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岳弘抿動嘴唇，看著正和女友坐在一塊吃晚餐的向仁晴，若不是阿閔的請託，打死他都不跟這劈腿的傢伙有接觸。
他上前，「向仁晴，你過來一下好嗎？」
向仁晴放下手中的麵包，聽他這口氣，活像是來找碴的。他給了陳曉薇一個笑容，就跟著趙岳弘走出補習班，看他要帶自己去哪。
走下樓梯到了一、二樓之間的轉角處，趙岳弘停下了腳步，生氣地回頭看向仁晴。「他在外面等你。」
他？他是誰？不會是謝胤翔吧。「好，我知道了。」他走出門口，往左邊一看，是藍六閔靠在榜單上，側臉看來有些憂鬱。
「阿閔？」他很意外地叫著來人的暱稱。
他轉過頭，嘴角輕翹起。「晚上好，阿晴。我想跟你說點事情，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的。」
「你可以慢慢說，離上課時間還久。」
「我們分手好不好？」
向仁晴突然有種被雷劈中頭頂的感覺，對於他的直言不諱，感到好笑又難過。提分手還要問『好不好』，完全不在意說話的對象是誰。
阿閔，我可不是你該詢問的人，而是需要你給明確答案的人。「為什麼要問我『好不好』？你覺得我該說什麼？」
藍六閔驚慌地抽了一口氣，「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急於想澄清的緊張讓他一時慌了手腳。「我只是覺得這樣的關係，對我們三個人都不好。」
「是，這樣的關係的確對三個人都不好。」這不就分手的最好理由嗎？既然他都敢提分手了，想必這時候把那女孩拖進來，也不見得能改變現況，反而把自己的處境變得更悲慘。
「我只是覺得對你很不公平，對曉薇也是。」藍六閔難掩愧疚地說著，因為低著頭的關係，他沒發現向仁晴面如死灰地看著自己。
「好，我們分手吧。」這是他唯一能說的了，「關於曉薇，你放心好了，我會等她主動提分手的，讓她自己結束這段虛偽的戀情。」
他知道的，因為自從交往的那一天開始，他對曉薇的態度是比一般女生來得親密，但還沒到愛情的地步，他不說甜言蜜語，他不主動親吻，他什麼都由著曉薇，那不是情人間的包容或是體貼，是補償。
他知道再過不久，陳曉薇就會懂的。
阿晴說得話怎麼聽起來含著怒意，藍六閔抬起頭，正好看見他轉身往裡頭走去，連聲再見都沒有說，氣氛很詭異。
其實他的話還沒說完，可是阿晴好像已經聽不下去了，他趕緊踏進樓梯間，對著正要踏上階梯的向仁晴喊道。
「你跟曉薇分手後，還會跟我交往嗎？」
等在樓梯口的趙岳弘聽到這番話，小聲地呼喊了上帝的名字，而向仁晴則懷疑自己的聽覺有沒有出問題。
還是他其實在作夢？短短的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徹底的洗了一趟三溫暖。
星期六的早上七點多，謝胤翔邊打哈欠，邊起身走到浴室，昨天他老哥打電話過來，提醒自己如果要去塔貝爾飯店，記得要去買體面一點衣服，不准像上次一樣，穿的像去要去玩一樣，最起碼外面要穿西裝外套。
細心的老哥，衣服都幫他準備好了，只差他親自去店裡給人家量尺寸，好修改衣服。雖然很麻煩，但不能辜負老哥的好意，在某方面來說，自己也是該成熟點了。
他在牙刷上擠上牙膏，邊刷牙邊回想哥哥還交代了什麼事，好像有提到要上哪間大學的樣子，還有什麼？
含了一口水漱漱口，將牙膏的泡沫給吐掉，他抽起掛在牆上的毛巾，弄濕扭乾後，邊走出浴室邊擦臉。
他拿起手機，很難得打電話給藍六閔，按照他的行程，今天也是該到寵物店幫忙才是，沒道理還沒起床。
還窩在被窩裡的藍六閔，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他瞇著眼睛看刺眼的螢幕，尚未清醒的藍六閔以為是鬧鐘，一點遲疑都沒有地按了紅色的電話符號，變相地掛了謝胤翔的電話。
不想奪命連環ＣＡＬＬ的謝胤翔，改傳簡訊，提醒他記得要穿體面的衣服，不過就算被服務人員擋下來也無所謂，反正還有很多地方可以玩。
