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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詠嘆之詩 -III章- 風雪之夜-III

山巔一寺一壺酒 | 2022-03-16 01:33:34 | 巴幣 1000 | 人氣 140


 
La poésie avec soupir de météore
流星詠嘆之詩
The poetry with sigh of meteor

III

風雪之夜III
 
 


 
 
 
巨熊的怒吼伴隨呼嘯而過的風雪,時而交織、時而重疊,混合成一首獨特的樂章。一旦樂章奏響,這頭憤怒的野獸便會揚起佈滿利爪的熊掌,一掌接著一掌,毫不停歇地拍向倒臥雪地的少女。
熊掌落在桂莉芙耳畔,瞬間激起大量雪花,調皮地鑽進細小彎曲的耳孔,凍得她耳根發疼。然而現在的她可無暇顧及這些頑皮的傢伙,因為只要稍微偏過一米,不,半米,她的臉就會變成一團肉泥。
太狼狽了,桂莉芙。少女小心地屏住呼吸,暗暗流下一道冷汗。
與熊進行近距離的搏鬥實在太過愚蠢,也許她得帶上威力強大的十字弩,但是又有誰能料到今夜的對手竟然是頭巨熊?
少女深吸一口氣。
沒錯,她不能在此失敗。
桂莉芙的視線再次轉回巨熊身上,緊張地握住手中的短劍,她得搶在巨熊張嘴撲咬的那一瞬間,奮力將短刀刺進牠的咽喉,因為那是最危險的時刻,同時也是殺死巨熊的最佳時機。
少女很快就等到了這次機會,就在巨熊張開佈滿利齒的血盆大口,挾著一聲狂吼,憤怒地撲向她的雪白頸項,同時少女也刺出了手中的短劍。不過這次她的短劍並未刺中巨熊,巨熊也沒能殺死少女,這時的牠還來不及闔上強健有力的下顎,劇痛已經從後腿蔓延來,疼得牠一時停下嘴邊的動作,直挺挺地立起身軀,仰天咆哮起來。
此時牠的哀鳴響徹整座森林,痛苦、淒厲、狂野,彷彿整個世界都因此撼動,就連落下的白雪都得刻意避開。
少女並不曉得巨熊為何會有如此舉動,但是她明白這是脫身的大好機會。趁著巨熊陷入狂暴的短暫空檔,桂莉芙迅速地於雪地上翻了幾圈,一鼓作氣脫離了野獸的攻擊範圍,順帶重整戰鬥的姿勢,惡狠狠地瞪向眼前那頭胡亂發瘋的巨熊。
在這之後她總算明白巨熊為何怒吼––––少年握持的那把銀白大劍已經刺進了巨熊的後腿,並且隨著他的奮力拉扯,那道傷口正在不斷湧出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附近的雪地。顯然那是少年的全力一擊,當時的他沒有時間考慮太多,僅是憑著本能揮出手中的大劍,奮不顧身地阻止這頭襲擊少女的巨熊。
很不幸地,他的奮力一擊非但沒能殺死巨熊,甚至還讓大劍深深沒入巨熊體內,無法輕易拔出。
 
「諾爾,快點拔出你的大劍!」桂莉芙迅速自雪地站起,大聲提醒這名意外援軍。
 
諾爾當然明白,但是無論他再如何努力,這把大劍依舊紋風不動。
 
「抬腿抵住巨熊的後掌,同時拔出那把大劍!」
諾爾按著桂莉芙的指示,這次總算拔出那把染血的白銀大劍––––雖然在那之後他跌了個四腳朝天,倒也順勢躲過了巨熊的憤怒回擊。
不過接下來可就沒再那麼好運了,在疼痛與憤怒的催化之下,這頭野獸將變得更加兇猛、不可理喻。
巨熊怒不可遏地迴轉過身,一掌拍上諾爾尚未持穩的劍身。
大劍應聲飛了出去,孤伶伶地落在不遠處的樹下,迫使少年踉蹌退後幾步,狼狽地跌坐雪地。然而憤怒的野獸並不打算留給他喘息的時間,牠迅速轉向驚慌失措的少年,猶如雷霆萬鈞之勢,咆哮著瘋狂突進。
諾爾驚恐地瞪大雙眼,拚命掙扎起身,旋即又跌回原地––––他的雙腿居然發麻了,偏偏還是如此緊要的關頭。無論他如何使勁捶打,該死的雙腿仍舊不願聽他號令。
然而巨熊並未給予對方機會喘息,牠迅速地在少年面前站起,憤怒地拍下一掌。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
唯獨桂莉芙仍在雪地奔跑,試圖挽救少年的性命。寒風中,少女向少年伸出了手,但是無論她再努力,依然只能握住諾爾與巨熊的背影。
 
