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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人皇之爭 雙龍災厄篇 The disaster of twin dragons 章3

狼喃 | 2021-09-03 00:06:34 | 巴幣 14 | 人氣 210

連載中TTD
資料夾簡介
時隔六年,重新歸來的穿越者究竟是抱著甚麼目的? 歐格魯暗潮洶湧,斐迪勒似乎率先被暗流沖過... 是誰渴望腥風血雨,又是誰渴望爭名奪利?

伴隨長嘯,一隻雄壯的老鷹拍動著優雅厚長的翅膀,從雲端中俯衝而下。
 
迎面而來的是耀眼的陽光,還有一座被高聳石牆圍起的大城市。
 
一個送報男孩充滿精神的朝隔壁裁縫店跑去,破舊服裝可以看出男孩為何會如此努力工作。
一旁叼著菸斗等待馬車到來的大叔,在馬車終於停在家門前後憤怒的抱怨著馬伕的散漫。
城裡人們熙熙攘攘來往著,可以看見賣魚的攤販拉著推車離開了店面沿路叫賣,也可以看見麵包店的師傅已經準備好了所有商品,只忙著擦拭有些灰塵的窗戶。
 
「大狗狗!」
一個看起來還不需要上學的小女孩興奮的對著一位魁武的大叔笑喊。
「去去去!這裡不是玩的地方!」
這個大叔並沒有糾正女孩的措辭,只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將小女孩趕離鐵匠舖的門口。
 
──男人的身後有著一根細長的尾巴,頭上也有摺耳狗特有的毛耳朵。
牠確實是亞人,所以女孩並沒有說錯。
 
「弗洛特,來了就快點進來幫忙,不要顧著和小女孩玩。」
鐵匠鋪內的敲打聲停了下來,一個年邁但不失精神的老男人大聲地對著狗人叫道。
「我才沒有和她玩……」
狗人垂下尾巴,委屈的將外套脫下走進悶熱的鐵鋪內。
 
「今天斐迪勒家族的千金會來幫忙補充店裡的電屬性魔石,皮可要繃緊一點。」
見狗人走進,一旁留著俐落短髮的大叔對著弗洛特裂嘴笑道。
「我知道,月初了,對吧。」
「恩,你去看一下後面管火的有沒有減少補炭。隨時都要準備停火半小時──畢竟貴族千金可說過她不喜歡這種高溫。」
「恩。」
狗人搖了搖尾巴,不疾不徐的往後道走去。
 
「……我寧願花錢去買電魔石,也不要看那個小女孩在這裡囂張。」
老人咕噥了一句。
「──別說了,一顆雷電魔石就要五枚金幣,加上最近乾季不下雨,還要再漲價……而且,我們也不光魔石靠他們提供,這裡的房租也是因為掛名斐迪勒專屬鐵匠鋪才能免租……」
男人苦笑著對老人安慰,但這個外型精瘦的老人顯然沒聽進去,一槌一槌的敲打著手上還未成型的鐵器。
 
 
「恩,今天歐格魯看起來也是很平靜呢──」
姚穗香笑著走過繁華的街道,並對一旁朝自己招呼的裁縫店老闆點點頭。
「這樣很好啊。」
芙蕊瞄了一眼,正對路人們招呼給予親切還禮的可愛女孩。
 
姚穗香是一個像是公主的女孩。
像是公主的敘述並不侷限於氣質出眾的外表,更多的是她優雅的舉止,飽滿的內涵,還有天真善良的外顯性格……就算是一個兇猛大漢,在與穗香的對話下肯定也會變得格外有禮貌吧。
 
而這樣的女孩其實也有著十分沉重的過去。
 
一出生就被前任「都市之眼」給看中,以強迫的方式讓姚穗香成為了下一個都市之眼──這導致姚穗香在六歲以前都處於一個半睡半醒的入定狀態,目的是為了盡忠職守的管理都市的魔能流向與種族間的安全。
 
所以居民對姚穗香抱有的好感不是來自小女孩纖弱可人的外表,而是那幼小形象內潛藏的善良、公正與堅強。
 
「芙蕊?」
姚穗香注意到了芙蕊的發呆,面帶微笑,有些好奇的輕喚。
「啊,沒事。」
芙蕊搖了搖頭隨即大步朝街角走去。
她們倆人今天的目的地是插著巨大煙囪,不停冒出黑氣的鐵匠鋪。
 
在到達前,芙蕊讓一道電花從她的腳下竄出,巧妙地朝鐵匠鋪門上的燈泡溜去。
燈泡在雷電竄入的那一刻發出了耀眼的強光。
 
「啊,大小姐來了。」
看見門口夜晚才會開啟的燈泡突然閃了一下,老人立刻會過意來,大聲地對著裡面喊道。
「關火!」
 
「嗯?關火?要下班了啊?」
剛走進來的芙蕊先是一愣,隨即酸溜溜的嘲諷道。
 
「不是的,是因為上次大小姐抱怨店內空氣太悶熱……」
老鐵匠身邊的男人立刻哈哈笑著迎上來。
芙蕊沉下了臉。
「……我有問你原因?」
「沒、沒有。」
碰了一鼻子灰。男人只得苦笑著退到一旁。
 
「穗香。」
芙蕊沒有轉頭,只閉著眼睛對姚穗香喊了一聲。
姚穗香點點頭,微笑將雙手交叉於胸前。
「──『共感』。」
 
兩個鐵匠都不明所以的看著這兩個小孩。
對他們來說,紫髮的女孩說了個他們不能理解的單字,但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察覺任何事情的變化。
 
芙蕊冷哼一聲,徑直往後道走去。
跟在其身後的姚穗香笑咪咪的對著男人點了點頭,小跑步跟上芙蕊。
男人看了閉目養神的老鐵匠一眼。
看來老人是沒有打算要負責導覽,那麼這份工作只能自己承擔了吧?
整理出良好的心理素質後,男人露出了殷勤的笑容追進後道。
 
 
「……哼。」
確定芙蕊進去後,老人取出爐內的通紅金屬,放到冷卻桶中,金屬發出了放氣的聲音。
接著他繼續拿起鐵鎚開始敲打。
 
回憶當年,鐵匠鋪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開幕。
當初與老人一同開店的那群年輕人,如今卻已各自紛飛。
合夥買下的這個店面,老人默默的扛起了營業之責,希望能等到那些人的歸來。
但無奈歐格魯在軍方的治理之下治安過於良好,鄰近的獸人也不知為何在近年突然變得相當安分,這導致以鍛造武器維生的鐵匠鋪幾無生意可做。
雖然承蒙使宗大家,斐迪勒一族的援助下,鐵匠鋪從幾年前開始便不必承擔店面房租,甚至還轉型成了一般金屬製品的製造業,但老人總覺得格外空虛。
 
他並不是為了生活而作為一名鐵匠的。
 
敲打幾分鐘後,老人發現金屬有些地方失去了熱度。他連忙將左手探進爐裡,火焰隨著這個舉動而變得旺盛。
確定爐火變得更加猛烈後,老人緩緩縮手,那附在粗糙臂膀上的火焰逐漸熄滅。
 
聽聞後房芙蕊大罵的聲音,老人忍不住探頭想看看後道發生了甚麼事情──
但無奈走廊燈火未點,看不出所以然,他只得回頭繼續敲打著手上的器具。
 
「嗯?」
忽然他察覺門口有人,於是老人不經意地瞄了門口一眼──卻是看到門外一張醜陋的大臉與他四目相接。
 
是一張大小足以抵過半個門的可怕大臉,同時從門口飄來的是一股撲鼻的惡臭,老人被這臭味薰醒,震驚的站起身。
 
「……這裡?大鬧?」
醜惡的大臉似乎對於老人的反應感到高興,笑嘻嘻地想從門口擠入,但醜惡的面孔就算擠出笑容也依然很噁心──或許是因為大量的縫線接合,也或許是因為臉上的眼球已經失去光澤,總之老人無法思考,慘叫著往後房跑去。
 
「人類,殺。」
巨大的臉瞬間變得猙獰,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朝老人抓去。
老人見狀更是慌張的朝大臉扔出手中鐵鎚,但對方絲毫沒有被灼熱給逼退的趨勢,擰了擰鼻子努力將自己的臉湊的更近些──
 
