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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妖異奇譚》第六十七回:深淵

徐行 | 2023-06-28 21:00:05 | 巴幣 6 | 人氣 118

連載中第三卷:神龍問春
資料夾簡介
北方饕餮戰進入尾聲,千年凶獸的真身是⋯⋯?下一站東方向家,充滿迷信與不安的外鄉!

  任鎗朦朧地睜開眼睛時,除了全身上下的關節都在鬼叫著痠之外,還真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只有小擦傷小破皮,手腳也沒斷或被卸下來,就是被綁著維持一個姿勢久了,不太爽快。

  以被四凶綁走的下場來說,好得他都要謝天謝地了。

  他隱約看見窗臺上坐了個人,扭過頭來見他睜眼便道:「餮,他醒了。」

  接著一塊大白饅頭就被塞到臉前佔了視野。

  也不是第一次了。任鎗不情不願地張嘴咬了口,那東西硬得根本不像饅頭,偏偏味道就是。

  今天是他被綁的第三天。

  任鎗嘴裡鼓鼓囊囊地道:「⋯⋯我想吃熱騰騰剛蒸好的,不要這種冷到硬掉的。」

  窗台上那人一眼都沒分他:「活著就行,閉嘴快吃。」

  跟綁匪要求改善待遇其實滿可笑,他本就不期待會成功,認命地再咬一口。

  任鎗分了點眼神看清逼他吃饅頭的這人,舞衣是蠟梅穿著的沒錯,臉倒是不太相同,原先蠟梅臉上沒有這種複雜的蝴蝶刺青。

  她的頭被砍掉後又新長了一顆回來,有刺青的是後來這張臉。饕餮一個變兩個,窗台上坐著的那個大概是從原本的頭部再生出來的,現在餵饅頭這個則是原本的身體。

  他聽窗台上那個喊眼前這個「餮」,就猜窗台上那個是「饕」。

  他發現饕和餮並不真如他起初所想的那樣壞⋯⋯好吧,綁架他、餵他吃冷硬的饅頭是挺壞的,卻沒傷他一絲一毫,只用那些紐帶把他纏緊了不讓逃,還會給東西吃給水喝。

  雖然他知道這都是有目的的。饕餮要用他換白虎,所以不能讓他死了,卻還是挺意外。當初說好的條件裡可不包括「把他完整地還回去」,本以為自己會被喪心病狂地弄得少胳膊少腿、奄奄一息,倒是沒有。

  他把最後一口饅頭吃下去,乾得差點噎到,對著塞水給他喝的餮問:「妳們原本就是兩個人嗎?」

  餮:「可以說是一個,也可以說是兩個。只有頭被砍下來了,我們才會分開。」

  任鎗:「哦。那為何這麼執著要找白虎?他到底對妳們做了什麼?」

  餮:「他⋯⋯」

  「閉嘴。」窗台上的饕出聲了。她懶洋洋地翻下來,冷著那張除刺青外和餮一模一樣的臉:「你是被抓來做人質,不是來問話的。再多嘴就吃你一條手臂。」

  這說話方式、表情就和起先的蠟梅一樣了。想想如果饕是頭,餮是身體的話,思考和說話大概也都是饕負責,畢竟餮感覺和蠟梅不盡相同。

  饕多瞥了餮一眼:「還有妳,太多嘴了。做什麼一一回答。」

  餮沉默著低下頭去,倒是看不出她反應如何。

  任鎗原本還想多從餮嘴裡套點情報出來,真是出師不利。他正暗自嘆息,窗台那邊又傳來了點動靜。

  「可真讓我好找了,想不到妳們還是在戲樓。」這聲音是男人。任鎗警覺地抬頭,窗前立了個一身黑衣摻紅、戴斗笠的男子,笠緣壓得太低而看不清他的全臉,倒是斗笠尖墜著那一串鮮紅念珠,搖曳著格外顯眼。

