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愛湊佳苗(みなとかなえ)的讀者,無不深受小說中千迴百轉的劇情,以及與劇情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女性心跡所吸引。眾所皆知,湊佳苗總是以女性作為小說中的主要的角色,甚至以女性視角擔任主要的敘事者,對女性心理的刻畫也因此成為其小說的品牌標誌。
為中文版《少女》 (しょうじょ)寫推薦文的評論人冬陽,抓緊了湊佳苗慣用的敘事方式,如此寫道:
作者湊佳苗擅長以第一人稱「我」為視點,採自述、書信、演講等形式,來描述或推動事件。主述者依其性格與遭遇來「理解」事件,因而產生偏頗或有意無意的隱瞞,使得整個故事瀰漫著混沌未明的不安氣氛,這在閱讀上反而驅力十足,誘使讀者迫不及待緊追結局而去。[1]
有如「告白」一般的第一人稱敘述模式確實為湊佳苗所喜愛,讀者也可見作者享受於變換敘事者。這樣的寫法,使讀者的觀點才逐步達到全知,也同時揭露角色各自視點的侷限。
其中,「主述者依其性格與遭遇來『理解』事件,因而產生偏頗或有意無意的隱瞞」,不只在敘述形式上造成誘騙讀者、再慢慢揭開事件真相的劇情張力;書中人物也常因此產生誤解與嫌隙,導致自身的悲劇。站在全知視角觀照事件的讀者,一方面理解了角色的矛盾、痛苦;另一方面卻也在各角色的說詞相互參照之下,飽覽了角色的無知、卑鄙與各種心理缺點。
閱讀推理小說,一方面可從拼湊既有線索的推理過程中,獲得樂趣與成就感;另一方面則滿足了窺視人心黑暗的慾望。儘管自《福爾摩斯》以來的推理小說就標榜了理性至上的思考價值,更別說「推理」這一文類本就是人類理性思考的結晶,諸如精密的犯案手法、繁複又縝密的敘事,無不經過作者精心設計;但作為讀者,除了藉由理性思考找出事件真相,也不免對人性中驅使犯罪的「非理性」的一面感到好奇。尤其當作品背景與當代社會議題結合,讀者便可透過文學作品,理解人與社會的互動關係,以及人如何跨越理智的界線,走向犯罪。
藉由小說探討犯罪者心理,考驗著作者揣摩人物心境的能力。或許是基於這項理由,作者大量選用與自身同為女性的角色擔任敘述者,並賦予她們某些典型特質:青春期的少女、充滿浪漫的想像力,也似乎都與母親有著微妙的關係。
少女與犯罪,衝突的元素自然構成誘人的題材。不得不說,看著青澀、稚嫩的少女在長期的心理陰影下逐漸扭曲,逐步走向不可挽回的結局,為閱讀時既增添驚心動魄卻又痛快的體驗。採用第一人稱的視角進行敘述,讀者彷彿真正化身為少女們,帶領讀者看見理智毀滅前的風景。
就是這種衝突性,使湊佳苗筆下的女性人物充滿「魔性」。衝突,乃是來自於少女的純潔與犯罪的污穢。然而,致使少女心靈產生扭曲的根本原因,也並非由於外於日常生活經驗的人、事、物偶然性地介入,而是與少女的身分一體兩面、相互映照而生的另一位女性角色:母親。
少女與母親,在極為相似的特質、卻又互相對立的立場中,找尋讓自己成為悲劇的契機。早在事件尚未萌發之時,犯罪的序曲已然展開……。
1. 湊佳苗,《少女》,王蘊潔譯,(台北:皇冠出版,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