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房間十分特別。
在打開房門後，有一小塊像是玄關的空間，能先脫下鞋子，再踩上隆起的木紋地板。房內照明用的是普通的日光燈管，但那層新打上的蠟還是亮得令人耳目一新，不像是住了十幾年的老房。
床被放在靠近窗戶旁的位置，床頭櫃和一套桌椅並排著。郁萱注意到那床並不是她熟悉的彈簧床，就是張特別加高過的木板。懷疑著晚上究竟睡不睡得著，她移開了視線。
她的正對面擺放著一張圓鏡的梳妝台，底身是暗褐色的木桌，最底下的是張靠得好好的板凳。台上空無一物，能看得出很久沒人生活在這裡的事實；不過當手指去碰台子時，沒沾到任何灰塵還是令她很驚訝。
她又轉頭，才發現原來床的對面還擺著一台老舊的電視機，那還是映像管技術的產物。櫥櫃當然也是有的，款式是中式的，除了門扉上刻著花草的紋路，還有防止竊盜的閂鎖。
房內最使人可以感受到時間流逝的，大概也就只剩白色的牆壁斑黃了。她們一起把包放在桌子上，書翎就拉開櫥櫃的門，從裡頭抱出兩條厚重的棉被，扔在床上。
接著，書翎跪在床旁，把其中一條當作床墊，鋪得穩妥。
她的眼睛看著剩下一條被子。
「嗯……只有兩條呢……如果不鋪在床墊上的話，背會很痛的。」書翎抬起頭，看似有些抱歉地說著，「要麻煩妳將就著點了。」
「嗯。」
沒有再和那雙眼瞳有更久的接觸，她說完話，立刻就轉身去整理包內的東西。她在書桌旁找到插座，依序把換的衣服跟充電器拿出來，插上後，替手機接上線，就放著不管了。
沒有人說話時，房內是那麼地安靜，以致她沒有聽漏了背後那聲輕微的嘆息。
「那個……我去看看熱水器有沒有問題。」腳步聲響著，離她愈來愈遠，然後是一聲咿呀，門開後又是清脆的啪搭，她想那肯定是門關了。
於是，她才敢回頭。
看到她身邊沒有謝書翎的存在，郁萱才稍微放下那顆懸起已久的心。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讓書翎感覺不好了，但是她也沒辦法，誰叫現在只有她們兩個人。
她走到梳妝台前，對著圓鏡內的自己一看，差點沒有傻住。雖然自己也是明白的，但臉頰有像熟成的蘋果一樣紅還真是始料未及──她原本以為只會是淡淡的暈紅而已。
郁萱想好好收拾心情，但是卻做不到。
多虧了阿姨在那頭說些有的沒的，才害她一顆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她敢說她是沒對書翎抱有戀愛情愫的，她們會好上的原因，也只是因為在同一個團隊，再加上畢業於同所大學，再怎麼深究，頂多就是都會作菜而已──
她眨了眨乾澀的眼睛。
怎麼可能是那種喜歡呢……她搖頭，不，不是那樣的，否定著那些更深的想法。作了幾個深呼吸，她想就此打住──別再想了！她命令自己的腦袋停下，不要再因為那些話而胡思亂想。
然而，思緒在沉澱，下墜的速度比起她對腦袋下的指令還快。她想起剛才她不願再想下去的事情，又令她飛快地意識到那事實。
除了自己，她還能再騙過誰嗎？只覺得自己真傻，那些過往，那些她和謝書翎之間的相處模式，還有無時無刻都佔著心底的滿足，豈不是明擺著她對書翎的想法是什麼樣子的嗎？
好赤裸，好難以啟齒，更令人害羞。她沒想過想法被他人揭露，又或是被自己所明瞭，感覺竟然是會如此地不知如何是好。她還無法確定自己真正的心，但她卻認為這是她最貼近自我的瞬間。
……不管了！她猛地站起了身，丟掉阻塞在身上的每一分煩惱。
林郁萱下了個決定，比起她在過去人生中做的任何抉擇都要重要得多。她相信這會讓她變好的，不論結果是好是壞，她總得改善這段她已無法正常看待的關係。
好、好吧！我承認……我承認承認承認！
充斥在心裡的這份糾結實在太叫人鬱悶了，雖然很消極，但她就想說乾脆先這樣認為──於是她閉上眼睛，握緊雙拳，在心底放聲大喊著：「我承認我喜歡謝書……」
門開的咿呀聲嚇得她的心臟差點停止。
「太好了，熱水器沒有壞……」郁萱瞪大眼睛，恰好和剛走進房內的書翎四目相交，「那妳要先……」
沒有地方可以逃，對方好像也被她的詭異舉動嚇住了──畢竟她的動作都還停留在下定決心的姿勢。書翎原本好像還要再說的，但後頭的話就徹底斷尾，只留下有點受驚的目光和郁萱對看。