  她二人同時喊:「大人。」
  
  他年輕的嗓音裡帶著笑意,和他那不羈的身影一樣輕巧而從容:「我記得你們約的是亥時,就來看看籌備得怎麼樣。」

  任鎗立刻警戒起來。能讓身為四凶的饕餮對著喊「大人」的妖魔會是誰?他想一定不是同樣位列四凶的其他三者,而是——

  饕:「您老人家還特地跑這一趟。」

  男人從窗台邊晃過來:「聽說捉到了一個任家的孩子,就是想看看是哪一個。」

  任鎗一雙眼睛滿是恐懼與警戒地死盯著他。想通這個男人可能的身份後,他怕得手腳不停顫抖,要不是有紐帶捆著就要跌到地上了。

  「嗯⋯⋯眼神不錯。」他捏著任鎗的下巴左瞧右看了一會兒,那隻手就像死人一樣冰涼。

  任鎗感覺他的心臟都快停了,還想輸人不輸陣地說點俏皮話,嘴巴卻不聽使喚。

  饕:「您說過在找任家的孩子。」

  男人:「是,不過不是他。不要緊,我已經知道是哪一個了,只是還要再等一下。」

  這傢伙⋯⋯在找他們?現在的任家只剩下他們三人。既然不是任鎗,就是任鉉和任鈴的其中一個。不過礙於他妹妹身份特殊,任鎗幾乎直覺認為就是任鈴。

  可是為什麼?找到復祖然後殺掉?那他大可直接說「我在找復祖」,饕餮就會直接把任鈴捉來,但他卻說「任家的孩子」。

  他找任鈴興許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而是和任家本身有什麼關係?任鎗心疑。

  「捉他是因為想和白虎打一架?」男人一鬆手,任鎗才感覺自己緊張得痛的心臟重新開始鼓動。男人起身,向饕餮道:「我是不反對妳們尋仇,但畢竟還有玄武,不能太大意。」

  他悠悠走回窗台邊,抬眼看了下夜色,多半就要走了:「啊,還有,我還有事情需要在找的那個孩子幫忙,所以不許殺。」

  饕:「那孩子以外的?」

  男人:「隨便你們。對了,我想姚家多半會下來一同壓陣,所以把附近所有妖魔都調過來了,妳們可以看著辦。」

  餮:「姚家的復祖和抄本呢?」

  男人:「復祖要殺不殺都行,不過玄武那關多半會很難過。抄本一定會被守在本家,不必特地攻上去。說到底是妳們想向白虎復仇,我就是來看看,順道叮囑幾句——別殺了我要找的人。」

  他說完又輕輕躍過窗台,消失在沒了燈火而顯得死寂的紅鶯園黑夜之中。像一片被風吹來又吹走的雲般,來時走時都靜悄悄地。

  好極了。如果白虎和玄武不敵饕餮,不管他要找的是任鉉和任鈴中的哪一個,最壞的情況便是另兩個任家的孩子都死定了。

  身為「死定了」的那倆可憐孩子之一,比起性命受脅的恐怖,他還更擔心妖魔找他弟妹有何貴幹。畢竟是妖魔,一定沒好事。

  任鎗本想壯著膽子去向饕餮刺探她們那位大人究竟盤算著什麼,還不等他做好心理建設,便聽被饕餮兩人扔在一旁的懷古開始發出聲響,波動奏起的定心清音不絕於耳。

  「⋯⋯真難聽。」換是小點的妖魔可能就要魂飛魄散了,饕還只評價了句就溜回窗台邊去坐,不愧是四凶。

  「不能想辦法讓它停下來嗎?」餮甚至直接把懷古拿在手上,塞到任鎗眼前這麼問。任鎗不禁暗歎這定心清音平時驅邪護身還有點用處,對上四凶果真不行。

  任鎗故作冷靜地道:「沒辦法,它感應到自己的兄弟在靠近,就會產生共鳴。」

  他感覺比起饕,餮似乎更單純一些:「兄弟?」

  每次負責餵他吃飯喝水的是餮,現在拿著懷古偏著頭,聽他說這些的也是餮。

  任鎗:「我弟弟的劍和我的劍是兄弟,和我們一樣。」

  成年儀式獲頒佩劍的那一天,任鑼曾同他兄弟倆說過。懷古與傷今是對劍,出自同一塊黑鐵,由同一位匠人打磨,和他與任鉉一樣是一對兄弟,會保護他們。

  任鎗微微彎唇:「看來亥時到了。」

  就像他迫切想見到任鉉,懷古也高聲呼喊著傷今,傷今的主人想必也聽見了,正在趕來的路上呢。


  任家兄妹來了紅鶯園三次,三次的心境都不盡相同。若說頭兩次他們都帶著點探明真相、踏入未知所伴隨的些許不安及興奮、期待,這回似乎一切能和正面情緒扯上點關係的都消失無蹤,只剩滿溢的悲壯與憂心。

