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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妖異奇譚》第六十四回:開釋

徐行 | 2023-06-25 21:00:02 | 巴幣 8 | 人氣 109

連載中第三卷:神龍問春
資料夾簡介
北方饕餮戰進入尾聲,千年凶獸的真身是⋯⋯?下一站東方向家,充滿迷信與不安的外鄉!

  「是嗎,任大公子他⋯⋯」

  清唱的反應還算冷靜,她又淡淡地問了任鉉他自己可有受傷,他愣著答了無事。清唱再說:「任鈴呢?說她嚇得失神了,清醒著嗎?」

  任鎗被捉、白虎解除現界、姚流不見最好、任鉉在她眼前,該好端端地的人還有一個,就是不見她。

  任鉉說她昨晚嚇得像失了三魂七魄。今天辰時起後不願開口,對誰都只點頭搖頭,是與否答不了的問題便一概不答。

  事發時清唱不在,她沒親眼目擊那場面。但依白虎那般要強,清唱知道他絕不會想在任鈴面前如此慘兮兮地退場。撐都撐不下去,恐怕當真傷得很重,比誰都要清楚白虎性子的任鈴才會更受打擊。

  怪不得醒來後第一個見到的是任鉉,任鈴眼下連自己都顧不上了。

  任鉉:「姑娘身體如何?可要見見她?」

  清唱是念著任鈴的情況,但比想像中糟上許多。若任鉉讓她安慰安慰妹妹,她還真不知道能對一個失魂落魄的人說什麼。但任鉉破釜沉舟地道:「她或許⋯⋯會願意和妳說話。」

  他沒多久就帶著任鈴回來,將她領進房間後按在清唱榻邊的小凳上坐好,又出去了,留給二人一點說話的空間。清唱親眼見著任鈴苦著一張蒼白的臉,坐在她榻邊不停地掉眼淚。

  她二哥說任鈴除了些小擦傷外無甚大礙,就是精神不好。清唱看她小臉慘澹,眼下烏青深重,恐怕一整晚都沒睡好。

  清唱故作輕鬆地道:「一進來就只掉眼淚,我傷還沒好呢。不問問我好不好嗎?」

  任鈴聞言抬起頭來,紅腫的眼裡還在不停流淚,配著黑眼圈和那臉色真是更加淒慘:「清唱⋯⋯」

  清唱哪知她一句話就讓任鈴開口了。可說是開口,她沒真說什麼,喊了清唱一聲後又繼續哭。

  清唱心裡驚得慌。就她所認識,哪怕是之前說起任家覆滅、進棺材作餌還差點被殺,任鈴都沒掉一滴眼淚,更別說哭得像現在這樣大聲。最多和她哥哥們團聚時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場,就再沒了。

  守在房門外的任鉉差點要直接衝進來了。清唱識任鈴不久而不知,看著她長大的任鉉卻很清楚,打小任鈴哭的次數兩隻手就能數完。她小時候常跌倒,卻從來都是強忍著淚水自己站起來;被木劍打得痛了、被先生訓了,也沒見她哭。

  唯一一次,是兄妹三人在山裡玩時,他倆不慎摔了坑裡,讓任鈴回去找大人來幫忙。那時她才五歲,兩條小短腿花了一個時辰才沒迷路、回到家裡找了爹娘來。他倆一被阿爹從坑裡拉上來,就見著阿娘懷裡的任鈴正放聲大哭,就怕兩個哥哥出了大意外。那是他們少數幾次看妹妹哭得那麼傷心。

  兄弟倆心知肚明,他們妹妹不是那麼容易掉淚的人。聽她哭成這樣,任鉉一顆心都絞得痛了。

  「我⋯⋯都聽說了。」清唱不特別纖細,一見別人掉淚就慌得不行,更不知道說什麼能當安慰。讓她哄人別哭,還不如讓她出去和人打一架。

  「是我⋯⋯是我害的,是我一直沒辦法自己召喚他、沒辦法簽約,他用的一直都是自己的法力,我還讓他去和饕餮打⋯⋯」任鈴說著還時不時抽泣,得聚精會神才聽得出她說什麼。

  任鉉說過白虎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他們救人,才會落得法力耗盡。清唱嘴不甜,說不出什麼好聽話,只能有幾分事實就說幾分:「也是多虧猛虎破天,疏散作業才得以在無人犧牲的前提下完成,他不會怨的。」

