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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物語~遙~北境篇》五十六、妖女

山海 | 2020-06-08 19:21:08 | 巴幣 0 | 人氣 103



  北境大雪連下半月,半月後大雪緩,逐見朗日當空,天象難測似有再落雪的跡象,九嵐緋實趁好天氣想下村裡買些食材用品,先用衣物竹笠把自己圍得好好的,她護著大肚正欲慢走,其中一匹體型最大的狼垂耳走出,一邊搖尾巴一邊用頭輕推她的臀,她意會,即在狼群的幫忙下坐上去。

  「你看起來很可靠呢,你就叫『貳貳』吧?」九嵐緋實笑道。

  貳貳輕嗚討摸,繼續在深雪地避開通用行道慢步走,狼群在旁隨護,也許是狼群在冬季早換成一身蓬鬆的毛,九嵐緋實覺得空氣似乎沒那麼冷了。

  她的身子變得很沉,精神偶爾極好,偶爾嗜睏,記性變得極差,狼群總能在她注意到自己發生危險前將她扶住或給輕聲提醒,倒比先前的保鑣更貼心,日子久了她願意讓一些狼走入屋內,壹壹不願意讓所有狼都入內,有些只能舔舔鼻子留在外面。九嵐緋實覺好笑,這領頭看起來真被聖祠殿的主子威脅得狠。

  朝陽溫暖,她在貳貳身上昏昏欲睡,兩三隻狼上前輔著她的身子讓她安心發睏。行約半個時辰後望見月嵐村落,九嵐緋實千交代萬交代叫狼群一定要在遠處,別跟進村嚇到人,領頭壹壹立刻朝躁動的小弟們齜牙,狼群們紛紛坐定的坐定,趴下的趴下,九嵐緋實滿意地露出微笑後便慢步入村。

  久沒入村,看見人潮的活力覺得精神變好,畢竟是北境最大的村落,商家做生意的叫賣聲、來往車輪滾地聲、並肩逛街的人潮聲,街道的積雪天天清鏟並不礙走路,九嵐緋實覺得稍微輕鬆些。也許是即將身為人母,人事不變,看出去的視野都不同,舉手投足的嬌媚替代了以往少女的活蹦亂跳,肚裡有活力的傢伙心情似乎不錯,輕踹母親一腳馬上安靜下來,這踹提醒起緋實上街真正要做的事,立即收心打算盡可能地快速採買後離開。

  她買了兩樣食材,遠處看到巷對面的店家還有賣布料,入巷後來往人潮不少,路過年輕人沒注意輕推,不知為何這晃動感讓九嵐緋實突覺頭暈,她下意識伸手撐牆,一名男子發覺不對好心上前攙扶,九嵐緋實的暈眩感未過,保暖頭罩下的髮絲自頭頂瞬轉為水藍,顏色竟與九嵐季的一模一樣,倏忽即逝,直到顏色褪盡九嵐緋實的暈眩感才消失,她完全沒發現自己的髮色有變但已盡被男子瞧在眼裡,還以為看錯,她恢復正常向男子匆忙道謝後走遠,男子回首瞧了她一眼打消原先要去的地方,轉方向走了一段,直達月嵐宗家門。

  這名男子便是小倉平渡,與當時偷將下任繼承王位的訊息透漏給月嵐峰守知曉的聖祠殿祭司,同時也是其母親月嵐菊江與宗家伍頭目月嵐浩義共同認識的人。

  小倉平渡在聖祠殿任職祭司數年歷經兩代王,資歷極深,哪有可能沒瞥見過月嵐王半眼,大北境絕沒有一個常人擁有水藍色頭髮,還神奇地倏忽即逝,他不會看走眼,那是月嵐王的顏色。這事情大了,只是休個假趁天朗出來走走就撞見一名帶有月嵐王髮色挺著孕肚的女人,就算是看遍風浪的小倉平渡內心震撼也是極大,別說他果斷轉方向直達宗家,一路上是渾身發顫的,他絕不會看走眼。

  他將消息落在宗家伍頭目月嵐浩義耳邊,對方露出極為深沉的笑容。

  「總算是……」

  伍頭目笑得詭異並對小倉平渡耳語,另外再給他一包富有重量的錢袋,小倉平渡頷首,很快便離開宗家。

  十多年過去,月嵐本紀早已由少女模樣轉為成熟女人。這日她在宗家庭院一隅的假山後與人低聲細語,月嵐本紀語調嬌羞,面容通紅,眼神滿是景仰。

  「對不起,很久沒來探望妳了,過得還好嗎?」

  對方伸出溫熱的手將她的髮絲輕撥耳後,月嵐本紀羞澀不已。

  「嗯,還好……我……」
  「我需要妳,妳願意再替我辦到嗎?很重要很重要……如果不是妳就辦不成。」

  月嵐本紀本想說自己的近況,對方不待,雖面有難色,她仍溫順地止話傾聽。

  「只有我……嗎?」月嵐本紀問。
  「是的,只有妳。」對方道。
  「是……什麼事呢?」月嵐本紀羞道。
  「攸關聖祠殿,而且我曉得會非常、非常困難。」對方道。
  「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月嵐本紀猶疑。