「將軍。」布里恩瞇起雙眼,彷彿已經看見少年的下場。他會被野獸撕成碎片,流出腥紅的內臟,然後悲慘地在雪地匍匐爬行,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諾爾輕閉雙眼––––這次真的結束了,他想。
霎時,所有的過往回憶都自他的腦海閃過,身處普林斯頓的流浪過往,曾經邂逅的每一個人,有過的美好與痛苦,就好似上一秒鐘才發生過。
 
忽然,這時他想起了女孩的笑容,曾與他一起躲在金黃色的麥田堆裡,玩著孩提遊戲的女孩。
她有著一頭猶如麥田的金色長髮,與夢中的少女不同,他們曾一同在草原上奔跑,一起眺望遠方的高山,一起渡過山間的小溪,一同分享彼此的生活––––直自那日來臨。
那是距今八年前的事情。
那日也恰如今夜,是個風雪漫天的夜晚。
自此以後他的人生就此改變,少年失去了那夜以前的記憶,那些最關鍵的、最不該遺忘的記憶。
曾與少年朝暮相處的她,諾爾再也沒能遇見,直至今日…他甚至連女孩的容顏也無法想起。
回憶至此,諾爾感覺自己的情緒意外平靜。
他能聽見平穩的心跳,感受到拂過耳畔的冷風,甚至是落下的飄雪。
然而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也好,或許在另一個世界,他能再次遇上那名金髮的女孩,與她重逢於溫暖的金色麥田。
 
「真的是這樣嗎?」
 
提出質問的是那位經常闖進夢中的金髮少女,她身穿一襲白色的連身長裙,飄散著凌亂的長髮,逕自來到身陷幻境的少年身旁,湊近他的耳畔低語:「你要放棄嗎?放棄過去的所有努力,停止這趟追尋流星的旅途?」
「若是如此,為何你得受盡人們的恥笑,備受異鄉的村人欺凌,過去這八年的流浪、所受的痛苦又為了什麼?諾爾…你難道全都忘記了嗎?忘了那些輕蔑的表情,那些笑著貶低你的人們,比起現在,你不是還歷經過更可怕的危險嗎?」
「站起來,我教過你如何面對強敵,」那是每當夢醒以前,他總會聽到的噩夢呢喃:「我的戰士…」
 
語音甫落,他醒了。
少年疑惑地半睜開眼,那對發麻的雙腿已經不再顫抖,眼前的巨熊也配合地放緩速度,每一毫秒他都能分辨清楚。
野獸的全力揮掌自他耳邊呼嘯而過,直接命中少年身後那棵倒楣冷杉。冷杉先是搖晃幾下,窸窣落下幾簇枝上的積雪,隨後發出一陣清脆的斷裂聲響,應聲斷成兩截。
諾爾狼狽地在雪地翻滾幾圈,驚險躲過迅雷般的致命一擊,接著他心有餘悸地回望斷成兩截的樹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要是那一掌擊中他的胸口,連他都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
 
