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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人與偶 11

稻草人-肩膀痛模式 | 2019-08-18 12:15:44 | 巴幣 6 | 人氣 104






  11

  潔白又狹長的長走道,牆上有一排扶手和每走幾步就可以看見一張的衛健宣傳海報,長廊明顯的狹小,而白色佈景更硬是把這窄小的空間放大,形成矛盾的視覺衝擊,光是待在這條走廊就讓我感受到可怕的壓力。

  壓得我快要喘不過氣。

  心臟不停的加快跳動,絲毫沒有要緩和下來的跡象。

  我捧著心窩,不知該如何是好。

  似乎有事情一直讓我焦躁不安,但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突然間,長廊底的窗戶有道洋紅的夕陽勉強把這裡照耀成橘紅色,但空間的狹小依然沒有減少我心底的壓力。

  這裡是醫院。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我坐在設置在走道邊的綠色座椅上,低著臉。

  我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頭很疼,而這疼痛並不是物理上的受傷,而是來自於心底的壓力,這點我分得相當清楚。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我這樣焦躁不安?甚至讓我頻頻頭疼。

  話說回來我到底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醫院?我在這裡做什麼?

  這時我仔細看了自己的服裝,鵝黃色的連身小洋裝,所有會露出關節的部分都遮掩得相當完美,就連我都覺得自己在這裡都不會被揭穿。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為何在這裡。

  莫名其妙的場景變換,我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

  看著電視劇的角色們的演出,覺得自己在做夢的時候會嘗試捏自己的臉頰,經由疼痛來判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我伸出手指輕捏了下臉頰。

  不會痛。

  該不會我真的在做夢嗎?

  我從椅子上站起身,突然之間照射進長廊的夕陽光變成了指引我的方向,我跟光源走到了走廊的底部。

  走廊的深處有間單人病房,病房門外的掛牌寫著病患的名字。

  「櫻…………?」

  這間病房裡的病患是個女性啊。

  除了注意到這間病房的患者外,病房的門是沒有關上的。

  探頭一望,裡頭有四個人。

  裡頭分別是兩男兩女,一位女性似乎就是病患本人,她躺臥在一張有些微傾斜的粉色病床上。

  病床的床頭旁是一片木質的牆壁,上頭有個貌似是插座的工具,而的確上面有許多條線連著病床旁的機械,再由這些機械連接線管到女人身上。

  躺臥在床的女人閉上雙眼,臉色蒼白。

  另外一位女生則是一個小女孩,不知道為什麼我看不清她的長相,不過由此我更能認知到這是一場夢境。

  小女孩靜靜的坐在病床邊守候著女人。

  另外的兩位男性則是大約都落在中年的年紀,一個人穿著醫生袍並且戴著綠色的口罩,另一個人則是穿著正式西裝。

  兩人正在交談著些什麼。

  我順其自然的走進病房裡,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當然知道隨便走進別人的病房是不行的,尤其是氣氛這麼凝重的狀態下。

  但不知為何我卻非常自然的走進去,彷彿我是他們的家人似的。

  一走進房間,我便聽到了醫生的宣告。

  「櫻小姐的病況並不樂觀。」

  「醫生你是什麼意思?」

  「櫻小姐因為急性心肌梗塞而昏迷,我們已經做到最好的應對和處置了,但我們還是得向良先生坦白,櫻小姐的情況很不穩定。」

  那位名叫良的男人低下臉,默默在內心接受事實。

  「根據就醫紀錄,櫻小姐曾經有多次就診過關於長期頭痛以及經期停擺的症狀,我們推測櫻小姐有嚴重的過勞問題,這次的心肌梗塞也有可能是因此導致。」

  「我明白了…………謝謝醫生。」

  「那麼我先回去了,有任何問題請再呼叫我們。」

  醫生與我擦肩而過,走出病房,宛如不曉得我的存在一般。

  醫生的臉上沒有掛著任何遺憾或擔心的表情,也許是這樣的情況他多見了吧。

  這時,原本守候在母親身旁的女孩聽到醫生的話後繞過病床來到我的身旁,帶我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

  原以為這間病房裡所有人都看不見我,但沒想到這個看不清長相的女孩卻拽住了我的手。

  我們兩人坐在椅子上,女孩的頭輕輕倚靠著我的肩膀,語氣明顯虛弱的道:「媽媽一定沒事的。」

  我身體不受控制,只知道我好像應該要安慰這個女孩。

  「嗯……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

  ……

  「…………」我緩緩張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畫面是裁縫教室的天花板,還看到好幾排列整齊的日光燈發著白光。

