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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奇幻】艾諾森樂章第二部:千鳥尖鳴-9哥德爾

作者:阿龍葛格│2020-03-25 13:49:28│巴幣:15│人氣:149

九    哥德爾


哥德爾坐在城堡大廳三樓的雄獅廳,四壁金黃發亮,牆邊的燭火架刻著金毛獅頭。空間寬敞,置中的大桌是正方形,共可坐滿二十人。他一邊翻開《艾諾森樂章》,一邊配著他的早餐。

他找來一個新的侍從,端來兩個烤麵包、三匙熱呼呼的鹹奶油、一壺紅花茶、數片煎到焦脆的培根和一小塊乾乳酪。他拿了個圓木杯將茶液倒入,在吃主食前品嘗一口飲品。

「陛下,還有其它需要嗎?」那名侍從問。他名叫洛辰,今年十五歲,穿著很樸素的灰色皮衣與黑色短褲,頸上圍著一條深紅色短披巾,他的眼瞳和桌上的茶色同樣是淡淡的紅。

「還是你們家的花茶好喝。」哥德爾說:「不過我不喜歡培根太焦,你看看,邊緣的油脂都黑了。」

「抱歉,陛下。我在家很少下廚。」

「沒差。」雄獅用刀叉把培根的焦黑處去除,接著撕了一口吞食。他拿了另一把果醬刀在麵包上抹了點鹹奶油,熱油順著切開的隙縫沁入麵包內部,奶香四溢,他淺嚐一口,奶油的溫熱與鹹中帶甜的滋味在嘴中化開。「鹹奶油搭配烤麵包,這倒是料理得不錯。」

「謝謝。此為我們家族特有的吃法。」

「我知道,之前耳聞過,但我一直不願嘗試,我們黃金雄獅吃麵包一定夾好滿滿的烤肉。你們這吃法太優雅無趣,不過……不難吃。」哥德爾說完又咬了一口,他搭配著培根食用,鹹奶油香氣與培根的鹹味非但不衝突,甚至很合得來。

「陛下,近來安好?」洛辰不論是道歉、道謝、或是問好,表情始終冷淡無奇。

「雄獅一直都很好。」他說:「知道為甚麼嗎?」

侍從搖頭。

「因為我們是雄獅啊!哈哈!」哥德爾大笑,可洛辰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雄獅是萬獸之王,我們主宰了世間萬物,沒有人能掌控我們,沒有人能批判我們,因為我們是雄獅。」

「我懂……陛下。」

不,你不懂。「告訴我,我們黃金雄獅的族語是甚麼?」

鮮血換取成就。

「誰的鮮血呢?」

洛辰思考了半晌。「薔薇的。」

哥德爾噗哧一笑,他喝茶,然後啃咬奶油麵包。「何止薔薇?還有鋼鐵一族、冰魄戰斧、騎士家族哪!鋼鐵一族當初是被誰推上前線送死呢?」

「報告陛下,那是第一次人魔大戰的事了,已經過了七年,我當時才八歲,不清楚戰事。」

「是我啊!小子!」雄獅泛起酸酸一笑,「再看看冰魄戰斧,阿杜恩擔任游擊隊長的時候,在外頭奔波,淌了多少鮮血啊!你知道是誰向莫托斯建議把原本在騎士團受訓的阿杜恩調到那可憐的游擊隊長之位?」

洛辰支吾回答:「可能……也是陛下您吧。」

「我甚麼都沒說哪!你可別栽贓我。」就是我,你這傻小子。他嘴角又是一陣酸笑,但被舉至嘴邊的茶杯所遮擋。「至於騎士家族嘛……內城城牆上掛的那三顆頭顱……我掛幾天了?」

「一週了,陛下。」

「莫托斯死幾天了?」

侍從腦袋思索著,想了近三十秒,最後搖搖頭。

哥德爾笑答:「我也不知道啊!由此可見他死多麼久了。」他吞下最後一片焦脆培根。「薩尼呢?」他想到這才發現自己問錯,薩尼不過是平民。「喔不,薩尼根本不是騎士家族的,他只是個雜種。」