  時間是酉正三刻,紅鶯園外山海師一共一百一十三名。姚家本家與分家扣除架設結界、保護洌水內其餘百姓的人手外,能打的全都在這兒了。

  她曾見過張燈結彩的紅鶯園,卻想像不到若滅了火光、渺無人煙,紅鶯園竟是這般冷清死寂,絲毫認不出是同個地方。

  任鉉在她身旁道:「時間差不多了。」

  任鈴一應,兄妹倆一併起身,身後一片黑衣中唯二的兩點光,淨白綴金的任家道服昭示他們風雪中分毫不損的決心。

  任鈴:「嗯,我們走吧。」

  她向姚流打了個招呼,他便對身後二十名本家精銳道:「等到我們三人見到饕餮、確認任大公子安危後,清唱會給你們發來信號。收到信號就立刻圍城、進攻。」

  任鈴、任鉉、姚流等三人在清唱與何羅魚掩護下率先潛入,首要之務就是找到饕餮,確定遭擄的任鎗生死。如果饕餮遵守了約定、任鎗還活著,則任鈴率先嘗試召喚白虎。成,換回任鎗後開始交戰;不成,則靠姚流與玄武暫時拖著饕餮,任鉉掩護任鈴退居二線,再擬計畫。

  若饕餮毀約、撕票了任鎗,則姚家其餘山海師立刻攻入紅鶯園,當即展開驅逐戰,直到黎明妖魔退去。

  姚家本家二十名精銳整齊劃一地回應,姚流一點頭:「若無額外指示,一切照作戰計畫進行,遇突發狀況時以少當家姚汛的命令為絕對優先。祝各位好運。」

  「是,也祝二少爺與任家二位武運昌隆、一切平安。」領頭的分隊長向三人一躬身,目送他們離去。

  考量到饕餮是四凶,即使有神獸玄武,姚家依然未輕敵。派出百名山海師分成約五隊,從五個方位包圍紅鶯園,並由姚汛擔當總指揮。

  召喚白虎的關鍵任鈴則與姚流、任鉉一同擔任先鋒。腿傷未癒的清唱這回不能待在前線,退而求其次地做了後援中樞。她讓何羅魚搭配玄武的法力,強化了防止戰場傷亡擴大的結界,又提高界內「池塘」的感度,讓山海師們可以將池塘作為聯絡網使用,將消息在第一時間傳播出去。

  「姚二公子,您沒事嗎?」任鈴總覺得姚流臉色似乎有些蒼白,看上去還心事重重,可姚流仍是不冷不熱地回了句「無事」。

  「二公子,你的嘴角⋯⋯」任鉉朝姚流點了點自己的左唇角,姚流跟著用手指一撫,竟見一道鮮紅。

  完了,還沒開打就先掛彩。兄妹倆心裡都暗叫不妙。

  任鈴:「您受傷了⋯⋯」

  姚流:「無事。」

  又是那一句無事,他倆都心道無事才見鬼,哪有人無事流血的。

  雖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但姚流若有所思的模樣根本不像上得了前線,想讓他退下去做後攻又不敢。玄武雖和饕餮分不出個勝負,至少還是神獸,保得下他們。要是不讓姚流帶著玄武進去,那才真是送命。

  任鈴「可是⋯⋯」

  「觀測到饕餮移動了,其中一個就在中央大戲樓前。我已經讓人開放西門處的結界,從那裡進去最快。」清唱的聲音透過何羅魚的池塘耳邊響起,時機恰到好處。

  「走吧。」姚流不給任家二人一點追問或勸阻的機會,丟下句話便走了。任鉉和任鈴只能摸摸鼻子跟上。

  關於他受傷的原因,姚流是一點都不可能讓這倆知道的。被自己父親打得見不了人,才三天都只敢送食盒而不敢親去問候,每晚讓玄武給他冰敷才終於體面一點,傳出去不太好聽。

  他在乎的也不是那一點自尊心,而是不能讓任家知道這次出擊是在老當家極力反對之下,少當家姚汛與復祖姚流堅持帶隊,號召起平日裡便信服他倆的山海師們才成行的。

  饕餮挾著的雖是任家人,但北方既出現四凶,姚家斷斷不可坐視不管。換回任鎗的關鍵是任鈴能否順利召出白虎,若讓她知道與自己合作的姚家內鬨不斷,令她不安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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