「我的天…太誇張了。」
確實誇張,就連布里恩與菲爾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一臉訝異地望向少年,腦中爬滿剛冒出來的疑惑:剛才究竟發生什麼事情?這傢伙到底施展了什麼魔法,竟然能夠避開巨熊的全力一擊?
然而他們的困惑還沒得到解答,巨熊的咆哮已經再次響起。
野獸一邊嗅著少年的氣味,一邊舞起紛亂的白雪,恣意地於林中的雪地肆虐。諾爾則是趁著這時躲進隱蔽的樹叢,雙手握緊沾染獸血的銀白大劍,安靜等待出手的時機——可惜他想得太美好了,受傷的巨熊可不會給他機會。沾染劍身的獸血很快便出賣了諾爾的位置,讓牠能夠輕易揪出藏身暗處的少年,循著諾爾的所在方向直奔而來。
「他媽的。」諾爾悄悄暗罵兩聲髒話,匆忙躲過迎面掃來的凌厲一掌,接著又在雪地翻滾滑行幾圈,直到那頭巨熊與他拉開一段距離,這才步履蹣跚地站穩腳步。
少年氣喘吁吁地撐著大劍,任由凜冽的寒風刮過雙頰、白雪飄過眉尖,堅強地再次站起,牢牢抓緊劍柄,雙眼注視前方,踏出紮實穩固的步伐,這一次他要與這頭巨熊一決勝負。
大劍的握柄被抬高舉起,鋒芒的劍身傾斜在後,致命的劍尖埋藏雪中,等待著破雪而出的時機,屆時它將切下那頭巨熊的頭顱。
它正在等待,等待少年將它掄起,好讓不見月光的風雪之夜增添一輪銀月。銀月將以鮮血作為代價,以野獸的頭顱充當祭品,它會自上而下劈落,毫不猶豫斬斷眼前的一切活物。
巨熊兇狠地瞪視眼前的少年,這次牠沒有繼續向前邁進,反倒向後退了幾步,因為此時的牠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啊,是的,野獸的直覺,那是與生俱來的能力,牠嗅到了危險的氣味。與此前不同,站在眼前的對手遠比以往更加危險,更加強大。
這個架式簡直就是貨真價實的大劍戰士,就連菲爾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噢,可不止有他,布里恩與桂莉芙的眼睛這時更是瞪得大,與其說是驚喜,倒不如說是錯愕。
「來吧,來吧…讓我猜猜,這把大劍會先劈開你的腦袋,還是你的銳牙先將我撕成碎片?」
巨熊先是縮起身軀,警戒地在雪地繞起圈子,偷偷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或許牠的內心在想:說不定剛才那股沒來由的恐懼只是錯覺?也許眼前的敵人並不危險,牠的對手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要是如此,那麼牠可沒有理由畏縮不前,牠得發起攻勢,一舉撲倒眼前的敵人,大力咬碎少年的咽喉。
巨熊咆嘯一聲,筆直地朝諾爾奔去,牠再次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最鋒利的整排尖牙。
少年同樣握住劍柄,暗自估量野獸抵達的時間,準備為這場難以預料的決鬥畫下句點。
轉瞬之間,巨熊已經踏進了大劍的揮舞範圍,拍落衝破寒風的猛烈一掌。
猶如呼應對方的來襲,諾爾同時掄起了手中那把銀白大劍,自上而下劈落。然而他終究慢了一步,儘管鋒利的劍尖高指天際,猶如瞬光落下——但是瘋狂的猛獸卻輕易避過了這劍劈斬,直撲眼前的敵人。
勝負已定,完了。
布里恩不禁張開雙唇,任由叼在嘴邊的煙斗悄然滑落,燙得壯漢大喊一聲。
夜晚的森林傳出一聲轟然巨響,蠻橫地趕走躲在樹梢避雪的禽鳥。
在那之後一切都變得悄然無聲,就好似時間已經停滯凝結。
諾爾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這時映入眼前的既非流淌鮮血的巨熊,也不是血肉模糊、橫飛半空的自己,而是隨風揚起的黑色披風,以及綉印披風上方的纏火大劍。
金色的桂冠葉圍繞在兩側,直立的長劍浴火而生,那是理柏埃遜傭兵團的印記––––長劍浴火金桂葉。
風雪自男子的肩上飄落,凌亂的短髮在寒風中飛舞跳動,那名短髮壯漢與夢中的男子一模一樣,掄著巨斧,黑色的短髮,散發出凶狠的氣勢。
不,肯定就是他。
但是為何菲爾,不,殿下…菲爾殿下究竟為何會出現在他的夢裡?還是說,其實現在的我還在夢中?對,肯定是這樣,一如往常的怪夢對吧?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畢竟夢裡的世界本就毫無邏輯。然而這並不是夢,當他用力捏下凍僵的臉頰,少年立刻便明白是菲爾–麥卡尼擋下了巨熊的猛烈一擊。
菲爾甩開撞上斧面的熊首,一臉嚴肅地指了指刺進雪地的大劍:「小子,面對敵人的時候,別閉上眼睛。」
 
