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劉治雅被刺目的正午日光給亮醒，他迷濛地睜開眼，覺得手腕上好像多了什麼，他想把手舉到眼前就聽見金屬撞擊的聲音，他轉頭抬眼一看，發現手腕上多了亮晃晃的手銬，加長的鍊子就穿過床柱，好給雙手些微的活動空間。
這混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葉允軒！你在哪裡，快把手銬給我打開！」
他媽的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又變成這副窘境？劉治雅拼命地回想昨晚發生的事。
什麼事都沒有，吃完宵夜，看個電視，睡覺。就這三件事。
葉允軒在客廳聽見劉治雅大發雷霆的怒吼後，抓著印有某知名速食店的紙袋，慢慢地走進房間，「我幫你買了午餐。」
劉治雅的雙眼若是能發射雷射光，他身上早被射出幾個洞來了。「你他媽的什麼意思？」
「你果然生氣了，所以我就事先把你銬起來了。」畢竟現在的他，沒什麼力量跟治雅硬拼。
「什麼叫我『果然』生氣了，是你先把我的手銬起來，我才會生氣的吧！」這邏輯觀念他懂是不懂？劉治雅生氣地扯動手銬的鍊子以此表達他的不滿。
葉允軒將午餐放在房間中央的小和桌上，「總覺得你一醒來就會回去的樣子，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留下來。」今天到明天的時間，他想在劉治雅心中留下什麼，好讓他不會就此失聯。
這一走，會變成平行線，劉治雅會排拒掉任何有關葉允軒，甚至是施家兄妹的事。
治雅的心性很堅定，一旦下定了決心，誰都無法改變的固執。
「你都還沒試過，憑什麼就說我會走。」劉治雅難以壓抑怒火地說著。
「就算你留下來陪我又怎樣？反正只要你出了這裡，你就會跟我沒關係了。」葉允軒也很無奈地拿出漢堡盒，幫飲料插上吸管。「不過我想我還是會繼續追著你跑吧。」
他將漢堡盒遞給劉治雅，整個人可憐兮兮的，失魂落魄地看著劉治雅。
「把手銬解開。」
「鍊子的長度夠你可以自己吃的。」
這麼說就是沒有要打開的意思，劉治雅生氣地踹了他一腳，讓他差點往後跌去，一隻手是很難保持平衡的。
「不是說了，我跟你不可能。」劉治雅煩躁地扯著手銬，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以這種方式來發洩。
「『不可能』裡面還有『可能』，被我喜歡沒那麼糟，男生跟男生還是可以在一起的。」他不怕再被踢的往前一步，「給我個機會，我會讓你滿意的。」
歪理，簡直就是歪理！「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如果我今天出了這屋子，還會再回來的話，就算你贏了。」氣得失去理智的劉治雅根本沒去想自己說了什麼話。「還不快把手銬解開!」
葉允軒將手上的餐點放回桌上，笑瞇瞇地走到他面前，「你準備好了，接受我的挑戰了嗎？」
「來啊！」他無法冷靜地挑釁著。
話才剛說完，嘴上就被壓了溫熱的軟軟物體，速度之快，讓人猝不及防。
劉治雅雙眼睜大，視線從滿是書的書櫃往上移到了天花板，剛剛那是接吻嗎？他跟別人接吻了，還是一個男的！
想推開往自己身上壓上來的傢伙，可雙手就再怎麼往前推仍有個極限，這極限讓他感到挫折。
「這是我的初吻，應該也是治雅的初吻吧。」葉允軒邊說邊用左手的手指描繪他的唇形。「直到確定你不要我以前，我都是你的。」他張口輕咬他弧度圓滑的下巴，細細地一點一點地往下吻去。
那是什麼話，他都不覺得肉麻嗎？「要是你敢再做下去，你就真的別想我會踏進這屋子。」
「好矛盾，就算我停止，你出去了還是不會回來，那我為什麼要停？最後佔到你一點便宜，我以後吃虧也沒關係。」他吸吮著劉治雅的鎖骨。「當然，我歡迎你隨時回來揍我，這回你要我斷兩隻手，我也會給你。」
只要這一天，可以跟你在一起，什麼代價都無所謂。
所以不管怎樣，他就是要上了自己就是了？微妙的恐懼感從脊椎沿著神經擴散開來。「我認輸了，你快點給我住手！」
葉允軒頓了一下才吃力地爬起身，奸計得逞地笑得燦爛。「說到做到喔。」