一道雷光在老人面前一閃而過。
伴隨著讓耳朵失去感知的耳鳴,老人在這個瞬間本能地想要轉頭,但兩塊碎石劃過眼前,老人嚇得無法動彈。
緊追其後的雷電瞬間包裹碎石,小石塊爆散成沙。
大腦還來不及反應,後方濕冷的黑色汁液濺得他再度強行回神。
 
醜惡的怪物已經倒地。漆黑的液體大量的從腐壞不堪的腐肉中流瀉,門檻甚至都被染上一層奇怪的黑色。
看的出來怪物連叫嚷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芙蕊耀眼的雷電給電得失去意識倒臥門口,不過巨大的身形正好將門口完全堵住,場景看起來依舊令人恐懼。
 
「真是的,怎麼剛好在我們來的時候有敵人啊。」
芙蕊一臉不耐煩的掀開門簾走出。
「這個敵人,是屍人欸──」
姚穗香也跟在芙蕊身後,表情十分訝異。
 
「嗯……確實,從這個傢伙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魔力,很有可能是屍靈……」
「我有感知到他蠻強大的靈魂……但照理來說,我應該要在幾百公尺外就感應到才對啊──?」
「所以代表他應該是傳送來的……但屍靈應該沒有傳送能力才對……?!」
芙蕊走向窗邊,街道的人們甚至還沒發現這坨巨大的屍體。
「外面的人也好像完全沒發現這個傢伙……」
 
姚穗香和芙蕊同時得出了結論。
──代表這不是唯一一個敵人!
 
「嘰呀──」
就像在回應兩人的心聲,房子上頭發出了不自然的擠壓聲──連接外頭的抽風口傳來了強烈的風聲。
多道熱風在這個瞬間了湧進房內。
 
「小心!」
老鐵匠猛然把芙蕊撞到一旁的地上,幾塊巨大的煤炭從內道衝出,狠狠的砸在牆壁上裂成碎塊。
感受到高溫的空氣灌入室內,芙蕊難受的摀住鼻子。
 
「……黑暗屬性的風──是戾風使嗎?」
看著不潔的黑風逐漸充滿整個房間,芙蕊皺著眉頭確認四周狀況。
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悶熱,就算倚靠姚穗香的技能也還是讓芙蕊感到灼熱的空氣正不停地擾亂她的體感。
 
──敵人的目的是甚麼?
 
姚穗香則冷靜的分析著直到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敵人把抽出去的熱風吹了回來……室內的溫度會升高──該不會想用內爐的煤炭引燃鐵匠鋪!」
「可是那些空氣已經燃燒過──等等,閃燃?」
芙蕊也立刻理解了狀況。
 
在氧氣缺乏的地方,火焰會無法正常燃燒並持續升溫,配上火爐打鐵用的超高溫,一氧化碳將會成為可燃氣體,一瞬間讓這個密閉空間變成火海。
 
這是一個只能在鐵匠舖使用的作戰方式,明顯是預謀犯案……但現在不是執著那個的時候──
 
「這裡到處都是魔具,沒辦法分辨敵人的魔力團是哪股。」
「我也沒辦法辨識牆壁後的靈魂……」
芙蕊和姚穗香迅速的確認著四周。
 
「打破牆壁!」
老鐵匠驚慌的用鐵鎚敲擊著牆壁,並對著從內道衝出的亞人與普通人大吼。
「這兩個小孩不是玩火的,等等的高溫他們受不住!」
「這牆壁是合金的打不壞!通風口呢!」
中年男人嘗試啟動發電機,但風扇卻像被空氣凍結一樣,完全無法運作。
 
「這個肉塊是甚麼啊……!」
狗人衝到門口使力的想推礙事的屍體,但就算是體格具有優勢的亞人,也無法移動看來足有三百公斤的重物。
 
「「……」」
姚穗香和芙蕊看著這群大人慌張的反應幾秒後對視一眼。
 
「──哼!裝甚麼緊張啊你們。」
芙蕊臭著臉冷冷開口。
「就算發生爆炸,身為冥火,耀火使得你們也不怕火不是?」
 
「「「……」」」
鐵匠們沉默半晌,便立刻慌張地大吼起來。
「甚麼不用緊張!」
「你這傢伙瘋了嗎?」
「是你們兩個沒人可以保護!」
 
「沒事的喔──」
姚穗香似乎覺得很有趣的拍了拍手,所有大人都安靜了下來
「──不會有人出事的。」
 
所有人在姚穗香說話的時候,感受到了甚麼。
「甚麼東西……進入了我的體內嗎?」
「是……是魔力還是……」
鐵匠們支支吾吾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其實打敗敵人的方法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我需要確認你們之中是不是有可能敵人──不過看你們剛才的蠢樣,都是一群笨蛋好人吧。」
「那個~~芙蕊的意思應該是『很感謝你們剛剛想保護我們』哦──」
姚穗香對著眾人苦笑緩頰,芙蕊則冷哼了一聲,舉起小手用力往上一指。
 
「雷暴。」
──巨大的雷電,不,應該說整個房間在瞬間只剩下了耀眼的金雷。
 
「甚──!」
所有匠人都本能的護住頭部蜷起身體,但這樣的舉動當然比不過雷電的速度,只見雷電衝過他們的身體,所有人都被這個高壓電給擊中──
 
門口的巨大屍體更是在高壓電中直接劃成粉末,消散於金光之中。
 
雷電散去,周圍的器具上偶爾閃過細小的電花,其中一個匠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他們方才明明被雷電給貫穿了,但所有人現在都像沒事一樣,愣愣地看著完好無缺的彼此。
只有那尚在燃燒的半具屍體可以讓他們確信,方才女孩確實有放出足以將所有人殺死的雷電,但他們卻安然無恙。
「我、我沒事?」
「怎、怎麼會這樣?」
 
 
「原來在屋頂啊。」
「不是很意外呢──」
沒有理會鐵匠們的議論,芙蕊仰頭笑看天花板,憑空抓出一道細長的閃電便朝屋頂扔去。
磚瓦應聲掉落,一個漆黑的炭塊格外巨大,落地後可以輕易看出人形。
 
因為無法防禦方才的雷電,操控的所有熱風又在一瞬間失控回流,才讓這個敵人連發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自己操控的高溫熱風給燙死了吧。
 
「以人類的魔力輸出水平來說,要封住一個房間的空氣,必須要在非常近的距離下才能辦到──代表這個戾風使一定在我的雷暴範圍內。」
「撇除掉一些電器的損毀,大家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面對芙蕊簡單的解釋,姚穗香笑咪咪的拍了拍手。
 
「那,那附近的人都沒事嗎?」
亞人突然愣愣地說了一句。
「有些小孩會跑到這附近玩耍──」
 
「哼!」芙蕊不高興的扭開頭。
「剛剛的電擊只針對離這棟房子──而且你平常不是都會驅趕小孩不要來這裡玩嗎,幹嘛擔心這個?」
 
「欸?為甚麼你會知道…」
狗人有些訝異,這種不重要的事情為甚麼會被一個雇主的千金掌握的一清二楚。
 
「哼!清楚自己救助對象的狀況,也比較方便管理不是嗎?」
面對狗人愣頭愣腦的發問,芙蕊板著臉冷淡回答。
 
「芙蕊真是的…」
姚穗香苦笑著舉手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各位叔叔不好意思──方才沒有被雷電傷害,其實是因為我的能力,以後大家遇到雷電還是要避開喔!」
「喔喔,原來是言靈使的技能嗎?」
「我剛剛真的以為要死了啊……」
「敵人還在的情況,也不能先跟我們說啊。」
眾人紛紛表示了解。
 
看著焦黑的屍體,芙蕊的思緒逐漸飄向過往。
 
她不是第一次看見人死亡,早在十歲前往獸族部落的路上,她就曾經擊殺了兩名亞人搶匪,所以她對於自己再度殺害其他生靈是不抱有疑慮的。
 
但這次看見的屍體不太一樣,具有屍靈屬性的屍體……她不禁要想起六年前那場最不願想起的事件。  
 
「喂!那台爐子已經壞了,拿去丟了吧。」
「唉,可惜了,這台才剛買……」
老鐵匠指揮著兩個匠人搬運毀損物品。
 
「啊,這次戰鬥的毀損會由斐迪勒報帳,還請跟接下來過來的專人說明。」
察覺匠人的憂慮,姚穗香勤快的跑到老人身旁,笑咪咪地安撫著。
 
等一切事情都回到正常狀態,芙蕊和姚穗香昂首走出店鋪,周遭已經出現了幾名軍方士兵與斐迪勒的調查人員,正嚴肅地研究著敵人的殘骸。
 
總覺得是烤肉的香氣吸引,大量的居民都在不遠處形成一道人牆議論紛紛。
其中好像還看到了記者正饒有興致的拍著照──歐格魯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大事了吧,總感覺大家臉上掛著的都不是不安,反而比較像是在看戲。
 
