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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鷹之道:世界》--第五章-04-一個結束是另一個的開始

K.I | 2019-04-10 19:36:31 | 巴幣 14 | 人氣 410

完結.《世界》(2018)
資料夾簡介
他,亟欲彌補過去;她,竭力挽救未來。


  巳時未到,赤絨苑幾名孩子就已經到達武陵城南區中央的董府前。

  董府各處也都高掛白布,規模比先前學苑悼念的模樣還更盛大上許多,就連前來參與的人也出現了很多孩子們先前根本沒見過的生面孔。


  喬真在最前方看了看,忍不住嘆息:「要是他還活著時他們就這麼用心就好了。」

  嬌小的徐甯坐在又胖又高的楊至肩上,從一道牆後方探去,模樣小心翼翼卻顯得童稚:「來客都在一個個進去了,大排長龍的,喬真進去了嗎?」

  楊至回:「她才剛走而已,應該沒那麼快到。」

  此時劉堂問:「小、小梨,妳、妳確定這樣不會太危險嗎?」

  金梨道:「我很想要知道董萍最後在想些什麼,還有他最後的生活到底是怎麼樣過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就算再怎麼危險我都要去。」

  徐甯便道:「一定要小心呀,如果計畫有差錯妳只要喊一聲我們立刻就衝去幫妳!」

  「當然了,我們也快出發吧,等我好消息。」



  喪禮場中,金梨的朋友們紛紛向董族親人致意過後便前去,氣氛十分悲傷且莊重,尤其是董萍的母親,她在靈堂上哀痛的當場大哭失聲,令不少人的淚水與情緒也被她連帶激發出來。

  喬真趁送葬儀式還沒開始,便先觀察過靈堂以外各個門有多少護衛,以及她所能探及的區域有多少人或什麼樣的人在把守。待到他們入門,董家雇用的護衛也開始準備了起來,喬真也就裝作不經意的走道金梨耳邊小聲的說道:「左側前方的小門通入府邸裡。」金梨為了不被發現有所奇怪便不予回應。

  雖說有要務在身,但當金梨抬起頭看到靈堂正中央董萍的名字被擺設在祭奠前時,一股昨日才生的惆悵又湧現起來。同時,明明只是場喪禮竟然要請來官兵護衛,也就能明顯察覺出其中有什麼鬼。


  稍微恢復了心情照其所敘往靈堂左邊的小門進去,果真有一名背對自己在打著哈欠的官兵守著,金梨情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竟然一棍敲在其後上,直接將他打暈過去,還特別將他擺設的像坐在牆角打瞌睡一樣才繼續前行。

  循著府邸內僕婢與衛兵的動向走,金梨壓低身體幾乎是蹲著走,心中想著夏侯雲在建業教自己的潛行技巧:「『記住,搞事情要是走一般人走的路是最沒用又最愚蠢的,幹大事真的想成功的話就勢必得走沒有人想到的另外一條。』」這句話她記得至今,因此她馬上就順著堆疊箱子的牆邊快速地爬上府邸屋頂,隨後往婢女們集中的那個窗口跳了進去。


  一刻時間過去,當金梨從那房中走出來之時她已經換上今日婢女們也都穿著的白色素衣,看上去和其他人都一樣她也就理所當然地能跟著其她人行動。

  帶頭的夫人對她們全部說道:「所有人快去準備謝宴,喪禮已經快要開始了,待會其他人也得過去。妳、還有妳,隨我去大堂裡打掃。」

  金梨見有能直接深入大堂的機會便不放過,大膽的向前一步道:「夫人,讓小女也來幫您吧。」賭上這一把,她深怕一下子就被揭穿或被拒絕。

  「好吧,妳看上去像新來的,多學點也好,動作快點--」沒想到意外的順利,金梨這就和另一名婢女能正正當當的走進董府深處了。


  走過府邸裡走廊時,隨著夫人走的金梨無意間聽到了幾名衛兵蹲在一旁休息時的對話:
  「有錢人家死了孩子就是不一樣,要是不說的話別人還以為是哪位大將軍又崩了呢。」
  「這話說這孩子怎麼就想不開呢?聽說是和她爹娘有了歧見。」
  「何止是歧見,我聽別人說的,那孩子喜歡的是男人耶!被爹娘知道後這才被虐待的。」
  「媽的,要是我兒子也搞這樣的我也一定把他打到生不如死。」
  「我倒不這麼想,要是我兒子能順利出世,那我才不管他喜歡男人或女人。」
  「話說遠了,董萍這孩子是怎麼死的來著?」
  「就在地下牢房那用纏布上吊自盡的。我以前見過他,他平常看上去柔的跟個娘們似的,沒想到死得這麼漢子。」