在貴族的詞彙裡,「平民」是對他們較為尊重的稱呼。大部分瞧不起平民的貴族,多半都喊他們「雜種」、「野人」,抑或是「螻蟻」。

「薩尼團長不是騎士家族嗎?」

哥德爾看著他淡紅色的眸子心想,他才十五歲,按時間推算,薩尼是在他八歲進入城堡的,而且他們家的長輩向來站在莫托斯這邊,想必對他灌輸不知多少錯誤觀念。這孩子可能也不知道城堡根本不該出現騎士家族的。「當然不是啊,洛辰!莫托斯是個騙子。你知道嗎?他在人魔大戰結束後帶回一個十二歲平民,然後聲稱他是他弟弟的兒子,允許他加入騎士家族,進入騎士團訓練。可你猜怎麼著?根本沒有人見過他弟弟啊!」他發現茶杯見底,於是推給侍從倒滿。

洛辰邊服侍邊說:「家父告訴我他是騎士家族的成員,所以進入騎士團受訓是天經地義,不像其他家族,想宣誓成為騎士要看莫托斯臉色。」

「所以你明白吧,從來沒有一頭雄獅能成為騎士。」

「既然薩尼大人是平民,那為何莫托斯要帶一個平民回城堡?」

哥德爾對這點還真不知情,但當時他覺得莫托斯只是想藉由收留平民進城堡,作為日後徵召其他平民將士進城的先例,以讓計畫能順利些。,他想想後才覺得不太對,若真是如此,何必隱瞞薩尼身為平民的身分?「我豈會知道那頭老馬在想甚麼?」雄獅說。

「也許莫托斯真是他的伯父。」

「那也不乾我的事了!莫托斯已死,他的姪子是誰一點都不重要。」他很快地把紅花茶飲盡,「再倒多一點!」

「是,陛下。」侍從這次將國王的茶杯傾入接近全滿。

「恩……」深褐色液體從雄獅的鬃毛滑落幾滴,哥德爾邊喝邊讚嘆,「你們家族的優點大概只有花茶了。」

「是,謝謝陛下。」

「去把雷武和阿杜恩找來。」國王命令,「茶壺裡快空空如也,再順便帶兩壺來。我要一壺紅花茶和一壺青茶。」

「好的,陛下。」洛辰提著玻璃製的透明茶壺離去。

不久後,侍從便跟著鐵血隊長與弓兵代表來到雄獅廳。他們推開懸掛一顆金毛獅石雕的大門。阿杜恩依然穿著那套水晶色戰甲,雷武則穿著白織緞邊的淺藍色硬皮甲。洛辰從他們後方出現,提著兩壺茶靜步而行。

哥德爾把茶杯推至桌邊,示意他倒滿。

「呃陛下……您要紅花茶……還是青茶?」

「隨你高興,反正兩壺我都會喝完。」

阿杜恩口氣冷清地說:「通常將士集會都在會議室,你把我找來雄獅廳幹嘛?」

哥德爾咯咯笑,那笑聲阿杜恩並不喜歡。「我親愛的鐵血隊長啊!你把會議室的木桌劈成兩半了記得嗎?木屑撒了滿地,我懶得清理。再說嘛……裡面的色調我一直不喜歡,全都白花花的,難看至極。還是雄獅廳的金輝四射合我胃口。」

阿杜恩拉張椅子坐下,雷武則仍佇在一邊不動聲色。

「坐吧,雷武!別客氣,你看我身為鐵血之王,鐵血隊長都沒在跟我客氣了。」

雷武坐下,阿杜恩則說:「我親愛的鐵血之王。」他刻意扭曲自己說話的音調,變得黏滑低沉。「假如你是要問我寒冰鐵血部隊的近況,我就直說。多虧你把騎兵代表和步兵代表插在金刀上,部隊內部是有安分一些。你挑出代表行殺雞儆猴之策確實有效,雖然裏頭肯定還有人非全然忠誠,可這麼做能給予他們警告。但你下次要密謀這種事,還請您先知會我一聲。」

「免得你又把木桌劈成兩半了是嗎?」哥德爾酸酸地笑,「心如止水,你當天的表現可不如貴家族的箴言啊!」他從沒見過冷靜的阿杜恩發狂暴怒的模樣,可見他如此討厭游擊部隊的工作。