總之,這些都跟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芙蕊撥了撥捲翹耀眼的金色馬尾,在一名清秀的執事帶領下,和姚穗香一同坐上豪華的馬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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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昨天稻米進城,可以給我來份應景的烤牛腸嗎?」
吵雜的酒吧內,一名把白髮紮成馬尾的英俊少年若無其事地走到了吧檯前點餐。
外表粗獷的老闆本來面色不善,但在聽到少年的話語後微微一愣,正眼看清來者後,雙眼睜的老大,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
 
白髮少年歪了歪頭表示疑惑後,大漢露出了緊張的神情,擦掉額上的汗靠近了些。
少年的眼睛沒有張開,但卻像是能夠看清四周那般伸手拉開了櫃檯前的木椅優雅坐下。
 
隔壁的客人已經喝開,那人手一支的超大酒杯碰撞不停。
其中一個醉漢不小心撞到了少年的椅背,少年帶著客氣地笑容主動換到了另一邊的位子上避免惹事。
「──烤牛腸可能有點腥,客人要不要加點蒜?」
老闆端了過來,一臉慎重地靠近少年。
 
瞇眼少年泰然自若地拿起刀叉放到餐盤上。
「蒜頭沒有進城,烤牛腸就好了。」
「好、好的。」
明明外表狂野,大漢卻像個被要挾的菜鳥緊張的連連點頭,遞過一杯水後便回去櫃台內等待接客。
白髮少年摸了摸水杯底座,一張紙條從杯底被搜出,他若無其事地放進了口袋。
 
突然,身後一杯酒卻突然撥到了白髮少年身上。
「啊!你看你潑到其他人了啦!」
一名醉鬼大笑著,一邊拿起抹布往白髮少年手臂擦拭。
「真是不好意思啊,他已經醉了……嗝~」
 
「呃!你們在搞甚麼!」
老闆注意到了這個狀況,他驚慌的大吼一聲,又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喊過於引如注目,更加緊張的看了白髮少年一眼。
 
白髮少年表情絲毫未變,只淡淡地揚起嘴角。
「沒事沒事,不用介意。」
 
「人家都說沒事了,老闆你就別來亂了!」
「小哥你人真好──嗝,要不要……一起喝呀?」
沒想到這群醉漢見白髮少年彬彬有禮,居然一時興起湊了上來。
其中一個醉鬼正想繼續說下去,卻一個重心不穩往後倒去。
 
在粗人們的笑聲中,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醉鬼跌倒的方式離奇,只有醉鬼倒地的糗態讓人莞爾,白髮少年也在這場鬧劇中快速離場。
 
在少年離去以後,酒吧的老闆擦掉了脖上的冷汗,全身無力的坐到吧檯以上。
 
這名老闆經營的是全歐格魯最有知名度的酒吧,除了因為經商手腕高明或者運氣良好以外,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出自老闆的固有技能「敏銳直覺」。
他可以透過這個技能判斷出很多事情的真實性──例如哪個客人是他不能得罪的對象,哪個商人提出的買賣是可行的,從這些觀察中再去加入特定的立場來獲得報酬。
他也才在最繁華的街區,透過廣闊人脈與精準預測來建立這間店面。
 
而酒吧人氣到達一個程度後,多元的客人讓吧內開始出現了額外委託──傳遞情報、周轉金錢甚至是協助走私……每一樣都非常危險,但這些額外交易項目換來的報酬非常可觀,這讓老闆仍決定依賴自己的固有技能來賺取。
 
比如今天的委託,便是協助斐迪勒將情報遞給能說出暗號的客人。
 
斐迪勒是他透過「敏銳直覺」確信不可以得罪的使宗名門,幫助這樣有錢有勢的家族對他來說可以說是求之不得──但方才那個前來的客人……居然讓他有種「自己接下這些工作是不是太危險了」的強烈不安感。
 
因為看到這個白髮少年的瞬間,老闆腦內的敏銳直覺頓時宛若鳴笛警報般狂響。
 
那是他這輩子還未遇過的強烈警告,技能用非常簡單暴力的方式在告訴他「
不可以反抗這個人」。
不是告知他這個人很危險,或者是這個人應避免惹怒,而是要他絕對服從對方……技能沒有讓他保有選擇的餘地,無情地宣告他只剩一條路可走,這實在令人感慨。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嗎?」
老闆嘆了口氣苦笑,粗獷的臉龐在此時看起來格外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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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穗香簡單下午協助調查,可以確認城裡確實有一股與屍魔相近的魔力潛伏。
──煉出巨魔的傢伙可能還潛藏在歐格魯裡。
 
芙蕊帶上裝有屍魔斷指的瓶子沿街巡視,在靠近某棟建築後,斷指劇烈的顫抖起來。
 
若非手指反應,芙蕊其實沒注意到這種建築。但當她注意到以後,她相當訝異的發現──這棟房子油漆剝落,磚瓦掉了幾塊到草坪上,連窗戶都出現了裂痕,根本就是一棟廢墟。
 
明明和其他建築有著截然不同的整修程度,卻必須要靠斷指提醒才發現……顯然這棟房子被下了某種錯視術式。
 
推開大門,迎面的霉味讓芙蕊忍不住皺起眉頭。
眼前所見的地板灰塵厚到快成為灰地毯,窗戶上的蜘蛛絲則像棉絮一般垂到了地上。
很難想像,這棟像是沒人居住的房子居然離市區只有兩條街不到的距離。
 
冷風從毀壞的窗戶破口中吹進,芙蕊忍不住輕顫了一下身子。
她感受到了二樓有團不太明顯的魔力來源──應該是個二階以下的術使。
她有些警戒的往樓梯走去。
 
芙蕊對於屍魔的知識其實並不是十分透澈,但她知道在五大元素當中,雷屬性似乎是對屍靈最為克制的屬性──這導致儘管姚穗香有任務在身,無法陪同芙蕊的現在,芙蕊還是決定直搗黃龍,來個速戰速決。
她不認為自己會輸,尤其是在下午將巨魔一擊誅殺後,芙蕊基本肯定敵人會十分忌憚自己。
 
 
剛一上樓,芙蕊就看見了在柱子之間一晃而過的身影。
與自己感知到的魔力團動向一致,讓芙蕊確信這四周沒有其他敵人──
 
「出來吧。躲在柱後的傢伙。」
「……居然選擇正面對決,真是個蠢女人~」
儘管由於房間照燈損壞,只能依靠月光來辨認眼前敵人的特徵,但芙蕊還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注意到兩個奇怪的部分。
 
一是敵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童稚,加上斗篷的大小可以判斷,對方僅僅是個女孩。但人族應該是沒有辦法在幼年時期就精通屍靈之術,這個敵人應該是屬於較為長生的種族……例如魔族,才能在幼年時期就已精通魔法。
 
第二個令人在意的點是,敵人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那一邊嘆氣一邊對她比手畫腳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在宣告自己並不把芙蕊放在眼裡一般狂妄自大。
 
「雖然可能是因為你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像樣的對手……但是以後你遇到的敵人都是賭上性命在戰鬥,還是寧可裝作不知道,等進入攻擊範圍的時候突然襲擊,這樣也比正面衝突更有勝算吧?」
對方用著可愛的口吻教起了芙蕊實戰的技巧,好像真的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芙蕊忍不住皺眉插話問道。
「你就是下午事件的兇手吧?」
「是的~」
 
「那就別廢話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芙蕊小手一抬,雷光在陰暗的房間中格外耀眼。
「──還沒開始攻擊就洩漏了自己的底牌,這點也必須扣分。」
 
沒想到對方對這樣的展開更為沮喪,垂下肩膀繼續說教。
「至今為止,你都在用這種無腦的方式在戰鬥嗎?」
 
這傢伙真麻煩……芙蕊忍不住被帶起了情緒。
「總比講了一堆,結果連一招都接不下的戰鬥有趣吧……御雷一式,雷暴──」
一道強烈的雷電從芙蕊手裡爆散,白光閃過整間房間。
 
兩旁的窗戶震碎,點不起的燈泡與易碎家具也都被這次攻擊給破壞成碎片。
過強的光芒讓芙蕊的視力一瞬間被剝奪。
 
反正等到視線恢復,肯定又是一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芙蕊感慨地揉了揉眼加速視野的恢復。
 
光芒散去,以為會倒下的敵人卻依舊站的筆直。
 
「──威力雖然足夠殺人沒錯啦~但要確認敵人有沒有中招,居然得先等自己的眼睛適應強光……這招不能用來實戰吧~?」
女孩一邊慵懶的拍去斗篷上的灰塵,一邊檢查著服裝是否有其他地方被弄髒。
 
那淡定的樣子讓芙蕊不禁有些訝異。
「咦?」
 
比起恐懼,芙蕊此刻心頭湧上的是更多的興奮與緊張。
──這個敵人,是第一個能接下她攻擊的人……!
 