諾爾愣了一愣,緩緩吐出一句:「我還活著,對吧?」
 
「哈!要是下一次你還繼續閉著眼睛揮劍,那我可就不能保證了。」菲爾瞥了一眼,旋即掄起斧頭劈向巨熊。
巨熊巧妙地避開了菲爾劈出的第一次斬擊,但是隨即又迎來了第二次、第三次劈斬,組成一股連綿不斷的攻勢,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風。這陣暴風削過野獸的前腳,並於巨熊身上劃開大小不一的傷口。也許出於恐懼,抑或負傷後的傷口疼痛,這頭猛獸總算屈服於巨斧捲起的雪花之下,縮起身軀後退幾步,接著低鳴幾聲,頭也不回地逃向陰森冰冷的山洞。
 
野獸放棄了這場毫無勝算的鬥爭,人類最終獲得了這場決鬥的勝利,儘管無人為此歡呼喝采。
 
「全部都…結束了?」少女遙望著野獸逃跑的身影,隨後小跑至兩人中間,露出一抹輕鬆笑容:「哈、哈啊…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出手,這真不像你的作風!」
 
「哈!要是再繼續與那頭野獸纏鬥下去,黛絲提妮的馬肉湯都要燉爛了!不,不…這種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直到確認再也無法見到巨熊的身影,菲爾這才放下手中的巨斧,並在結實的腹部搓揉了幾下,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能再多一道熊肉料理也挺不錯的,可惜讓牠逃了。」
 
「噢,我猜現在還來的及,馬肉可是很難燉爛的。」布里恩撿起落在雪地的烟斗,對著腳下的厚靴輕輕敲了幾下,接著走向坐倒在地的諾爾,一鼓作氣將他拉起,順帶接過了少年手裡的大劍:「這把劍先交給我,小子。」
 
「我會完好無缺地帶它回去,諾爾、桂莉芙,你們先回去倉庫避雪,我和菲爾殿下隨後跟上!」
 
「收到!走吧,諾爾,扶著我。」桂莉芙將諾爾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好奇問他:「你怎麼會待在外頭那麼久?尤其是這種天氣…你看起來都快凍僵了。」
 
「哈哈…托妳父親的福,多虧他派給我的試煉。」諾爾靠著桂莉芙的肩膀,踉踉蹌蹌地與她一起越過溪流:「差點我就要凍死在那棵樹上,或是成為那頭巨熊的晚餐…幸好你們及時趕上。」
 
「噗!下次你可就沒那麼好運了,傻小子。」桂莉芙遞過手中的火把,輕拍幾下肩上的積雪,露出些許微笑:「還有,別聽信霍恩在酒莊時的那些吹噓,誰都無法保證理柏埃遜能夠找到那顆傳說中的流星,那不過是他喝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就算沒能加入理柏埃遜,我相信你也能找到那顆流星。」
 
「嘿!也許妳說的沒錯…但是我還想再努力嘗試一次,」諾爾無奈地露出一絲苦笑:「因為我最棒的夥伴都在這裡。」
「嘿嘿,好吧,我同意!」桂莉芙與他對視一笑,攙著少年越過積雪的林間,循著來時的小路,跌跌撞撞地回到殘破的馬廄。寒風吹過馬廄的殘破木門,發出一連串的「咿咿」作響,裡頭的馬匹早已不知去向,僅剩雪地上的一片狼藉。
 
