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６【明與暗】
【明戀】
從那之後，晶晶已經是每晚都會來點我的檯。
而包廂總是只有她與我兩個人，她總是會以「我們在交往」為由，對我提出其他女客人不會想到的要求。
即使我不願意但還是得照做，否則她將會到處散播那天她所告訴我的計程車的故事。
雖然我已經知道是假的，但會有多少人信呢？
類似事件已層出不窮的發生，當然也是有客人只當耳邊風。但以晶晶那臉不紅氣不喘的編故事能力……我實在不敢想像後續發展。
儘可能拒絕掉太過分的要求，但每晚的精神轟炸已經讓我感到筋疲力竭，我不想再演這齣戲了，甚至開始想辭掉這工作－－儘管薪水很高。
而小鐵那天的話總讓我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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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訴你，全都是假的，你有興趣聽嗎？」小鐵嘴邊勾起一抹壞笑。
「……假的？什麼意思？」
「其實那天我有偷跟她回去，騎我的摩托車。她根本就沒醉，司機也並沒對她做任何事，安全的把她送回家。」
「……你為什麼偷跟她回去？」
「這點小細節別在意好嗎！」小鐵的耳朵轉變為赤紅：「反正，她從頭到尾的目標就只有你，她所演的戲也全都是因為你。為了得到你的同情、你的愛。你是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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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晶晶是不惜一切也要跟我在一起？
到底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可以因為我說這麼多謊？
「陳越。」碩海哥的叫喚聲將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我望向他，他只朝我撇了撇手示意要我過去。
「怎麼了？」
「王晶晶。」碩海哥平靜的吐出這三個字，但我心頭卻是一震：「你現在跟她很好，對吧？在交往嗎？」
「……嗯。」面對眼神已看透一切的碩海哥，我也只能點頭承認：「對不起……但我有不能說的理由。」
「好吧，那個女孩剛來時我就很注意她了，一雙大眼睛總是骨碌碌地轉啊轉，總感覺她好像一直在想著什麼。」碩海哥拍了拍我的肩：「要注意點。還有，她來了，一０二號房。」
我點頭，推著一０二號房的餐車前往。
推開門，連同餐車一併進去，那已令我反感的橘紅已早早坐在那，抱著小枕頭笑吟吟地待我到來。
「吼！阿越你怎麼沒說『晚安，公主殿下』呢！」
……因為我已經知道是妳在裡頭。
「對不起喔，公主殿下！」笑了笑，我將餐車上晶晶所點的飲料、食物一一擺上桌。
「我…好想好想你喔……」一個不注意，晶晶從背後環住我。
明明早上在學校就見過面了不是？
沒有給予太多反應，我帶著笑僵的臉將晶晶緊抱的雙手解開：「這樣我不能放東西了呢。」
「吶，我今天聽到了一首很好聽的歌喔！你聽聽看！」說著便拿出手機上了youtube，她開心的將音量調到最大向我介紹著：「這是張智成的暗戀，今天小琪給我聽的。我一聽就愛上了，根本就跟我剛開始暗戀你的心情一樣。」
忽略掉晶晶後面的話，這的確是首很好聽的歌呢。
將朋友暗戀朋友的心裡話都唱了出來，平易近人的歌聲沒有太多技巧裝飾……雖然聽不太懂歌詞含意，不過感覺的到是段很苦的戀情。
不知道小耀會不會喜歡……
……小耀。
完蛋了，因為晶晶的關係，我這幾天好像都沒跟他好好說話啊……
明天得要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聊聊，免得他一個人又在心理上演什麼小劇場。
但這麼突然，得聊什麼呢……？
啊啊，真是。平常根本都不用想話題的……
……嗯？
張智成的暗戀持續播放著，晶晶聽的如痴如醉，看樣子是非常喜歡這首歌……
好，明天就告訴小耀這個消息吧！
或許小耀跟晶晶有共同的話題後彼此的距離會更近吧。
或許如此……晶晶的目光不會那麼執著於放在我的身上。
「阿越，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聽呀，張智成是怎樣的歌手？」