  「就是因為他不怪我,我才更難過⋯⋯」任鈴抽著鼻子道:「我的命是他救的,是他帶著我走上該走的路。要是沒有他,我大概早就沒命了,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任鈴提過任家遇襲時她差點也沒命,是莫名被召喚出來的白虎保下了她。她也說過召出白虎的不是她,而另有其人。可誰都知道能召神獸的只有復祖,清唱本還不把這當一回事,但倘若真是任鈴召出的白虎,又怎會沒簽契約?

  任鈴:「這下害他因為法力耗盡而消失,還讓鎗哥哥被抓走,我⋯⋯」

  眼看她說著又要哭起來,清唱連忙道:「慢著,妳哭也於事無補。」

  任鈴:「我知道,對不起⋯⋯只是我⋯⋯」

  清唱一喝:「就說不要隨隨便便道歉,我說過多少次了!」

  任鈴被炸得差點又吐出一句「對不起」,趕緊懦懦住了嘴,眼淚還在掉。清唱自覺口氣兇了,擺了擺頭轉換情緒。

  幸好這招挺管用,任鈴暫時不哭了,清唱再說:「若問心無愧,就不要道歉。妳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沒做錯任何事情,還道什麼歉?」

  任鈴睜著那雙被淚盈得水靈的眼,抽抽咽咽地直盯著她。

  她本還怕這口氣重了,可能讓任鈴哭得更狠,現下小淚人兒卻在膝上蜷著手指,忍住不哭了。

  見她這副倔強樣,清唱心裡莞爾:她老早就看出任鈴表面上是個和氣的大小姐,脾氣卻是又硬又固執,還不服輸。

  清唱:「妳知道為何走到這一步,我依然說妳沒錯嗎?」

  「為何?」任鈴吸著鼻涕,怎麼也想不通。不就是因為她自個兒召喚不出白虎,白虎沒有契約在身就只能耗著自己的法力現界。這都過了二月有餘。他身為天官之首撐得久,甚至還和饕餮打了一架,可說起敗北的主因,還是身為復祖的她。哪裡沒錯了?

  清唱:「因為妳選擇做正確的、該做的事,猛虎破天不會怨妳,我也絲毫不覺得妳有哪裡做不好,妳不需要道歉。」

  任鈴:「可是⋯⋯」

  清唱:「妳又不是甘願中封靈咒、被嘲笑成烏龍復祖的,妳何錯之有?」

  任鈴癟了癟嘴,向姚傅莫等四家如何說她,都有風聲傳進她耳裡,她自己最清楚。多年來的委屈在應龍一席話後沉冤昭雪,清唱一句「何錯之有」讓她心一軟,眼淚又撲簌簌地開始掉。

  清唱:「再說,不管猛虎破天原來如何看待妳,就這一件事情,我覺得他絕不會怪妳。」

  山海師多以救助凡人為優先要務,往往容易將自己的生死安危置於度外。讓白虎去拖住饕餮,其他人趁隙趕緊搜救已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神獸不老不死,只要她有辦法再喚他出來。

  清唱:「想想庚辰山那會兒,妳不是自己一個在棺中等剝皮鬼來,讓猛虎破天先帶大家躲避嗎?」

  她抽抽鼻子,點了點頭。清唱續道:「他一定那時就明白妳心性正直善良,知道身為山海師該先救人,所以儘管他百般不願,依然照妳說的去做。一是因為妳是復祖,他有義務聽命於妳;二是因為妳的決定合情合理,他不能不做。」

  清唱左瞧右瞧,找見一塊適合的帕子塞給任鈴。她可不想見任鈴掛著兩條鼻水:「不管是妳還是他落入危險,你們彼此一定都不願意。上次是他為了大局,聽從妳而選擇先救別人,這次只不過是立場對調。妳獨自對上剝皮鬼那會兒,可有怨過猛虎破天沒來救妳?」

