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５【迷霧】
【霧裡】
折騰一夜，最後小耀還是住在我家了。
不知道房東會不會介意多一個人的水電費……
今天晶晶來學校了，但我不敢與她對上視線，只能若無其事的一直看著窗外。
而應該要開心的小耀也是整天愁眉。
才短短幾天怎麼發生這麼多事？天啊。
「陳越，一Ｏ二號房。」
「知道了。」
沒有時間多想，還是先專注於工作上吧。
望了眼時鐘，時間正好是八點整，一人在家的小耀應該會自己找東西吃。
「晚安，公主殿下。」
推開門的瞬間，我最不想在店裡看到的那抹橘紅竟然一副理所當然的坐在那，而她還點了幾瓶酒在桌上，狀態是未開瓶。
這是工作，就只是這樣而已。
催眠自己別多想，我冷冷看著那個神情自若的女孩。
「阿越……」晶晶叫著我，就像在學校一樣。但這裡並不是，我只得使用那公司規定的高傲面具。甚至得更冷漠，我必須要讓晶晶再也不想來這裡。而她也不能，這裡的確不是個好地方。
「公主殿下，今晚一個人嗎？」我站在門口，刻意保持著距離。
「……這一點都不像你。」
不知怎的，有股東西在我體內爆炸，我壓抑不住吼著：「不像我？那我才要問為什麼妳不像妳？上牛郎店、花著大把大把的鈔票、甚至還酗酒，妳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晶晶？是那個跟我同班的晶晶嗎？」
「那…你所認識的那個晶晶是怎麼樣的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在沒辦法正常的看她！」
「……你的意思是…你不可能會愛上我？」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晶晶她有可能喜歡我？不會吧…那小耀……？
不行，我不能這樣做。搖搖腦袋，我開口：「對，不可能。公關怎麼會愛上客人呢？」
而她則垂下臉，大大的雙眼直盯著我瞧。小耀總是說他最喜歡晶晶那對大眼睛，是閃亮亮的、有朝氣的，就跟她的名字一樣。
而那雙盯著我的眼睛卻讓我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朝氣，該怎麼說呢…是憂愁嗎？不對，又好像帶著一絲絲的憤怒……為什麼？
我還來不及反應，從晶晶雙眼落下的淚水著實嚇了我一大跳，她語帶哽咽，緩緩開口：「你…那天為什麼只讓我一個人回家……？」
我怔了會，不明白她的意思，這有什麼問題嗎？不等我回答，她接下去說了：「為什麼…要讓喝醉的我…獨自坐計程車回家……？」
晶晶掩面大哭，橘紅的髮絲微微顫抖，而我還是站在原地，呆愣望著晶晶，這場面實在是有些尷尬。
以一個稱職的公關來說，若包廂裡有客人流淚，我們勢必是得單腳跪地以雙手奉上面紙供她使用。
但我並沒有這樣做。
理由沒有別的，就是因為她是晶晶，小耀喜歡的晶晶，奇怪的晶晶……我不認識的晶晶。
而她又為什麼突然哭著說這些？
喝醉、獨自、計程車……
……喝醉的女子獨自一人搭乘深夜的計程車。
－－難不成？
「為什麼、為什麼！」她眼中的淚水像是潰堤一般不斷湧出：「你知道…那個司機……啊啊啊啊啊－－！」她抱住頭歇斯底里哭喊，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淚珠更像是斷了線般不停掉落。
我真的傻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我沒有想到晶晶會遇上這種事……那我不就等於是間接傷害她的人？我…我怎麼會犯下這種錯……怎麼會……
身體幾乎是沒有意識的朝晶晶緩步移動，我伸出手擦拭她不斷湧出的淚，雖然我知道這對於撫平她的心靈是沒有用的。
「……說吧，」我的嘴竟自己動了起來：「我該怎麼彌補妳……？」
「事到如今說這些有用嗎！？」她吼道，而我移開她摀住臉的雙手要她好好看我。如玉一般的淚珠依舊是未修復的，我看著她哭紅的雙眼點了點頭，而她開出的條件竟是……
「跟我交往，好嗎？」
我瞪大了雙眼，怎麼也想不到晶晶真的會提出這顛覆我對她既定印象的條件。但我又憑什麼拒絕呢？此刻的我，哪怕是再無理的條件也得答應。
點點頭，晶晶欣喜若狂的環住我頸間並用她柔軟的雙瓣覆蓋我的唇。
而我只得回應。
在不斷纏綿的溫熱下，我腦中所出現的畫面盡是小耀。
『吶，阿越。你覺得晶晶怎麼樣？』
『嘻嘻，不能跟我搶喔！』
『晶晶今天怎麼沒來學校啊？』
『晶晶她對我笑耶……好可愛喔……』
對不起，小耀。
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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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個人可以嗎？要不要我送妳？」我站在店門口，向計程車內正要回家的晶晶問道。