「嗯……我也不太清楚耶，不過小琪很喜歡，她跟我講了好多……」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全都在上網搜尋張智成這位歌手的歌曲以及他的資料，這一晚，我終於不再是那麼有壓力。
明天就可以跟小耀說這些了，他一定會很開心吧？可以和晶晶的距離更近一些。
那天下班，我安穩睡了一回好久沒有過的覺，甚至還做了夢。
結果上學還差點遲到……還好是安全Safe，雖然已經沒有全勤了。
夢的內容已經忘記了，只記得我好像摸著一個比我矮的人的頭……
算了，想不起來。
還是快點告訴小耀晶晶的事吧！
結果在我隔壁的小耀的座位卻乾淨的不是我腦海中的樣子。
沒有書包、沒有文具用品，就連人……也不在位置上。
怎麼回事？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耶，小耀怎麼還沒來？他不是那種會翹課的人啊……
我悶了一個上午，腦中滿滿都是小耀沒有來學校這件事。
同班的晶晶大聲地和那群女生們討論著張智成，我想大概是想獲得更多資料好告訴我吧。
不過我想了解張智成完全是為了小耀。
因為他喜歡晶晶。
午休過後，背著書包的小耀終於慌慌張張、踉踉蹌蹌的跑進教室，一頭亂髮、衣服領帶甚至都沒穿戴整齊。
……真是，這傢伙終於來了。
注意在到看著他的我，小耀先是一愣，而後咧嘴對我笑著：「睡過頭了。」
搞什麼？真不像平常的他。
這節課是令我頭最痛的數學，丟了張紙條給小耀告訴他下課有事要跟他說，我便倒頭呼呼大睡。
……反正不會的題目我就再問小耀吧，哈哈。
我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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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越、阿越！」
迷迷糊糊睜開眼，教室內非常吵雜，看樣子現在是下課時間。
我睡眼惺忪揉著眼，看著把我叫醒的小耀：「嗯？」
「這個？」而他是滿臉疑惑指著方才我寫給他的紙條。
對吼，還要跟小耀說呢，我都忘了。
不等我開口，他卻先說了：「要跟我說晶晶的事？」
……哇喔，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神通廣大了？
也好，反正晶晶的事小耀一定有興趣，而且我可以說的更多！像是晶晶喜歡的音樂類型啦、剛才小耀還沒來時女生們在討論的話題之類的……
我笑著點頭，正當要開口時他又將我的話打斷：「沒關係啦，你不用跟我說！我已經沒有喜歡晶晶了。」
……咦，等等？
「什麼意思？你不是……」
「對呀，那是之前。我現在已經沒有了。」
啊啊，怎麼會突然這樣，前幾天不是還在晶晶長晶晶短的嗎……
而能夠跟小耀聊的話題也竟然就這樣被他斷掉，那我要怎麼做才會讓他覺得我沒有冷落他呢……
「小耀，你手機借我，可以上網對吧？」
「是可以呀，怎麼了？」說著便掏出手機遞給了我。
我按著螢幕點出youtube打上關鍵字並開始播放：「那我們不講晶晶，講我吧，」我將播放著音樂的手機遞還給他：「我覺得這首歌很好聽。」我是打從內心說出來的。而如果能因此跟小耀再拉近點距離的話，那真的是再好也不過。
他趴在桌上靜靜聽著，我做了一樣的動作看著他並跟著旋律唱起：「相信我們走到另一個境界，搭肩高唱友誼萬萬歲－－要是我愛你，變成了語言；什麼會多一些，什麼會少一些－－」
碰搭！
強烈的撞擊聲嚇得我幾乎是整個彈起來還差點摔下椅子，令我吃驚的是那聲音來源居然是來自於小耀。瞪大的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我，不敢置信與和我一樣吃驚的表情滿滿的寫在他臉上，樣子就好像是看到飛碟還是什麼熊跑進學校一樣。
怎麼了，這麼大的反應？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小耀？小耀？」
不斷叫著他的名字。
【暗戀】
晶晶跟阿越開始交往了？
從晶晶的嘴裡親口告訴我這消息，我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
怎麼會…這麼突然？
阿越也喜歡晶晶嗎？為什麼不告訴我？
而晶晶卻一點都沒發現我的不對勁，開心的拚命問阿越的事。
例如阿越喜歡吃什麼、國小國中讀哪裡、愛用哪家品牌的生活用品……
