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地方(二十四)靈魂

　　「跑！」說著我和黑田同時往側邊跑去，而山神也很配合的張開雙翅追了過來。
　　「能拉多遠算多遠。」
　　「廢話。」
　　即使在存亡關頭我們仍然不忘互相吐槽，也許這時候已經置生死於度外，反而就沒那麼在意了。

　　跑了一小段距離，回頭瞧一下，仍然沒有脫離鏡的視線範圍，卻看不見山神的蹤影。
　　突然間『轟』的一聲，山神巨大的身影降落在我們面前。
　　「也許是苦澀了點…但比起少女的靈魂更有味道…」山神盯著我們兩人自顧自的說。
　　「喂，誰說要當你的晚餐了，你這笨蜥蜴。」黑田嚷嚷回嘴著。
　　『燃燒吧…沸騰的血液…』山神念著不知道是咒語還是什麼的句子，一條條裂痕畫穿地面，隨即噴起熊熊的火焰。
　　『以水之名，化作綿密的桎梏！』黑田向裂痕施咒，地板的裂縫被冰凍了幾處，阻止火焰的前進。
　　趁這個機會我繞到山神的背後試圖攻擊祂任何的地方，但祂馬上回以尾巴掃擊，雖然沒對我造成傷害，卻也拉開了距離。

　　「吼…」山神轉向我這邊來，突然對我發出深沉的低吼。
　　看似沒有任何東西，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風壓與嘶鳴，而身上的體力似乎正一點一點的被吹走。
　　有別於剛才的精神破壞，這招似乎是讓體力不斷耗損，手腳漸漸地使不上力，我半跪地勉強支撐住身體才不至於倒下。
　　『啪！』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我已經被山神的翅膀掃飛，又在空中飄浮幾秒後硬生生地撞到地板。
　　這下骨頭真的要碎了…被相撲選手撞到都沒那麼慘。

　　「純一！」用持盾的左手扶起半身，看見黑田從旁邊跑來「沒事吧！」
　　「棒透了…」我哽著喉嚨勉強吐出幾個字來。
　　『火之名…』山神沒放棄追擊的機會，繼續向我們發動攻勢。
　　『以水之名，化作阻擋一切的屏障！』一道冰牆瞬間排開，擋住了大部分的火焰，而穿透過來的高溫焰氣仍讓人感到窒息。
　　「趁還有機會你快逃吧…」我只希望在這不充足的時間內有越多人安全越好，包括這個也很愛逞強的黑田。
　　「笨蛋，誰說要逃了啊，」黑田背對著我說著「要不是有我在援護你早就燒焦了。」
　　「是啊…」原來努力訓練了那麼久仍然比不上這隻巨大的神龍，看來我們討伐的想法是以卵擊石，太天真了。

　　「純一、大輝！」在模糊中似乎聽見了鏡的吶喊，大概是產生幻聽了。
　　「傻瓜，過來幹嘛！快逃走！」不過黑田氣急敗壞的吼著讓我確定了這不是幻覺。
　　可惡…現在這姿勢看不清楚狀況，不知道鏡是不是已經靠近了。
　　都已經這種情勢了，我不希望有更多人犧牲啊…但是這狀況連出聲的力氣都沒了。

　　鏡突然喊了一聲「小心！」，我只感覺到一股高溫逼近，但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閃躲或防禦了。
　　也許真的到此為止了吧。

　　聽說在死前的一瞬間腦海會浮現跑馬燈的模樣，把以前的記憶一張張地捲動播映。
　　但是我卻沒看見這景象，只感覺眼前一片發白，然後身體輕飄飄地，似乎有了翅膀一樣又飛了起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人的身體能那麼輕盈、那麼自在…。

……
……
……
……
……

　　再醒過來以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坐了起來，身上的疲倦與疼痛都已經不見，像是重獲新生一樣的清爽。

　　看一看四周，一整片像是雲的煙霧，連我坐的地方都是軟綿綿的。
　　該不會是天堂吧？還是地獄？所以說我真的已經死了？

　　一想到這不禁又失落了起來。
　　對不起，小鏡，最後我還是沒能和妳一起回到『現實世界』。
　　對不起，大輝，那句話果然是禁語。
　　對不起，小司，要和大輝這笨蛋好好相處唷。

　　還有太多太多的親人朋友來不及一一道歉與道別就離開了，甚至連再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原來死亡的感覺看似輕鬆，卻也扛著很多沉重。
　　死後的世界，不同的漫畫小說都有各自的詮釋，有些把它比喻為絕對的新生，有些是回去接受人間曾經犯的錯與罪，有的則是靈魂的下一站。
　　無論哪一種說法，死亡仍然是絕對的死亡。