倒在床上，心裡鬆了口氣的劉治雅，苦惱地皺著眉頭。突然葉允軒跪在床邊，趴在軟軟的床上和他對看。
「治雅，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
瞧葉允軒像隻垂著雙耳的可憐小狗，哀求的目光讓劉治雅直打哆嗦。他最受不了別人這樣看他。
打賭都還沒開始兩分鐘，他就輸了，怎想都不愉快，可是願賭服輸，他還能怎樣？「我可是先說好，要是你讓我不滿意，你就自己看著辦。」
「嗯，決定權都在你手上。」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跟你提分手。」他嗤笑道。
「總有個試用期，算是我贏了的額外獎勵。」
「一個禮拜？」
「好短喔……我又不是電子產品。一個月，夠我們好好認識彼此了，如果到時你願意跟我繼續交往，那以後要不要分開的決定權，就歸我。」
他是哪來的自信，是何種根據讓他相信自己一定會輸？「這什麼？賣身遊戲嗎？」劉治雅冷笑。
葉允軒微笑，「不，只是取代你的角色。你可以跟施慧芹一樣，跟女生勾搭，或是上床，我都不管，我只要你『男朋友』這位置。」其他都是沒名份的。「不過，在這一個月，我是男友的權利還是在的，可別惹我吃醋。」
事情怎麼變得複雜了起來，比聽推銷員說話還累。
「我把手銬解開，你先吃飯。等會我們去看電影。」
看著他從褲子口袋裡拿出小鑰匙，臉上漾著欣喜的笑，小心地打開手銬，劉治雅是滿肚子的疑惑。
「你的手什麼時候才會好？」他的手雖然不是他親自打斷，可是見他慢吞吞的動作，加上對他也沒先前反感，不！剛那一鬧對他的負面印象又上升了，但是這人說喜歡自己，罪惡感竟然在心裡萌芽了，成長速度還異常地快。劉治雅對於自己吃軟不吃硬的個性感到無言以對。
「再一個半月吧。醫生說斷得乾淨，好得比較快。」葉允軒不在乎地說著，好像斷得不是自己的手。
劉治雅收回重獲自由的手，心裡對於自己愧疚地想說那句話感到生氣，說不出口就只能不發一語地瞪著葉允軒。
他笑了笑，突然又給了劉治雅一吻，可隨即就被用力推開。「幹嘛啊你！」他嫌惡地用手背抹去殘留在唇上的觸感。
「誤會了嗎？我還以為你要我親你。」要不然用這麼欲言又止的表情，不是在誘惑我嗎？
這傢伙自我意識過剩！「你是聽到我說『親我』了嗎？」氣急敗壞的聲音才剛落下，葉允軒趁著他不注意又偷親了他的臉頰。
「我聽到了。」
他像是碰到什麼噁心東西地胡亂地用手搓著臉頰。「你他媽的再碰我，你就死定了！」劉治雅不悅地推開他，好讓自己起身去吃午餐。
「治雅，你想看哪部電影？」葉允軒自動忽視了他厭惡的反射動作，坐到和桌旁，問著對面的人。
「隨便。」
劉治雅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可他腦子一時想不到，到了電影院，看了電子板跑馬燈上頭的日期，啊！今天是星期三，又不是放假，他現在應該在學校才對吧。
「昨天去哪鬼混了？竟然沒找我。」黃貞彥不太高興地用指頭敲敲劉治雅的桌面。
如果你想去的話。劉治雅不大想提前天跟昨天的事，他喝著飲料，若無其事地說。「我想跟施慧芹分手，你覺得我該怎麼說才好？」
黃貞彥吃驚地看著劉治雅，「喔，我的好兄弟，你腦袋是被撞到開竅了嗎？」早就勸你要跟她切了，雖然也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麼，只要沒承諾，想分手還不算太晚。
「你對女生很拿手，你該知道的吧。」劉治雅默默地咬起吸管，心裡有點亂，沒必要問人的。既然一開始是鬧著玩的，哪還需要正經地和小芹面對面，像真正的男女朋友一樣，正式提分手？
也許是遊戲玩得太久，成了真實的一部份，才會覺得不認真看待不行。要不，就當作玩笑一般，隨興地說出口。
黃貞彥瞧他神情凝重地思考著，不免也替他擔心了起來。「你會這麼問，是不是分手分得不順利？」
「啊？」
「拜託，你算是稀有物種，哪個男生可以容忍劈腿兩次以上的女友，她都不知道劈了幾次，你都吞得下去，在某方面來說，我是很佩服你。」佩服你的癡，而不是專情。「我是女生，大概會捨不得放手吧。」
體貼又好使喚，出門在外，只要報出男友是誰，也不用怕被人欺負，對自己的花心又包容，這樣的人是要去哪找？
