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像一個倔強的鳥兒,誰也不能夠馴服它……。」色彩強烈的歌聲吐露出充滿個性的愛情價值觀;緊接著火色裙襬輕輕一翻,柔軟的腰身舞出了一段哈巴內拉舞蹈。
白色的髮絲在陽光下呈獻淡淡的金色,彷彿就在給這位充滿魅力的女性加冕一般;剛剛在洗過的雙臂與臉更是閃閃發亮,持續誘惑著在場的男性。
「沒有人能夠捉住它要拒絕你就沒辦法,威脅沒有用祈求不行……」被男性所簇擁著的卡門甩了甩她那頭獨具特色的白頭髮,取下一旁某個長相滑稽的男人給她的蘋果;她吻了吻蘋果,接著拋到了背後,背後的男人紛紛伸長手臂想要抓取。
看到那群男性搶奪蘋果的激烈情況,卡門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然後大步地走向前,繼續歌詠她那介於有理與無理之間的愛情觀。「一個溫柔,一個嘆息,但我愛的是那個人兒,他的眼睛會說話……」
「愛情!愛情!愛情!愛情!」卡門薔薇色的嘴唇繼續張闔著,周圍的女工跟男人也如同像是在唱彌撒般一同和著音;大概是滿意眾人的屈服的反應,征服欲極強的卡門四處張望,就像俯視著她的子民一般;不過就在這片喧嚷之中,卻有一個角落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宛如國中之國,自有一番清流。
那是一個長相清秀的男人,儘管身上穿著軍服,但是身上卻洋溢著文弱的氣息;泛著清瓷色的白色長髮一絲不苟的束在耳側旁,淡綠色的眼珠盯著的並不是現在受到眾人注目的自己,而是桌上毫無情調的公文。
卡門暗自咂了一下嘴;她瞥了那個男人的周圍一眼……果然,連旁邊的男人的眼神都還死盯著她呢……一股挑戰精神自她的心中燃起;她改跳熱情的佛朗明哥舞蹈走向那男人所在的木桌;鞋跟的喀喀聲仿若在敲著那男人的心房。
「那愛情是個流浪兒,永遠自由飛翔……」原本嫵媚慵懶的歌聲霎時間加深了力道;而那些看到卡門走過來的軍官們紛紛譁然。至於女工跟其他的男人則是亦步亦趨,看看到底是哪個傢伙被卡門給看上。
卡門輕輕地轉身,略過那些眼中盛滿期望的軍官;她停在那個冷漠的軍官背後,輕輕地把身體壓在軍官的背上;那軍官先是僵直了一下,原本想要伸手揮掉背上那令人煩躁滿點的物體,但是還沒等他開始行動的時候;耳際旁卻突然出現一道迷濛性感的歌聲。
「你不愛我,我倒要愛你,我愛上你可要當心!」
那歌聲似乎是這麼說的,不過等道軍官意識到的時候,那個聲音與背上柔軟的觸感早就消失;他的視線轉向側方,一個臉上帶著戲謔笑容的妖豔少女站在他的面前。
拆下當做髮飾的玫瑰,卡門把漏出神采逼人的微笑地把玫瑰丟到少年軍官的面前,接著轉過身離開並同時高聲唱道。
「愛情!愛情!愛情!愛情!」
彷彿就向他下了戰帖,卡門激昂地唱起了只有一個單字的歌詞;少年軍官雖然想直接把這些事當做沒發生,但是一旁的同事卻愉快地用手肘碰了碰他,紛紛調楷這個少年軍官。
「荷賽!你還真是個好運的傢伙。」其中一個坐他右邊高個子甚至還從後面勒住荷賽的脖子,掄起拳頭往荷賽的太陽穴裡轉。
「是啊!可是很少有男人被卡門看中呢!」
「對啊!羨慕死我了!」聽到周圍的軍官朋友這樣對自己講之後,荷賽只是嘆息著。目光雖然想從那朵玫瑰上面離開,可是眼睛卻好像被釘住般無法離開。
「荷賽──!」
隨著一道優雅的聲音,一抹穿著雅緻的淡橙色洋裝的苗條身影了緩緩地靠了過來;荷賽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不免心驚,就向想抹去他對卡門的猶豫般,他將玫瑰拾起放在身後;雖然他知道接受玫瑰的意義,但是他還是沒辦法對眼前這個跟他交往較久的女孩說出訣別的話語。