「御雷二式──轟雷鳴動。」
她輕輕一蹬地,從她腳尖立刻竄出五道狂雷,雷電猶如迅蛇遊走分散,但又奇妙的在放射狀的曲線中陡然收縮,目標匯聚成一點,攻擊目標正好是對手腳下──
 
轟雷鳴動的威力比雷暴更低許多,但卻可以全方位的同時攻擊到目標,並且不會造成她本人的暈眩感。
這樣的特性也正好方便讓她看出對手的把戲。
 
但芙蕊沒想到的是,女孩完全沒有任何動作,雷電就在命中前自己主動轉開。
 
隱藏真面目的敵人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兩人之間的柱子。
「這裡是我的根據地,為了對付你自然會有所準備──像是避雷針,這是你們斐迪勒最忌諱的東西吧?」
 
芙蕊瞇起了眼睛。
「你早就知道我是斐迪勒的人?」
「……能夠查覺到隱身的我,說明你有魔力感知(三位階的技能)。接著看到光明屬性的雷電──除了斐迪勒現任當家的獨生女以外,還有誰符合御雷屬性,三階術使,女童這些特徵嗎?」
 
「騙人,我透露這些資訊也只經過了幾分鐘,你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就準備好避雷針的。」
「真要說騙人的話,你不也想騙人家嗎?」
斗篷下的身影口氣十分戲謔。
「方才那招看起來威力很弱,卻沒想到是集中加溫,讓雷電接觸到避雷針的瞬間提高溫度,藉此熔變了避雷針的形狀……這就意昧著這些避雷針已經沒有多少用處了呢。」
 
「唉呀,原來你也知道這些避雷針是瑕疵品啊。」
「……薰央真的很討厭和哥哥以外的人說話。」
「你說甚麼?」
黑影下的敵人幽幽的嘆了口氣,但因為距離的問題,芙蕊並不能聽清楚對方的發言。
 
「……沒什麼,我們還是好好的戰鬥吧。」
斗篷下的身影突然爆起力量往芙蕊衝來,隱藏在大衣下的金屬光芒被光線反射了一瞬──
 
敵人使用的力量不是魔力。
芙蕊的魔力感知察覺不到魔力的變化,但這個速度應該是藉助了外力才能如此之快──可惜現在不是驗證自己想法的好時機。
 
 
「御雷三式──聖炎雷槍。」
芙蕊擺出手勢,斗篷女孩聞聲立刻停下腳步,警戒的看著四周。
芙蕊其實平常戰鬥時並沒有機會使用到二式與三式,所以敵人想必不會掌握關於她招式的情報。
所以她趁這個狀況偷偷改口了招式名稱,刻意表現得像是自己可以使用其他元素,這是為了確認敵人是否只是不怕雷電。
 
敵人推理的固然沒錯,但數十載繁榮的斐迪勒,怎麼可能沒有針對這個問題進行應對呢?
所以她使用了御雷三式。
 
御雷三式的作法是在雷暴的外部再度蓋上一層雷電,可以讓解構型陷阱只把第一層雷電給誘導開,裏頭的雷電解放的瞬間,會如同卸下重擔的馬匹陡然朝目標衝去。
 
果不其然,已經被改變構造的避雷針幫上大忙。外層的雷電被引走的同時,內層雷電繼續朝敵人衝去──
 
對手沒有察覺這個從背後來的攻擊,雷槍刺中斗篷身影爆出大量灰塵。
「──這個技能構想還算不賴,恩。」
煙霧瀰漫在空氣之中,芙蕊看不見對手,但從這樣悠閒的口吻可以得知,敵人依舊沒有受傷。
兩道極細的紅光從煙霧中照出,似乎是敵人的眼睛位置筆直地看向芙蕊,這讓芙蕊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
 
接著灰塵被扯開的斗篷給拉散,在斗篷下現形的是一個白髮女孩。
面色蒼白,但是看起來與人類其實沒有甚麼差異,但如果真是人族……她是怎麼做到毫髮無傷的?
 
芙蕊無法在這一瞬間無法作出應對,恍神的瞬間好像看見敵人享受的笑容。
「──去死吧!」
白髮女孩狂笑著朝芙蕊衝來。
 
芙蕊頓覺寒毛倒豎,慌張馭起強大的雷電準備隨時放出。
 
白髮女孩朝芙蕊扔出一個細小的銀光,芙蕊在恐懼的驅使下忍不住放出左手雷電迎擊──
 
沒想到對手丟出的不過是一顆細小平凡的碎石。
──障眼法!
芙蕊驚慌之餘連把視線轉回白髮女孩──卻發現對方已經不見蹤影。
 
慌亂間她開啟魔力感知──卻只感應到滿地的魔石碎片──她這才想起敵人不是使用魔力在戰鬥……難道從一開始,敵人就是刻意將魔力釋放出好讓她輕敵!?
 
芙蕊終於理解,眼前的敵人並不是單純的強大。
肯定有弱點,只是她來不及找出──明顯是敗在事前的準備與輕敵,沒有藉口可以逃避,這次被擊敗完全是由於她的傲慢自恃。
 
而換來的似乎是要賠上自己的性命──
 
芙蕊慌張的原地轉身,想找出連魔力都隱藏起的敵人……
 
突然間,連續三次強烈的爆炸在樓下炸開,強烈的搖晃讓女孩站不住腳,失去平衡只能跌坐在地。
 
──爆炸?!
芙蕊不再聚集雷電,右手想要抓住甚麼穩住身體,但地板接連塌陷,大理石製成的柱子在此時就像是竹竿般被輕易壓斷──
 
這棟建築毫無預警的就要崩塌!
 
「哪有這樣戰鬥的!」
芙蕊慌張的大叫著跌在地上。
 
就在失去地板支撐的同時,芙蕊感受到自己整個人都浮空了。
這棟建築應該是四層樓高,而自己在二樓失去立足點──
 
在那瞬間,芙蕊意識到自己即將墜落,以及她會被更高樓層的磚石給掩埋的事實──但身為一個雷術使,她完全無法改變這個現狀。
 
是的,儘管雷術是五大元素中最快速,最致命的存在,但同時也是最難用來保護術者的力量。
她可以在任何狀態下給予敵人致命損傷,但眼前這種並非倚靠傷害取勝的情況,芙蕊可以說是毫無還手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就算她盡全力分解了眼前的巨石,其他朝他落下的巨石她也來不及處理。
 
──這是她第一次徹底體會雷術的『無能』。
 
「別小看我……!」
但她還是用盡全力,將體內的雷電往面前的巨石轟去。
白光乍現,巨石稍微出現了裂痕,但壓迫感十足的石塊仍舊往女孩的頭壓來──
 
──連一塊石頭也分解不了啊。
女孩閉起眼,卻感受到背後伸出了一隻手,摀住了芙蕊的嘴。
「──在絕境中依然不放棄,加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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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蕊!」
留著金色長髮的男人踉蹌地往廢墟走去。
金色飄逸的長髮,清秀但不失威嚴的面容──周圍的民眾都知道,這位是帝國三大摩導世家之首──亦是斐迪勒家族的現任領袖。
 