阿越喜歡吃漢堡、生活用品幾乎都是ＳＥＶＥＮ牌，擔任店員的他總是很喜歡跟我推銷這期的特價商品，嘴上還會邊嚷嚷著實在是太便宜，搞得他都想買了……然後他就買了。
因此他家總是堆著ＳＥＶＥＮ牌子的東西，不過他最近倒是很少在跟我推銷商品了呢……
至於國小國中讀哪…我這個一直都跟他同班的人總不會不知道吧。
我一五一十把我所知道都告訴了晶晶。
在速食店待了一段不算長的時間，與晶晶告別後，我倆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一盞盞路燈照著，燈下不時還有幾隻飛蛾。
今晚是滿月呢，好美。
走在路上，我的心卻異常平靜，腦中都是剛才與晶晶的談話。
－－晶晶跟阿越開始交往了。
奇怪，我怎麼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呢？
喜歡晶晶的我，應該要因為她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交往而獨自一人在街上嚎啕大哭……對吧？
……這什麼八點擋劇情？不行，我做不來。
而比起難過，多得更是複雜的情緒。
太多的問號、驚嘆號及各種揣測在幾毫秒內一閃而過，我常常在想，人類總是會因為腦子思考太多而產生令人無法理解的行為，像是自殘、歇斯底里或著情緒崩潰。
－－而我會不會也會這樣呢？
事實證明我只得到平靜。
……不對，我能這樣平靜也頗讓我無法理解。
腦中還在行走的思路被手機鈴聲打斷，是媽媽來電。
我是不是該砸壞手機好讓她找不到我呢？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會那樣做。
無奈接起手機，我已準備好能接住媽媽的奪命連環嘴。
「小耀！你怎麼還沒回家？媽都下班了耶！」
「要回去了，」出聲的同時，我的鼻頭竟猛的泛酸，眼眶冉起一陣薄霧，溫熱的液體甚至不受控制從眼底掉落在雙頰：「我在…走回…家的…路上……」我竟是帶著哽咽說完這句話。
「小耀？怎麼了？你在哭嗎？」媽媽著急的聲音從手機傳來，但我卻沒辦法說話，索性掛了電話，不讓媽聽見我的聲音。
我真的蹲在路邊，獨自一人哭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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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學，不自覺觀察著晶晶與阿越的互動……阿越幾乎是成天趴在桌上睡著，而晶晶則是一直待在她女孩們的小圈圈裡。
如果晶晶沒跟我說，其實還真看不出來他們正在交往。
我並不認為晶晶在騙我。
況且這樣說對她也沒有好處。
「吶、阿越、阿越！」晶晶雀躍的從小圈圈跑出，手上還帶著個藍色的串珠戒指，看來剛才是在玩這些。
「嗯……」阿越依舊趴著，連頭都沒有抬起。
「這是我剛剛做的喔！送給你！」晶晶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顧自的將戒指套上阿越的無名指，這時我才發現晶晶手上也戴著一個一樣的款式，是粉紅色的。接著她又跑回那個圈圈，伴隨女生們的笑聲。
幾天過去了，阿越幾乎沒有再跟我說話。有的也只是早上的問安。
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呢？明明就跟晶晶在交往了不是嗎？又為什麼…開始遠離我呢？
不希望我搶走晶晶嗎？
我是喜歡晶晶沒錯，聽到他們交往的那一剎那我的心也碎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無法對阿越生氣，他不和我說話還遠遠比他跟晶晶交往更讓我難受……我…我沒有阿越不行啊……
那天晚上我幾乎無法入睡，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找回昔日那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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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醒來，映入眼簾的盡是一片迷濛的白霧。霧大到我連我的手指在哪都看不清，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