勉強撐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荷賽向那個女孩揮手。
「米凱拉,好久不見……。」
幾隻老鼠輕輕地在卡門的腳邊竄過,同時囂張地發出吱吱的叫聲;鐵鍊與稻草在完全佔領著這狹隘的空間,牆壁則是是泛著一陣死的顏色,就像四張嚴肅的臉。在這裡為一算是有好的物體除了那扇木門還有那個高聳的窗口。
這裡是塞維亞的監獄;基本上所有塞維亞居民都對這裡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就算偶爾有一兩個居民不幸被抓來這裡,但是他們還是乖乖地閉上嘴巴;等待審判前的黎明。
可是同為這其中一員的卡門卻不一樣,她一邊哼著輕快曲調還一邊用雙手打著節拍;並不是卡門瘋了,而是因為她早就拿準外頭的那個少年軍官絕對會給她自由。
少年軍官的名字叫做荷賽──那是卡門在之前聽到的名字──他也是奉上級長官祖尼加的命令把自己抓來這座監獄,原因是今天下午的菸廠鬥毆事件。
鬥毆事件的情景內容卡門早就已經把它忘得一乾二淨,唯一被卡門的雙眼所捕捉到的焦點只有荷賽的擔憂與動搖的眼神,在她前往監獄的大門之時,她對荷賽的說道。
「命運讓你跟我再次相遇,放我自由吧!然後我們離開這裡,我發誓我只愛你一個人。」
「不!我必須把妳帶進監獄……」荷賽說著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法說服的話語,但是這句話卻換來卡門嘲諷的眼神。
「你撿起地上的玫瑰,對吧?」看到荷賽語塞的樣子,卡門撥了撥它引以為豪的白色髮絲說道:「那是朵被施了被吉普賽魔法的玫瑰,會讓你跟我在一起;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正當荷賽還在考慮的時候,一道雄厚的聲音阻斷了他。
「還不快點!在這裡磨磨蹭蹭地做什麼?」
話音剛落,卡門便向後一個踉蹌;原來是綁著她手的鎖鍊被掌握在祖加尼的手上,祖加尼將正將鎖鍊向前拉著。
「記住!郊外的酒館!郊外的酒館啊!」之後便是一陣漸去漸遠的呼喚,卡門慢慢地離開荷賽的視野。
「喀答──!」一聲從監獄的門口處發出,將卡門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卡門露出勝利的笑容,昂然地走向大門。
「是黑桃二呢!卡門,我看妳未來將會死在他的手裡囉!」女性友人將卡片一攤,把它們移到卡門的面前戲謔地說道。
「是啊!卡門!我看妳也該離開他了吧?在走私營裡老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懦弱樣子……真搞不懂妳為什麼會愛上這種人。」另一個女性友人拍拍卡門的肩膀說道;而卡門確實也有這樣的感覺。
「嘛……一開始可能是因為有趣,後來他回到酒店的時候我真的也很開心沒錯……」卡門嘟囔著,把玩著她手上的黑桃二撲克牌。
「唉呀!我看就是圖個新奇罷了……我倒是覺得比起唐˙荷賽那種優柔寡斷的傢伙,還不如選之前那個也曾在酒館裡那個鬥牛士艾斯卡米諾呢!」
「就是說啊!卡門!」女性友人握起卡門的手興奮地問道:「我記得在酒館的時候他不也向妳求過愛了嗎?而且聽說他最近又戰勝一頭牛得到很多的錢了啊!」
「就是說嘛!卡門!妳不是說過愛情是隻倔強的鳥兒飛來飛去?妳既然都不愛荷賽了,那待在他身邊痛苦的也是妳自己啊!這樣吃穿都不用煩惱囉!那像妳現在,那麼狼狽?」
