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鏡側](八)

　　「對了，姊姊。」
　　「嗯？」
　　「再過四天...不對，三天，」小司拿出手機確認日期「就是小此的生日了呢。」
　　「咦？啊，」小鏡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點頭「好像是。」
　　其實小鏡不是不知道，只是佯裝忘記罷了。

　　「而且小此也要十八歲了，所以我想啊，我們幫她準備個特別點的生日禮物好嗎？」小司笑了笑。
　　「特別的，生日禮物？」小鏡原本正煩惱要送些什麼禮物才好，小司突如其來的提議正中她下懷。
　　「是啊，特別的。」

　　距離上次小鏡和此方的誤會已經是三個星期前，幾天前小鏡才主動打破這個僵局。
　　在冷戰與和好一來一往之間，小鏡再度深刻的體會到時光的無情法則。
　　不知不覺就要是此方的生日了，小鏡一半出於補償、一半出於義務地想幫此方辦個熱鬧點的生日派對。
　　不過此方家裡已經決定要辦個派對，所以也不必考慮這些相關事宜，但小鏡仍決定要全力以赴。
　　畢竟這是此方高中時期的最後一個生日了，下次再舉辦時大家已不知身處何方。

　　「那麼，小司妳有想到要送些什麼嗎？」小鏡問著。
　　「嗯...」小司歪著頭想了想「小幸說可以作一些手工織品，不過我還不知道要作什麼就是了。」
　　「這樣啊。」小鏡的神色有些低落。
　　不是因為這項禮物不夠好，而是因為『手工』這部分對小鏡而言實在是個挑戰。

　　再與美幸討論後，小鏡等人才終於決定織品的樣式。
　　小鏡有些無力的看著小司去圖書館找來的教學書。
　　展示圖上的是毛線編的娃娃，看起來有些像現在流行的巫毒娃娃，但又有些不同。
　　小鏡嘆了口氣，要不是小司信誓旦旦的說會負責教她，她壓根兒也不會想到要做這種東西。

　　晚上，小鏡盡可能地挪出時間與小司開始學起編法。
　　「這個是線結，先從這裡開始纏繞，然後弄出雛形...」小司一邊示範一邊解說著，小鏡則專注地盯著小司流暢的動作。
　　小鏡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後，照著小司的範本纏繞著線結「這樣嘛？」
　　「對，對，這樣，然後...」小司指點小鏡手上有些錯亂的線頭。

　　小鏡雖然滿腹不甘願，但手邊的動作仍沒停過。
　　對於這種一線又一線，繼沉悶又繁雜的動作實在感覺不到一絲興趣，也曾懷疑過織圍巾的人她們的耐性究竟從何而來。
　　不過這是要送給此方的禮物，況且又是自己親手製作的，小鏡對它一點也不怠慢。

　　即使如此，比起手藝精細的小司來說，小鏡的速度還是慢了一大截。
　　忙碌了一陣後，小鏡的毛線團還看不出是何物，小司手中已經有個雛形的人偶出現了。
　　「小司的動作真快吶。」小鏡有些自嘲地嘆氣。
　　「不會啦，正所謂慢工...咦，出...」小司似乎是想引經據典，但忘記了諺語的句子。
　　「慢工出細活嗎？」
　　「啊，對。」小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

　　小鏡看著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的線團，甚至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它會成為毛線人偶。
　　雖然知道小司一定會幫她的忙，但頑固的自信仍促使小鏡繼續製作，即便是一次又一次的繁瑣手工。

　　距離此方的生日越來越近，三人的秘密禮物進度也不急不徐的成長著。
　　美幸和小司另外負責了此方人偶的部分，雖然小鏡也想幫忙，但自己手邊的工作就已經讓她忙不過來了。
　　晚上讓人昏昏沉沉的手指運動使得小鏡白天也不自覺地開始憑空浮游。

　　一編，一織，小鏡的心情也隨著人偶的完成度而逐漸明朗。
　　在這十來個小時中小鏡又發掘了不少特別的想法，除了對於手工藝的心得之外，還有對於此方的心情。
　　雖然是個漫長又無聊的工程，但小鏡卻逐漸樂在其中。
　　也許是要送給此方的緣故吧，不知怎麼的小鏡竟然萌生了為心儀的男生編織圍巾的期待感。
　　那些秉持著這個想法的女孩子也是以同樣的心情在打著毛線的吧。

