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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辦？她想要把手上的衣服藏起來，但早就為時已晚。就算腦內再怎麼混亂，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全都被看見了。
極速上升的體溫逼出了額頭和背上一粒又一粒的汗珠，然而她心裡卻沒想到她才剛擦完身子，而是怕自己出了手汗，不小心把思璇的小背心弄髒了。於是她的雙手一伸，趕緊把衣服丟回床上。
但她才這麼做，才發現這舉動有多麼地怪。做賊心虛……！她反射性地就想到了這個成語，而且它的意涵幾乎可以和她所做的好事相合。
慌亂逐漸膨脹，她急得喊出聲音：「不、不是啦！」不想再和陳思璇待在同個空間的她，本想直接奪門而出，不過她意識到思璇就站在門前──這代表若是她想出去的話，就得先走過思璇身邊。
在這種狀況下，她完全沒有信心自己能夠心平氣和地走過去。
「如果妳覺得寂寞，其實可以直接來抱我的……哦？」
嬌羞的思璇別過了頭，像螞蟻說話一樣小聲的話語中帶著藏不住的喜悅。「我以為妳討厭我了。」在那之中，她似乎還聽見了思璇那若隱若現的鼻音，宛若雛鳥一般無助。
原本她還能勉強抓住那些躁動的情緒，但當她一理解思璇在想什麼的時候，被她所掌握著的就全都失控了。「我沒有啦！」哪顧得上現在是大清早，她急忙地用特大的聲音否定了思璇的臆測。
比起過剩的慌張，轉眼將她埋沒的是對自己的怒火與責備。
她轉過身子，拿起昨晚剛拆開的抽取式衛生紙，跑到了思璇的身邊。「我怎麼可能會討厭妳！」一連抽了好幾張衛生紙，她想要遞給思璇，但對方並沒有收下，而是用雙手把臉遮了起來。
「曦瑜，妳好壞喔，都讓人家哭……」
沒有要留下喘息空間的意思，來自思璇的攻勢正如火如荼地襲來。她是有查覺到這麼刻意的舉動八成是要來捉弄自己的，但當她看見思璇的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她實在無法置之不理。
她深知自己的舉動會很粗魯，可依然抓住了陳思璇的雙手，強硬地把它們從臉上移開。她看見那雙紅透的眼睛不如往常漂亮，挺立的鼻子也染上一層淡紅，晶瑩的淚水正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黃曦瑜沒有讓思璇的眼淚再滴在地上，而是用手上的衛生紙去包容它們。「妳幹嘛哭啦……這樣很不像妳耶……」她才沒說幾個字，思璇的眼淚又像梅雨一樣嘩啦嘩啦，弄得她措手不及。
這下，她真的是徹底慌了。
沒有可以止住思璇眼淚的郝法子，她只好在情急之下展開雙手，把思璇擁入懷裡。「好嘛！我很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冷落妳的……真的！」
她踮起腳尖，補足了她和思璇之間的身高差。左手撫著思璇的頭，右手則貼在對方的背上。衣服和衣服緊緊相黏，於是肌膚也是如此，那觸感是這麼地清晰，她可以感受到思璇止不住的顫抖。
不知怎地，她自己也跟著想哭了。強忍著急湧而上的情緒，她在心中放聲叫喊，把所有可以羞辱人的詞全都拿來罵自己。怎麼會這樣？想到這裡，她的雙手就更加用力。
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悶在她的胸口前，帶著一些盡情的發洩，也把苦澀送進她的心裡。她覺得這個聲音好熟悉，這個空間也與某個片段相互重疊，這一切好似已經烙印在記憶的某個角落──她理所當然地想起那時候。
在每個世界都已進入沉睡的夜晚，唯獨思璇被遺留了下來。面著一個小小的螢幕，那些肉眼看不見的音樂從手機的孔洞中流瀉，曦瑜有時能聽得見，有時只能聽見哭聲。
那是她們重逢的時候，她尚未了解思璇的更多事情，只覺得哭聲和從未表現過懦弱的思璇很是相符，但她不知道該怎形容那種感覺。很迷人。她總是覺得淚水讓思璇變得更加使人憐愛，不論眼淚的背後承載著多麼沉重的理由。
但當她愈來愈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很卑劣時，她很快地就不再希望思璇哭泣。雖然偶爾還是想看看思璇的窩囊樣子，不過她終會把注意力集中在更好的地方──像是思璇的微積分考卷。
隨時間的流逝，思璇也漸漸捨去了眼淚；在林老師的幫助之下，思璇更是重獲新生一般，每天都散發著耀眼光芒，認真地過著朝向那曾經被中斷的路途走去。
