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是無法接受吧。真奇怪啊,明明已經實現了願望,為什麼還不滿意呢?」
「因為,根本沒有真正地『實現』願望啊!如果願望只能用這種形式實現的話,那──」
「因此才說,人類真是貪心不足的生物呢。只要願望不是依照自己理想的形式實現,就會反悔呢。莫非還想討價還價?」
「不,我相信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那就是──」
◆
「這段不管讀幾遍,都令人深思呢……」
躺在床上的我放下書本,翻過身去。
沒錯,許多時候明明已經實現了願望,卻還是覺得沒有真正「如願」。實現願望從來不代表如願,前者只要滿足結果,後者必須連過程、手段等都符合心意才行。
正因如此,如願遠比實現願望本身困難太多了。許多人無法毫無底限地,不擇手段達成目標。在不擇手段的那一刻,就注定走上了歪路,與通往「願望」的道路背道而馳了。
說到底,願望所涵蓋的層面,從來不只有「結果」吧。
一般而言,人們真正想要的,是「實現」願望,而非實現「願望」吧。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
只不過,每個人應當竭盡所能地,守住以理智、道德交織而成的底線。只要不越界,就不用使用過激的方式,來實現願望了。
然而,這終究只是理想論罷了。
許多時候,人會身不由己,會無從選擇。在走投無路時,還有辦法顧慮手段的正當性嗎?為了生存,或為了最重要的人,還有辦法如此嗎?
漂亮的空話,往往是缺乏同理心的自我滿足罷了。
……似乎扯遠了。
不過,果然我很喜歡這部劇作。並不只是因為它是名作,而是它莫名地觸動到我。實際的理由也說不太上來,但可以確定的是,觸動我的劇情,肯定不只那段。
也正因為這部劇作深深觸動了我,我才會從小就夢想,有朝一日能夠出演這齣名作。時至今日,這個夢想也實現了。
沒錯,現在的我,成功出演《馬里歐與莉莉絲》的女主角莉莉絲了。
我相信,這不只是靠努力換來的,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吧。說白了,或許運氣占了不少成分,但我長年的努力,能夠獲得這個機會,也絕非僥倖。
說不定,演了這麼久的戲,就是為了這天。
若真如此,也不枉費我無論在戲裡戲外,都演了這麼久的「戲」了吧──
畢竟,從來不是只有在舞台上才需要演戲。不如說,比起劇院的舞台,最無法逃避,且最棘手的舞台,非人生舞台莫屬了。
人生的舞台沒有台階,要離開的唯一方法就是跳下去,但因為太高了,跳下去必死無疑,因此沒多少人有勇氣跳下去,我就是其中之一。
戲外的舞台,比戲裡的舞台嚴峻殘酷太多了。
正因如此,無論戲裡戲外,我都是舞台的奴隸吧。
尤其是戲外,這比在戲裡扮演好演員難上太多了,沒有什麼比滿足親朋好友,演出他們想看的戲更累的了。
尤其是家人。我會成為演員,一切都是源自父母的期望。父母都是遠近馳名的大牌演員,他們都出身演藝世家,自然也會希望孩子也能夠繼承衣缽。
身為獨生女的我責無旁貸,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或許就是一種命中注定了。
當然,我也想過逃避,尤其幼時的我,由於懵懂無知,還很幼稚任性,加上似乎生性敏感軟弱,因此對於父母的管教與栽培,時常叫苦連天,甚至承受不住。父母對此反應,非但沒有手下留情,反而變本加厲,以更加強硬的態度訓斥,甚至狠狠地處罰我。