  因為刺眼,我用手遮住眼,接著從躺姿改為坐姿,左右觀察環境。

  我發現我躺在裁縫教室的工作桌上,雖然說工作桌大到可以躺下一個人不成問題,不過也由於是桌子而顯得硬上許多,躺上去很是不舒服。

  我伸手扶著後背,腰有點痛,躺在桌上真是不好受。

  然後,我看見葭在一旁,情緒激動。

  「完蛋了啊啊啊啊!柊這下一定不會原諒我啊啊啊啊啊啊!」葭幾乎跪地痛哭。

  雖然現在才這樣做好像已經太晚了,但我還是左右環顧確認附近真的沒有其他人。

  教室只有我和葭兩個人,我朝她疑惑的開口:「妳在幹嘛?」

  「…………!」葭轉過頭,動作僵硬、一板一板的跟人偶一樣…………這只是種比喻,跟我是完全不一樣的!

  接著她淚眼汪汪的作勢要跳上工作桌給我個飛撲。

  「雛——!太好了——!」

  我趕緊跳下桌引免被遭到襲擊。

  我即時逃出葭的攻擊範圍,成功迴避。

  而撲了空的葭,她的下巴猛烈的撞到桌子,發出好大的聲響,看起來很痛,不過她像是沒事一般,立馬轉過頭和我喜悅的說:「太好了!妳醒來了!」

  「我剛才怎麼了?」

  「我們在回來的路上摔跤,妳就昏過去了。」

  「這樣啊…………是妳把我抬回來的嗎?謝謝妳。」

  「不要謝啊,我應該要和妳道歉才對!」她慌張的解釋:「要是我專心走路就好了…………」

  「不、不要緊的……妳不要太自責,而且妳看,我不是沒事嗎?」我像小雞拍動雙翅般揮動雙手,原地踮腳小跳了兩下以示我能正常活動。

  「真的嗎?!沒有什麼後遺症嗎?有沒有頭暈或哪裡不舒服呢?!」葭從頭到腳一直不停來回的檢查我的身體。

  「唔、沒哪裡不舒服啦…………」受到她這番視線的我反而不自在:「真要說的話是有點奇怪。」

  「奇、奇怪?!」

  「嗯…………我剛剛作了夢。」

  「人、人偶還會作夢的嗎?」

  「我沒有作過夢,那好像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夢境,然後……然後總覺得是個很奇怪的夢。」我坦白的吐出對於剛剛的夢的想法。

  「夢總是莫名其妙的,不用在意啦。」

  「可、可是我覺得這個夢我只做到一半,有很多事情我沒能看到就醒來了。」我望向地面,用食指點了下嘴唇,吃著力的思考。

  蹙起的眉頭彷彿快要在我的額間打起結來,困惑的心情一直糾結在我的腦中,害我沒辦法理出頭緒。

  「啊、這是常有的事啊,一場美妙的夢被早上的鬧鐘打斷之類的……」

  「不對!」我失控大吼,提高音調。

  在我喊後,唯有兩人的教室,本就很安靜的空間頓時變得更加寂靜,險峻的氣息充斥在空氣之中。

  「…………」葭愣住沒有說話。

  「啊……對、對不起!」我連忙道歉,臉上掛著失措的神色:「我剛才太激動了。」

  「沒事,倒是雛妳怎麼了?怎麼突然間這麼激動?」葭察覺不對勁。

  「我、我也說不上來。」我壓著唇瓣的手指越來越大力,嘴唇也被我按壓得更加緊繃:「總覺得剛才我作的那場夢,它想要告訴我些什麼,但我什麼都還沒知道就醒來了。」

  「妳具體的說一下夢到了什麼?」葭安穩的坐定在椅子上,捨棄掉以往的隨性慵懶坐姿。

  我則坐在工作桌的桌邊,低頭說著我的夢境:「當我睜開眼,我在一間醫院裡,接著我進去了一間病房。病房的病患陷入昏迷,我記得沒錯的話,病患的名字是…………櫻?」

  咣噹——!

  赫然,葭猛地站起身,椅子隨之東倒西歪。

  我抬起臉看著她的表情,葭瞠圓灰色如水銀的眼珠,她稍微張開嘴巴,上下兩瓣嘴唇都在頻頻打顫。

  我頭一次見到葭這樣的表情,我一時之間無法解讀她的想法,更沒能理解她為什麼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怎、怎麼了?」

  「妳剛剛說病患的名字叫作『櫻』?」葭向我確認了一遍那個人的名字。

  「嗯,我很確定。怎麼回事?」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名字很耳熟而已。畢、畢竟這名字也不算少見嘛。」