糟了……她知道自己得說些話，可是更糟糕的事情是，我哪知道該說些什麼哇！她已經把全部的心神拿去做那個決定了，現在還要想怎麼跟喜歡的人互動，心上既是開心，又害羞得難以招架，簡直交瘁至極。
正當她還在想要說什麼來帶過這陣尷尬時，書翎搶先說了點話。
「真對不起……郁萱。」
她一邊輕輕地說著，一邊走近到她的身邊；書翎的語氣中帶著後悔，柔和的聲音中又夾雜著可憐，讓郁萱聽起來是那麼地無法忽視。
兩個人的距離可以說是完全消失了，郁萱的視線裡已經被書翎佔滿，若是不特別抬頭的話，那她就只會看見那片白皙的脖子；但倘若她真的去看對方的臉，她的臉絕對會變得更紅。
「妳是不是不開心了？對不起，我拉著妳回來，果然還是讓妳很累的……對嗎？」
她覺得自己快發瘋了，因為聞到的全是書翎身上的氣味，她噴的香水，以及衣物上殘留的洗衣精香味，全都揉合在一起，包圍著她的周遭。
「……呃？不……」
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希望和書翎保持著一點距離，好讓腦袋恢復正常的運作功能，但書翎卻是追得緊緊的，馬上又向前踏了一步，兩人間的零距離絲毫沒有改變。
「雖然也不能怎樣，但回臺北之後，我會好好地補償妳……這樣好嗎？」
郁萱聽著那近似哀求的話語，不禁吞了吞口水。這下可好了……因為想要坦承心中的想法，所以她不得不去面對自己的情感了。
就在這間只有她們兩人的房間，她得先跨越這漫長的夜晚。
只能說，真是不好過。
她用毛巾擦乾了頭髮，從浴室走了出去。要經過廚房的這段距離，她感覺到外頭的冷空氣從門縫鑽了進來，讓剛洗好澡的她不禁發著抖走路。
快步走過廚房跟倉庫，本想盡快進房的，但她又忽然佇立在門前，雙眼直盯著那握把發呆。
一旦轉開了那把手，她就得要跟書翎共處一室了──雖然她明白這已是不可避的，但心裡還是不由得地緊張了起來。
不過，煩惱終歸只是煩惱，當又一陣冷風從腳底吹了上來，她憋住了原本就快脫口而出的驚呼，很乾脆地就開了門。
她怯怯地往房內望，書翎靠著床頭，身上捲著一半的被子，手上拿著手機，看起來原本是在用手機的樣子。會這麼不肯定的理由是，書翎也回望著她，並沒有專注在螢幕之上。
「洗完了嗎？快去那邊坐好。」
書翎下了床，一身淡藍色的圓點睡衣展現在她眼前。她沒想過這麼有少女氣息的衣服穿在書翎的身上，也會是如此好看；然而，大概是很貼身的緣故，身體的曲線實在顯眼得難以忽視，無形中也帶著一點性感。
……我要這樣和她一起睡？郁萱慢慢走到書翎指示的書桌旁，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郁萱當然能感覺到剛才書翎不安的情緒，也知道讓對方心慌的原因，追根究柢就是自己不怎麼搭理對方。她也不想那樣對待書翎，但那時她真的需要點時間好好思考，不然會講出什麼糟糕話都不知道。
現在，書翎明顯開心很多了──當她為了結束書翎不斷道歉又靠近的迴圈，而使盡全力對著書翎微笑後，書翎的鬱悶就像被一掃而空一樣，馬上就露出了笑容。
她還不知道書翎要幹嘛，也不知道自己幹嘛為了兩人睡同一張床而煩惱，明明那事已經做過兩次了，她該是要很熟悉的才對。
直到書翎拿起桌上的吹風機，她才明白書翎叫她坐好的用意。她立刻轉頭，「這種小事我來就好了啦！學姐！」講出來的話，卻被對方搖著頭，堅決地拒絕了。
「不行，讓我來。」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烈，郁萱只好乖乖轉回身子，低著頭，等待即將發生的事。
她的確聽見了開關切換的聲音，隨即就是吹風機那轟隆轟隆的運作聲。熱風吹在她那頭還沒完全乾的長髮上，但書翎那雙來回撫順髮絲的手卻更加地令她感到溫暖。
本來是害羞到蜷起四肢，但只要被那雙細手觸摸的話，就會心安得能拋掉所有煩惱。
她開始有點睏了。
大家好，我4西瓜人！
明天要回老家ㄌ，沒有電腦可以用，所以大概停更個四天左右吧～
如果我回來沒有怠惰的話下禮拜一應該會再出文（真的只是應該（？？
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