藍六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打理自己的儀容。等會要跟阿晴去看完媽媽後，再回來休息一下，然後跟阿翔一塊去飯店參加晚宴。
跟阿晴交往這件事，仔細想想後，好像沒什麼不對。既然阿晴喜歡自己，自己也不討厭阿晴，更甚說還挺喜歡被阿晴捧在手心上的感覺。
跟曉薇的安慰不同，雖然溫暖，卻感覺勉強，喜歡被人緊緊抱著，感覺到自己很重要，阿晴就算生氣，也不對自己大聲，柔聲地提醒，小心地對待，發現自己的確是被寵愛著。
可是，心裡多少不安，如果阿晴這樣一直對待自己……總有一天，自己會變成討人厭的傢伙吧。
就像被寵壞的小孩一樣。
藍六閔用姆指抹去不小心塗出去唇外的唇膏，看著鏡中和剛進浴室的自己判若兩人，他想著這樣的裝扮還能持續多久？
今天的他還特地黏上了假睫毛，妝也稍微濃了一點，都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女孩子，等會出門也會穿平底鞋，這樣才不會跟阿晴平高，這也算是為了喜歡的人變漂亮？
我如果是在曉薇身上找尋母親的安慰，那我在你身上找得是什麼？
藍六閔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意為何？想著以這種方式回報給喜歡自己的人，希望他能覺得對自己的好不是白費的。
向仁晴訝異地看著藍六閔，有種不熟悉感，「你今天特地打扮過了？」
「嗯，我看雜誌上寫的，這是本季流行的妝。」怎麼辦？阿晴好像不太喜歡。「你看起來似乎不太喜歡的樣子。」
「沒有，只是還不太習慣，之前你不都是畫淡妝的嗎？」說得再直接一點，他擔心起阿閔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雖然不討厭女裝，但不是喜歡看他扮女生，不要因為是後者而勉強自己。
看見他有點憂心的表情，藍六閔微微笑，「原來阿晴喜歡淡妝嗎？我下次會改進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過，我不是喜歡看你女生的樣子，才喜歡你的。」他很認真地澄清著。
「我知道。」藍六閔牽起向仁晴的手，往第二月台走去，「走吧，電車快來了。」這樣牽著手，別人就不會多看我們一眼，我們是一對情侶。
看著藍六閔牽著自己的手，好像懂了什麼，向仁晴沒再說什麼。
上了電車後，藍六閔選了人較少的車廂，他有些事想跟阿晴說。
「今天因為要去看媽媽，所以你還是我的男朋友。不過，回來之後，我們就只是朋友。」母親下禮拜初就會出院了，也沒必要帶阿晴去假裝男友了，那只是想讓媽媽放心的權宜之計。
在補習班樓梯口說得那句話，向仁晴很清楚背後的意思，小鯨魚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複雜，也不想對不起誰，有先後順序是最好的，對陳曉薇好，對向仁晴也公平，也是降低罪惡感的好方法。
向仁晴微笑，看他的腳下穿的是平底鞋，有點可惜，小鯨魚的腳踝很漂亮，穿跟鞋的話，拱起的腳背和腳跟的曲線會更迷人。我在想什麼啊？這樣不就表示我還是喜歡看阿閔穿女裝嗎？
在內心稍微譴責一下自己的向仁晴，整理好心情，笑笑地問。「那你今天到回家前都是我『女友』，沒錯吧。」
「嗯。」藍六閔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話。
「那探完病後，我們去逛街，你覺得如何？」如果今天藍六閔穿得是他送的那雙高跟鞋，可能就不會想說要去逛街了，怕他腳犯疼，不過既然穿了平底鞋，逛街還不成問題吧。
「呃？」藍六閔拿出手機看時間，好分配等下的行程，豈知螢幕一亮就是一封未讀簡訊，是阿翔傳來的。
『記得穿得正式一點。』簡訊的範本，短的可以的訊息。這也表示，他非得要去買衣服了。
根據現在的時間，大略地估了一下，早點買完的話，還是可以趕上跟阿翔的約。
