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恩萊挑眉道：「怕什麼？他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可能會動點私刑，再將你移送法辦。」
「你不懂，我會沒命的！」
「嘿！老兄，你不知道殺人就是要償命嗎？」
陳安持續咆哮兼哭叫，掙扎之劇烈差點令常恩萊鬆開手。
唉！我無奈地低嘆一聲，隨即揮拳擊中陳安的下顎，讓他昏了過去。
「哇！ＫＯ！」常恩萊大笑著對我比了個大拇指。
我一面拍拍手心，一面說：「你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吧？趕快回去交差。」
常恩萊與我握了握手，笑道：「感激不盡，事後我會報答的！」
「那就替我在你丈母娘面前多說好話吧！」我本來還想多哈拉兩句，但是樹林裡突然傳來一陣踩斷枯枝的腳步聲，我便立刻閉嘴並握住別在皮帶上的藍波刀。
龔璿和黃鈺也趕到我們身邊。
⎔⎔⎔
龔璿聲稱十次裡只會成功一次的「預視」好巧不巧地成功了，他賭中了十分之一的機率。
他告訴我跟著常恩萊行動將會找到躲藏多日的陳安，但謝氏家族興師動眾，同時雇用數個隸屬不同事務所的超能者追查凶手的下落，每個人都想拔得頭籌，因此競爭十分激烈。龔璿若不護送常恩萊等人離開，他們將會遇上其他競爭者搶奪陳安，這樣的結果不但令常恩萊損失一筆收入，而且連我也會遭受牽連。
殊不知，追兵還是來了。
「你沒說他們這麼快就出現。」我向龔璿低聲抱怨。
他苦笑回道：「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搞什麼……這樣計畫不是全亂了嗎？
常恩萊攏起眉心，喃喃自語：「謝先生到底雇用了多少人啊？」
一男一女分別從樹林的東、西方徐徐走出，二人都穿著便於行動的迷彩裝，髮型理得很短，外觀年紀在二十上下，相貌十分相似，臉上卻沒有絲毫青春活力，冰冷、嚴肅得像是從不懂得笑。
雙胞胎本來就罕見，超能力雙胞胎就更罕見了。
「那個蕭姓小鬼真沒唬人，」女子在我們前方十公尺處駐足，單手握著黃鈺遺落的巧克力錫箔紙，「但是他沒想到會被一個專門竊聽別人內心的美國佬捷足先登吧！」
「是啊，不得不承認蕭宇哲的『靈魂感測』相當出色。」男子與她並肩站在一塊，兩眼瞅著倒在草地上的陳安，「常先生，辛苦你了，把他交給我們吧！」
二人是生面孔，應該和蕭宇哲同樣都是入行不久的新人。
一代新人換舊人嗎？我暗自搖頭。
「Oh, what a silly joke! That’s not gonna fly!（噢，真是愚蠢的笑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常恩萊攤開雙手，露出「你們真的很不幽默」的表情，「這是我應得的酬勞，為什麼必須無償讓給你們呢？別鬧了！」
女子挑眉問：「你的意思是沒得商量了？」
「你們這不是商量的態度吧！」我冷冷地說。
「閒雜人等插什麼嘴？」男子瞥來充滿不屑的一眼，「普通人就該待在普通人的地方。」
「你們是不是吃飽太閒啊！」黃鈺跳出來擋在我面前，雙手叉腰，不甘示弱地嗆聲：「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你們這是不顧行規，強搶別人的功勞耶！你們老闆是誰？他知道你們在外面亂來嗎？」
女子聞言後冷笑一聲，就好像是僵硬的人皮面具被硬生生地扯出一個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她將錫箔紙揉成一團，轉了轉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個體確認。」
「什麼──哇啊！」黃鈺整個人忽然朝後拋高飛了出去。
後方是一條湍急的溪流，水深過腰，要是她掉進去──