  進到大堂中金梨在夫人的指示下很快開始打掃並清潔起來。

  整理廳堂的過程中,金梨到處找角落暗處試圖要找出董萍兄長藏起來的遺書,只是每個角落加上各面牆壁每個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她都找遍,仍沒有看到任何像是信或密函的東西。

  「妳在找這個嗎?」
  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像在對自己說話,她立刻回首轉身──是董萍的父親,手上還拿著一封疑似就是那遺書的信。

  金梨訝異,「為、為什麼那會在你手上?」

  「這裡是我家,我的府邸,我怎麼可能不了解我自己的兒子在想什麼?」

  金梨當場對著眼前長輩哼了一聲,拋棄禮貌憤恨的說道:「你就是因為什麼都不了解,董萍才會死。」

  「住口!區區一個野丫頭居然膽敢試圖羞辱我?妳們想要的東西就在我手上,反正妳們這輩子是都別想碰了。」話一說完他馬上作勢要撕毀遺書。

  「等等!」金梨當場大喊出聲,連大堂外的衛兵都聽到並將視線轉過來。「求求你,把他的遺書給留下……」

  「妳個丫頭倒要求我來了?他是我兒子!是我用我的錢養大的兒子!妳這丫頭算什麼?就是妳一直以來給他那些錯誤的想法,讓他以為他那些行為和取向都是對的,我才迫不得已得硬插手改變他的,是妳害死他的!」

  「你們自以為是的插手才是他死的原因!我原以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每個父母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幸福快樂的,直到我見識到你們,你們根本就只在乎自己的名聲和威望,怕董萍喜歡男人的事被揭穿害你們的名譽受損,就完全不把董萍的內心感受當作一回事,還以為賺錢就能解決一切!」

  「妳……」董父當場被罵的惱羞成怒,一氣之下直接把遺書撕成兩半:「妳這輩子也完了,護衛、抓住這個丫頭!」

  「呀──!」金梨怒的直接衝去往他臉上冷不防的一拳揮過去,隨後一腳踢在他的腹部順勢就將他手上的遺書碎片奪走。忽見外面的官兵已經要趕來,金梨立馬往大門外直奔出去。


  接下來展開了好長一段的追逐,金梨將遺書先藏起來後被董父派出的官兵追遍了幾乎半個府邸,後來金梨乘勢往圍牆外跳出去,想不到那些官兵也拚了老命的在追。


  感到體力快要耗盡,也被追到快要無路可逃,金梨知道自己腳程已不再敏捷,她再次試圖往房屋高處攀上去。這次官兵竟也隨著她爬了上來,很快的筋疲力盡的她就被一群拿刀帶劍的士兵包圍起來。

  「姑娘,這並不值得啊。」,「在喪禮時偷人家東西可不是什麼好事,還是乖乖的隨咱們回衙吧。」,「董大人什麼都先和我們說了,妳就認罪吧,別再逞強了!」

  「嘁……」左右前後全是敵人,金梨這就拔出了自己的蝴蝶玉劍嚇壞了屋頂上所有官兵,「不要再過來,不然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啊!」

  「喂,小妹妹妳拿的是真劍很危險的呀。」官兵著急地喊。

  「不要是敢再靠過來……我就自刎!」金梨刻意這樣放聲,他們也就理所當然不敢再向前。


  然而這時一名緊張過頭的新兵為了阻止金梨「自殺」,忽然大喊一聲就撲向前:「小心呀!」,「你在做什麼……哇啊──」然而他原本只是要奪劍卻在撲去時力量過大直接就把反應不過的金梨從屋頂上推了下去,一片驚慌中金梨直接從高處墜落摔破進底下的老舊木箱堆裡。