「不用了，我知道你還有工作。而且我今天沒喝酒呀！放心！」
「是嗎……那要小心一點喔。」
「知道啦！有阿越關心的我好幸福喔！」說著就輕吻了下我的臉頰：「掰掰囉！工作加油！」留下這句話，她關上車門，隨著引擎聲揚長而去。
……真是。
我只能搖頭，默默拿出紙筆記下車牌號碼，算是預防個萬一吧。
隨手塞進褲子後方的口袋，我帶著有些暈眩的頭回店裡……完蛋了，真的有些不舒服，跟碩海哥請示提早下班吧……而小耀的臉卻猛的在我腦海晃過一毫秒。
對啊…小耀現在住我家呢……
不行，我看還是上完班吧。
「陳越，一０五號房。」
「知道了。」
「陳越，」正當我準備轉身，碩海哥叫住了我：「小心點，還有，離她遠點。」
……什麼意思？我要離誰遠點？幾乎很少看見碩海哥這麼話中有話。雖然不太懂，不過還是我點了頭，向他伸出大姆指。
唔，我好像看見碩海哥搖頭嘆息了？
沒有多理會，我轉身進入包廂，還是客人比較要緊？
「晚安，公主殿下。」
晶晶已經不在店裡了，我想應該是不會再有任何讓我感覺尷尬的人在。但我卻忘了，我還有一個同事叫做小鐵。
對，打開門的瞬間，我看見他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裡頭。
真是…這間包廂的客人怎麼好死不死就點了我跟小鐵……
環顧四週，我才發現包廂竟連一個客人都沒有，有的只有小鐵雙手環胸神情不悅的望著我，一副等人的樣子。
怪了，一般來說客人點完檯就應該立即前往包廂才對，怎麼到現在都沒看到？
我關上門，思考該怎麼與小鐵度過這尷尬的氣氛準備開始等待。
來不及反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硬生生給壓在牆上，力量的來源來自於他，眼帶憤怒的小鐵。
「你做…什麼？」他把我雙手束縛在後，力量大的我無法動彈，被鎖住的咽喉只能硬擠出這幾個字。
「說！她是不是哭了？你對她做了什麼？她為什麼吻了你？」
……他看到了？
我極力想掙開，誰知道他力氣居然大的跟什麼一樣，腦中突然閃過碩海哥剛才的話：『小心點。』難道就是指這個？可惡，為什麼不再提示的更明確點啊！
「有什麼好說的？」我扯開他的手吼道：「你不是在玩弄她嗎？那天她為你流了多少淚水你不是看到了嗎？」
「玩弄她？你搞清楚，是她在玩弄我！」小鐵揪住我的領口再一次將我重重壓在牆上：「淚水全都是假的，她從頭到尾的目標只有你！她眼中從來就只有你！」
好難受。
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晶晶的所作所為都是假的？那現在小鐵所說的話又是真是假？
我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靠著牆，我無法吐出隻字片語。
「我愛她，我愛王晶晶。而她，她的世界卻全部全部都繞著你轉，我到底算什麼？我只是一顆她的墊腳石，用來獲得你資料的墊腳石！」小鐵吼著，接著拉著我又撞向了身後的牆：「為什麼搶我的女人？為什麼吻了她！？」
啊啊，真是棘手，為什麼身邊的事物全都跟晶晶扯上了關係？
小耀是、小鐵是……而我也是。
我已經沒有力氣去反抗他壓制我的雙手，腦中想的全是我該如何應變。
到底該怎麼解釋？又到底該怎麼說明？
總不能說因為我的疏忽而傷害了晶晶……
「說話啊你！」
不知道哪來的腎上腺素發威，我用力朝小鐵灌了一拳，接著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汗大口喘氣：「我傷害了她，我只是彌補，行嗎？」
小鐵跌坐在地，低著頭不發一語。被我灌一拳後看樣子是冷靜了許多。
「你…怎麼個傷害法？」許久，他才靜靜吐出這句話。
我伸出手將他拉起，原本我還猶豫該不該說，腦中閃過了許多想法。接著看到小鐵的表情，平靜中帶點惆悵。
於是我將晶晶告訴我的全部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而小鐵則是靜靜的聽，不像一開始那麼衝動。不時喝了幾口酒，表情隨事情的開端到結束從平靜慢慢轉變為肅然。
「如果我告訴你，全都是假的，你有興趣聽嗎？」小鐵嘴邊勾起一抹微笑。
我瞪大雙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全部都是假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霧外】
我跑著。
追逐著那個人留下的線索。
『 還在找我嗎？真拿你沒辦法。
好吧，這是最後一個了。只要待在這裡五分鐘，我就會出現囉。 』
撕下釘在樹上的紙條，總算是最後一個了……