斐迪勒自開國以來就是名門望族,其族中先輩在與傳說中的光之精靈王締約後,代代當家都用雷術到達了人族最高魔力位階,被稱為三階御雷使的地位。
除了強大的雷術,面前的男人更用其才智統整了歐格魯與各都間的經貿,從中獲取利益讓斐迪勒世家到達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而如今這個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的上流人物,在眾人面前竟只剩下了茫然無措。
 
兩名隸屬歐格魯軍方的士兵,依照規定不得不上前阻止男人闖進廢墟──但沒等他們接近,斐迪勒身邊多出兩位不見面容的斗篷男。
那寂靜的肅殺之氣讓兩名士兵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斗篷上顯眼的斐迪勒家徽,象徵著斐迪勒最為人所敬畏的行刑者,也就是被尊稱為月判的二十餘名御雷使。
據說成為月判的門檻是擊殺一隻石巨人──那是一種正常人絕對不會想要與之為敵的可怕魔物。
兩名士兵不敢再靠近斐迪勒。
 
不過男人並沒有意識到兩位士兵的動靜,他只顫抖著摘下單邊眼鏡,隨意的丟到地上。
 
隨著一次踏步,斐迪勒往廢墟的殘骸中抹過一道閃電。
電流在某個地方爆出電花,男人朝電花的方向走去。
 
在圍觀者的注目下,他顫抖著手臂搬開一塊石塊──石頭下是一隻蒼白而纖細的右手。
輕輕一拉,這隻手就這麼被斐迪勒的當家給拉出。
男人默默的放下染滿鮮血的殘肢。
 
「呀啊啊!」
「唔啊──」
「那棟廢墟裡有人嗎…!」
看清那截物體後,旁觀的眾人掀起一陣騷動。
 
「閒雜人等不要靠近!」
位於建築周遭的士兵大聲喝斥著想靠近的民眾。
 
 
「大當家!」
一聲喊叫讓金髮男人往回看去。
 
是一個穿著軍裝的黑髮少女。
 
「你看,他肩上有的白色老鷹。」
圍觀人群中,不起眼的男子小聲的對著旁人說道。
「老鷹……是指軍方前十強的軍人肩章嗎?」
「對,叫做軍十……能讓軍方和斐迪勒都跑來……這次事情肯定不小。」
「不過廢墟中好像有人受重傷了,我們真的不用過去幫忙嗎?」
「軍方都說不要靠近了…!」
 
 
一道雷電從天而降,打斷了眾人的吵雜,也迫使這位來頭不小的少女停下腳步。
 
「──這件事情由斐迪勒接手。」
大當家用冰冷的口氣對著蒂芬說道。
「抱歉,還請稍等高瑟先生指示。」
「──我再說一次,這件事情由斐迪勒家族接手了。」
 
「請恕我婉拒。」
蒂芬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一手握起滾燙的火焰。
「如若軍方連歐格魯發生了殺人案都不能插手,我們也無從維護歐格魯的秩序了。」
「……難道我替我的女兒報仇,這你們也要管嗎?」
長髮男人抬起頭,銳利的眼神狠狠的瞪向少女。
「雖然你年紀輕輕就當上軍十,但也別太自大了──軍方不是因為戰鬥能力高強才成為統治者,而是我們三宗同意讓你們管轄,你們才是統治者,明白嗎?」
 
蒂芬的表情變得更加強硬。
「但如果您也想找出兇手的話,就請不要破壞現場。」
「……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男人露出了冷漠的表情,身邊轉眼凝聚三顆耀眼的雷光球──
 
「請等一下!」
一位褐髮少年慌張地從人群中擠出,大聲的制止兩人──肩上的肩章也是白鷹,這是同樣身為軍十的貝洛‧弗律。
 
「我們軍方不會插手斐迪勒的決定……您請隨意。」
「甚……貝洛?!你知道你在說甚麼嗎!」
蒂芬訝異的瞪著貝洛,這讓貝洛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
「但請允許讓我們幫現場拍幾張照,這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吧?」
 
「……請便。」
大當家沉默幾秒便下了決斷。
 
貝洛立刻扔給蒂芬一個外型奇特的盒子。
那是軍方專門訂造,可以在拍下照片的瞬間立刻將資訊回傳給指定地點的軍用相機。
 
蒂芬一愣。
如果貝洛被授權帶著需要軍團長權限才可領用的高階魔具,就代表這個情況應該是在軍團長的預期之內。
她沒有再多說,接住相機開始四處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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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蕊醒來時,周圍悄然無聲,只有火焰燒斷枯枝發出了輕微的劈啪聲。
她的身體微微前傾,但是並沒有倒在地上──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後,她揉了揉眼睛。
頸上似乎被甚麼重物給束縛,這讓她連大口吸氣都辦不到。
 
但除去這些外在因素,芙蕊總覺得自己的頭腦昏昏沉沉,甚至有種異樣的感覺讓自己搔癢難耐。
 
「啊,你醒啦?」
一個音調較為低沉的青年對著她開口。
她試圖狠狠的往聲音的方向瞪去。
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白髮少年,一臉淡然的拿根鐵棍在火上烘烤──鐵棍上是某種小動物,已經被火烤的香氣四溢。
 
──青年的面目可以說是長得相當清秀,只遺憾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讓清秀的臉顯得有些輕浮。
 
「──你…我在哪裡…?」
芙蕊的掙扎著,但她頭腦茫然的感覺愈發強烈。
 
──總覺得意識離她十分遙遠。芙蕊甚至沒辦法確定,正在小口喘著氣的人是不是自己。
這到底是甚麼狀況……!
芙蕊連困惑的反應都變得十分緩慢,她明明知道自己平常沒有這麼溫吞。
 
斐迪勒一族長期修練光雷之術,這導致他們的思緒,反應與感知都比常人還要敏銳,但明明有這種自覺,眼下她卻覺得世界變得異常緩慢。
這是……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是……
 
「抱歉,雖然知道你還在藥效期間,不過……。」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火叉,緩緩的接近芙蕊。
 
「離、離我遠點……」
芙蕊小聲的呵斥。
雖然沒法正常思考,但她隱隱約約的還是察覺了對方的危險性。
 
但不知道為何,明明大腦在遠處不停地警告著她,但芙蕊內心卻有種慾望的嫩芽正在茁壯,眼下的她就只想要倒在面前這個男人懷裡磨蹭。
 
這顯然很不對勁,芙蕊確信自己本非如此放蕩……。
她知道原本的自己……原本的自己是怎麼樣的女生呢?
 
「你脖子上的項圈叫做囚奴之證,是只有我能解開的高階魔具。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連帶死亡。」
「囚奴……之證?」
指尖輕觸,芙蕊的下巴被白髮少年優雅的抬起。
 
「唔唔……」
才剛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芙蕊就無法制止自己發出無謂的呻吟。
她感受到自己臉頰的溫度快速飆高,對方溫暖的手指讓她感到莫名的愉悅。
恍惚間頸上的重擔卸下了一半,少年將碎裂的頸環拿到了她的面前。
 
「解下方法就像這樣,沒有副作用。但你現在還戴著一個。等到我確定妳沒有打算逃跑後才會解掉。」
難受的感覺稍微減輕了些,芙蕊的大腦正常了一瞬間。
 
「你、你對我……做了甚麼……?」
「……抱歉,因為麻醉藥效果不會即時產生,藥劑量也難以掌握,所以我混和了一點催情丹來強化效果。」
「催、催情丹……」
芙蕊喃喃唸著這個詞彙,但大腦又再度當機。
 
──腦海裡最終只剩下想對著眼前這個根本不認識的男人撒嬌,這種近乎野獸的瘋狂慾望。
但大腦似乎為了甚麼理由而阻止她表現出自己的想法,她只能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對方瞇起的眼睛喘氣。
 
「你就好好睡吧,等藥效過去就沒事了。」
少年似乎感到有些歉意,稍微摸了摸芙蕊的頭以示安撫。
但這樣的觸摸卻反而幫倒了忙,芙蕊的理智在這樣的安撫下完全喪失。
 
「別走……」
芙蕊終究克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小手緩慢但堅定的扯住了對方的衣角。
「──抱抱,一下就好……」
嘴裡念念有詞,這讓瞇眼的少年苦笑著坐了下來,看著芙蕊搖晃著身體緩緩鑽到了自己懷裡。
 
