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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端是那支影片。
組內負責上傳公司影片的人是山口,因為和她共事久了,書翎明白山口幾乎沒出過錯,所以並沒有像其他人上傳的一樣,在第一時間就去檢查。
結果是那麼地剛好,出錯就出在這一次,而且還滿嚴重的。幸好郁萱有檢查到,不然中間要損失多少流量都很難說,網路的世界很像股票的世界,差一秒就會影響很大。
近期來,她投注最多心力製作的就是這支影片了。老實說題材並不是很新穎,她嘗試用詼諧的風格做一些對過年返鄉的揶揄,像是被親戚問伴侶關係、收入多少……之類的,但這次把目標放在琢磨細節,同時在片尾加入親情溫暖的要素,希望可以盡善盡美。
她坦白承認,除了主題指定要過年以外,她的所作所為都不受限制;也就是,她是以自己的意志來決定大方向的,然而她卻認為自己恰恰是最不適合做這種類型的人。
別說過年了,連平常也沒什麼親戚會跟自己說話。其他人不知道怎麼想,但對她而言,那老家就是不像個家,她曾度過的年也不像大家的年,沒有溫暖可言。
可是一旦選定了,她就不想退縮。她知道自己可以揣摩,所以去找了很多同類型的影片看,花了大量時間構思腳本,最後經過所有人的拼拼湊湊、修修補補,才成為了那支影片。
承載了團隊的寄望,它果不其然地成為頻道上比較突出的影片,而且是在一天之內。群組內已是一片歡聲,但她總覺得還是少了點什麼──於是,一場決定得很匆促的火鍋派對展開了。
不過雖說名義上是慶祝,可無奈的是她發現團隊內,她就只熟郁萱跟山口;本想硬著頭皮也邀請其他人,但除了那兩人以外,其他人全離開了台北,回老家去了。
所以來慶祝會的人,加她合計總共三人。沒辦法到非常熱鬧,但她想氣氛會很融洽的──事實也正是如此。
火鍋不需要太多準備,也能吃得很開心;郁萱這次也選了劇情很好的喜劇片,讓吃飯的時間變得更加有趣。
飯後,山口神祕兮兮地拿出一個白色長型盒,拆開後,從中取出一枝白葡萄酒放在桌上。
「這個就當作賠償吧,不要再氣我了──」
在她和郁萱一邊驚歎的時候,山口用她從沒見過的開瓶器在瓶口劃了幾刀,再拉開刀體的部分,用中間藏著的金屬螺旋插進木栓裡,一口氣拉了上來。
她對酒類一竅不通,不過不管是酒瓶,還是開瓶器,從外觀上來看都很漂亮,好像很高級的樣子──又或者是,也許這類東西本身就散發著高貴感?她不知道,但覺得可以研究一下。
因為家裡沒有高腳杯,所以她們只能把酒倒進馬克杯裡,樣子其實挺滑稽的。應該沒人能猜得到拉拉熊的杯子裡居然裝著白酒吧!她想。
把杯子湊到嘴前,她用鼻子聞了聞氣味,在奶油香味中伴著青蘋果與梨子的香氣,她有些驚喜地喝下一口,那是非常溫順的口感,也沒有太多刺鼻的酒味,不像啤酒會苦,在嘴巴殘留的是淡淡的焦糖味。
「真好喝──」
郁萱代替她說出心裡話,而山口很是得意的樣子。「說好囉,別再損我了!」
她本來就沒有多生山口什麼氣,況且既然都帶來這麼棒的好酒,她也沒有理由和興致去捉弄山口了。「好、好,我們就打住在這裡。」
看著坐在地上的山口向後一仰,嘴裡用誇張的語氣小聲地呻吟著:「太好了!神啊!我終於……終於贖罪了……」
看到這一幕,本來不怎麼會受山口挑撥的她,也跟著郁萱一起笑了出來。「妳太浮誇了啦──」在郁萱邊說邊笑的同時,她注意到膽小鬼走到她的腳邊。
回頭往牆上的時鐘望了一眼,是平常膽小鬼會吃宵夜的時間。她想了想,最後決定妥協,起身去廚房幫牠開一個罐頭。「我去弄東西給牠吃。」
本來在幫牠減肥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給的。不過最近膽小鬼已經瘦很多了,而且貓咪也沒所謂的年夜飯吃,所以挖個三分之一的罐頭給牠,似乎也不是太糟的事情。
一年就只有一次哦。她看著膽小鬼把頭埋進碗內,伸手去摸摸牠的背,然後就自己走回了客廳。
沒想到看見的卻是郁萱已經趴在桌上的景象,左手還握著馬克杯的把手。
「怎麼了?郁萱喝醉了嗎?」
她問著山口,走到郁萱的身旁。瞄了一眼,郁萱杯子中的液體所剩無幾。看她睡得很熟,她也不想叫醒她,只不過她沒想到郁萱的酒量這麼差,記得上次還是自己先喝醉。
山口聳聳肩回應,「她剛剛那杯喝完就又灌了一杯,她手上拿著的是第三杯。」
「天哪!」她忍不住驚呼,「五分鐘喝三杯?」頭一轉,看見桌上的酒瓶的確已經空了。她拉開郁萱握著杯子的手,皺著眉,「這又不是果汁……」
書翎蹲下身子,先是把郁萱的姿勢調整好,接著一隻手從郁萱的背後繞過去,直到貼緊右手臂為止,另外一隻手則跨過兩個膝窩,向上勾了勾,但還沒完全施力。
確定好手放的位置沒問題後,她用全身的力氣站起,同時將郁萱公主抱在懷裡。起身到站穩的瞬間是最吃力的,但依然沒花到她什麼力氣──郁萱要比她所想的還輕很多。
「哇!沒想到妳力氣這麼大!」
聽著一旁山口的稱讚,她小心翼翼地把郁萱輕輕放在沙發上,不以為然地說著:「只是她太輕了。不管誰來抱,應該都抱得起來。」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她猜大概不到五十公斤。