  葭對我露出一抹淺笑後撇過臉,重新扶好椅子並再坐在上頭。

  怎麼可能沒什麼,見到她有那種奇怪的反應,葭一定是瞞了我什麼。

  雖然姊姊常常說我是個笨蛋,不過我觀察力其實不差的。

  「然後呢?雛妳繼續說。」

  「病房裡有櫻的丈夫,名字叫作良,然後還有一位醫生跟一位小女孩,我猜那個小女孩應該是那對夫妻的小孩吧。」

  「那妳知道小女孩的名字嗎?」

  我左右搖頭,褐色長髮宛如波浪般隨之擺動:「我不知道,我在夢境裡連她的長相都很模糊。」

  「這樣啊……」葭歪了下脖子,緊闔上眼皮,彷彿在困擾著什麼的模樣。

  當她好不容易解除了困擾的表情後,她雙眸炯炯有神的看向我:「雛,妳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咦?」

  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是指我作的那場夢嗎?夢的內容我是記得非常清楚,至於夢想要傳達給我的內容則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當我張開口,正要追著她所問的問題時,教室門把無預警轉開所拉出的金屬碰撞聲響令我急忙閉上嘴。

  下個瞬間,柊打開了門。

  算了算時間,柊確實差不多回來了。

  「我回來了。」

  「歡、歡迎回來。」葭也急忙改變狀態,主動提出話題來轉移柊的注意:「柊,妳還真是準時啊,說午休一結束就回來是真的。」

  「第一,不要對我說『歡迎回來』,第二,我事情結束後立馬趕回是為了確保我的雛的安全!」

  「為、為什麼?妳不是都說『我回來了』嗎?我不回話豈不是顯得我沒有禮貌?」

  「『歡迎回來』這句話是雛要對我說的,不是妳!」柊伸手指著我,然後眼睛惡狠狠的怒盯著葭。

  我的眉頭和嘴角因抽動而顫了一下。

  柊說過她會把我當真正的人類看待,並非冷冰冰的人偶,在家裡柊在對我說話,但實則是自言自語的狀況也是屢見不鮮。

  「可、可是雛不會說話喔…………」

  「妳白癡啊,就算不會講話我不能自己喊給自己爽?」柊的白眼快要翻到後腦勺去了。

  「呃……妳請隨意。」葭攤了攤手,表示放棄爭辯。

  「和妳交談真的很累人。」柊嘆氣加搖頭,不打算繼續和葭說話的後轉過身看向我。

  接著,柊朝我走來。

  她彎下腰,手撐膝蓋與我平視。

  柊的眼尾和眼角之間的酒紅色雙眸彷彿閃爍著光澤,她輕輕瞇起眼並莞爾一笑,纖細的睫毛更令她的雙眼增添一筆迷人的魅力,因為嘴角揚起而擠上的酒窩也更顯柊的可愛。

  她張開水潤的粉唇,輕輕對我溫柔的開口:「雛,我回來了。」

  彷彿在這句話中灌注了滿滿的情感,她將這句注滿感情的話語放入了我的心中,讓我有股心底被填滿的幸福感。

  被柊這麼溫柔的一句問候,我的心窩就有陣陣的癢勁和騷動湧出。

  我不能回話,只能默默讓柊對我投予感情。

  但就算我不能回應柊,能讓柊只對我一個人投入自己最真摯的情感的話,我就很滿足了。

  歡迎回來。我在心底默念,擺出和以往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變化的一概表情。

  總有股感覺,當柊出現在我身旁時,剛才還很糾結的夢頓時變得不再重要似的。

  不必介意那場夢究竟想要表達什麼,還有我到底為什麼明明身為一個人偶居然會作夢,而且也不必理解葭為何會對我夢裡的病人這麼在意,更不用糾結那個看不清樣貌的小女孩到底是誰了。

  有柊在我身邊,什麼都不重要了。

  明明初次來到她家時是多麼的厭惡,多麼的想要逃離出去,時間一久我卻漸漸習慣了,開始安穩的和柊一起生活了。

  也許是從我的主人變成柊的那刻起,我變得依靠她,這段日子我察覺了不管是優點也好缺點也罷,我看見了柊這個人的真心,然後對她產生了依賴。

  所謂幸福,就是指這樣的東西吧。

  這應該就是身為人偶的我,真正的幸福。

  柊伸出有些冰冷的右手,輕柔的撫摸我的頭頂,接著順著頭髮向下捧著我的臉頰。

  撫摸後,她站直身子走回到工作桌邊去繼續進行她的洋裝裁剪。

  在她轉過身之際,她微微張開了口呢喃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就快要驗收成果了。」

  我能確定她所指的不是工作桌上半完成的洋裝,因為當她輕輕道出這句話的同時,看向的不是製作到一半的那套洋裝——






  ——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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