  沒料對方竟撫著她的肩,對著她的額頭落下很深的吻。

  「一定可以的,妳想看看,十多年前粥的事就做得很好,很輕鬆就達成了不是嗎?本紀……我需要妳,事情結束……我就帶妳走。」對方熱切地望著她的雙眼道。
  「你以前……也這麼說過……」月嵐本紀紅了眼眶。
  「這次是最後了,讓我有機會把妳帶走。」對方道。
  「可是我……我已經不是乾淨的身體……」月嵐本紀掉下淚。
  「我不在乎。」對方道。

  說完,將她攬在懷中。

  「答應我最後的要求,這件事非常重要,不能有差錯。」對方道。
  「嗯……好……」月嵐本紀乖順點頭。

  對方將她挪離懷裡,從胸口衣物內袋中取出一個綁繩圓珠放在她掌心,讓她握緊。

  「接下來說的話記牢了,好嗎?」對方道。

  月嵐本紀點頭。

  「最近時日,妳記得要時常到聖祠殿附近走動,當聽見外面第一聲尖叫,妳必須立刻往聖祠殿後側的『常門』跑,並把這信物交給外面一位腕戴黃色珠串的武祭司,對方會明白的。」對方道。

  常門,指的是販賣日用品、食材的商家,由外面將物品運進聖祠殿的唯一通道。

  「記住剛剛的話,絕不能有一點點遲疑,手心的信物保護好,如若沒有完成這事,我可能會……失去帶走妳的最後機會。」對方道。

  月嵐本紀像女孩般地乖巧點頭。

  目送對方離開後,月嵐本紀將綁繩圓珠含笑凝視許久,她的心不曉得有多久沒如此雀躍過,雖說是給對方口中指定的武祭司看,卻沒說要將信物交給祭司,她打算好好保留圓珠,思忖若對方去接她時看見信物有被好好收著一定會是開心的。望著圓珠直到心滿意足後收進胸口,圓珠中隱約有一字:「參」。

  月嵐本紀剛踏入家門,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朝她撲來。

  「娘親!」月嵐子杉叫道。
  「噓……別這麼大聲,等下被你祖母聽到會生氣的。」月嵐本紀有些驚慌。

  月嵐菊江從房內轉出,將他們視為無物,傲著首出門了,月嵐本紀抱著兒子不敢發出聲音。

  「娘親……爹呢?」月嵐子和默默道
  「在……在外面工作呢。」月嵐本紀有些心虛。

  七年前,月嵐本紀發現自己懷孕後將事情告訴月嵐峰守,本還有些許期待對方的反應,卻仍如意料中月嵐峰守對此沒說半句話便出門,接下來的孕期他極少替月嵐本紀張羅日常吃食,其餘日子幾乎全是她一人面對。月嵐峰守從十多歲碰過她幾次後直到七年前才又碰過,自從知道她懷孕後便再也不想接近她,比先前更加疏遠,態度冷漠地讓人心死,甚至闢清謠言說月嵐本紀懷孕是因為外面不知名的男人導致,會善待妹妹與其子,以維持自己的君子形象。

  婆婆前腳才踏出門,月嵐峰守後腳就踏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名男人,月嵐本紀記得他的名字,叫藤本史志。

  月嵐峰守年近四十仍舊高綁長馬尾,俊逸不減,看見他們母子,面無表情。

  「都回房去。」月嵐峰守道。

  月嵐子杉正要叫爹,被月嵐本紀急摀住嘴,道:「好……我們馬上回房。」

  月嵐峰守將藤本史志帶進應接室,後者耳語音量極低,前者聽聞雙拳緊握,呼吸急促雙目大瞪。

  「你在跟我開玩笑?」月嵐峰守驚道。
  「大人,這種玩笑能開嗎?」藤本史志怯道。

  藤本史志覺得怪異,對方反應不如預期,他以為月嵐峰守驚訝後將伴隨狂喜,沒料對方竟焦慮得起身踱步,來回數次終是停下。

  「你說……有個看起來快臨盆的女人……懷的孩子可能是月嵐王的……?」
  「大人,消息相當可靠……這,不是好事嗎?千年定下硬規矩不得成親以避免褻瀆神靈的月嵐王,竟讓女人懷孕了,這絕對是讓宗家翻身的大好機會!」