  「白癡,你害死她了!」,「我只是想要救她啊!」,「不管了,在被人發現我們搞砸前趕快撤囉……」



  沉積已久的灰與木屑同時受衝擊而激起,幾乎是一個時辰過去,全身毫無庇護摔入房屋之間巷底的金梨才恢復意識。

  她的手奮力的從堆積成山的碎片中伸出來,挺著骨頭幾乎折斷的身體努力從中爬出,出來後,馬上又趴倒在地。


  顫抖的手伸進自己衣襟中緊緊藏著的信紙碎片,金梨在地上將遺書的兩片紙合起,吃力的讓自己的重創之身保持能抬看到文字的姿勢,才讀到上面顫慄的字跡所記下的絕筆之文:
  「如果活著的這片天下長得就是如此,那我寧願選擇死去。

   為什麼從小我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想玩耍時就玩耍?為什麼我注定不能做我想要做的工作?為什麼一直以來我被禁止喜歡我所喜歡的人?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只因為幾個小小的原因才被罰被罵,但根本沒有人知道我這一輩子活得像個魁儡,彷彿盤上棋般任人擺布我的一切。同齡的人都以為我過得很快樂,長輩們都命令我必須忍耐因為這是我的命,根本沒有人能夠理解我從出生以來的苦,正因為我不想再過這種痛苦又完全無法自我的人生,所以我選擇再也不活。

   被爹娘接回來後我便一直被關在地下的暗房,根本不知道外面什麼時候白天甚麼時候黑夜,只要我一天不向他們妥協,我就沒有辦法重見光明──但即便我同意成為他們想操控我所成為的人,我還是看不到道路未來的一點光芒,一點都沒有。

   請不要責怪我這樣離開人世。但,這一刻我想也沒有人有資格責怪。除了我敬愛的兄長,還有赤絨苑的朋友們,我沒來得及和你們先道別是我的錯。特別是小梨,我好想妳,真的很想妳,沒有妳的話我根本撐不到這一天,可能幾年前甚至更早前我就自盡了。或許,只是或許,在最後的這段日子有妳的話,妳的光明或許就能照亮我的漆黑,但,妳不可能一輩子都在我身邊,我只能面對這遲早的事實,並希望我沒能獲得的光芒,能夠由妳來照耀其他黑暗的人們。

   哪怕是會挨餓或被人瞧不起,我也向上蒼祈求,來生我能生在一個平民的家族中,過著能夠快樂平凡的日子。

   ──董萍.絕筆」

  金梨讀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對自己自言自語。相反的,她看上去無比尋常的重新站了起來,近期內多次傷痛使得她步履蹣跚,但她仍扶著牆努力的往外一步一步地走出。

  路上行人看到一個全身白衣卻骯髒又割破的姑娘,不是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就是震驚的以異樣眼光看著她。但金梨沒有回眼看向他們任何一人,唯有繼續默默的前方踏出微小艱鉅的腳步。

  隨著她走的越遠,不知為何天色也就越暗,雷聲也紛紛打響於雲霄之上。不久,烏雲活埋了整片天空,一場譁然的驟雨如天將瀑布般傾盆而下。


  大雨中,金梨沒有撐傘也沒有庇護的緩緩走到城外不遠處的墓地,重新步入再次吸引了在場原本在哭泣的人們目光,只是這次不僅是觀禮者們、董氏親族、是連官兵們看到她已經如此狼狽,不但渾身衣物都是髒污與破口還淋著雨,仍不畏懼任何持槍衛兵的守衛與他人眼光在向前,就以她這麼一個年輕的女孩來說實在是前所未見的景象。

  在即將入土的棺材前同上天落雨般,一同嚎啕落淚的是董萍之母,金梨在她的身後不發一語、安靜的凝視著董萍的棺木,隨後雙膝忽然跪倒在地,崩潰而出的溫熱眼淚這就與冰冷雨滴混成一塊的從她臉邊不斷滑落。