鐵血隊長脹紅了臉,他的棕色皮膚浮上一抹紅暈。「對……對,但那只是意外。總之,鐵血部隊現在很穩定。」

「雖說穩定,但鐵血部隊的人數依舊少得可憐。」

「的確。」阿杜恩語調恢復平穩,「兩百名步兵、五十名弓手和兩百五十名騎兵,加上我的三百名冰魄士兵,總共八百。」

「人數少的情況下,我想也不需要甚麼騎兵代表或弓兵代表了。」

「陛下的意思是?」雷武坐在阿杜恩旁,他的衣領繡著冷飄雪花家的雪晶花瓣,淡藍色瞳孔閃著微弱光芒。

「黃金雄獅和掠財部隊總數約六千,寒冰鐵血卻只有八百,數量上有些不平衡。」

「陛下有甚麼吩咐?」

「黃金雄獅有兩千,擔任守衛一職,這比較不好做更動……掠財部隊有四千,專門對外征討、掠奪,但眼下發生戰事的機率極低,我想不需要這麼多兵力。」

「該不會要撥出掠財部隊到我的寒冰鐵血吧?部隊人少沒錯,但你要我同時帶好弓兵、步兵、騎兵和你們雄獅的金兵。太麻煩了。」阿杜恩喃喃道。

「不。」哥德爾捻捻他的白鬍子說:「寒冰鐵血還處於培育階段,這麼做不妥。我把寒冰鐵血歸類為前線精英,大戰爆發時,我希望他們能如堅盾般不可攻破,如利槍般銳不可擋。所以……」他喝了一口紅花茶,「人數增長不宜急躁,要盡你所能將他們各個培育成優良戰士。」

「陛下想怎麼安排?」雷武問。

「我要撥一千名掠財部隊的金兵出來,成立偵查與伏擊二者兼具的部隊。至於隊長嘛……就非你莫屬了,雷武大人。」雄獅再度將茶飲盡,洛辰迅速為其斟滿。「部隊名稱……你想叫甚麼呢,雷武?想必你想復興家業吧?稱作冷飄雪花軍如何?」

「那會是我的榮幸,陛下。」雷武恭敬地說。他的口吻是哥德爾聽過最為真誠的。「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陛下。」

「說。」

「舍弟是我目前的依靠,能否也讓他加入,並冊封他為將士會議的參與者之一?」

哥德爾挑著眉毛,露出一抹無傷大雅的微笑。「有何不可呢?我說過了,我要為冷飄雪花家族復興家業。」他轉頭看著洛辰,「對吧,我親愛的侍從?」

侍從不答話,只做點頭。

「你上次說的我又忘了,雷武大人。你說你們家族的箴言是甚麼來著?」

雷武瞠了他的侍從一眼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去吧!雪花隊長,去告訴令弟這件好消息。再去雄獅獵場,請掠財部隊隨意挑出一千名金兵任你差遣,如果你想的話,可以為他們披加冷飄雪花家族的服飾。說是鐵血之王的昭令。」

「謝謝陛下,屬下謹遵吩咐。」雷武還未將椅子坐熱,便轉身離開雄獅廳。

此時廳內剩下三人。阿杜恩、洛辰、哥德爾。

「現在告訴我怎麼回事,你說過不留活口的,我親愛的鐵血之王。」阿杜恩的水色雙眼透著冷絕,他視線瞧著那名低著頭的侍從。

「怎麼回事?」國王故作一臉訝異地問:「冷飄雪花家的人都葬在冰霜絕境,僅剩他們兄弟倆相依為命,你就這麼狠心,不讓他們復興家業嗎,鐵血隊長?」

「我說的不是雷武。」

我當然知道你指誰。「不然你說的是誰呢?」

「你留著一朵薔薇,還讓他當國王侍從。要是我戰斧有攜在身邊,你雄獅廳的桌子恐怕也不保了。」

我有我的用意。雄獅心想。「怎麼?連一朵薔薇你都懼怕了,阿杜恩?」

「我才該問你的,你就不怕有天頸上被抵著一把匕首,刀柄刻著火焰薔薇的圖騰?」

那侍從依然低頭不語,哥德爾對他說:「孩子,告訴鐵血隊長,你們的家族箴言。」

血火同源。陛下。」

「鐵血隊長,血和火是共生共存的,明白嗎?」

「雄獅。」阿杜恩盡量克制住怒火。「別跟我耍嘴皮子。你宰了他們全家,他會復仇,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若死了,我們也就玩完了,我擔心的是這個,懂嗎?」