回房拿了條長毯過來。先是把郁萱調成側身的睡姿,她才把毯子蓋在她身上。
走到了剛才自己坐的位置,她才剛準備要坐下,就看見正對面的山口露出曖昧不明的笑容,嘴邊還漏出聽了不知所以的咯咯笑聲。
她記得以前山口也做過差不多的事情,在某次下班的時候。她是很少生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山口這麼做就是不太高興,所以沒什麼好氣地問:「怎麼了?幹嘛又要那樣笑。」
山口聽了之後,立刻坐得筆直,臉上的笑容也收了進去。「抱歉,惹妳不開心了。」她抓了抓頭,話語又從中斷處接續下去,「不過只是覺得──嗯嗯,很匹配嘛,莫名覺得開心而已。」
把馬克杯移到一旁,山口趴在桌上,慵懶地打了個呵欠。
她則是對山口說的話滿頭問號。「匹配?什麼東西匹配?」暖爐運轉的聲音逐漸明顯──少了郁萱的聲音,室內忽然變得有些安靜,而讓她更容易注意到其他聲響。
山口臉上的表情露出了一絲詫異,用右手托著腮,有點不敢置信地說著:「……妳在開玩笑?」
書翎皺起眉,雙手一攤,搖著頭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妳在說什麼。」她是真的想不到有什麼東西是在自己家很匹配的,只好隨便抓一個浮現在腦海裡的組合來講,「妳是說房子裝潢的風格和我?還是說我的貓跟我?」
對方連手都收下去了,懶散的氛圍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疑惑──書翎肯定山口現在也跟自己的心情是一樣的困惑。
她感覺兩個人的對話從頭到尾都沒有重合過。
「妳是真傻還是裝傻?我不認識這麼遲鈍的謝書翎耶……」
「……我也沒見過妳會把事情講得那麼曖昧。」書翎想了一下──這麼隱晦,好像是要講什麼不好的事情?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看著山口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抱著聽聽也無妨的心情,主動拋出一句話:「妳直接說就好了,不需要太顧慮我。一直沒法讓話題對上也很煩躁,妳就講得清楚點吧!」
「哦哦!不愧是書翎!做決定很有魄力呢──」聽那話語,她都不知道是在稱讚還是在損自己。
只見山口轉過頭,朝著躺臥在沙發上的郁萱瞧了一眼,「就是你跟她啊。」
書翎瞇細雙眼,同樣看向熟睡中的郁萱。「什麼意思?上司跟下屬?還是朋友?」
酒精好像逐漸在發揮效力的樣子,書翎感覺到頭已經陷入了昏沉,開始微微作痛,但意識還算得上清醒,至少還有餘力跟山口繼續聊下去。
「……作為一對戀人。」
上秒才剛覺得自己醉了,但聽見這句話後,謝書翎就算想隨酒精的效力徹底醉去也沒辦法了。
酒醒得很快──不如說,解酒的實在太有效。
書翎愣住了,她呆呆看著山手,吐露話語的速度連自己也覺得慢極了,「……咦?呃、呃……不,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
腦海泛白,她幾乎不能思考其他事情。她本來可以回味著今晚有多麼快樂,她明明可以享受工作順利的成就感,然而卻在聽見那句話後,就變得什麼也考慮不了。
「嗯?」換作山口很震驚的樣子,「我沒搞錯吧?妳們不是在交往嗎?看起來很相配呀,而且兩個人都很漂亮,妳的個性也跟她在一起後改了不少吧?我覺得……」
對方興高采烈地講了起來──但山口每講一個字,她的心裡就愈亂。
「呃?不,妳先等等……」
「我猜錯了?可是郁萱每次都會對你投射出很炙熱的眼神耶,那絕對不是尊敬的程度。」
我、郁萱、戀人?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種事情,她以為自己和郁萱只是比較親近的好朋友而已,而且是在職場上能一起打拼的好同事──僅僅如此,就是那樣的關係。
她沒有再對更深一層的關係抱有任何期待。倒不如說,她不覺得自己會對郁萱抱有戀人的情愛。
……然而,她卻意識到了某些事情。暫時先不理山口怎麼說,她把頭轉向郁萱,好好地盯著對方的睡臉。
是的,就如同她所熟知的,她對郁萱根本沒有心動的感覺──
才怪。
她發現自己臉紅了,因為雙頰燙燙熱熱的,同時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之前跟郁萱相處時會感受到的悸動,其實不正就是愛情的表徵嗎?一想到這兒,她就趕緊搖搖頭,肯定是我喝得太醉了……
「欸妳該不會沒發現到自己的心意吧?」山口笑著,「哇這反應好可愛──如果郁萱醒著搞不好會撲倒妳哦。」
書翎把頭低下,有種莫名的害臊,讓她把視線移開。至此,整個晚上她都在跟自己進行深度的心靈交流,沒有再理過一次胡言亂語的山口。
大家好,我4西瓜人!
好ㄌ我也讓書翎覺醒ㄌ,距離結婚應該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