「怎麼，有事嗎？」瞧他看手機的樣子，心事重重的。
「沒有啊，就去逛逛也不錯。」
「那就這麼說定了。」向仁晴反握緊藍六閔的手，害得他有點緊張。
下午時分，向仁晴和藍六閔坐在車站裡的麥當勞裡，稍作休息後，再搭區間電車回去。
他們兩人坐在裡頭靠牆的兩人坐位上，藍六閔小心地吃著甜膩的冰淇淋，而坐在對面的男友就只是撐著下巴，猛盯著他瞧，享受著這安靜的片刻。
向仁晴覺得今天應該要訂成一個紀念日，他跟小鯨魚像交往中的情人一樣，手牽著手，逛街買衣服，站在小攤販前看同一張菜單，點不一樣的口味的點心，交換著吃，今天以兩人的世界作結尾。
這才叫做戀愛，只要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再普通的事都變得不一樣了。此時此刻的向仁晴，心情好得不像話，藍六閔盯著他瞧，也不自覺地笑了。
「阿晴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樣。」一個勁地笑著。
「因為我今天很開心啊。」他回去之後，會在日曆上的今天畫上一隻可愛的鯨魚。
回去之後，他們就會變回朋友的關係，他跟曉薇還是男女朋友，換成他開始數日子，其實他很害怕。
向仁晴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憂鬱。答應小鯨魚，會好好地跟曉薇交往，雖然他沒說一定要小薇提分手才行，但自覺對不起這女孩，他願意等她主動提分手，彼此的心裡一定會好過些。
但如果陳曉薇明知道他們之間沒有『喜歡』，只是自己單方面的付出，卻仍不肯提分手呢？也或許她在等自己提分手？
向仁晴希望有個期限，好讓自己有等待的理由，讓心裡安分地等著。
藍六閔不知到他在想什麼，微蹙起的眉頭讓他變得好憂鬱。「阿晴，你不要緊吧？」
「我沒事，只是想到出了火車站，我們又變回朋友了，就覺得有點哀傷。」他笑笑地說著。「好不想回去。」
「不要擔心，我一直都在。」藍六閔吃完最後一口冰淇淋。「我沒有要考大學，我會待在寵物店，你隨時都找得到我的。」
藍六閔歪著頭，露齒微笑，雙眼瞇成月牙狀，雖然不是淡妝，但這笑容仍帶著純真可愛的味道，好想將他抱在懷裡，溺愛地親吻他的臉，看他害羞的模樣。
突然很慶幸阿閔不是女生，要不然競爭對手可就不只小貓兩三隻了，可是如果是女生的話，那就更好了，剛剛一定是一時的鬼迷心竅，憑他自身的條件，多少可以打死一票人，這是向仁晴對自己的自信。
向仁晴的手撫上他的臉頰，「可以親你嗎？」
藍六閔沒說什麼，只是順應著他的手，將身體往前傾，好碰觸到他的嘴唇，沒有逗留，很快地就離開了。「這裡人多，我會不好意思。」他因為害臊，說話急了點。
放在包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藍六閔趕緊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阿翔，不疑有他的接了起來，「喂？」
沒有回應的聲音，只有聽見清楚的切斷通訊的聲音。藍六閔納悶地看著手機螢幕，心裡竄起不祥的預感，他緊張地左右張望，卻沒發現謝胤翔的身影。
他要自己不要想太多，只是剛好阿翔有事，或是突然覺得沒必再打一次電話才切斷的，要不然他應該會再打來，對！一定是這樣的。
「我還有事，那我先回去了。」藍六閔一刻都不敢多待地站起身，笑著跟向仁晴揮手道別，便匆匆地提起放有西裝外套的手提袋，慌忙地離開了速食店，出店門時還不小心撞到要進店門的客人。
向仁晴追上了上去，還來不及問發生什麼事了，藍六閔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 待續 )
創作內容
【BL】白色背影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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