國王的茶杯又見底,洛辰準備倒滿,但他卻說:「換個青茶。」接著侍從便拿另外一壺傾入。他繼續對鐵血隊長說:「恐懼會阻撓一切,阻撓任一個人所行之事。當薔薇遍地開放,它們會構成一幅奔騰火海,無所畏懼。但當只有一朵薔薇在那掙扎,而周圍盡是酷寒、雄獅,與冷冰冰的戰斧與金刀朝它擁抱……告訴我,阿杜恩,這朵恐懼之薔有甚麼膽量造反呢?反倒是它該擔心自己的處境吧!」你真的懂我所說的嗎,冰魄戰士?希望你的智商和體內的冷血同樣地多。

「城內如你所說,只有一朵。但別忘了,城外還有一朵……」阿杜恩的雙目突然散出一道似若水鑽的光亮,彷彿了解了甚麼。「哼……我懂了。國王陛下,有時候『把戲』和『謀略』,兩者之間僅有一線之隔,別玩過頭了。我再次好意相勸。」

恐怕你還不知道我將會變出更多把戲。哥德爾說:「鐵匠鋪和鋼鐵庫的情況如何?」

「老樣子。金刀的數量綽綽有餘,鋼鐵量快要見底,只能製造約一千具護甲及不到一千的劍、刀、斧,或槍矛。實際狀況取決於打造何種武器。」

「糧食呢?」

「這還真是近期的一樁好事。城堡內除了不到七千名的士兵,剩餘的老弱婦孺只剩三萬,米、麥和肉類的存量夠我們活過這個冬天。」

「鹹奶油呢?」

「夠。」阿杜恩疑惑道:「你何時愛吃鹹奶油了?」

火焰薔薇的佐料啊哈哈!他笑答:「那是我們勝利的象徵哪!當然要吃。」

「還有甚麼要吩咐的,陛下?」

也是時候告訴他我的下一步計畫了,哥德爾暗忖。「傍晚來地窖一趟。」

「沒事去地牢幹嘛?」

「是地窖。」

「城堡大廳何時有地窖了?」

「地牢在這往下走一樓;地窖則在更下面一層。」雄獅看著鐵血隊長困惑的表情,冰魄戰斧家是後來才進城的貴族,地窖這地點只有黃金雄獅和莫托斯知曉,因此他不知道屬正常的事。「別走錯了,不是我當初我被莫托斯羈押的那個位置,是再更往下一層。」

「謹遵吩咐。」阿杜恩離開,回到西部訓練場帶兵。

正方形大木桌上,《艾諾森樂章》擺在哥德爾面前。他讀著,一邊喝著花茶,洛辰在一旁隨時替即將空去的茶杯補滿飲品。裝紅花茶的那壺已經乾到裏頭殘存花瓣的芬芳而不見水分。他讀了三個小時,從封面的那三頭栩栩如生的巨獸,到自家的黃金雄獅史、火焰薔薇史、冰魄戰斧史,他皆一一細讀。但當他讀到騎士家族的篇章時,他一眼也沒瞧,便把十來頁的書頁撕毀。他們根本不是貴族,哥德爾撕的時候悻悻然地想著。侍從則對他的舉動不以為然。

「知道我為甚麼喜愛閱讀嗎?」哥德爾問洛辰。

「能讓人變聰明嗎?」

「很好。算你有點長進。閱讀能使思緒清楚,使我有更多想法、謀略,當然啦……你要稱作把戲也可以,但對我來說兩者相去不遠。不過最重要的,用腦袋殺人,自己不會沾血或身處險境;但用刀殺人,自己也得承擔被砍的風險。明白嗎?」他意圖警告侍從別做傻事,但那只是多餘的擔心罷了。洛辰四周都是恐懼,如一把把刀刃穿透於心。