從家裡開始，一路追著線索跑，然後是學校、飯館、公園、接著最後來到這棵樹下，算一算我也跑了一段不算短的路。
我不知道那個人想做什麼，又為什麼要讓我兜這麼大一圈？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不疑有他一直跟著這一條條奇怪的線索跑。
而我猛的突然意識到－－我在追逐什麼？
「這麼想看到我嗎？」好聽的中年男性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轉身所看到的他非常壯碩。一步步朝我走來，我才看清他的五官竟是一片模糊。
但我卻一點都不害怕，感覺到有什麼液體從眼中滑下，嘴則不受控制動了：「爸……。」
男人走近，又厚又大的手溫柔摸著我的頭，雖然五官還是很模糊，卻感覺十分溫暖。
「男孩子一直哭會被笑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語氣帶著明顯笑意。不是嘲笑，更像是心疼。
點點頭擦去淚水，我發現我竟貪婪的還想要更多，我不要只有你摸我的頭而已，我還想要更多、更多的溫暖。
鼓起勇氣展開雙臂，我向那個男人撲了過去。
「爸－－！」
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板。
原來是夢。
現在想來，我好像還是第一次夢到你呢。
擦去眼角的淚水，我找尋枕頭上有沒有留下任何淚漬。
嗯，幸好沒有。如果弄髒阿越的床就不好了。
時間是晚上八點整，本來只想瞇一下，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
阿越並不在家，大概是去上班了。
晚餐該怎麼解決呢？雖然他說可以找冰箱的東西來吃……
好吧，對不起了阿越。
隨便拿了些餅乾飲料配電視，真是…冰箱內怎麼盡是些不營養的東西……
難道我該像電視上借住人家家的人一樣來下個廚嗎？
……嗯，不對，我不會煮東西。
將拿出來的東西吃光，沒想到也大概有七分飽，這大概是媽再嫁後我吃的最不健康的一餐了吧。
速食好像也比這些健康？
輕快的鈴聲從口袋內傳出，一定是媽打來的。
十分不願拿出手機－－果然。
要接嗎？但我不想……
「喂？」……有時還真是討厭自己這個性。
「小耀！你現在在哪裡？」媽媽的聲音非常著急。對於她的過度擔心及關愛，其實我已經稍為有些不能負荷了……
「……我在…阿越家。」
「陳越？為什麼你最近總是往他家跑？昨天在家裡那個金髮男就是他嗎？頭髮怎麼會染成那個樣子？以前還好好的啊，是不是學壞了？」
「媽……」
「唉呀，不說了。媽得繼續加班，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回家！」
「等一……」
『嘟－－』
「下……」無情的嘟嘟聲斬斷我來不及說完的話。
被老媽通緝了呢，呵呵。
大約檢查完應該關閉的電器，對了，應該要跟阿越說一聲。
不過他現在應該不能接電話……
於是臨走前我留了張紙條在桌上。
前腳才剛踏下階梯，手機鈴聲又緊接著響起。
真是的，媽未免也太操心過度……
－－『晶晶來電』
居、居然是晶晶！
怎、怎麼辦，怎麼會突然打給我？我、我該說什麼啊啊啊－－
「喂…喂？」整理下太過於緊張的情緒，我在鈴聲結束前接起。
「小耀嗎？我有件事情好想找個人說喔！你現在有空嗎？」晶晶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有啊，什麼事啊？」
「見個面吧，在上次那家速食店。你吃晚餐了嗎？」
「沒有，還沒！好，我待會就到！」
「那等你喔，掰掰！」
嘟－－嘟－－
…
……
晶、晶晶……
晶晶找我吃飯耶－－！
只有我跟她，兩個人單獨耶！
我、我的人生要飛黃騰達了嗎？
稍微整理自己的儀容，我快步朝速食店奔去。
家？等等再回去吧，反正媽不在。
推開速食店的門，我點了份五號餐往座位區走去尋找晶晶，晶晶的橘紅長髮真的很亮眼，我不一會就找到了她。
坐在位置上的晶晶並沒有點餐，雙手撐著頭笑吟吟望著前方沒有人的座位。
是、是在等我嗎？
拿穩手上的食物，我快速上前：「晶晶！」
「小耀！這裡這裡！」她開心的對我揮著雙手。
將手上的食物安置完畢，我坐在晶晶對面的位置，等著晶晶要跟我說的話。
「妳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事呀？」
「嘻嘻！我啊，跟阿越開始交往囉！」
……？
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重擊了我的心臟，我呆愣望著笑的甜美的晶晶。
……咦？
創作內容
《青苔》 - ０５【迷霧】
《青苔》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