這讓年幼的我痛苦不已,時常以淚洗面。但父母不允許我哭,認為這只是因為我軟弱,想用這種方式來撒嬌、逃避責任而已。於是我哭得越兇,他們就打罵得越兇。
把我打罵到,一滴淚都不敢流為止。
至少在他們面前是如此。
我根本就沒有,可以安心做自己的容身之處──於是,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逃家,直到我的心情沉澱下來,或不得不回家為止。
比起在家裡,我更寧願在外面哭泣。
在父母面前,我只能故作堅強,盡可能百依百順。
演父母想看的戲,他們既是導演,也是觀眾。
在他們的面前演戲久了,我也逐漸習慣武裝自己,在外人面前,也會故作堅強了。我只會躲到沒人看見的地方,獨自落淚。
比方公園的樹洞裡。
那是我的秘密基地,唯一的棲身之處。只要在那裡,我就能獲得真正的寧靜。樹洞的晦暗,將我溫柔包覆,讓我沉湎其中。
(若能一直待下去就好了,就能永遠遠離暴風雨了吧)
偶爾會浮現這種天真的想法。
(因為終究還只是個孩子)
即便裝得再成熟也一樣。
這樣的「成熟」,讓許多人誤以為我是堅強又懂事的孩子。他們時常稱讚我「妳很吃苦耐勞呢,這樣一定能成大器的」、「這麼小就這麼懂事,真的很難得呢,這樣一定很有前途的,不管做什麼都會成功」、「真是好孩子呢,我很喜歡妳唷。不只是我,大家都很喜歡妳,因為像妳這麼棒的孩子,有誰會不喜歡呢?」
諸如此類的稱讚,每次都讓我心虛不已。畢竟我只是,不得不武裝自己罷了。說不定我身上的鎧甲及假面,其實都不堪一擊。
就如絢爛的浮沫,輕輕一戳便會化為泡影。
我很希望能不再聽到這些了,這樣我遲早會心虛到化為泡沫的。
然而,人們即使不當面稱讚我,也會對我的父母說「兩位把孩子教得真好,真羨慕呀,哪像我們家的……」、「是怎麼教的呀、我也想學學,請務必傳授給我」、「兩位簡直是模範父母,能教育出這樣的孩子,未來一定跟兩位一樣能有大成就的」,這更讓我有苦難言了。
那些人絕對不會知道,他們是實行多嚴格的「管教」才打造出這樣的我。
觀眾只會看到,舞台上演員光鮮亮麗的一面,對於舞台下演員所付出的努力與代價,以及辛酸血淚,他們既看不到,也漠不關心。
畢竟對許多人而言,光是應付自己的生活,就自顧不暇了,何來的餘力關心他人?
因此,我也不奢求能夠被關心、被愛了。
我不可能從任何人身上獲得救贖。
只能日復一日,接受嚴厲的管教及栽培,讓我逐漸成長為出色的演員。
於是,我的演藝才能,也逐漸培養起來。七歲以前,我就有很豐富的舞台經驗了。我曾想過或許是家族光環加持,但後來逐漸發生不僅於此。
主要是,我越來越需要「演戲」了,沒有演戲,我就一無所有。為了不淪落到這般境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近乎痴狂地投入。
不演戲就不會被肯定,就不會有價值。就不會被關心、被愛──雖然我也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關愛。
痴迷演戲的我,付出了遠超乎常人的努力,自然激發了超乎尋常的潛力。這是跟我同期出道,家庭背景與我近似的童星,所做不到的。
正因如此,我的演技才能廣受肯定吧。
都已經到這一步了,肯定無法回頭了。
我只能繼續戴著假面,融入飾演的角色了。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還要演戲到什麼時候呢?