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卡門正色說道。
「我是有說過這句話沒錯;但是……」
就在這個時候,幾聲槍響與兇猛的喧嘩聲響徹整個走私營內;卡門與她的友人們都出去看情況,結果居然看到一抹清綠色的身影跟黑色的影子正在對峙。
看起來較瘦弱而且身上穿著簡單衣服的那無疑就是荷賽;而剛剛那聲槍響應該就是荷賽手裡拿著的左輪手槍。但面對武裝的荷賽,那抹挺拔的黑色身影顯然悠然許多,似乎早已見慣這種場面。
「艾卡斯米諾……」荷賽咬牙切齒將槍口對準穿著華麗且嶄新黑色夾克的情敵,嘴裡吐出這樣的名字;可是艾斯卡米諾卻只是笑笑地把雙手背到後腦勺,顯然無意與荷塞產生衝突。
「放棄荷塞吧!卡門!我知道妳早就已經完全不愛這個傢伙了!跟我一起走吧!這種貧窮的日子不適合妳!妳該去享受的是自由般的揮霍人生。」注意到卡門站在後方的艾斯卡米諾對卡門呼喊著,而卡門也因此向前一步。
「別聽他的!卡門!」荷塞與氣急切地喊著,並伸出一隻手阻擋卡門的去路;接著他走向前,將槍口抵在艾斯卡米諾的胸口;艾斯卡米諾並沒有因此而慌亂,他的眼神裡透著的只有鄙夷與無懼,甚至還把槍口抓起,對準他自己的心口。
「沒關係啊!你要開槍就開槍啊!不過我相信你根本沒有這個膽量……如果用牛來比喻的話……」艾斯卡米諾咧嘴笑道:「啊!那你還真是我最過最弱的牛呢!」
「你這傢伙……」荷塞憤怒地瞪視著艾斯卡米諾,原本鬆開的手指重新握上板機,接著向後方扣下去──
「荷塞住手──!」
顯然是聲嘶力竭般的呼喊與板機聲重疊,但是令人意外的,卻完全沒有劇烈的槍響聲。
「哼!你剛剛用太多子彈了。」艾斯卡米諾冷哼一聲,把荷塞推到一旁,接著以浴血歸來的鬥牛士之姿走向卡門。不過卡門卻無心裡會艾斯卡米諾的搭訕,她跟現場的大部分人一樣,用眼球查詢著聲音的源頭。
沒錯,那聲嘶力竭的聲音應該不可能事常在歌唱與舞蹈的卡門所發出的;雖然得出這個結論令荷塞頗為心寒,但是他還是先暫且放下這種不悅的感覺,專心地注視前方。
冷傲的灰色岩石與叢生的雜草、永遠蒙著一層灰紗的墨藍天空……這是待在這裡有一段時間的荷塞常見的景況;不過這時這個景象卻被冉冉升起的、淡橙色的溫和光芒所掩蓋;山岩的彼端升起了一輪罕見的顏色。
飛揚的洋裝裙襬、原本盤的整整齊齊但此時卻被弄亂的髮髻、溫柔的臉龐……。
「米凱拉……。」荷塞看著米凱拉,不禁哽咽了起來;那是在他出獄時為他端碗熱湯的女性、那是因卡門而被拋棄的女性……居然在這個時候追著她來到這裡。
複雜的心情還沒整理好,荷塞馬上被米凱拉撞個滿懷,如同她每次來見荷塞,她的雙手這次也含著一張母親的信封;不過與以往的喜悅不同,米凱拉只是眼中帶淚地望著荷塞。
注意到與平常不同的荷塞趕緊拿過信,拆掉信封之後,極為潦草到快看不出是母親字跡的字填滿他的視野,荷塞讀了幾行之後,淚水滑落。
「母親……快要死了……。」
熱鬧的鬥牛士進行曲在塞維拉這個城鎮響起,原因是因為一年一度的鬥牛士遊行與鬥牛比賽;在這鬥牛場外,許多鬥牛士們都挽著自己女伴的手進行繞場。
鮮紅色的布料、繽紛的裝飾品、小販的吆喝聲等等都在顯示這場鬥牛會的盛大;而當其中一對男女出場的時候,盛大的尖叫聲與歡呼聲瞬間升到最高點,甚至還有人在他們行禮的時候丟上鮮花致意。
「艾斯卡米諾!今天的錢全賭在你身上了!好好給我贏回來啊!」
「喔!卡門!看這裡,我們永遠崇拜妳!」
不過在這群沸騰的觀眾中,卻有一個白中帶綠的身影冷眼注視著這一切;他穿著著簡單但是卻很破舊的衣服,完全沒有過節的氣氛。
身穿著滾著紅邊的黑色的舞衣,湖綠色的眼睛靜靜注視著這一切;卡門把剛剛咬在嘴裡的玫瑰拿下來把玩著,嘴腳不禁上揚。