感受到了少年熾熱的體溫,芙蕊感覺內心有甚麼情緒如花朵綻放,她整個人進入了從未感受過的放鬆狀態,旋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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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香小姐已經一整天沒有出來了……」
「當家也一回來就關著房門不出來,我們也不能擅自動作……」
「還是先去找安弗看有甚麼地方可以幫得上忙──」
「但是總管今日臨時請假了啊。」
斐迪勒側房的休憩室內,數十名女僕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並非這些傭人偷懶,而是以往負責指派工作給眾執事與女僕的總管,安弗‧圖涅特利,今日無預警的請假了。
 
「也不能怪安弗失魂落魄。身為小姐的貼身隨從,要在這種狀況下還繼續工作……。」
「不怪他,那我們就呆呆坐在這裡嗎?還是我們自己分配工作?」
「先去幫穗香小姐送飯吧?她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我們放在門外的餐點了。」
「穗香小姐也是很可憐……」
 
「二小姐在作為都市之眼的時候已經看得夠多生離死別,這次應該──」
「閉上你的豬嘴,看得再多,穗香小姐再怎麼說也只是個孩子啊。」
「我只是在安慰人,你別吵──」
「狗嘴吐不出象牙──」
「小聲點!給老爺聽到多失禮…」
本來慘澹的氣氛隨著女僕爭執而逐漸掃去,眾人的聲量也逐漸沸騰起來。
 
「我請假的時候,你們就長這副德性?」
一個響亮且熟悉的青年嗓音,大聲的打斷了吵雜的女僕們。
驚愕的眾人目光紛紛轉向發話者,發話者正是安弗‧圖聶特利。
 
「誰準你們提起二小姐的私事了?當初當家為此訂下的默契難道都忘了嗎?」
此刻的安弗似乎恢復了精神,大聲的喝斥方才說錯話的女僕。
「請假不到半天你們就變如此散漫,你們以為自己還是女學生嗎?給我依照昨天的工作指派繼續打掃!」
 
實際上這些被責罵的女僕們也都不到二十歲,確實是該心浮氣躁的年紀。
 
「安弗先生,您不是請假了嗎?」
方才那個白目的女僕怯生生的用疑惑的眼神停止說話,這個舉動再度讓安弗皺起眉頭。
如此不識相的問題也在眾人嫌棄的目光中證明了自己的愚蠢。
安弗表情一瞬間變得沉鬱,但很快地就嘆了口氣,恢復了平常那犀利的樣貌。
「……總之,只要還在這個位子,我就會好好負責帶領你們,你們也別再提到敏感的話題了,好好工作。」
「「「「「是!」」」」」
所有人都像在逃避空氣中滿溢尷尬的氛圍般,整齊的同聲應道。
 
 
 
 
另一邊──
被眾人擔心著的姚穗香,此刻正聚精會神地坐在自己柔軟的床上,與一個乳白色捲髮的女孩玩著抽鬼牌。
 
這個女孩正是六年前因緣際會成為屍人的薰央。
 
過去烏黑的秀髮在化為屍人後已經變為乳白色的長髮。姚穗香記憶中如黑珍珠般水潤的眼睛也已經變成了閃爍幽綠光芒的奇特瞳孔。
屍人照理來說應該要逐漸脫水,但眼前的薰央卻絲毫沒有乾燥的感覺,不論是皮膚或者瞳孔,都依然保持著活人般的水潤。
 
──是因為當初也吞噬了血靈,所以可以在體內強行運轉血液代謝嗎?
姚穗香在心裡猜測著。如果這個推論屬實,那薰央已經成為了非常可畏的存在……因為能把人類的血液、汗腺與淚腺都模擬的得如此微妙微肖,想必絕非三階以下。
 
「不過,沒想到薰央六年過去,還是維持著這樣的外貌呢──」
「……因為薰央知道哥哥喜歡年紀小的。」
薰央一臉專注的看著姚穗香手上四張卡牌,經過幾番思考後選了一張。
 
「所以胸部也是~?」
姚穗香微笑打量著那充滿暴力的曲線……嬌小的身材在這樣的襯托下顯得有些落差。
薰央伸出手上五張牌面給姚穗香。
「恩,因為看哥哥好像滿在意的,所以薰央就保持這個大小了──很奇怪嗎?」
「可愛到不行喔~」
「是、是嗎?」
薰央不太自然地將自己的頭髮往耳後梳去。
 
「說起來,你已經好久沒吃飯了吧?這樣沒問題嗎?」
「沒事的哦──畢竟現在要裝的像是很難過呀。」
姚穗香抽了一張牌,連著手上的一張若無其事地丟到一旁。
「這個家的老大也在裝難過,但也還是有吃飯喔。」
「嘛,那薰央幫我去西側廚房偷拿兩條熱狗來嘛。」
「──才不要,薰央只幫助哥哥。」
「欸~~就算是朋友也不幫嗎~?」
「薰央才沒承認你是薰央朋友呢。」
薰央露出了被冒犯的表情。
 
「要不是哥哥要薰央在這裡假裝屍體到火化,薰央早就回去找哥哥撒嬌了。」
「唉呀……這樣我身邊就沒有任何朋友了呢。」
「不要講的好像薰央也是你朋友啦。」
薰央再度抽過一張牌,也扔掉了兩張後洗了洗牌。
「而且哥哥也說了吧,要你去投靠醫生那邊,在這裡有朋友又沒用。」
「不過宇爵先生的計畫雖然完美……但芙蕊是不是還被矇在鼓裏呢?」
 
聽到這個問題,薰央露出了憐憫的笑容。
「……哥哥雖然沒有特意隱瞞,但薰央猜芙蕊大概要半年才會發現吧?」
「明明只要表明身分,芙蕊應該就會答應的吧?」
「……薰央也不太懂,不過哥哥肯定是思考了很多以後才這麼決定的,所以薰央相信哥哥的判斷一定是對的。」
「恩~我也會相信宇爵先生的喔~」
姚穗香點了點頭,取走薰央手中三張其一,翻開後看出是一張數字九。
 
薰央露出了不服氣的表情。
「真沒辦法,給你吧。」
「謝謝薰央,那麼……我要去開門拿點食物囉?」
姚穗香將腳伸下床,轉頭卻已經找不到薰央的身影。
也沒有感到訝異,紫髮女孩哼著愉快的歌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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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蕊下次睜眼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台破舊的馬車上。
路途顛簸加上車子的老舊,芙蕊搖得有些頭暈。
白髮少年沒有發現芙蕊的清醒,淡然的牽著馬車繩前行。
 
後方用城牆圍起的巨大都市可以很輕易地判斷出是歐格魯,而這輛馬車正在離開自己所熟悉的城市。
芙蕊決定低下頭,瞇著眼睛假裝還沒清醒,並冷靜下來判斷目前的狀況。
 
她想起了昨晚的戰鬥,那次爆炸確實將芙蕊逼進了絕路,如果那個白髮女孩沒有出手,自己確實會死在那次爆炸中。
明明救助了她,卻又不肯將她送回斐迪勒的領地,這樣肯定會引起軍方和斐迪勒的高度緊張──為甚麼要這麼做?
 
看了看天色,清秀的神祕男子已經陪在自己身邊超過半天,足以證明他目前還沒有傷害自己的打算。
連繩子都沒有準備,顯然是不擔心自己的逃跑,這是哪裡來的自信?
芙蕊這才想起,自己的脖子上確實還掛著一個像是項圈的東西。
 
囚奴之證,一個在家教的古物學中提過的高階魔具。
透過東北方的薩滿降下咒術,隨時依據持有人的想法來決定是否引爆,藉此束縛奴隸行動。
如果魔具遭到破壞,魔具的持有人還會獲得一次術式詢問,內容為『是否要殺掉這個奴隸來修復囚奴之證』──這個過於危險的魔具在數十年前帝國的修法後,就明文禁止製造與持有……芙蕊實在無法得知為何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少年會持有。
 
──但對方似乎說過會在確定自己不會逃跑以後,便會解除這個囚奴之證……有可能只是想讓自己放下戒心,也可能是想看到奴隸期待過後的絕望……無論如何,芙蕊要自己不要對這種發言抱持期待。
目前只能明確認定,自己確實成為了這個少年的奴隸了。
 