「明白,陛下。」他點頭,為他倒茶。

「記得我提醒你的,我們黃金雄獅的箴言。」

「鮮血換取成就。我記得。」

「只有這樣嗎?」

「是用別人的鮮血。」

哥德爾闔上書本,起身將之放回後方的書櫃,並抓著那十張撕破的騎士家族史。「青茶還剩半壺,八點過後幫我弄熱。這些廢紙也順便幫我燒了。啊還有,午餐和晚餐我要剛剛的鹹奶油配麵包,煎培根就免了,幫我弄點炙燒野牛,一樣淋上鹹奶油。」

「遵命,陛下。」

他們倆都離開了雄獅廳。

冬天只過一半,城裡仍舊寒冷,但內城牆上那三顆乾枯的頭顱卻讓哥德爾熱血沸騰。他望著原先金刀上的鮮紅涓流,如今變為乾硬的深棕色血漬,他很滿足。鐵血部隊就該這樣。然後他循著城內的市集小路,問問各民生用品的物價,偶爾看看販賣品有無瑕疵。在他這位身兼財政總管的國王的處理下,價格波動穩定。一隻全雞從三個月前的五枚銀馬幣,現在只漲至六枚;一袋三公斤的白米,從七枚銅花幣漲至九枚;貴族保暖服飾最多只漲了一枚金獅幣。都算正常的起伏,畢竟現在是冬天,價格自然比其他季節來得高。

貨幣是人類城堡建起以來的財政制度:一枚金獅幣換十枚銀馬幣;一枚銀馬幣換十枚銅花幣。但在平民區只有少數地方適用,多數平民有自己的貨幣制度。

他繞到東部訓練場,裏頭仍然鴉雀無聲。應該叫雷武帶雪花部隊來這操練,以舒緩訓練的人口密度。他想好之後該如何運用此塊曾為騎士團的訓練場。

哥德爾走到鐵匠鋪,聽見裡面傳來火焰劈啪作響、鋼鐵融化的黏糊聲,還有金屬經過熱處理後放進冷水的嘶嘶聲。他走入後看見三名鐵匠和兩名金匠正在製作武器,其中一名正在敲打金刀。

「刀身下方為何有花紋?」哥德爾討厭這圖案。

「抱歉,陛下。這是金屬會有的光澤及紋路。」那鐵匠留著粗糙的黑色鬍渣,袒胸露背,汗水在他胸口的深色胸毛潺流。

「那為甚麼之前的金刀沒有?」

「誤會了啊陛下!之前都有的,可能您沒注意到吧!」

雄獅拔起腰間的武器,他的金刀總長一米,劍刃閃熠著如星的金點,刀柄尾端鑲著金毛雄獅頭,從刀尖至握柄都是金色,刀身微彎以利大範圍劈砍。他仔細一瞧,真如鐵匠所說,刀身尾端有不怎麼明顯的線條狀花紋。「全部重鑄!」

「全……全部?」鐵匠和金匠互看彼此,表情詫異。

「對。還有我的獅吼。」他遞給他自己的武器。「想辦法把這花紋處理掉。我要看到我的武器不只沒花紋,還要比原本的鋒利。」

「好的……陛下,這需要時間。」

「給你們三十天,我要看到雄獅軍手上所有金刀都如我所願。」

「遵命,陛下。」

哥德爾回到住所,享用完午餐,交辦他的侍從做了一些清潔與書信上的庶務後,又到雄獅廳閱讀書籍。他先後讀了關於艾諾森地形描述的《大陸之說》、介紹各類魔法元素升階知識的《法源傳記》、記載阿塔克沙漠當地神靈歷史的《沙神荒編年史》,甚至將英勇神將對抗冥界惡魔的虛構故事《與魔俱毀》閱覽完畢。他對於閱讀的熱衷,已到城內任何人都無法與之比擬的境界。書本蘊藏謀略,懂得利用者才能存活、獲得利益;可人們卻稱此行為作狡詐,在我看來不過是愚笨者對於智者的忌妒。他總會如此驕傲得想。

從窗外透進的陽光漸沉,角度趨斜,直到暗沒在桌底,徒留燭火照射的陰影。傍晚了。哥德爾注意到時間,於是走往大廳一樓的左側邊角樓梯。通往地下的樓梯若不去注意,會以為只是個不知被誰打破的漆黑坑洞。