「你一定要狠，不管她說什麼，你都不可以心軟。」黃貞彥很慎重地看著朋友。
劉治雅轉頭看別處，「要是她現在才認真起來，我才會想笑吧。」
劉治雅一回到家，就把書包丟到房間床上，上頂樓去抽菸，他期望母親不要有事找他，不是因為偷抽菸怕被發現，而是他的情緒現在很糟，要是不小心跟母親吵起來，被唸的話，心裡一定會更不爽。
他煩悶地咬緊含在嘴上的濾嘴。「搞屁啊，現在才說這些。」
好不容易，才想說要放棄，就算小芹最後會回來又如何，他的得意也維持不了多久，剩下來的除了無奈還有鬱悶，伴隨著對小芹的期待。
她雖然個性有些可惡，不過在他面前還是個好女孩樣，柔聲甜語的，個子又嬌小，很多方面來說，總是會引起男生的保護慾望，也不忍心太過直接去傷一個女孩子的心。
稍早，他約了施慧芹去逛街，想在比較輕鬆的狀態來談論關於他們之間的事，看她笑得燦爛地拿起日式精品店的大玩偶，劉治雅將要說出口的話，就卡在喉嚨，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下，憋得他壓力有點大。
不知道施慧芹有沒有發現和往日不一樣的地方。今天，他不牽她的手，也不走在她旁邊，而是安靜地跟在後頭，對於她說的笑話，是一點都笑不出，兩人的氣氛說起來是挺凝重的，一向對周遭事物感覺敏銳的施慧芹，今天卻也意外的遲鈍。
「小芹。」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地開口了，在離開鬧區的路上，避開了其他逛街的人潮。
「嗯？」
「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沒辦法再當妳男友了。」用『有喜歡的人』這件事當分手藉口，是朋友黃貞彥傳授的提分手的基本口語。
通常到這，也該明白了。施慧芹默默地低下頭，隱約有聽見鼻子在抽泣的聲音。
「當初我們不也是這麼約好的，有了喜歡的人以後，我們就不是男女朋友了，雖然這從頭到尾都不是真的。」劉治雅繼續說道，也盡量不看施慧芹，「我說完了，我等等還有事，先走了。」
有很多事都可以當成理由來說，可是劉治雅覺得沒必要說，就給女孩子一個台階下，是他的氣度。
他轉過身就要離開，施慧芹可憐兮兮的聲音卻讓他下意識地回過了頭。
「你要去她那邊嗎？」
是也不是，他的確是要去見交往中的對象，可惜是男的，而且還是被『前』女友討厭的男生。
要和葉允軒相處一個月，三十天內，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就怕一個沒防備，心裡就自然地跟他稱兄道弟，不過只要想著不可能，當朋友也還行，好歹也認識一場。
「嗯，他約了我去吃飯。」當他準備要起步時，後腰的制服襯衫就猛然被拉住，本想請她不要這樣的，此舉會讓人心軟，劉治雅這次沒有回頭。
施慧芹哭了起來。「我知道我是個很花心的女生，可是那些男生都沒治雅好。」她哽咽地說著，不願放開手裡的衣角。「治雅你一直都是很認真的人，我用這種方式留住你，不停地找男生，如果真的只是假裝男女朋友的話，你就不會嫌我煩了，因為這只是玩玩而已，只是玩玩而已。」她的眼淚像水龍頭一樣從眼眶裡不停流出。
被強調了兩次的話，聽起來很揪心，劉治雅強忍著想轉過身的衝動。為什麼要在此時有和自己相同的心情，又為何這時他會想到葉允軒，若他也在場，他會用何種表情來看待她的坦白？
「我喜歡治雅。這次當真的男女朋友好不好？」施慧芹的鼻音是越來越重了，「我保證不會再去找別的男生。」
天啊！好沉重的無力感，如果這句話在更早前說的話，他聽了心會飄上天空，就算只是暫時裝乖的假象。
劉治雅皺起眉頭，輕輕地拿開拉著不放的小手，「我需要時間想一下。」說完，他人就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他沒回頭看，以至於不確定小芹是真哭還是……假哭。
將菸捻熄，劉治雅的心亂糟糟的。他煩躁地走下樓，就聽見姊姊的聲音。
「劉治雅！你的手機響個不停，很吵耶。」
「聽到了啦。」他不耐地回了一句，回房就把手機拿起來看，未知號碼，「不會吧。」才想關機，手機又響了，他也就順手接了起來。「喂？」
『晚安，親愛的治雅，你終於接電話了。』