「諾爾,等我一會!」桂莉芙看了一眼損毀的馬車,俏皮地對他吐了吐舌頭。
 
「沒問題。」諾爾漫不經心地拍掉身上的積雪,安靜看著少女小跑至馬車附近,翻開一個又一個散落布袋,直到壓在殘骸堆中的白色布袋被她發現,少女這才神秘兮兮地輕呼口氣。
「哼!不准偷看。」桂莉芙綁緊布袋的封口,熟練地將它塞進腰包,同時眨了下雙眼。
 
「嘿!那裏頭裝了些什麼?」諾爾好奇的問。
 
「你猜猜?」
 
「黛絲提妮的魔法材料?風乾的肉乾?還是辛苦積攢的私房錢?」
 
「噹、噹!答案揭曉,是紀念品!」桂莉芙對著雙手哈出一口熱氣,在寒冷的夜裡化作一團白霧:「準確來說是親人留下的遺物,也許賣不了幾枚銀幣,但是對我來說…這條墜飾卻是獨一無二的寶物。」
 
「唉呀!瞧我只顧著閒聊,差點忘了你都快凍僵了…哈哈哈!還是先升火取暖吧,要不然我們可挨不住下一段路程。」桂莉芙轉頭掃視一會周圍的殘破景象,勤快地蒐集幾塊散落附近的車廂殘骸,迅速升起一處營火。
 
「你還好嗎?」
 
「嗯,身子暖多了,不過心情倒是糟透了。」諾爾蜷曲在火堆前方,尷尬地回應忙著添火的少女:「我失敗了,沒能達成菲爾的試煉,也許等到這場大雪離去…」
 
「哎,你還在煩惱這件事情?」桂莉芙逗趣地微微一笑,順手將最後一片木板丟進眼前的火堆:「聽我說…別擔心,好嗎?我能向你保證這件事情不會發生。」
 
「保證?怎麼保證?」
 
「嘿嘿!別忘了我可是菲爾的女兒!」桂莉芙舉起姆指,得意地翹起鼻子:「只要我連續幾天都板著一張臭臉,最後他一定會同意讓你一起旅行…雖然今天我才被他狠狠訓斥一頓,嘻嘻!」
 
「謝了,桂莉芙,妳可真會安慰人。」諾爾湊近火堆搓了幾下雙手,臉上的表情相對緩和許多:「希望最後的結局真會如妳說的那樣,而不是我們一起被踢出搜尋流星的隊伍。」
 
「姆…怎麼辦呢,」桂莉芙俏皮地吹了一聲口哨,半開玩笑地眨起眼睛:「要是這樣我們就一起尋找吧…那顆天降流星。」
 
「什麼?妳是認真的嗎?」
 
「倒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況且這樣一來,你就能夠…」桂莉芙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凜冽的風雪完全將其蓋過,僅剩少女那對微動的雙唇:「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妳說什麼?」
 
「沒什麼,哈哈!」桂莉芙輕搔幾下微微泛紅的臉頰,佯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好啦…是時候該動身了,否則冬雪使者可就要找上門啦!」
 
「冬雪使者?嘿!那又是什麼?」諾爾好奇地睜大雙眼,期待著一旁的桂莉芙向他講述這則傳說。
 
「哦?你不知道嗎?」桂莉芙伸出食指,一臉神祕地指向漆黑的天空:「據說冬雪之王會在暴風雪的夜晚派出祂的使者,尋找那些被祂選上的幸運傢伙。那些人會在寒冷的冬夜脫去衣服,發瘋似地喃喃祝禱,等待冬雪使者的降臨。」
 
「若是你的表現足夠優秀,冬雪使者便會將帶往冬雪之王的寒霜國度。」
 
「為什麼要在雪地脫掉身上的衣服?他們難道不覺得冷嗎?」諾爾疑惑地歪起頭。
 
「嗯…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有人問過這些被選上的幸運兒,你猜猜他們怎麼說?」
 
「嘿,快點告訴我,別賣關子了!」
 
「哈哈!好啦,好啦,別這樣盯著我看,」桂莉芙嘿嘿一笑,隨後伸了一個懶腰:「他們說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冷,反倒還感覺特別溫暖,甚至還有些熱,像似一股小火在體內燜燒。」
 
