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一出一入,鮮血汩汩流下。
陸子真愣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撿起剛剛落在地上的醫藥箱,朝趙含依奔去。
「阿依——!你在做什麼啊——!」
幾乎是尖叫著喊出這句話,陸子真靠近的時候,嬌小的身軀甚至怕得忍不住發抖。
但友情畢竟是戰勝了恐懼,對陸子真來說,現在沒有什麼比阻止趙含依繼續自殘更加重要。
「小真……?你怎麼會……」
趙含依驚愕的回頭,手上的動作總算是被打斷。
「我知道了……是阿寬帶你來的吧……」
雙眼再次失去的神韻,趙含依的唇角微微上揚,搭上滿手鮮血,讓他看起來近乎癲狂。
「誰帶我來的不重要啊!總、總之,你先把刀子……」
「小真。」
趙含依以一聲沙啞的呼喚立刻打斷陸子真的勸說。
「小真……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直接離開這裡嗎?拜託了……」輕聲央求著,趙含依抬眼看向陸子真,嘴角依然上揚,「讓你看見這些很抱歉,但請別阻止我,好嗎?因為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就是……寬叔沒辦法阻止阿依的原因嗎?
陸子真緊緊抱著醫藥箱,腦袋快速運轉者。
從阿寬之前的欲言又止,加上事先準備好醫藥箱的情形來看,他肯定知道趙含依會躲起來自殘的事。
至於為什麼之前都沒有阻止?看著趙含依求他的樣子,陸子真瞬間明白一切。
若是任何一個人要求趙含依不可以再這麼做,他必定會像之前一樣聽話守約。但正因為知道趙含依一定會聽話,阿寬才會在被央求後才開不了口。
這不能怪寬叔……陸子真在心中慨歎。因為有那麼一個瞬間,他也猶豫了。
但他同時看到,笑容後面,趙含依正無助的喊著救命。
……真想把那張該死的笑臉給撕爛哪!
「我不走!就不走!」陸子真大聲吼回去,順勢走近了幾步,「沒別的辦法是怎樣?有什麼事情是你割了自己之後能解決的嗎?」
眼看趙含依一臉茫然的把頭低下,陸子真還以為自己的激問法順利奏效。
但下一秒,對面的人又立刻笑了出來。嘴角上揚的弧度比之前更大,讓陸子真不禁打了個冷顫。
「有喔。」
趙含依柔聲笑道。
「有的喔,小真。割自己的時候,我會覺得痛。」
「這不是廢話嗎?我看了都覺得痛!」
趙含依的表情讓陸子真急得發慌,他很想再往前一些,但現在趙含依的狀態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嗯,所以啊……疼痛的感覺,還有血液流出的樣子……只有在受傷流血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像個人。」趙含依邊說邊端詳著手裡染血的刀,眼裡竟流露出一絲滿足,「不然,我只能活得像個魁儡娃娃一樣,一輩子任人擺布……」
「阿依!」
陸子真抱著賭一把的心情,乾脆拋下醫藥箱,大步來到他的眼前。
「看著我!你看著我的眼睛!」
兩張臉的距離只剩不到幾吋,陸子真甚至顧不得趙含依手上還拿著刀,毫無畏懼的繼續朝他近身。
趙含依被陸子真突如其來的舉動一時嚇著,當他意識到陸子真的距離近到差點碰到刀子的時候,他趕緊把手放到後面。
他一向不想傷及任何人,更何況是自己最珍視的朋友……
「阿依,看見了嗎?我眼中看到的你。」
「我……」
「我告訴你,你現在就算流再多的血,看起來也不像個人類。」
堅定的瞳眸彷彿明鏡,光是與之對視,就能看見自己脆弱的身影。
「光是流血有什麼用!心中明明想哭得不得了,卻假笑著流不出眼淚,這樣有比較像人嗎?」陸子真繼續直視著趙含依,「你倒是哭啊!大哭大鬧也行。比起流血,流眼淚不是更直接嗎?」
「小真……我……」
一滴眼淚,從趙含依的眼眶滑落。
一滴、兩滴、三滴、四滴…………
然後就再也止不住了。
「小真……小真對不起……」
「這樣就對了。別道歉,大聲哭吧。」本就幾乎要黏在一起的距離,讓陸子真一伸手,就能輕易把趙含依的腦袋壓上自己的肩頭,「我就在這裡。在我面前,就什麼都別壓抑了。」
瘦小的肩膀立刻濕了一片,趙含依靠在他肩上放聲哭著,陸子真沒再多說什麼,始終沉默拍撫著他潰堤的好友。
當他確認趙含依哭到忘我的時候,便順著摟抱的姿勢,摸走他手上的刀子扔到一旁。
解決礙眼的刀子後,陸子真總算放下心。他再次把專注力放在安慰趙含依上,對方因為失血加上早已身心俱疲,哭沒多久就昏睡過去。
作為平時有在體能訓練、發育健全的國三少年,趙含依無論是身高還是身材都已經達到近乎成人的標準,現下全壓在原本就有點發育不良,體型完全還在兒童期的陸子真身上,讓後者不禁難以支撐。
這時,陸子真感到身後有股溫和的力量將他扶起。
「子真少爺。」
「寬叔……!」
一看見阿寬溫柔中帶著悲哀的神色,陸子真的眼淚立刻隨著放鬆的心緒衝了出來。
「嗚、寬叔,我好怕……阿依他流了好多血……」
「是的。」
「而且他好重……我搬不動他……」
「請放心,我會負責把他帶回去。」說著,阿寬將失去意識的趙含依攙扶了起來,「子真少爺……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不要道歉……怎麼一個個都在跟我道歉……」陸子真吸著鼻子跑到阿寬身邊,加入搬運趙含依的行列,「寬叔,阿依他到底怎麼了?」
「是因為夫人。」
「咦……?」
「夫人這次會受重傷住院,是她在少爺面前自殘的結果。」
「你是說……阿依的媽媽也會拿刀子割自己?」
「這……說來話長。」阿寬無奈的嘆了口氣。
「寬叔,我今天都親眼看到阿依這樣了,你一定得告訴我怎麼回事。」陸子真此時已經擦乾眼淚,水汪汪的雙眸散發出超齡的深沉。
而陸子真現下的反應,讓阿寬既是感動又是自責。一方面高興少爺交到這麼一位願意為他掏心掏肺的摯友,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正殘酷的把一灘混水倒向陸子真。
「寬叔!求你了。」
「……我知道了。我會負起責任,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待續)
***
配圖段落:
「阿依,看見了嗎?我眼中看到的你。」
「我……」
「我告訴你,你現在就算流再多的血,看起來也不像個人類。」
堅定的瞳眸彷彿明鏡,光是與之對視,就能看見自己脆弱的身影。
「光是流血有什麼用!心中明明想哭得不得了,卻假笑著流不出眼淚,這樣有比較像人嗎?」陸子真繼續直視著趙含依,「你倒是哭啊!大哭大鬧也行。比起流血,流眼淚不是更直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