料想得不錯，是葉允軒這傢伙。「幹嘛？我沒心情跟你講電話。」還真想像交往一樣，每天電話三餐問候，談天說地，講人是非？
『我怎敢打擾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騙了喔。』
葉允軒的話，前半段都還挺不正經的，後頭卻變得嚴肅，無所適從的說話節奏。
他手裡拿著手機，疑惑了幾秒。「你跟蹤我？」
『因為你一下課人就不見，我要怎麼行使男友的權利？才一個月而已，一天都不可以浪費，你還忘了我有約你吃飯這件事。』
「有必要做到這地步？」劉治雅不可置信地問道，差點就一時衝動摔手機了。
手機的另一頭，傳來細微的翻頁聲。『這個月的行事曆已經排好了，你就別理施慧芹，乖乖跟我去享受青春吧。』
這人是怎樣？憑什麼要配合他？「老子我有自己的時間，你要玩你自己去玩。」
『說得也是，都已經二年級了，也快放寒假了，距離考學測也不遠了，不想玩，那我們就來讀書吧！我功課很好喔，教人應該也沒問題。』
牛頭不對馬嘴，問題根本就不在這！「你少惹我生氣。」劉治雅覺得自己還能拿著手機跟他講話，根本就是奇蹟了。
『你才少惹我生氣。』
「你媽的，怎麼看都是你的行為讓人火大。」他不滿地回嗆。
『你不要忘記，我葉允軒現在可是你男朋友，你竟然什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就跑去跟女生見面，被我抓到，還跟我大小聲。』他的話聽起像是母親在叮嚀小孩，儘管很不高興，卻還是用愛填補了過去。
媽的，我就沒你入戲深。「你擔心什麼？哼……你很怕施慧芹。」他手裡像是抓到了葉允軒的把柄，有點囂張地說著。
『不只是她，每個女生我都怕。』葉允軒倒也大方地承認了。『你自己不也曾怕我把施慧芹搶走？』
為什麼反被將了一軍？劉治雅的心靈受了點挫折。
『戀愛中的人都是這樣的，怕喜歡的人被搶走，這很正常。我的獨佔欲很強，治雅你還是不要做出逼急我的事情來，否則……我們就試試看吧。』
威脅？這是威脅吧。「你以為我會怕你，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管得了？」
『說話不算數，明明都答應要當我男朋友了，還這麼任性，你跟施慧芹簡直快一樣了。』
嘲諷的意味，刺得劉治雅縮起了手臂。「好、好，我知道了，請問你明天有何貴幹？」他的語氣既敷衍又不屑。
『我會在學校後門口等你，我們一塊去遊戲場玩你喜歡的音樂遊戲，然後吃個飯再去看電影，最後我送你回家。』
這樣的行程，以約會來說還挺正常的，不過就哪怪怪的。「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
『可是我想送你回家。』
兩人陷入了某種可笑的僵局，劉治雅的眉頭越皺越緊，都快打成死結了。五秒過後，葉允軒才改口。
『我們一起回你家。』
「靠！這跟你送我回家哪裡不一樣！」隱忍許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他生氣地吼道。「就在電影院解散，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治雅你真的很不解風情，到你家門口的時候，就可以來個親親還是抱抱什麼的。』
聽不下去的劉治雅很果斷地按了紅色電話符號的按鈕。「去死。」他從牙縫間冷冷地蹦出這句。
葉允軒發出驚呼聲後，無言地收起了手機，要是再打過去，治雅肯定不接，搞不好早已把手機的電池給拔了。
施慧芹這次好像是來真的，這樣的話，自己的處境也變得危險了。不行，要想個辦法。
三十天後的事，他不知道會怎樣，劉治雅打算繼續跟他交往也好，不交往也罷，期間之內，該做的事一定要做，能要的一樣都不能少。那才是葉允軒真正想的事，三十天內換沒把握的賭注，不如徹底壓榨劉治雅。
管你喜不喜歡，反正你又不喜歡我。他冷哼了一聲。
創作內容
【BL】交 惡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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