「小鈺！」常恩萊火速衝了出去，似乎想在黃鈺落水前拉她一把。
龔璿伸出一條手臂朝天做出抓握的舉動，黃鈺在掉落水面的零點一秒前停滯空中，然後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緩緩被拉回我身邊立正站好。
「咦？呃……」當事人還處在呆滯之中。
「天啊！」常恩萊跑了回來，喘著氣說：「龔先生，下次請早一點出手，我就不必白跑一趟了……」
「想在我面前動粗，會不會太囂張了點呢？」龔璿望向女子，僅僅一個眼神就令後者發出尖叫，直線向後撞上樹幹。
此舉好像激怒了那名男子，只見他以閃電般的速度移動到常恩萊的身側，揮出一記勾拳打中其腹部，來不及招架的常恩萊正面倒地，一動也不動。
不會吧？我不禁吃了一驚，常恩萊的身體素質並不弱，即使腹部是人體弱點也不至於讓他一擊就被撂倒。
那個男人的超能力恐怕不是只有速度快而已！
「龔璿，別讓他們碰到陳安！」我丟下這道命令後，迅速抽起一枚飛鏢射向男子，自己心裡清楚不可能射中對方，目的只不過是為了阻擋他罷了。
男子果真縮回即將沾到陳安肩膀的手，瞪向我的眼神宛如惡鬼。
「我說過了，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他瞬間逼近我，雙手抓向我的脖頸。
我彎腰閃過他的爪子，立刻撲上前勾住他的腰際並扭身跨騎到他的肩膀上，朝他的後頸重擊後喊道：「我可以應付的，龔璿你給我專心保護其他人！」
男子遭受攻擊後動作變得較為遲鈍，依我估計至少會暈眩個數秒。
龔璿站在半空中，俯視著被念動力束縛住雙腿、不停怒吼的女子，「男的比女的危險，你確定自己可以？」
「靠北！真的假的？」我趕緊跳下男子的背部，以腳掌勾住他的腳踝往外一帶，他似乎不懂得柔道的拆解技巧，反應慢了一點就被我壓制在地。
「央黎，你真厲害。」龔璿給我一個讚許的微笑，「你居然知道要避開對方的雙手，要是被碰到了那可真有點麻煩。」
我抽出藍波刀抵在對方的頸邊，令他不敢輕舉妄動，「所以這傢伙的能力是啥？」
「閉嘴！」男子氣焰不減地大罵：「一群食古不化的老人早就該退休了，講究什麼破規矩？講規矩是賺不了大錢的！」
「他的雙手能讓接觸的生物暫時性麻痺，」龔璿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說明：「也擁有一定程度的身體強化能力，如果他想，可以在眨眼間激發出超人般的力量，例如現在。」
「呃？」我尚未反應過來身下的男人就甩開我，力道之凶猛讓我滾了好幾圈才停止。
武器掉在我伸手不及的地方。
「你真的可以應付？」龔璿一臉納悶。
「幹你！」我發自內心朝他飆了高分貝的國罵：「這種事一開始就要講啊幹！」
男子似乎跟我卯上了，完全沒有要和龔璿正面對決搶奪陳安的打算，竟然往我這邊殺了過來。
等一下！這什麼意思？他現在是要用超人的力量跟我打架嗎？他拿速度換力量，我的勝算一定是零啊！
我趕緊往前翻滾撿起刀子就拔腿狂奔，盡可能地與對方保持距離。
「至於這個女的，」龔璿這機車的傢伙還在說明：「用看的就知道她是個傀儡師，必須先取得對象使用過的物品，而且得依靠某些道具才能操縱人或物。」
業界有些必須依靠媒介才能操縱物品的超能者，這類的天賦與念動力有所區隔，因此將他們統稱為「傀儡師」。
「你……」被迫呆立在角落的女子恨恨地瞪著他，「ＴＯＥＳＰ裡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你是誰？我完全感覺不到你身為超能者的氣息，為什麼會藏得這麼好！」
「對陌生人我不需要有問必答。」龔璿淡然回道。
雖然男子的速度不像剛才那樣驚人，但也實在不算慢，他在幾個繞圈後就已經緊追在我身後。
我不得已將藍波刀擲了出去，想為自己爭取逃脫的機會，不料對方的肉體硬得不可思議，抬起一條手臂就彈開利刃，皮膚只被劃開一道淺淺的傷口。