這種心聲無人能夠傾訴,能做的只有忍耐、壓抑,或逃入「秘密基地」的懷抱。只不過,就在九歲某日,「逃進秘密基地」的方法也失敗了。
因為有人搶先一步了。
一名年齡似乎與我相仿的粉髮小男孩,躲在樹洞裡嗚咽啜泣。
那情景,與平常的我很相似。
或許是覺得同病相憐吧,於是我戴好面具,謹慎地朝對方走去。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怎麼了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我走到樹洞前,粉髮男孩拭淚,與我四目相交後,旋即別過臉,將臉埋入膝中。
「那個,不好意思可能嚇到你了,但我只是想知道有沒有能夠幫上忙的。畢竟看你這樣,應該是遇到了什麼吧?是受到了什麼委屈嗎?」
「……沒事,不要管我……」
粉髮男孩依舊沒有抬頭,聽得出來還在哽咽。
「沒關係,我願意聽你說。真的不想說也沒關係,我還是想知道,能夠幫上你什麼忙。」
我蹲下來,靜候他的回應。
雖然可能很多管閒事,但我是真的很想幫他,會跟我一樣躲到這種地方哭泣的人,肯定也有苦衷吧。
因此,我無法坐視不管。
「不用了,真的……謝謝妳的好意……我……待在這裡就好,嗚嗚……」
他的哭聲更明顯了,這讓我更無法放棄。
「有在躲誰嗎?」
我換成比較具體的問法,看能不能讓他比較願意回答。
「……知道這個可以做什麼……」
「幫助你呀。如果在躲人的話,一直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而且,會躲人的話代表遇到了什麼問題吧?這樣的話就必須解決問題源頭才行。」
我柔聲回答,持續蹲在樹洞前。
「……沒用的,不可能對抗得了他們的……我……我只是……嗚嗚……」
「沒關係,慢慢說。剛才你說『他們』對吧?所以是有一群人傷害你嗎?」
果然有一群人,傷害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嗎?真是不可原諒──當時的我如是想。
「嗚嗯……但他們人很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而且不是第一次了……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對我,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抽泣聲更大了。
「慢慢說,別急,我會聽的。」
我盡可能地溫柔安撫他,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謝謝……就……剛剛被一群人又打又罵……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好……那些人……之前就很討厭我了,覺得我……很遲鈍,笨手笨腳的……因為我連個遊戲都不會玩,所以拖累了他們……然後就被討厭了吧……」他哭到渾身發顫:
「因為這樣……最近遇到他們,都只會被使喚……做各種事情,卻又做不好……所以就……最後都只能逃走……就像現在……」
他泣不成聲。我先是緊咬牙關,才緩緩開口: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這真的很難受……那些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不能再讓他們胡作非為下去,我會幫你的。」我靠近粉髮男孩一步:
「那些人年紀跟你差不多大嗎?還是比你大?」
「跟我差不多吧……」
「那有找過大人求助嗎?」
「沒有……我不敢說……怕說了,會更慘……」
「我明白這種心情。很多時候,大人確實也不可靠……」
我沒說出口的是,許多時候大人就是加害者。
「那……」粉髮男孩抬臉望向我:
「妳要怎麼幫我?」
「先告訴我怎麼找到那些人吧。比方說他們剛才在哪裡?或可能去哪裡之類的。」
「可、可是……妳要做什麼?妳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打贏一群男生……」
「誰說一定要動手呢?打架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我當然會希望用其它方式解決。」我伸出手:
「相信我吧。」
對他展以微笑。
「……真的嗎?謝、謝謝妳……」眼前的男孩拭淚:
「但不要勉強喔,如果他們要動手了,就、就要趕快逃走……」
「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我們的。不用擔心這些,就交給我吧。」