「所以他們才會脫掉身上的衣物?太神奇了,」諾爾無法置信地搖了搖頭,隨口又問:「只不過這是久遠以前的童話故事,對嗎?」
 
「桂莉芙?」
 
「喂!桂莉芙!快點帶著諾爾回去,風雪颳得更大了!」就在這時不遠的森林忽然傳來布里恩的大聲呼喊,提醒著逗留在外的兩人:「繼續待在這裡太危險了!」
 
「沒問題!我這就帶諾爾回去!」桂莉芙朝遠處的人影揮了揮手,一手貼近嘴邊高喊:「你們也別太晚回來!」
 
她一腳踢開營火旁的積雪,溫暖地向他伸出雙手:「走吧,諾爾,該回家了。」
 
「家?」
 
「沒錯,家。」少女一把拉起少年,眼底盡是笑意。
 
 
 
 
菲爾與布里恩在殘破的馬廄停下腳步,高舉手中的火把,對著眼前的景象重新審視一遍。
 
「哈!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菲爾率先打破了這陣沉默,若有所思地撿起地上的殘骸碎片:「簡直就像被黛絲提妮的魔法炸過一輪…還有沒有其他的蜥蜴人線索?」
 
「噢…我的兄弟,我可不是全知全能的天神,」布里恩苦著臉,一腳踢開散落的殘骸:「倒是那匹僅存的馱馬也憑空消失了,看來蜥蜴人想將我們困在這裡。」
菲爾望向一旁的營火,緩步走近即將熄滅的餘燼。
風雪不斷地侵襲即將燃盡的火堆,宛如正被黑暗吞噬的光明,偶爾發出「劈啪」的聲響。
儘管如此,餘燼仍舊不願屈服嚴酷的寒風,頑抗地自柴堆底下竄出小小的火苗。這般景象令菲爾格外著迷,他盯著那道竄起的火苗,忽然想起曾與帝國對抗的頑強軍團,這道火苗正如他們當時的寫照。
「牠們為何要這麼做?」
 
「你指的是那些蜥蜴人?好問題,我甚至連牠們從何而來、甚至為何而來都毫無頭緒。」布里恩皺起眉頭,將烟斗靠上火堆深吸了一口:「不過,看來牠們是為了找尋…某樣東西?這輛馬車裝載不少黛絲提妮的魔法材料,說不定裡頭還蘊含著吸引蜥蜴人的魔力能量。」
 
「那我們可真榮幸,居然身懷惡魔看上的寶物。」菲爾冷冷一笑,對著雪地啐了口水。
 
「牠們會在這裡大肆破壞的原因只有一個,這些怪胎想找的東西就在我們身上,」布里恩若有所思地看向飛舞的雪花,輕聲提出自己的建議:「假如真是如此,我建議明天就立即啟程。」
 
「布里恩,」菲爾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刻意壓低沉重的嗓音:「在那之前,我們得先等到霍恩的傷勢好轉。」
 
「噢,是的。一切、一切都遵循你的指示,殿下。」布里恩低下頭,怯生生地吞了吞口水。即便多年過去,布里恩依舊無法理解眼前這位男人,儘管他們時常互稱兄弟,但是菲爾的心思卻猶如遠洋的大海,難以捉摸、深不見底。
 
「那群腐臭至極的惡魔若是真想困住我們,想必會有所行動。」菲爾深吸口氣,豪爽地轉身站起。他一手撫去毛皮外衣上的積雪,踢開熄滅的火堆,並將那把大得嚇人的巨斧一把掄起。
 
「哈!想來就來吧!這群惡魔。我會讓牠們品嘗這把斧頭的滋味。」
 
 
 