  「董萍──」已經沒有什麼話可以再說,滿心的懊悔與悲哀控制不住的溢出她所能按耐住的範圍,縱使再怎麼哭泣再怎麼疼痛也絕不將視線從棺材上移開。「董……董萍……」

  看到這樣的畫面孩子們與不少長輩也無法忍受這哀戚至極的場景,先前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情緒也再次被打喚而起。

  但,同時,董族的親戚們見狀卻在一旁紛紛的彼此唸道:「那女的怎麼回事,是想要吸引誰的注意麼?」,「怎麼這麼沒有禮儀,該不會是想逞風頭,拿人家好處吧……」,「她和董萍有很熟嗎,在搞什麼呀……」

  董母一發現身後跪的是金梨,忽然從悲傷的情緒中轉為大發雷霆,直接把跪著的金梨給推倒在地上並面露大怒的罵道:「妳怎麼還有臉出現!就是妳這野丫頭帶壞他的,是妳害了他的!妳還敢來做什麼?想來演戲演得很悲傷來博得我們一族的好處麼!」

  這時人群中一把傘被拋下,一人衝了出來也推開了董母──那人是裴玄,她也不顧著雷雨交加,大雨傾下中臉上罕見露出憤怒的對董母道:「董萍還在世時向我和她求助過無數次,全都是因為妳沒有盡到一個該盡母親的責任!試問他內心痛苦掙扎得不能自己時,妳在哪裡?那些日子是她們這些朋友陪伴董萍度過的,那妳這個有什麼資格罵她、甚至打她?還有你們這些對金梨品頭論足的『旁觀者』,你們真的和董萍很熟嗎?甚至,你們真的『認識』他嗎?那他需要幫忙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如今一直以來陪伴他的金梨在棺材前為自己陪伴已久的摯友顧不住禮儀而失聲慟哭,你們這些毫無一用的人居然還敢說她是想出風頭、拿妳們家好處?董萍已離開人世,如今你們不知悔改,還敢對我的盡了全力的徒兒出手相向……我從未見過這麼不知廉恥的父母與親戚!」

  「妳……」

  赤絨苑的人們全都驚呆了,而裴玄立刻蹲下身子將金梨親自扶起,隨後扶著快走不動的她慢慢的離開了墓地會場。



  「妳說夏侯雲現在被虜去哪?」裴玄屋中,她親自替坐著快要失神的金梨更衣。

  「南中……」金梨一時間有些難以轉換心情,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沉靜了一會才道:「有幾個像是會法術的人:分別是『能燃起火的大姊姊』、彷彿『會隱身的巨型壯漢』、還有個『能憑空爆出毒氣的纖瘦老者』。然後……我記不太清楚當時的情形了。啊,似乎還有個『衣著特別華麗的爪子男』。」

  「嗯,這樣啊。」裴玄似乎刻意不提起先前的事,但金梨不同,她就算已經整理乾淨還是沒有忘卻幾個時辰前才發生的事。

  「姊姊──」她再次開口,立刻顯得哽咽,「董萍……他最後和妳說了什麼?」

  她沒有回應,只是輕輕地對著金梨笑了笑後便到一旁收拾行囊與武器。

  「走吧,趕上往西南的馬車……」

  「姊姊,拜託妳了。」金梨也是這麼久以來甚為罕見的開口打斷裴玄:「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見金梨的眼神淒涼中帶著滿滿的誠懇與渴望,最後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輕聲回道:「他在最後,問我:『小梨到底要回來了嗎?』」


  想不到董萍至死前,想得還是同一件事,金梨只低下了頭,對此她已矛盾又愧疚的思索已久,心中同如外面猛雷巨雨般翻動。


  「始終,不在的人已經不在了,我們能做的只有繼續保護還在的人,並且自己也好好的活下去。」裴玄走回金梨面前,捧起她的臉蛋,溫柔的說道:「現在還不算太遲,還有一個人在等著妳去救出他,這一次妳並不孤獨,我會陪著妳,我們一起去拯救妳想保護的那一個人,好嗎?」

  沉靜了許久,金梨才緊緊抱住面前的裴玄,又過上好一陣子母女般的兩人什麼話都不再說,最後才與裴玄回去繼續收拾,準備要出發前往蠻族最盛之地南中,拯救那被不明蠻人因不明原因而抓走的夏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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