我的語氣堅定,與他四目相接。
「……好,我知道了……」
他緩緩伸手,抓住我的手心。
而後,在他的指引下,終於在公園某處角落找出欺凌他的那些男孩。人數雖然沒有很多,只有四個人(這當然也不少,只是這可能還在能應付的範圍裡),但還是可以想像得到,身邊的小男孩,孤身一人被這群惡棍欺凌時,他有多麼恐懼與無助。
「怎麼,你居然還敢回來啊?而且那女的是誰啊?你找來的幫手嗎?」
「哇喔,找女生幫忙嗎?羞羞臉!」
「太好笑了,原來你剛才跑掉,只是為了找女生幫忙嗎?這樣就想對付我們,你傻了嗎?白癡嗎!哈哈哈!」
「真的是要笑死人耶,看樣子是學不乖啊,來,這樣的話我們──」
「夠了。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你們這幫傢伙就只是純粹想羞辱他而已,丟臉的是你們。」
我雙手交抱,朝他們走上前。
「喂!妳要幹嘛啊?妳想一個人單挑我們四個喔?找死嗎?」
「別笑死人了,現在跟那個廢物夾著尾巴逃走還來得及──」
「先讓我把話說完,不要打岔。」我停下腳步,加重語氣:
「我聽那孩子說,他因為之前不會玩遊戲,被你們嫌笨手笨腳的,就開始討厭他,並使喚他做各種事情。但因為他做不好,所以就被你們打罵,對吧?」
「對啊!所以才說他是廢物啊!妳要幫這種廢物嗎?這樣倒楣的可是妳喔,妳不但會被他賴上,而且我們也會修理妳的!」
其中一個惡棍開始摩拳擦掌,但我無所畏懼,冷瞪著他。
「怎麼?還想靠瞪人來嚇人嗎?妳以為我會這樣就退縮──」
「所以說,因為認定他是『廢物』就可以這樣欺負他嗎?」我義正詞嚴:
「如果是這樣,告訴我『廢物』要被欺負的理由吧。如果有正當理由,就來說服我看看。」
「蛤?哪需要什麼理由啊?再說了我們也不是欺負他,只是讓他幫忙做點事,沒做好就給他點教訓而已──」
「這是狡辯。你們憑什麼要他幫忙做事?又憑什麼沒做好就打罵他?你們只是看他好欺負而已,跟他是不是廢物,需不需要受教訓根本無關。」我的語氣越發鏗鏘有力:
「你們只是挑軟柿子吃而已,這樣的你們又算是什麼?還有臉說對方是廢物嗎?真正的廢物是誰,還不好說呢。」
「那個,別說了──」
粉髮男孩抓住我的手臂,但我無動於衷。
對我而言,這樣講算是十分客氣了,不然我還能更挑釁。
「妳這傢伙真是找死啊!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處境,還敢這樣耍嘴皮子!看來不給點教訓是不行的啊──」
四人中最高大的男孩,一面摩拳擦掌,一面朝我走來。
「快逃!」
身邊的男孩試圖將我拉跑,但我掙脫了,朝那惡棍前去。
「住手!住手啊!」
粉髮男孩不斷嘶喊,但我沒回頭。畢竟一旦回頭,只會製造對方攻擊的空隙,氣勢上可能也會被壓過去。
「上啊老大!把那女的狠狠打扁吧!最好把她打到哭著跪地求饒!」
「加油啊!還是我們也來幫忙一起打?一起打感覺會更痛快!」
「隨便你們,至少我要先來了!」
最高大的惡棍掄起拳頭,朝我揮拳──但被我輕鬆閃避了。
「什──」
不等他反應,我趁他因揮拳而喪失重心時,使勁推他一把,他便被推倒在地。
「哇啊!」
他驚聲大叫,後面的小嘍囉也嚇呆了。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內,雖然我不想動粗,但基於自我防衛,不排斥動手,只是會有所節制。
正因如此,我不會讓事態演變成「打架」的地步。
「喂!妳真的要單挑我們嗎?別傻了,剛才妳只是運氣好而已,我們──」
「我沒興趣跟你們打架。然後,剛才並不是運氣好,我是有練過的。知道為什麼嗎?」
說練過其實有點虛張聲勢,我只是因為作為演員,有做過一些體能訓練,也多少學過一點防身術(畢竟是名人,也為了開拓戲路),所以才有一定的自信可以自保,但也僅止於此而已。
不過,我當然還有其它保險,還沒亮出底牌呢。
「誰知道啊,別囂張了!妳以為妳誰──」
「等等!」四人中最矮小的嘍囉,打斷了從地上爬起來的老大:
「她可能不是亂說,仔細一看,總覺得這張臉哪裡見過……妳是演員嗎?最近是不是有演過什麼戲?」
「有喔,我最近有出演《佛羅倫斯王》,你有去看嗎?」
「有!想起來了,就是這部劇!難怪會覺得妳哪裡眼熟,原來妳是演員啊──」
「什麼?」
另外三個惡棍瞠目咋舌,其中距離我最近的老大,還嚇得後退幾步。
「現在才發現也太晚了。只要有接觸舞台劇,可能就會聽過我的名字吧。緹娜‧維茲,就是我的名字,有印象了嗎?」
「有,天啊,那妳真的是大名人啊,難、難怪這麼強……」
認出我的嘍囉一臉惶恐,很明顯更加退縮了。
「總之,我的父母也是大牌演員,所以人脈很廣,如果你們敢對我怎樣,我絕對有辦法不讓你們好過的。畢竟傷害名演員,一旦鬧大可是不得了的。你們不會連這個都不明白吧?」