他下樓,樓梯間掛著一盞正要熄滅的提燈。他將燈蕊更新,重淋熱油並點燃,空間稍微明亮些。他提著火燈,在潮濕的樓梯緩步而下,牆壁質地是百年失修的土黑色磚瓦,瓦縫中爬滿了青苔和小蟲;另外一邊的牆,一隻母蟑螂在那產卵,周遭二十來隻小蟑螂密布尋食。他到了地下二樓,看著幾個月前,莫托斯健在時,把他羈押的地牢鐵桿。再也沒人能囚禁雄獅,他想。雖然那時他在昏暗的地牢待了三天三夜,其中一晚阿杜恩還來探視他,勸他別這麼快嶄露野心,但那三天他不斷思考,許多點子在腦中湧現。想著如果有朝一日統治人類王國,該怎麼配置軍械、管理財務、在眾將面前號令,以及怎麼劫掠各國的資源錢財。

目前只成功一半,哥德爾對自己說。我擁有的不多,只有鐵血王座,而鐵血王座不過是張座椅,真正的權力來自有多少人願意臣服。他再往下走了一層,這裡的邊間完全沒有火燭或吊燈,連蟲子都不願居住於牆,倒是有幾群飛蛾停泊在剝落後的磚瓦上。

地下三樓的地窖比二樓的地牢寬闊且黑暗。他踏下最後一階樓梯,走過樓旁的磚柱死角,另一個火把照耀於前,他肩膀上的雄獅頭因而閃耀發亮。火焰之下是一具流動水色的金屬鎧甲。

「我都不知道城堡還有這種詭異房間。」阿杜恩說。

「就像你原本不知道我為甚麼要留一個火焰薔薇的孩子擔任侍從。」

「現在我知道了。」鐵血隊長冷冷道:「哼!是因為愛翠絲吧!那朵薔薇還在城外活著,你怕有天她籌足了兵馬兵臨城下,你能利用洛辰當作要脅的籌碼。」

「真不好玩,一下就被你猜到我的把戲。」但等等為你揭曉之物才是令你更瞠目結舌。「這地方只有莫托斯和我知道,或許他有告訴拉茲……不過不重要,他死了。」

「所以你要我來這幹嘛,國王陛下?」

「你不是說,我想玩甚麼把戲、密謀甚麼事,得先和你知會一聲?」哥德爾微笑著說。

「那就請有話直說。」

「跟我來。」哥德爾引他往更深處移動。當他們走到更冷的陰暗處,阿杜恩微微瞥見前方不遠處散發著另一種金屬光澤。他們舉起火把和提燈,火光掀開一部分的黑幕,一台、兩台、三台……在視線之內是一具具銀白色機身,長相與人相彷的機器,腳由焊接的黑色銅球取代,雙手則是螺旋狀鑽頭,胸前是一幅雄獅高吼的刻紋。

「這?」

「訝異嗎?」

「我以為你沒有戰爭機器了。」阿杜恩轉頭看著雄獅,「你當初襲擊冥界的那些……我以為就是全部。」

「那些不過是用來試探冥界斤兩的實驗品。」

「這裡有幾台?」他們的火光照射範圍不大,因此阿杜恩無法細數全部數量。

「兩千。」

「你難不成要用它們南下進攻冥界?還是轉往北方攻打光明聖殿?」

「這兩個選擇也許能擺入我未來的計畫。」哥德爾捻了捻白色鬍子。「不過首先我要讓人類王國所有平民臣服。」

「既然如此,為何不早日拿出來?我們又何必擔憂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兩千台戰爭機器的功用比我們所剩無幾的軍隊有用的多。」

「它們目前不能用。」

「戰爭機器是靠雷元素灌輸產生動力,黃金雄獅不是擁有雷元素魔法嗎?」

「是啊!有動力然後呢?它們可沒有判斷力哪!它們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主人,見到會動的東西便用手中的鑽頭置於死地。我現在啟動,整座城不就崩陷?」

「那你當初派遣的三百台又怎麼懂得進攻惡魔?」

「因為光明聖殿有藥劑,那是另一種燃料,可以讓它們有思辨能力,為眼前的主人效力……所以囉,我們現在需要光明聖殿,和他們的合作關係不能中斷。莫托斯當初和盧蜜亞要的燃料只夠三百台用,結果置了燃料也不願有所為,可悲聖騎之王。」