　　「您好，受引導的騎士，羽鳥 純一。」一個清脆清晰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接著降下一道光芒，一個亮得看不清五官的人出現在我眼前，背後似乎還有兩對翅膀。
　　是神嗎？還是天使？惡魔？
　　「你是…？」
　　「我是引領死者的天使，負責帶領靈魂回歸天國之路。」天使輕輕地敬個禮，果然我真的已經掛了啊…。
　　「所以說，我已經死了？」明知故問。
　　「是的，這是每個靈魂在人間最後都要走向的終點，不過並不是真正的結束，也許是另一個轉捩點。」
　　「嗯…」轉捩點，代表著重生是吧。

　　也許悠悠地在天堂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等接受完審判後再被分發到其他的地方去，換上一副全新的軀體、全新的人生。
　　當然，現在的一切都會忘得一乾二淨，包括所有人、所有事。
也許在我轉生後還會再遇見他們，可能還是誰誰誰的兒子或是女兒。但是我絕對認不出來了，因為已經在天堂出口飲下忘川之水。
　　
　　還記得很久以前看過一部電影，一對相戀的男女，男孩出意外死亡，他與死神達成協議，暫時附身到一隻鳥的身上，在變身的那段時間暗中幫助女孩，甚至牽線讓她擺脫陰霾與別的男孩墜入情網，最後回到陰間，在苦苦要求下他得到允許成為那女孩的女兒。不幸的是女孩難產，雖保住孩子自己卻過世了，而成為女生的男孩在數年後才輾轉得知這結果…。

　　生啊死的，總是要搞得那麼複雜才甘願嗎？

　　「看您的樣子似乎還對原本的世間還有眷戀，是嗎？」天使看見了我複雜的表情，直截地問。
　　「是啊…」我長嘆了口氣「太多遺憾…太多太多捨不得的東西…」
　　「是這樣啊…」我看不見天使的表情，但祂似乎在微笑著「別為此感到難過，聖潔的騎士先生。」
　　「啊？」
　　「您的行為我們看得一清二楚，您有高貴的精神與不惜犧牲自我的勇氣。」
　　「所以在天堂的待遇會比較好一點嗎？」我苦笑地開玩笑。
　　「您的付出是有回報的，聽。」天使突然說出讓我茫然的話，聽？
　　天使繼續說著「放開耳際去聆聽這聲音，有嗎？您的同伴在呼喚您。」
　　「是嗎。」話雖如此，我什麼也沒聽到啊。
　　「放開、耳際，用心、去聽。」天使悠悠地一個字一個字說著。
　　用心…嗎？

…
…
…
…
…
　　「純一…」
　　「純一…」
…
…
…
　　「聽見了，聲音…」
　　「是小鏡的聲音……」
　　「很清楚…聽起來讓人有撕心的痛…」


　　「是吧？那是您曾經努力過的痕跡。」
　　「但是…聽見又如何？」
　　就算聽到了她呼喊我的聲音，只會讓我更難受而已。
　　像是一個呼喊失足落崖的登山者，無論怎麼哭喊都只是徒然。
　　而那個在崖底的人也無法回應，只能默默地等他放棄、離開、絕望。

　　「您想回去嗎？回到人間去。」
　　「當然啦！」我頓時激動了一下，畢竟現在這是我最內心的渴望「抱歉…實在是因為…」
　　「呵呵…我能了解您的心情，這份與朋友戀人之間的羈絆，這是人類最珍貴的資產之一。」
　　「嗯…」
　　「他們也想與你再見面，一起在這片大陸繼續勇敢地戰鬥。」
　　「嗯…」我不太懂為什麼天使要這麼說，難道只是加深我的悔恨罷了？

　　「您之所以能聽見她的呼喊，是因為您正在接受他們的召喚。」
　　「呃？」召喚？什麼召喚？
　　「現在還不是您休息的時候，您還有未完成的任務…」天使繼續說著「我將引導您，請閉上眼睛，保佑您在將來的路途能一帆風順，我們在遙遠的未來再相見了，羽鳥 純一…」

　　天使發出一陣讓人無法睜眼的強光，將整個天堂捲入強烈的閃爍之中，感覺身體被這陣光芒吹飛，雖然飄浮了起來卻不會難受，像是身體自己失去重力控制般。

　　還未反應過來，意識卻開始慢慢消散，來不及給自己下一個想法隨即陷入昏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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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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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的感覺，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