我冷眼斜睨,語調森冷,再度雙手交抱。
這就是我的底牌,用自身及家族的名望去威壓。之所以不一開始就使用這招,是因為我認為在讓他們充分感受到我的氣魄與實力之前,這樣做的效果不見得會好,畢竟不能保證他們一定認識我。所幸是其中一人看過我的戲,就更能證明我所言不假了。
「切,就算這樣,那要怎麼對付那個廢物,也不關妳的事吧?難道妳要保護他嗎?只要我們對他怎樣,妳也會找我們算帳?」
「這不是很聰明嗎?看來不需要解釋了。」我回應咬牙切齒的老大,並朝他瞪過去:
「那麼,既然明白了,你們夠明智的話,就到此為止吧。現在收手的話,我還能不讓你們付出太慘痛的代價。還不死心的話,就等著瞧吧。」
沉默已久的粉髮男孩,已經回到我的身旁,但似乎尚未放下警戒。
「不會付出太慘痛的代價是什麼意思?妳倒是說清楚啊!」
「誰知道呢?不過讓你們的父母,或監護人知道是在所難免的吧。至於要如何讓他們知道?我們有的是方法。無論如何,你們大概會被狠狠教訓一頓了。」我加重語氣:
「這算是很客氣的了。」
「咦?這個──」
「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就是這樣。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從這些惡棍的反應可以看出來,不過是一群欺善怕惡的俗辣,這樣應該足夠威嚇他們了。
「那個,維茲小姐……」
「沒事的,不用擔心。」
我安撫再度抓住我手臂的粉髮男孩,試圖讓他安心。
「……切,這次先放過你們!我警告你們,別去打什麼小報告,別小看我們,我們還是能對付你們的!」
那幫俗辣的老大,掉頭離去,其他嘍囉也跟上。
鳥獸散了。
現場回歸沉靜。
「……走、走掉了……太好了,謝、謝謝維茲小姐……」
粉髮男孩放開我的手臂,雙手抓住我的雙腕,俯首道謝。
「不會,你太客氣了,而且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你應該有聽到我的名字吧?不然我再自我介紹一次好了,這樣也能更認識彼此。」我眨眼淺笑:
「我叫緹娜‧維茲,是『布萊爾劇團』的演員。你呢?」
「呃,我叫……尼奧‧帕洛夫,要怎麼叫都可以……」他撇開目光,容顏泛起紅暈:
「那個,妳應該比我大吧?我、我才九歲而已……」
「這樣的話,跟我同齡喔。所以你真的不用顧忌,叫我緹娜就好。」
「好……謝謝妳,緹娜。」他俯首,將我的手腕握得更緊:
「我……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報妳……」
「不用回報,而且事情也還沒處理完,先把事情徹底解決再說。當然,就算解決了,你還是不用回報,別覺得欠我人情。」
我會幫助他,純粹只是不希望有人跟我一樣受到迫害而已,即便原因各不相同。
「不不,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我一定會回報妳!雖然還不確定能怎麼回報,畢竟我不像妳一樣這麼厲害……」尼奧晃動我的手腕:
「真的,太強了!可以一個人對付這麼多人,實在是……太帥了!」
「不,過獎了。」
其實當時我怕得要死,也很擔心是不是真的能夠對付,只是我不能表現出來,因此努力壓抑恐懼的情緒,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我不認為自己是勇敢的人,畢竟內心深處,有很纖細軟弱的一面,只是我努力用「演技」掩飾起來而已。
我習慣了,早在不知何時起,我無時無刻都是演員了。在外人面前。
「好想像妳一樣帥氣啊……我很沒用對吧?難怪我會被討厭,被當成廢物……」他放開我的手腕:
「我也想過,這樣是不行的,必須改變自己才行……可是,要怎麼改變自己?」
「把自己想像成另一個人就行了。應該說,努力扮演你想要的樣子,忘了原本的自己吧。」
這是我的經驗談。
「真的嗎?可是感覺好難……」
「沒關係,這需要時間練習。先別想這麼多,我們先來討論,如何處置欺負你的傢伙吧。」
對當時的我而言,先把事情解決再說,其它的事之後再想了。
但無論如何,我跟這個男孩,以這件事為契機,逐漸締結當時絕對無法想像,難以言喻且不可思議的緣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吧。
終於釋出這章了,這章寫得非常過癮,因為終於寫了很久以前就想寫的題材了,有種終於補了大坑的圓夢感(笑)這種內容也不適合太早寫,因此才會被壓這麼久吧orz
之後應該會多說一些創作上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