「操！你們聊完了沒！」我俯低身軀向前滾了出去，狼狽避過帶著風聲的踢擊，「龔璿，我錯了，我對付不了！拜託幫忙搞定，我會付錢的！」
這時候誰還管尊嚴不尊嚴的，性命比尊嚴重要啦！
龔璿隨意比了個手勢，男子隨即被吊掛在空中。
「不用錢，因為我們是朋友。」龔璿笑道。
危機解除，我終於不用拚命逃跑，可以彎腰喘著大氣了。
他媽的，龔璿根本不是人類吧！說他是妖怪、外星人我都相信！
「那……呃，」隔岸觀火許久的黃鈺慢慢走近龔璿，手裡握著麻醉槍，神情有點遲疑地問：「現在給他們一人一發麻醉劑，應該有效吧？」
「畢竟是人類，還是有效的吧！」龔璿降落地面的同時，那對雙胞胎被送到黃鈺面前。
在麻醉劑的作用之下，二人很快地失去了意識。
「恩萊醒著，可是爬不太起來。」黃鈺皺著眉說：「我擔心還有其他超能者會出現，央黎，你和龔璿送他回總部安置，由我帶著陳安去見謝先生。」
我搖頭道：「正因為還有其他超能者，所以應該讓我跟龔璿護送陳安，妳把地址抄寫給我後趕緊帶常恩萊離開。」
黃鈺思考了一會，似乎也認同我的做法，便從背包裡掏出便條紙，快速寫了幾行字就塞給我。
「你們路上小心。」她轉身去攙扶已慢慢坐起身的常恩萊。
龔璿顧慮到我身體的負荷，不希望我因為一天搭五次「便車」而短命，與黃鈺等人分開後便跟著我徒步下山，尚在昏迷的陳安隨著我們的腳步低空飄移。
這條小徑人煙罕至，我就不阻止龔璿使用超能力了。
「或許我應該殺了那個傀儡師。」龔璿語出驚人。
我被他嚇了一跳，問道：「你……你認真的嗎？」
他的眼神平靜如常，好像談論殺人就跟談論喝水差不多似的，「還記得那輛肇事的無人卡車嗎？」
「很難不記得。」
「我原先懷疑是蕭宇哲下的手，」他說：「但僅止於懷疑，因為那孩子的念動力並不強，要驅使一樣物體移動那麼長的距離，且能對準目標攻擊，這應該超過了他的能力。」
我不語。自己也曾設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不管是真是假，自己都奈何不了對方，所以就沒有繼續深想。
「現在我確定了，」他停下腳步，回過身望向上坡，「是那個女人做的。她已經知道那天搞錯了對象，但還不知道差點枉死的人就是你，她也不在乎自己錯殺了多少人，一得到蕭宇哲的情報就趕來殺陳安。」
「呃，好。」我吞下唾液，神情相當遲疑地說：「先撇開她的私德和法律問題不談，你剛才用『殺』這個字眼……沒用錯嗎？殺陳安？」
「第六感是這麼告訴我的。要不是常先生需要休息，我就會請他好好讀那對雙胞胎的心思，了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反正，不要太相信謝氏的說詞。」
我感到震驚，心中的疑雲擴大了。
原來並非我多心，這件事是真的很奇怪。
即使謝家人推斷陳安是凶手（這是事實），也不應該在得到確切證據、找到陶小姐的遺體之前，雇用超能力殺手幹掉陳安──不過，由此可了解為什麼那些同行不由分說就動手。
「常恩萊似乎不知情。」我說。
「看他的樣子的確是不知情。」
我見他沒有繼續往下走的意思，背脊隱隱冒著汗，「可是……你想殺掉那個傀儡師只是說笑的對吧？」
他搖頭，「我不是在開玩笑。那個女人習慣殺人，她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不如我先解決她，永絕後患。」
我十分驚駭地瞪著他，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這人……到底……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養成這種把殺人當成家常便飯的價值觀啊？
他該不會已經殺過好幾個人了吧……
「呃啊！」忽然一聲痛呼引開了我的注意力。
一個穿著運動服的男孩趴在距離我方約五公尺的上坡路面，四肢不停地掙扎，似乎被什麼力量壓制著，爬不起來的樣子。