  任鈴擺首。

  清唱:「這就對了。就像妳不怨他,他也一定不會怨妳。」

  任鈴:「真的嗎⋯⋯」

  清唱:「真的、真的。妳看看他平時多疼著護著妳,對妳好都來不及了還怨妳啊?」

  想想好像還真是,任鈴被這話逗得笑了,頰上還帶著數道淚痕。

  清唱:「再說,他丟下妳的問題才比較大好不?妳可是人類,哪像他受什麼傷都不痛不癢。他都敢把妳扔在山裡,讓他去跟饕餮打一架有什麼?再召喚他不就好了。」

  任鈴喃喃道:「再召喚⋯⋯」

  「是。」清唱不覺得任鈴真這麼傻,興許只是哭得忘了,但仍道:「猛虎破天是耗盡了自己的法力,估計有一段時間無法自行現界。但不表示妳不能召喚他出來呀?」

  任鈴沒答什麼,一雙淚眼眨巴眨巴,擠得淚珠直掉。但清唱看得出來她似乎快想通了,便再幫她一把:「召喚猛虎破天出來後和他簽約,妳可以早點見到他,他有了契約主後也不會再有這種慘劇,不很好?而且沒記錯的話,饕餮還點名要猛虎破天露臉才能換回妳兄長呢。」

  任鈴呆呆地順著話說:「是⋯⋯所以我⋯⋯」

  清唱:「現在午正一刻,快去吃飯。我們未初一刻校場見。」

  任鈴一愣:「校、校場?」

  此時時機恰好地,門外侍女一聲傳來:「打擾了,二少爺命我送粥過來。」

  清唱到今天還沒吃過一頓飯,門外那是她的第一餐。雖然不屑姚流的人,可沒說不屑他弄來的食物。

  「來得真準。」清唱又看了一眼傻住的任鈴,道:「我要吃飯了,妳留下來是想餵我吃不成?」

  任鈴:「咦?不,我不是⋯⋯」

  清唱:「妳要道歉也別對著我,妳沒有哪裡對不起我的。若真覺得對不起猛虎破天、想和他道歉,就早日喚他出來,讓他親自聽。」

  雖然清唱覺得,白虎的反應八九不離十和自己的一樣。

  任鈴:「可、可是妳的傷還⋯⋯」

  清唱:「我只傷了一條腿,不是整個人都廢了,上上校場教教妳能有什麼難?」

  任鈴:「我沒說妳廢了⋯⋯」

  清唱:「午正都要二刻了,再不去吃小心在校場上吐出來。」

  任鈴立刻起立道:「我、我立刻去!」

  她慌慌張張跑去開了房門,那侍女進來把粥放好在清唱榻邊的小桌上,馬上就被任鈴揪著給她準備飯菜。清唱都被她那樣子逗笑了,儘管只是那張冰塊臉上微乎其微的幅度。

  「清唱!」任鈴前腳都過了門檻還回頭來喊,喊得清唱抬起眼看了過去。任鈴揚起了微微的笑:「等會兒見!」

  喊完一聲又沒了蹤影。她來時像一陣暴風雨,帶著傾盆大雨般的淚來,放晴了又像一陣和煦微風而去,還留點暖陽餘溫。

  清唱拿她沒轍似的笑了聲。聽那轟轟烈烈的腳步聲遠了,她刻意拉高點音量道:「我都不知道堂堂任二公子還有聽人牆角的興趣。」

  語畢,果然又傳來腳步聲,門輕輕地開了,任鉉從外頭探進一顆腦袋,掛著活一副做賊心虛的笑臉:「果然瞞不過清唱姑娘。」

  清唱:「說什麼瞞,不是一開始就沒走過。」

  任鈴來時有兩個腳步聲,走時也兩個,只不過來時另一個是任鉉,走時另一個是送粥的侍女。清唱聽得出他一直待在門外,至於任鈴為何沒發現,也許是滿腦子想吃飯了,又也許是任鉉機伶地藏在門板後了。

  任鉉:「小鈴方才大哭是不是嚇到姑娘了?給姑娘賠不是。」

  清唱:「是嚇了一跳。我以為二公子會衝進來教訓我一頓,幸虧沒有。」

  還真被猜到了。任鉉心裡慌了一把,表面上還是笑:「看她進來跟出去時簡直是兩個人,清唱姑娘比我這個親哥還會哄她,何來立場教訓。」

  清唱:「我只是說了該說的話而已,到底決心振作起來的還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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