　　不，她們是為了男孩子，可此方是女生吶，小鏡搖了搖頭否認這個突入腦海的想法。
　　但無法否認的是小鏡也為了這個禮物卯足了全力，以時間換取笨拙手感的不足。
　　矛盾卻微妙的情感就在毛線頭下逐漸構築了。

　　距離此方生日只剩下一天，小鏡卻只完成了七成左右的進度。
　　看來不趕快不行了，小鏡一想到這就不自覺地加快返家的腳步。

　　當晚，小司已經在為手邊的兩隻人偶作綴飾，而小鏡卻仍與毛線奮鬥中。
　　「姊姊，需要幫忙嗎？」看著小鏡因為加快速度而有些失序的雙手，小司不禁提出援助。
　　不過小鏡的堅持小司也是心裡有數，所以她也不期望小鏡肯讓她幫忙。
　　「不用了，這是我的部分，我自己來就好。」
　　記得昨天美幸也問過一樣的問題，小鏡給的當然也是同樣的答覆。
　　「嗯，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儘管說唷。」小司只是淡淡地回答，隨即將焦點擺回手上快完成的人偶。

　　上帝是很公平的，小司平時雖然有些笨手笨腳，但對於家政方面的才能卻是精巧許多。
　　相對地，平時精明的小鏡對這類才藝就不太拿手，從兩人手上的人偶就能說明一切。

　　但先天的不平等處總能靠後天的努力來彌補，小鏡深信著這點，所以她的工作不希望任何人來插手。
　　就算是出於善意的小司，只要幫了她一部分，這個小鏡人偶就不再是小鏡一個人獨力完成的了。
　　也許對這點堅持一點意義也沒有，但人性根深蒂固的心態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所以小鏡也繼續抱著這個信念追趕不足的部分，即使要投下今晚的所有時光也在所不惜。

　　再黏上最後一枚布飾後，長得和小鏡神似的人偶終於完成了。
　　小鏡先發出了自豪般的嘆氣聲，接著以欣賞的眼光看著這費時不斐的人偶。
　　這可是幾乎百分之百都是小鏡親手製作的，如果撇開一些困難到小司得出手幫忙的部分的話。

　　「哇，姊姊完成了呀。」小司見狀湊上來，與小鏡一同分享這輝煌的一刻。
　　當然，小司手邊的兩隻人偶早已完成，但出自於小鏡的堅持而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是啊，這東西還真累人，下次打死我也不會再做了。」小鏡半抱怨地念著，但臉上卻展露毫無關聯的自傲神情。
　　畢竟這也許是小鏡有史以來最精緻的手工品了。

　　「這樣排起來，姊姊妳看...咦？」小司將手邊的人偶排成一列，卻因查覺到特別的狀況而有些驚訝。
　　「呃...。」小鏡也啞口無言。
　　畢竟當一個體型尺寸都大一號的人偶在同伴中是很顯眼的。
　　「好像...大了點耶。」小司搔著臉頰傻笑著。
　　「怎麼會？我明明就按照妳說的去收線，怎麼會差那麼多？」小鏡抗議地問著，就像同樣的問卷卻得到不同分數般的心裡不平衡。
　　「也許是不小心多了一點點吧，」小司只能安慰她「而且這樣也挺可愛啊。」
　　「是嗎...。」看著自己的小鏡比起旁邊兩隻像是巨人種，也許此方看到又會笑她手笨了。
　　不過此方肯定不會拒絕她的好意，想到這裡小鏡也不得不寬心了。

　　隔天早上，姊妹倆與美幸相約在此方家附近的車站。
　　原本是預計早上九點要抵達的，不過臨時收到小優的通知，所以稍微改變了下作戰計畫。
　　「啊，學姊好。」前來應門的是小優，臉上已透出些微的忙碌神情。
　　「小優同學妳好，要用的東西我已經帶來了。」美幸說著遞過手上的紙袋。
　　這是為了此方而偷偷準備的布置道具，也算是生日派對的驚喜之一。
　　說著唯姊也出現在大家的眼前，頭上已迫不急待地掛著派對帽了。「啊啦，沒想到此方比想像中的還要早起咧。」
　　「大家快來準備吧，到時候此方起疑的話就來不及哩。」唯姊以交通手勢吆喝著眾人。