「……」
芙蕊睜開眼觀察身體是否有其他束縛,並輕輕的握了握拳。
 
雙手感覺正常,沒有像昨晚那般遲鈍茫然。
──也沒有那種搔癢難耐的感覺。
 
關於那種奇怪的感覺,少年好像說過是因為他在迷藥中加了催情丹……催情丹?
──芙蕊瞬間想起了這個丹藥的意思。
 
「──你這傢伙!居然對不到十二歲的小孩使用春藥!」
一手爆出雷電,芙蕊滿臉通紅的對著少年大喊著。
白髮少年轉過頭來──依舊是瞇著眼睛的輕浮臉──苦笑著點了點頭。
「你醒了啊,早安。」
──完全看不出一絲歉意。
 
「至少也給我道個歉吧!」
「──不,我可是你的主人啊,哪有主人再跟奴隸賠罪的。」
少年笑了笑,將座位旁的報紙扔給芙蕊。
 
報紙的封面清楚的寫上了『千金身亡!斐迪勒宣布暫停一切對外活動!』的幾個大字。
「這是甚麼意思……」
芙蕊愣愣的撿起報紙。
文中內容大意是,昨晚執行任務的時候,任務地點發生了意外爆炸導致芙蕊不幸身亡。
而斐迪勒現任當家──也就是芙蕊的父親──在媒體面前,堅定地對著遺體誓言要找出引發爆炸的真兇,並暫停一切對外活動。
 
對著遺體誓言要找出爆炸的原因?
芙蕊立刻敏銳的察覺到了文中的不合理之處。
她明明還活得好好的,為甚麼父親會認定她已經死亡了?
現場肯定有一個和她相近的屍體──煉屍者。
 
她狠狠的瞪向眼前瞇著眼睛的白髮少年。
「你煉成了一個和我很相近的屍人,然後透過爆炸毀壞它的面容,讓我的家人以為我死了。」
「唉呀,不用我解釋真是省了不少力氣呢。」
白髮少年的笑容在芙蕊眼裡更加深不見底了。
 
「……你的目的是甚麼?」
儘管認為少年不會說出真心話,但芙蕊還是狀著膽子想要問出答案。
 
「──你覺得我的目的是甚麼?」
「……人口販賣?」
芙蕊異常冷靜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畢竟能夠搞到囚奴之證,你肯定跟人口販賣有甚麼關聯。」
 
「不錯的判斷。是因為投入的資源夠多,還是智商有著血統上的優勢嗎?」
白髮少年笑著表示讚賞。
「請容我因為駕車而不行禮──奴隸商人斯芬克,你可以叫我芬克就好。」
 
「……昨晚的行動明顯是誘導我到那棟房子──有人委託你綁架我嗎?」
「沒錯,我從來沒看過這麼高的價位,所以忍不住答應了。」
 
確定目的是價錢以後,芙蕊鬆了一口氣,大聲的說道。
「──兩倍,放我走,我們家族絕對可以給你兩倍以上的報酬。」
 
斯芬克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來。
「你難道沒看到報紙嗎?你爸可是發誓要找兇手報復呢。」
「只要說我已經把你給電死了,你就完全不會有事。」
「雖然我很欣賞你的思考能力,但是……用錢是無法買通我的。」
 
是因為犯案者的自尊嗎?還是基於對她的不信任?
芙蕊內心起了點浮動,但她知道甚麼都不清楚得現在,她必須要老老實實的提問。
「我實在不明白,為甚麼會是綁架我。」
「要說是為甚麼的話……因為你很可愛?」
白髮少年一臉認真的調侃著,就像是覺得芙蕊真的會相信一樣。
 
芙蕊將一隻手放上斯芬克的肩膀。
「雖然我被囚奴之證束縛,性命看起來在你手上……但你應該知道,斐迪勒的御雷速度有多快吧?」
「唉呀,居然想威脅我,真是可愛的小貓。」
斯芬克不為所動,微笑著將手覆蓋上了芙蕊的纖纖玉手,溫柔的親了一吻。
 
「咦……呃呀呀呀!」
芙蕊一瞬間無法反應,憤怒、驚恐與反感的情緒一股腦地從尖叫中釋放,她一臉生氣的想把那噁心的感覺給抹在自己衣服上。
「怎麼這麼噁心!居然隨便親別人!變態,噁心,不要臉!」
 
有這麼誇張嗎?
斯芬克苦笑了一下。
「抱歉,忘記貴族出身的女孩性情比較剛烈。為了對方才的舉動表示歉意,我保證等你完成委託後,你會安然回到家裡的。」
「……甚麼委託?」
芙蕊聽到關鍵字,總算安靜了下來。
 
斯芬克回頭看向前方一望無際的草原。
「──聽過龍山嗎?」
「……你要把我帶去龍族的領地?」
芙蕊有些錯愕。
龍山可以說是人類無法到達的區域──不僅僅是因為在那裏的是幻想種族,龍族的棲居之所,更是因為傳說中龍山為魔力過度豐饒之地,如果是人類前往都會被魔力所影響,最嚴重甚至可能會變成非人的存在……
 
「──是的,這就是為甚麼我不能被你的錢給收買。因為委託我把你劫走不是為了錢這種小事情。」
「……意思就是說,實際上只是希望我去完成某個任務──但是這個任務很危險,於是乾脆用擄人的方式逼我不得不接下任務。」
「啊,對,我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很不錯嘛芙蕊。」
斯芬克高興的連連點頭。
「綁架對象如果是個小大人,就能省去我不少力氣呢。」
 
「既然知道任務危險,我幹嘛要配合你們?」
芙蕊臭著臉坐下,擺出拒絕配合的架式。
 
從方才的對話也可以聽出,他們想要自己完成的任務,似乎只能夠由擅長御雷的術使來完成──那就代表他們除了自己以外,要找到下一個可以完成委託的人選是相當困難,自己還有斡旋的餘地才對。
 
「恩,不做也沒關係喔。」
誰知道斯芬克居然漠不關心的繼續駕車。
芙蕊反而不太能理解這個反應。
 
「你,你不是綁架我要去做甚麼事情嗎?」
「是沒錯,但我沒打算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白髮少年露出了深不可測的微笑,那是一種像是掌握了全局,游刃有餘的笑容。
這讓芙蕊更加搞不清楚狀況了。
 
為甚麼這個處心積慮謀劃綁架自己的犯人,看起來完全不擔心自己不聽話?
 
「老實說,這次綁架純粹是受人所託,否則我根本沒興趣綁架一個千金大小姐。」
也許是看出芙蕊的疑惑,斯芬克又補上一句。
 
這樣的發言雖然不好理解,但連上昨晚與今日的談話內容,芙蕊卻反而覺得線索正在逐漸連上的感覺。
 
斯芬克說過不需要錢,也證明了不是為色(否則昨天自己受催情丹影響時就已經出事了),再加上是受人所託,還指定了身為斐迪勒家族的自己,並且方才還表示對自己沒興趣……。
 
「……你這傢伙,是被逼迫的嗎?」
「嗯?說逼迫也不太對……你可以把我想成是因為覺得有趣嗎?」
「你這樣對我說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這個欠打的笑容讓芙蕊好不容易快推理得出的結論再度崩毀。
 
 
 
隨後兩人乘車趕路了好幾個小時,沿途經過多個亞人聚落,人造橋、稻田與小池塘,當經過第四個獸族聚落時,太陽已經轉成金黃色,芙蕊終於聽到斯芬克說出要落腳歇息的指令。
 
疲憊的馬匹拖著木車緩緩靠近部落,芙蕊可以看到駐守門邊的是一名相貌兇惡的狼頭人。
胸前的纖毛濃密,突起的肌肉線條壯碩而充滿魁武的氣息,而由於芙蕊是第一次看見真實的獸人,那顆毛茸茸的頭顱誘使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而狼人當然老遠就看見二人,尤其是在見到斯芬克的時候似乎還露出了微笑。
難道這個亞人認識斯芬克?那估計也不是甚麼好東西……芙蕊在心裡胡思亂想並瞪了狼人一眼。
 
斯芬克在走近的時候客氣地招呼道。
「你好,我們是路過的旅人,想要在這邊借住一晚。」
「我記得你是上次那個好人類吧?請進。」
狼人還以豪邁笑容,但在芙蕊眼中實在是過於猙獰而無法跟著微笑。
 
準備跨過大門的同時,芙蕊刻意的撥開了雙馬尾。
 
頸上的紅色項圈有那麼一瞬間恰好落入了狼人的視線──
「請等一下。」
「嗯?」
斯芬克轉過頭來,芙蕊的手已經迅速地放下。
 
「這個小孩脖子上的是……?」
狼人果然注意到了囚奴之證。
 
儘管知道原因,但芙蕊還是故意裝作疑惑的看著少年,想看對方要怎麼喬好這件事情。
斯芬克笑容停滯許久,最後終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是奴隸項圈。」
 
芙蕊內心暗暗叫好。
其實她是故意將項圈展示給亞人看的,因為她知道不論是奴隸專用魔具,或者是奴隸買賣行為,在亞人部落都是明訂全部禁止的事項,所以只要能讓亞人察覺自己的身分為「奴隸」,那就可以讓斯芬克受到亞人的不信任。
 
狼人聽到答案後沉下了臉,但當他憤怒地瞪向斯芬克時,目光突然又遲疑了起來。
「您……您是有甚麼苦衷嗎?」
 
咦?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難道他們真的相信斯芬克是個好人嗎?
 