對她而言，思璇的哭聲是很遙遠的，然而現在卻在她的耳邊迴響。和那時候相比，同樣是哭泣，可是意義相差甚遠。
想到這裡，她忽然笑了出來。
「算了啦，妳還是繼續哭好了。」
放鬆了用力的雙手，曦瑜想著這樣倒也不壞。有好多事情不是光靠說話就能傳達的，只能讓一切順其自然地發生。
結果這天她們兩個都翹課了。
很普通地在宿舍做著和平常一樣的事情，中午就到街上晃來晃去。下午找了一間咖啡店，她們在沒有其他人的店內邊喝咖啡，邊聊著天。
面對下星期的期中考，她不怎麼擔心，但陳思璇很怕統計方面的學科被當。她愛莫能助，只能叫思璇認真準備──畢竟她是真的幫不上忙。
「暑假應該要回去了吧？」
「嗯。」她回答了思璇的問題。「寒假還能用時間太少擋掉，但暑假還真的不能不回去。」講著講著，她就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可以的話，她希望可以一輩子待在這裡。
「不知道我爸那邊的氣氛好一點了沒。」思璇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在乎的樣子。「上次回去是真的慘不忍睹……啊，應該說慘不忍聽。他們在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可怕。」
明明早上就哭成人兒，現在卻表現得這麼自然，她不禁懷疑思璇也許是在演戲。「我爸媽常說錢的事不用我管，不過還是有點怕怕的。現在為了練琴而少排了一點班，有時還真會莫名地荒。」
「假如妳快要餓死的話，我會援助妳的，所以妳可以放心去練琴哦。」
距離發薪日不到七天，而上個月的生活費還剩一半以上，她有種自己是大富翁的錯覺。「就算要我請這頓，也不是問題！」
「什麼啊，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思璇笑了，不過她沒什麼被冒犯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有些許提及的關係，她想到了來自思璇母親的私訊──把手機從口袋掏出來，放在桌上。「妳媽傳了超多訊息給我的，不過因為妳在演奏會上偷親我，害我不太敢看……要一起打開來看嗎？」
「什麼？我要看！」
和剛才聊到的任何話題相比，思璇表現出更有興趣的模樣。曦瑜點了點頭，解鎖了手機，打開通訊軟體，點進和思璇母親的聊天室。
「晚上記得別玩得太兇哦」
第一封訊息就讓她瞪大雙眼。這……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腦中浮現出好多畫面，但每個截然不同的畫面都可以套用上這句話。她看向思璇，沒想到對方卻是一臉鎮定。
「我覺得我媽就是在指那種事。」
「什、什麼……」雖然早有預感，不過聽到思璇這麼說，她還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會這麼覺得！才不過是親了一下而已！」除了驚訝，佔據她心的是理不盡也數不清的羞恥。
「就是親了那一下，她才會這麼覺得吧？」
思璇冷靜地說著，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就像在說「我叫陳思璇」一樣地自然。「沒關係的哦，我們家很開明，到時候如果是我要嫁過去，他們應該也不會有意見。」
「……好、好……」
因為話題實在太害羞了，她只好隨便敷衍過去。手指滑過後，她看見了更多的訊息。
「暑假來我們家裡玩吧！
「或者妳們兩個有想去國外？我找朋友幫妳們訂票」
「還是妳們會留在北部？」
……
……
發過來的訊息實在太多了，她真的看不完，只好把手機交給思璇，要對方替自己讀完。
過了五分鐘後，思璇才還了手機。「暑假就來我家玩吧，他們好像很想見妳。」
思璇給出的結論是輕描淡寫，但她的感受可謂驚濤駭浪。「蛤？誰想見我？」裝傻裝到底，那是她的選擇。
「當然是我爸媽囉。他們好像對那個親親很有意見，想要問清楚。」她看了一眼手機，正巧讀到了畫面中的兩封訊息。
「好像有點晚問了」
「妳跟思璇是在交往對吧？^^」
人們常說，在聊天的時候加一點表情符號能增加親和力，但她卻覺得思璇母親用的「^^」有別的義涵。它看起來是在笑，但笑的背後真的是示好嗎？
她不知道，又有誰能知道呢。
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