果然那個時候決定離開荷塞是對的呢,不然她就無法享受到這等美好的生活了。
有艾斯卡米諾在,不但有好看的衣服還有揮霍不完的錢……重點是艾斯卡米諾所應允的極大的自由,這些都讓卡門越來越喜歡艾斯卡米諾。
至於原本對荷塞答應不會變心的約定呢?卡門輕輕地搖頭,將玫瑰扔到地板上。
「嘛……愛情是隻倔強的鳥兒嘛……」卡門小小地哼了一聲,正當她準備要繼續哼她那首得意的自創的歌曲之時,腳步聲卻慢慢地靠近她。
一個清瘦的身影彎下腰來,撿起了卡門剛剛扔在地板上的玫瑰;卡門陣驚著看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你是……荷塞……?」
眼前的少年雖然穿著破舊,臉上也多了幾分滄桑;但是無疑就是那個自己曾經愛過的人。
「卡門……回到我身邊好嗎?」撿起玫瑰的荷塞深情款款地望著卡門,眼睛裡盛滿了期待……就像……就像現在與以前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一樣。卡門看到這副情景,她對他些許得懷念頓時在這瞬間蒸發殆盡。
卡門永遠不會想要這種想把她束縛在身邊感情。
「離開我……我已經不再愛你了,荷塞。」卡門冷眼看著荷塞,說出這樣決絕的話。
「可是卡門……我還是愛妳的,只要我們重新開始,就還有機會……。」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次,荷塞。走開,等會我還要送艾斯卡米諾進場。」
卡門斬釘截鐵地說著,但是她似乎又好像想到什麼事一般,嘴裡浮現出戲謔的笑容。
「卡門妳……」
「我知道了,還是我沒把東西還你你不願意走呢?那如果我這樣……」卡門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那是當初荷塞送給她的禮物,她瞥了戒指一眼,接著把它丟在荷塞的腳跟前。
「把它還給你……那你就應該可以走了吧?還是說……」卡門輕輕張開雙臂「你要殺了我……?」
「卡門我不是這樣的……我……」荷塞看著他腳邊的戒指,急著想解釋;但是他心裡深知,他的自尊已經快被挑戰到極限。
「少廢話!」卡門大聲喝著,隨即引來許多人的關注;看到這麼多人圍觀,卡門又繼續挑釁起來。
「選擇吧!讓我走還是殺了我?我一生只愛得自由自在,所以我是不可能在愛上你的。」卡門凜然說著,透著一股不可一世的自信。
而圍觀的觀眾看到這裡也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咦?那不是卡門嗎?那那男人是誰?」
「應該是追求者吧?誰知道,死纏爛打。喂!放卡門走啦!」
「喂!快放卡門離開啦!卡門等等還要送她未婚夫艾斯卡米諾進場耶!」
「就是說啊!快放她離開!」
「所以呢?你的決定是如何?荷塞?」卡門得意地逼問道,但是她卻沒注意到荷塞微微顫抖的身軀與手裡發出的閃光。她拿準荷塞的個性一定會讓自己離開,不會繼續在這裡自取其辱。
所以一道無預期的銳利的疼痛與寒意貫穿她的胸口之時,卡門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荷塞;大量的鮮血從卡門的胸口湧出,卡門就像斷了花莖的花朵般向後倒。
不過荷塞並未讓卡門倒在地上,他接住──或者應該說是撿起──卡門;就跟一開始一樣他撿起卡門具挑戰意義的玫瑰一樣,荷塞抱著卡門的屍首,接著便是一陣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