那種不願懷疑恩人的表情……芙蕊忍不住猜測,斯芬克以前應該幫過這個亞人,並且居功甚偉……否則在這種局面下,亞人肯定是二話不說直接逐客,哪還會想聽對方辯解?
 
「唉呀,這個原因說來話長……可以稍微通融一下讓我不回答嗎?」
「非常抱歉,如果沒有一個好的交代,我是不能放行的。」
狼人板著臉舉起長棍。
「亞人部落禁止任何與奴隸有關的人事物出現,先生請老實交代吧。」
 
「那……可否借一步說話?」
斯芬克沒有正面回答,帶著無害的笑容走近一步。
狼人皺起眉頭,但還是同意的把耳朵湊向斯芬克。
「芙蕊,你先後退十步。」
沒想到在兩人說悄悄話之前,斯芬克還特意轉過頭來對著芙蕊指示道。
 
「?」
雖然芙蕊也很好奇斯芬克想要做甚麼,但為了表現合作態度,她只能臭著臉往後退去。
接著就看到斯芬克神秘兮兮的摀著嘴對狼人說起悄悄話,狼人的臉則很快變得驚疑。
 
亞人驚訝的表情也太浮誇……芙蕊不禁有些想笑。
狼人看了芙蕊一眼,突然帶著懷疑的目光轉頭質問斯芬克,於是斯芬克又從懷裡拿出一個小東西──還故意藏著不讓芙蕊看到──不知道是看到了甚麼,狼人的表情再度變得驚訝。
 
不到幾分鐘,芙蕊看見斯芬克把那個神祕的小東西收回懷裡後,狼人清咳一聲點點頭,斯芬克則對著她微笑招手。
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芙蕊遲疑著走向兩人,狼人用帶了點歉意的口吻開口。
「恩,雖然我了解了來龍去脈,但這件事情終究是不能張揚。還請這孩子安分點,不要讓別人輕易看見那東西……」
 
這傢伙居然接受了斯芬克的說詞?為甚麼?
自己都這麼清楚地被掛上項圈了,還有甚麼巧妙的說詞足以讓討厭奴隸制度的亞人信服,把他們低調帶進村落……。
 
──難道是賄賂?
芙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方才不是在解釋,斯芬克給狼人看的東西也不是甚麼特別的東西,想必只是些值錢的珠寶吧。
 
猛然醒悟的芙蕊敢怒不敢言,但還是氣不打一處來的再度瞪了狼人一眼。
 
「好的,那我會請她遮好。另外,可以借用上次那個馬廄嗎?這樣就不用麻煩閣下幫我們安排住處了。」
「沒問題,那個馬廄還是空的,請隨意使用。」
狼人友善的點了點頭後繼續站崗。
 
走進部落,芙蕊腦海快速思考著對自己最佳的選項。
直接露出自己的項圈顯然已經失敗了,那如果是向其他亞人吐露斯芬克的惡行……雖然可以對斯芬克與狼人造成一定名譽上的傷害──但也僅限於名譽上的損害。
現階段的她也無法肯定斯芬克對自己的方針,要是判斷自己過於麻煩,決定直接野外放生,或者因此開始在路途中瘋狂欺負她,那這樣一時的報復就變得沒有甚麼價值。
 
退一步說,就算能造成名譽以外的損害,只要沒把囚奴之證給解下,那既使把斯芬克逼到死路,自己也肯定會因為囚奴之證的連帶效果而被抓去陪葬,那也肯定不是個好選擇……。
所以現階段最關鍵的不是揭發罪犯的惡行,而是要先想辦法解除項圈的連坐處罰。
 
依照斯芬克的記憶,兩人一馬走到了一處看起來已經廢棄的馬廄。
斯芬克熟門熟路地把馬牽進廄內,看到一處柔軟的草堆,指著草堆對芙蕊點頭示意。
 
「嘿,那是我上次鋪給自己的床呢,妳就睡那吧。」
「……」
才剛坐下,茅草堆的尖刺感就讓芙蕊想要彈起身。
稍微聞了聞自己的袖子,坐在馬車上一整天的怪味讓她生理上本能地噁心。
 
一顆枕頭突然扔到她臉上,雖然力道不大,但趁著她的失神,柔軟的枕頭還是把她推倒,她一頭躺了上去,背後被刺的尖癢,臉部卻是柔軟的觸感,感覺格外地矛盾。
 
「做甚麼啦!」
「這是對方才的報復。」
斯芬克撥開自己眼前的髮絲微笑說道。
「居然故意展示自己的頭髮,芙蕊也真是淘氣呢。」
「……」
「啊,請不用擔心,我沒有生氣,不如說,能夠看到你真實的樣貌讓我輕鬆不少……這趟旅行你還是當作出來玩會比較輕鬆喔。」
這個綁架犯到底是在說甚麼狗屁啊!
芙蕊在內心裡激動的大吼著,但表面還是裝的乖巧溫順。
 
「是說──明明是個千金大小姐,卻不打算洗澡就直接睡了嗎?」
「又沒有換洗衣物,是要洗甚麼啦!」
聽到這個問題芙蕊更來氣,終於忍不住吐槽了。
 
「唉呀,別生氣啦,往好處想,至少我們有地方睡了呢。」
「……你覺得這個馬廄很適合睡覺嗎?」
 
斯芬克苦笑一聲。
「可別忘記如果我今天沒有成功說服人家,我們可是得睡馬車上欸。」
「……哼!」
「不過,其實你的換洗衣物我明明有幫你準備啊,就在薇妮旁邊的掛袋裡。」
「甚麼?」
芙蕊一聽驚訝的跳起。
 
「薇妮?甚麼薇妮?」
「喔,那隻馬的名字啦。」
「──不要取這種讓人疑惑的名字好不好!」
「總之,這裡出去右手邊,有一隻鹿媽媽在女性浴池那邊看門,你可以去那裏洗,但要記得擋住項圈──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被趕出去吧?」
「知道啦!煩死了……」
「我先去辦點事,如果肚子餓了,營火旁會放一些烤物,芙蕊就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食物來當晚餐吧。」
「煩死了,我自己會找啦!」
 
目送斯芬克離開馬廄後,芙蕊迫不及待的靠近馬兒。雖然她從來沒有跟這麼大型的動物相處所以有些害怕,但這隻馬只瞄了她一眼就繼續吃起乾草,壓根沒有理會的意思。
 
小心翼翼的將馬兒旁的拖袋打開──裏頭是一套平民在穿的普通洋裝。
 
雖然這洋裝款式樸素,但肯定比這身充滿土味的衣服好……芙蕊興高采烈地拿起,但隨即警界的轉頭四處張望,確認自己開心的樣子沒有被誰撞見。
 
走過茅草堆,芙蕊忍不住捏了捏草堆上的枕頭──觸感柔軟的過分,這讓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明明沒必要準備這個的,居然還特地準備給她……。
 
──也許這個傢伙真的不是壞人?
一瞬間閃過的想法讓芙蕊本能地搖了搖頭。
這只是這個傢伙想要讓自己放鬆戒心的手段,千萬不能被騙了啊。

創作回應

傑出荷包蛋
這個穗香感覺好乖巧啊~懂事又溫柔的孩子完全命中我的喜好了呢~
2023-06-06 00:09:20
狼喃
你的穗香也有不同的可愛之處XDDD
2023-06-06 00: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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