「……耀。」誰？誰在叫我？
一道高大的黑影慢慢從霧裡向我走近，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覺得那聲音非常非常的熟悉。
我又做夢了？是爸爸嗎？又夢見你了？
我想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我想喊他聲爸爸，喉嚨卻好像被甚麼東西鎖住一般，我像個啞巴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吐不出半字。
黑影的手舉起，停在好像是嘴巴的位置，示意我不說話也沒關係。
接著我感覺到有股重量輕壓在我頭上，非常溫暖、非常厚實－－那是隻比我的臉還大的手。
仰起頭望向黑影，他依舊還是個黑影。
溫柔的手輕撫我的頭，這種被愛著的感覺……從來就沒有過。
如果這是夢，那我可不可以不要醒來？
如果這是夢，那我可不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
如果這是夢，那請讓我永遠沉睡……
夢醒。
啊…結果還是醒來了，哈哈。
抹去眼角的淚水，現在是幾點了？怎麼感覺我好像睡了很久……
－－上午十一點五十分。
我遲到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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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進了教室，在我座位旁的阿越竟向我投以擔心的眼神－－他…他在擔心我嗎？
從得知他們交往，又經過兩三天的無語，我還以為他…討厭我了……
接著他傳了張紙條說有事要跟我說……
終於要說了嗎？跟晶晶的事……？
怎、怎麼辦……
雖然已經知道了，但如果又從阿越口中聽到，我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
微笑嗎？還是要向他祝賀？
不要…我不想……
我不想從阿越口中聽到……
腦中過亂的思緒使我沒辦法好好上課，終於熬到下課，正打算詢問時－－他竟然給我在一旁呼呼大睡！？
可惡…我不安的好像過了三個秋天啊，臭阿越！
「阿越、阿越！」我伸出手搖了搖他，而他首先是先跟我道早，又問我怎麼了？
吼……真受不了他！
我指了指手上他寫的紙條，他這時才恍然大悟：「對吼，我跟你說！」
「要跟我說晶晶的事？」我不想聽，在他開始說之前打斷了：「我…已經沒有喜歡晶晶了，現在是朋友！」
「什麼？但是你……」
「大概只是錯覺吧。因為晶晶很可愛，又是班花，所以就潛意識的認為應該要喜歡她才對。」話一說完，阿越便向我借了手機：「那不講晶晶，講我吧，我覺得這首歌很好聽。」接著他上了youtube，開始播放歌曲。
『 四目交接的時候，不要停留太久；適可而止的問候，關心不能太過；好奇也別去探索，妒嫉只能深鎖；如果忍不住寂寞，也不能對你說…… 』
歌詞一句句的唱著，前面是在說朋友吵架嗎？我竟然不由自主的代入了我跟阿越。
是啊，這幾天我真的很寂寞，甚至有些妒嫉晶晶……明明我跟你就是比她還久的青梅竹馬，為什麼有了女朋友就可以對我不聞不問呢？
我不在乎你愛的人是否跟我愛的人一樣，我只求你別冷落我，別讓我一個人……
『 啊，好朋友；啊，我的好朋友；不小心的沉默，不想讓你太難過－－
我們就站在落地窗的兩邊，就算觸碰也有了界限；如果跨越過彼此那道邊界，是靠近還是更遙遠－－ 』
這首歌的歌詞怎麼這麼像我跟阿越呢？
那幾天的沉默，是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亦或是拉的更遠？
我將頭枕在手上，細細聽著。而阿越也作起同樣動作，並開口跟著旋律唱著：「相信我們走到另一個境界，搭肩高唱友誼萬萬歲－－要是我愛你變成了語言；什麼會多一些，什麼會少一些－－」
要是我愛你變成了語言……
要是我愛你……
要是，我愛你……
突然有什麼東西直直衝進我腦裡，我剎的起身雙眼直望著阿越。
心頭猛的湧起滔天巨浪，剎那間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要是，我愛上阿越……？
創作內容
《青苔》 - ０６【明與暗】
《青苔》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