嗯？這小孩什麼時候出現的？
龔璿看著那個男孩，神情多了一絲無奈，「蕭宇哲，你不打聲招呼就想衝過來，不能怪我把你按在地上。」
灰頭土臉的少年正是蕭宇哲，他大叫道：「快放開我！」
「放開你可以，但不能亂來。」
「我根本打不過你，是要怎麼亂來啦！」他怒吼。
「嗯，說得也是。」龔璿立刻解除力量。
蕭宇哲一面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面走近我們，臉上掛著滿滿的憤怒，「媽的，我真是倒楣透頂！你以為我是來襲擊你們的嗎？我是追蹤陶惠玲的波長過來的！對，我看到了，不用一直指著陳安！
「一個小時前我感應到陶小姐在這座山接近山頂的地方，哪知道那對孿生兄妹完全不顧道義，偷聽我跟謝女士的對話後就把我打暈了！我清醒後好不容易追過來，卻看到那對雙胞胎被掛在樹上昏迷不醒，我得再集中一次精神才能得到準確的位置，問題是我今天他媽的還不夠累嗎！
「我下山途中看見你們，又看見旁邊的陳安，就知道你們搶先一步找到人了，我也不想過問是怎麼找的。正想跟你們商量，你這傢伙就先動手了！」
「上次是你先動手的，我們扯平。」我翻白眼回道。
裝在瓶子裡還能感應？如果翁蒼曜沒有誇大道具功能的話，就是這小子太強了。
「好，扯平！」蕭宇哲咬牙切齒地說：「請你們把人給我，我需要那筆酬勞！」
「很豐厚嗎？」我問。
「七位數，你說呢？」
靠北，怪不得爭得你死我活！
「我誠心跟你們交涉，」他深呼吸一口氣，似乎想讓自己的口氣和緩一些，「我和我隸屬的事務所都需要那筆錢，我也不會叫你們平白退讓，我會請所長抽三成給你們做為酬謝。」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在我搞清楚來者是敵是友以前，都不會把陳安交給謝家以外的人，我們剛才碰到你口中的那對兄妹，他們的行為怎麼看都像是企圖殺了我們所有人，誰知道你是不是也打著一樣的算盤？」
「他們是謝女士的哥哥謝先生的人，跟我不同邊！派系你懂嗎？」蕭宇哲的語氣多了絲不耐煩：「他們二人不合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你都不看新聞報導的嗎？我的任務是帶回陳安，就這樣！」
「謝女士只雇用你一人？」
「為什麼這麼問？」
我嘆了一聲：「因為你沒有同伴接應的話，回程的路上被圍剿不就孤立無援嗎？」
他想了想，好像覺得頗有道理，回道：「表面上謝氏兄弟姊妹共同出資雇用好幾人，但實際上除了我以外的超能者都是謝先生的人馬。謝虹雲希望借助我的能力，出了雙倍的酬勞偷偷將我安插到她手下做事。另一方面，她擔心自己招攬的人一多就會被謝先生察覺，所以只有雇用我一個。」
「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
我瞟向龔璿，暗示他幫忙評斷一下真偽。拜託他的直覺不要在這時候罷工。
他給了我一個微笑，然後聳肩。
我感覺疲憊地抹了抹臉，說道：「好吧！人可以讓你帶走，你說的那三成金額請給常恩萊。」
蕭宇哲一臉不解，「為什麼要給常恩萊？你們認識嗎？你跟他……」
「你問再多我都不會回答你，少廢話、多做事好嗎？」
蕭宇哲碰了一個釘子，表情不是滋味地瞪著我。
「考量到你途中被襲擊的可能性，我們會跟你走一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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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送印，開始補上試閱內容，巴哈小屋貼到第十章就會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