  藤本史志笑顏滿溢,看見月嵐峰守再次抱著手臂來回踱步,笑意又撫平了,他完全看不懂是怎回事。

  「大人,您究竟怎麼了?」藤本史志道。
  「是,是這樣的沒錯。」月嵐峰守道。

  藤本史志發現月嵐峰守異常平靜,停止踱步,返回座位。

  「時機……也許成熟了。」

  月嵐峰守的一句話,讓藤本史志內心雀躍不已。

  一邊,聖祠殿內的蘭舞佑京又聽見相同的八卦。

  「什麼妖女?」

  夢舞澄替蘭舞佑京的茶杯裡添茶,蘭舞佑京提筆沾墨批文。

  「從舞詠傳過來的吧?說什麼練咒術出事又懷孕,還會操控大批狼群的妖女,連月嵐村都有這種茶餘飯後的閒聊。」夢舞澄道。
  「既然知道是閒聊,那就過來幫忙本君吧?」蘭舞佑京道。

  夢舞澄伸手抽掉蘭舞佑京手上的筆,他一愣。

  「大君爹爹,休息一下吧?」夢舞澄晃著筆道。

  蘭舞佑京嘆氣。

  「妳哪隻眼讀到舞詠咒術能操控狼呢?」
  「唔……沒有。」
  「練咒術出事是什麼概念呢?」
  「呃……很難說。」
  「那妳是什麼身分呢?」
  「那個……泉祭大君繼承人……」

  夢舞澄的音量越來越小,蘭舞佑京對她來說如師如父,小時候再怎調皮也從沒對她發過一次脾氣,就算她只從別人口中聽說師父手段的可怕,對她是再有耐心再溫和,她是怎樣都不敢驕縱自己,她知道師父疼她,也清楚師父嚴格。

  蘭舞佑京坐姿端正,淡淡地望著她。

  「聽說妳還會在聖祠殿走錯路了?」蘭舞佑京道。
  「……是誰抖出這事啊?」夢舞澄倒抽氣。
  「妳想跟月嵐久須一樣了?」蘭舞佑京道。
  「誰像他迷路迷出名啦!」夢舞澄反駁。
  「從這走到咒築祭殿怎麼走了?」蘭舞佑京緩道。
  「呃……右過六燈,左轉入座敷,過座敷右轉七燈,右轉入座敷,直行三燈……呃,直行二座敷,其二內左側一門出……左……左八燈……」

  蘭舞佑京從一旁再拿支筆沾墨埋頭繼續寫,一邊道:「嗯,然後呢?」

  這句然後夢舞澄就明白了,接下來整日,她都乖乖地待在泉祭大君殿罰抄聖祠殿路線圖直到背得滾瓜爛熟,蘭舞佑京繼續批文,一段寧靜。

  自山下採買後回屋,九嵐緋實常常東西煮一半便睡著,壹壹看見會用其他東西去磨蹭後腳的半神絲,九嵐季每每發現異狀即揭開翠泉鏡視景,放數條傀儡絲掩火滅之,然後輕輕將緋實圈醒,她驚覺自己睡著,先確認煮物沒事,再去臉盆邊謝謝九嵐季,盆邊那張「謝謝」二字始終常駐旁,畢竟已發生太多次讓九嵐季幫忙的事。

  九嵐季見狀只是無盡心疼,又再跟緋實提起讓她進聖祠殿之事,她不答應,另張常駐於水盆旁的紙,上面則寫「不希望別人再有理由欺負你,我沒有問題的」,然後笑著一臉堅定。如果可以,九嵐季真希望能毀了那張紙,只是毀了,她又得抱著大肚拿筆磨墨,再奮力寫一張給他看,讓他萬般無奈。

  緋實知道月嵐村有妖女的流言,既然她知道,幾乎三天兩頭就讓人回報的九嵐季怎可能不知曉?他甚至命人丟一些莫名其妙無關緊要的故事到市井,卻難以掩蓋妖女的傳聞。無論如何兩人間始終未曾有人提起這件事。

  緋實肚子大了不好行動,九嵐季便不讓她再去找自己,每日夜晚得空都會釋出傀儡絲散出神近力的暖潤在她身邊代替陪伴,神近力釋出的力量舒適非常,她每個晚上都睡得很好,九嵐季會偷探肚子裡的小傢伙讓他乖一些,孩子就會跟著母親睡了。基於此,他覺得半神之力挺好用的,畢竟像胚胎一樣遊走在冥界的生靈與大自然搶生的動物對無形力特別敏感。

  只是九嵐季終究是男人,不如女人天生對孩子有出生時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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