　　走進客廳，桌上散落著五彩的紙緞和未充氣的氣球，這些都是為了下一刻而準備好的物品。
　　雖然要準備的飾品不少，不過含此爸在內也有六個人，所以動工起來也迅速不少。
　　「幸好此方有妳們這群好朋友，她還真是幸福啊。」此爸一邊掛著彩帶一邊有感而發地說。
　　「別這麼說，叔父，平常我們也受此方同學的照顧了。」美幸笑著應答。
　　「要是我能被妳們這樣的女兒圍繞在身邊就好囉，死也無憾了。」
　　「......。」小鏡無語地繼續吹著氣球，此刻不想回答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

　　即使距離從此方家回來已經兩個多小時，小鏡和小司仍沉浸在白天那場派對的氣氛中。
　　兩人聊起當時發生的趣事，就像初見到煙火的小孩般滔滔不絕。
　　「小此她打開禮物時，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呢。」
　　「是啊，也不枉費我們這樣不分晝夜的努力了。」
　　小鏡還清晰地記得，此方見到這四隻手工娃娃時，那份從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難以言喻的驚喜表情。

　　那是無法偽裝的，真心感到喜悅的純真面容。
　　雖然小鏡之前一直抱怨這份手工的麻煩與費時，但一瞬間看見此方的臉龐，渾然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這有些微妙的感覺是...小鏡自己無法給個精準的答覆。
　　甚至該說是不知從何回答起。

　　「嗯？姊姊？」小司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手。
　　小鏡連忙從思緒中拉回「呃、啊？」
　　「姊姊是累了嗎？今天玩得太盡興了，其實我也有點累了呢。」
　　「啊，是啊，那就先到此為止好了。」小鏡回以一笑，隨即開始整理桌上的筆記。
　　其實從回家後，心神還未安定下來，原本預計的進度也幾乎沒有進行。
　　畢竟在最近煩悶的高中生活中，已經很難找到些許的樂趣，只能從零星的碎片中搾取一絲娛樂。
　　所以就算是把此方的生日派對當作理由，稍微紓緩一下心情也是無可厚非的。

　　只是日子越過越快了，而這次幫此方慶生也是高中生涯中的最後一次。
　　小鏡把左手倚在桌上撐住微傾的下巴，看著貼在書桌旁的大頭貼。
　　那是此方半強拉地要大家一起合拍的紀念照。
　　雖然已經是好一陣子以前的事情，不過照片中笑得燦爛的女孩和剛剛滿十八歲的她似乎沒什麼變化。
　　小鏡甚至希望能永遠停留在這段時光，別在讓時間不斷地消逝在回憶中了。

　　原本以為此方在睡前還會打給她的，小鏡有些黯然地將手機擱在一旁。
　　也許此方今天也太過盡興而疲累了吧，這麼想後小鏡還是決定不打給她了。
　　不過，以那夜貓子來說應該是不會這麼早睡的，況且此方的父親今天還送給她一款叫不出名字的電腦遊戲，也許此方現在正沉浸在遊戲的世界中吧。
　　分析透徹的小鏡不禁有些得意，明天如果看到此方的倦容還可以好好地損她一下。

　　但一想到睡覺，小鏡不禁又想起此方今天突如其來的對話。
　　『「這是小司提議的，因為我根本不會弄這種東西嘛，為了學作法還花了一堆時間。」
　　「咦，小鏡的特別大隻耶，我知道妳想減肥，但也沒必要這樣暗示吧。」
　　「囉…囉嗦！我只是不知道怎麼收線所以就纏過頭了而已，不喜歡妳可以不要啊！」
　　「啊啦，開玩笑的嘛，我晚上會抱著她睡覺的，就像抱著小鏡一樣溫暖呢。」
　　「……笨蛋。」』
　　此方看到小鏡製作的娃娃時所說的話，看似平凡的互相調侃拌嘴，但此方那句話讓小鏡的心突然加速了零點五秒。

　　『我晚上會抱著她睡覺的，就像抱著小鏡一樣溫暖呢。』

　　「哼...才不會讓妳抱，笨蛋。」說完小鏡關上燈，扭過身子進入夢鄉。

--------------
最近碰上了一些麻煩事,原本預計兩三天一篇的進度又要被無限拉長了
請各位別見笑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