 
隨著燈火逐漸靠近,桂莉芙的腳步也變得愈加沉重。
她揹著昏昏欲睡的諾爾,時不時還得回頭確認少年的狀態,深怕他在寒冷的雪中沉沉睡去。少女拉起搭在肩上的手臂,一手高舉火把,好讓火光照亮眼前的道路,直到看見掛在門前的油燈,這才鬆一口氣――總算快到「家」了。
 
「諾爾,還記得卡爾地倫酒庄鎮嗎?我好懷念那條清澈的小溪。」桂莉芙看向眼皮低垂的少年,自顧自地回答自己的提問:「啊,你肯定還記得。」
 
「我…妳啊…是的,卡爾地倫酒庄鎮…許多美味的葡萄…還有遍地的馨香…花朵。」諾爾點了點頭,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好似裝了一塊巨石,現在的他什麼也不願思考,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喂,聽我說呀…要是能夠獲得傳說中的那顆流星,我打算在那兒開一間酒館,」寒風中,少女的雙眸倒映著火光,閃爍出希望的光芒:「在那個充滿花香、鳥鳴、遍地種滿香甜水果的酒庄鎮,我、你、布里恩大哥還有父親大人,開心地喝酒慶祝…噢,還得邀請霍恩和婆婆…」
 
「你在聽著嗎?諾爾?」
 
「我在聽著…桂莉芙。」諾爾勉強睜開雙眼,含糊地回應對方。
 
「再堅持一會,我們馬上就到了!」桂莉芙咬了下嘴唇,好讓自己打起精神:「在那之前你可別被冬雪使者追上了!」
 
她撐起搖搖欲墜的少年,試著讓他保持清醒,至少在抵達倉庫以前––––現在睡著可是非常危險。
 
這時的諾爾半睜開眼,隱約看見了晃動的火光,以及桂莉芙的及肩紅髮。她的髮間透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時不時喚起諾爾與她在酒莊的那段記憶。酒莊的花園,明亮皎潔的月亮,微醺的水果酒,少年與少女一同倒臥在花海中,互相許下兩人的秘密約定。
 
「…不會的。」少年虛弱地笑了,儘管他的聲音還很微弱:「桂莉芙,冰雪使者永遠都無法追上我。」
 
「噢?是嗎?為什麼?」桂莉芙好奇地問。
 
「…因為我會跑得比她更快,我會追逐那顆傳說中的流星…直到…」
 
「直到?」
 
「…直到…抵達彩虹的彼端…與她…再次…重逢。」嗑睡蟲終於爬上少年的腦門,他的聲音混合了風雪的呼嘯,模糊地傳進桂莉芙的耳裡。
 
「彩虹的彼端?她?」桂莉芙豎起耳朵,試圖聽清楚諾爾口中吐出的單詞。
 
「…沒錯…因為我……」
 
諾爾沒能看清桂莉芙此時的表情,隨著沉重的眼皮緩慢闔上,呼嘯而過的寒風總算願意邀請少年的意識一同飛翔。
飛往,名為彩虹的彼端。
飛往,名為反抗的命運。
飛往,終將重逢的未來。
 
 
 
桂莉芙終於抵達那扇透著燈光的木門,她輕輕放開諾爾,不發一語地在門邊掛上火把。襯著火光的照映,少女的白皙臉頰透出淡淡微紅,與沾上前髮的雪花映出相似的顏色。
當梅格打開少女眼前那扇木門,隨她一同迎接的黛絲提妮不禁發出一聲驚呼,連忙將兩人帶進屋內,熟練地鋪開毛毯,很快便將諾爾包裹成煙捲的形狀。
 
站在牆邊的桂莉芙瞥了一眼靠在爐邊熟睡的少年,仰頭輕呼了口氣。
她靠著牆角頹然坐下。
今天可真是折磨人的一天,她想。
漸漸她的雙眼變得沉重,隨著搖晃的油燈恍惚失焦,任憑僅存的意識飛離腦袋。直到沉重的眼皮闔上以前,少女悄悄握住了深藏口袋的小布袋,輕聲地獨自低語:「晚安,諾爾–派特洛。」
 
 
「…願你的劍得領祝福。」
 
 
 
The prom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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