我身上。
【最昂貴的三十分鐘】1
「『不相信的話,何不自己試看看呢?』如果是上個三十分鐘的我,肯定會對你說出這種話。」黑髮的男子,對我報以爽朗笑容。
「你低冽供啥咪肖毀?」我不自覺爆出一串台語,過去曾被死黨抱怨聽不懂,所以我現在都會注意,不在家的場合,都會用標準的要死的國語。因為老子我現在緊張斃了,這個怪男人在「上次的三十分鐘」,確實說了這樣的話。
「您看起來很緊張呢,難不成是想白用我的東西嗎?」他發出了幾聲乾笑,一點不差地說中了我的意圖。
「才…才沒那種事咧,什麼時光倒轉…你是白痴嗎?」
我的嘴角顫抖,試著作出最後的掙扎,但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平白送了我倒轉時間的金片,只是聳聳肩,將桌上的金片全收了起來。
「您不信也沒辦法,誠摯地感謝您撥冗聆聽我的介紹,期待有緣再會。」
他提起公事包,準備轉身離去,情急之下我拉住了他的外套。
「等…等一下…」由下而上,我才看清男人載上了灰色的隱形眼鏡,而且顏色有點怪怪,像是會發光那樣。他轉過頭,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拎北看你可憐,買了啦!」我搶在他之前開口,豪邁地將這幾個月打工的薪水,全扔到桌上。
「謝謝您的惠顧。」他露出親切笑容,迅速留下那金片,收起我的薪水,熟練的手法就像我那死黨服務客人。雖然笑容親切,但錢來貨去的過程,快速到讓人覺得薄情。
「最後請您記得,也有倒回時間,無法改變的事情。」他像飛一樣地離開我的眼前。拈起那金片,想到我的薪水,還有未能入手的PSP我…呃…喜極而泣?
不對,我現在很難過…管他的,反正都是想哭的意思。
好…現在問題來了,我要怎麼使用這三十分鐘的特權?
我低頭沉思…
午餐時間邊吃垃圾食物,邊趕工作的勞苦上班族,結束了沒有休息的休息時間,抱著筆電走出速食店。
安親班的臭小鬼們下課了,吵吵鬧鬧地跑過店外。
買晚餐的菜順便八卦的歐巴桑們,散會各自回家。
應酬結束的醉鬼老頭,走進來要了一杯水。
最後在窗邊抱著頭,望著筆電鬼吼鬼叫的SOHO族,也拿起了他的外套。
店裡的燈關了一半,店在櫃台那的晚班同事,正用種…唔…人神共憤的表情看著我。擋在同事的下班之路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於是我將金片收進口袋,走出了速食店。
「那個肖查某的笨蛋問題,還真得成真了。」
突然碰到了超乎常理的狀況,我的自言自語開始國台混雜。
三十分鐘的特權,我實在想不到該怎麼利用。
走進便利商店,我拿起印象中的菁英份子,都人手一疊的報紙和雜誌。經濟日報…商業周刊,還有那個什麼踢什麼時間的。無視店員們的眼神,我將那些拿到附設的座位那翻閱。
「『下一波的機會在哪裡?』喔~這個標題讚。」
翻開那本的刊物…嗯…字我看的懂。「歐債危機」、「熱錢走向」、「避險投資」…只是裡面寫的,全是我無法理解的文字組合。
「『必勝基金組合』光是『必勝』兩字聽起來就夠響亮。」我興奮地翻開雜誌,打開又是另一本有字天書。「綠色能源」、「雲端科技」、「基金贖回」、「債卷基金」、「美元投資」這些莫名其妙的字眼讓我頭疼。
最後我抱著壯士斷腕的精神,翻開了那看似最難懂的,踢什麼時間的報紙。我和那些扭來扭去的英文字母,奮鬥了五分鐘後再度放棄,英文不是靠著意志力就能理解的東西。
認命將那些報紙和雜誌歸位,我走出便利商店。拉緊了身上的薄外套,走過轉角時,踢翻了廢木料組成的看板。
「本期頭獎…」
木板上用紅色噴漆,大大寫了這四個字,卻在往常貼上數字的地方留了白。
補了那看板一腳,將我今晚的鬱悶,全發洩到那留白的空位上。一開始的直覺,當然是買張彩卷後就萬事大吉,但這期的頭獎剛被拿下,就算真用這三十分鐘,預測開獎的號碼,你不知道要和多少得獎人分,就算獨得也不能保證有能「少奮鬥五十年」的金額。
「倒轉三十分鐘」
強烈的非現實感,讓我產生全能的錯覺。
我在褲袋裡摸索,消失的薪水袋,還有金片冰冷的觸感,讓我發熱的腦袋冷卻,確認自己正處於現實。握著常理外的特權,但我卻怎麼都找不到,讓它發揮價值的方法。
「該死…」
嘴裡念著咒罵的話語,開始感到後悔。因為我將要拿來註冊的打工錢,全都投進這個莫名其妙的坑裡,而且沒得退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