「那啟動之後呢?你說要讓平民區徹底臣服,難道你要以血洗的方式?真是如此,等待你的臣民只會是一群腐爛屍體。」

我有這麼傻?哥德爾暗自笑著。「戰爭機器的建築能力比城裡那些工匠與石匠強上百倍。他們可以用來修繕、固守、攻地、建造。我就直說了,我親愛的鐵血隊長,我要為平民建城,一座、兩座……直到幾十座城堡。到時我們的王國會蓬勃壯碩,任何一個種族都侵略不了,所有人民都膜拜於我的鐵血王座。接著,不論是光明聖殿、冥界、阿塔克沙漠,抑或是暗影森林,雄獅都將佔有一席之地。」

「你瘋了。」

「我沒瘋。」

「莫托斯當初就是不斷照顧平民,還把我這游擊隊長當狗使喚,要我為他們送毛料、送存糧、送黃金。結果呢?歸順的有幾個?那些歸順的只是名義上順從,真正大戰他們根本不會為我們效力。如今我們把聖騎王座推翻,你又想承接莫托斯的理念是嗎?你要不是瘋了,就是變傻。」

傻的是你。「那是因為莫托斯沒為他們建城。城外那些雜種沒感受過何謂權力,當然不懂何謂效忠。當一個人得到了權力,他就會想要更多;不但如此,他會向更高的權位者屈服,因為他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就像冰魄戰斧家,你們選擇黃金雄獅,因為雄獅權力比你們深厚,賜予你們獵物與狩獵權。你們畏懼、感恩、貪圖更多資源,所以願意臣服。」

阿杜恩自始至終厭惡平民,他露出一個不齒的笑容。「當一個人得到了權力,他就會想要更多……那一但平民獲得權力,他們就會想要得到鐵血王座,到時候你的王座會再次被推翻。」

「你告訴我,有哪個平民部落能憑一己之力推翻政權?沒有。我為他們建造上百座城,他們鞏固各自權力都來不及了,還會有能力推翻嗎?人都是自私的,越多人聯手,每個人分到的羹就越少。你何時看過石鴉部落和火舞紅蛇守望相助?又或者狡詐毛狐與忍者村落相談甚歡?但他們會乖乖聽從雄獅的怒吼。醒醒吧!這是屬於雄獅的世代。」國王瞪著他的金黃色眼球,野心燃於炯炯獅眼。

阿杜恩確定這將不是把戲,而是貨真價實的謀略。「你這是在塑造恐懼,塑造人類王國的恐懼。陛下,還記得你早上說的嗎?恐懼會阻撓一切,阻撓任一個人所行之事。

哥德爾走上前,拎起一支戰爭機器的螺旋鑽頭手臂,銀光在鑽頭上反射刺目光現,在提燈的映照下宛如刺穿了地窖寒濕的空氣。「這是雄獅的財產,我就是恐懼。」他說。

「這時間會拉的很長,首先得從光明聖殿取得燃料,你最好保證馬洛斯不會在這期間北伐。」

「我何必擔心呢?我有一位能征善戰的寒冰鐵血隊長哪!他連我留下薔薇侍從的計畫都能猜到了。」

「哧!」阿杜恩吐了一聲氣音,「你就好好保住這籌碼的人身安全,同時也確保他不會趁雄獅睡著時一刀劃開牠的喉嚨。」

「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有一把戰斧,它會保護我。」

「你說甚麼?」

「洛辰現在是你的侍從了,阿杜恩,要好好照顧他啊!此為鐵血之王的命令。」哥德爾提著即將熄滅的燈火,走上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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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90%為自創,沒玩過傳說對決者也能看懂,還請各位讀者不吝指教,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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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Komi(貴霜雜食動物)
我看到國王的野心了。
另外,我覺得大大對場景的描述非常仔細,讓人有身歷其境的感覺。大大常讀歐美的奇幻小說嗎?
對白也是緊張、刺激的,讓人會想繼續看下去。

03-25 17:58

阿龍葛格
謝謝你的不嫌棄對啊很喜歡看歐美奇幻 目前看過最喜歡的就是冰與火之歌了,我整套看了兩遍
可能因為這樣才學會了一點場景描述能力~
再次感謝你的欣賞03-25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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