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六閔很習慣穿高跟鞋的樣子，他步伐自然地走進家門，毫無戒心地走到自己的房門前，沒料到一開房門就對上藍季杉嚴厲的雙眼。
他感受到危機地退了一步，照理說三哥早該搭車回學校了，為什麼還在這裡？瞥見房間地板上的衣服，忽然明白哥哥為何還不回學校，在家等他的原因。
「那件淡藍色的洋裝是四哥女友的。」
真的是傻弟弟，你當現在你是穿著男裝在跟我說話嗎？「我知道，不過當你還是國中生的時候，我想你穿起來剛好。」外表都已經變成了女孩樣了，但他現在沒心情欣賞。「你在騙媽媽。」
藍六閔不語。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四哥跟五哥。」害怕哥哥嚴肅的語氣，藍六閔的聲音小得如蚊蚋。
藍季杉指向外邊，「你先去給我換下來，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看弟弟沮喪地走出房，他的內心是百感交集，有冬霖在的場合，肯定是瞎鬧最後成真的鬧劇。
六個兄弟裡，第一個穿女裝去跟媽媽說話的人，就是藍冬霖！害得媽媽開始產生輕微的妄想，記得自己是不是曾經生過一個女兒？可是大家都說沒有，爸爸當然也是否認，那陣子害媽媽一看見六弟就直說是抱錯的，弄得大家好不尷尬。
四弟跟六弟是兄弟裡長得最像媽媽的，怎麼可能是抱錯的？
藍季杉在房裡生著氣，房間的門開了，藍六閔如待審的嫌疑犯，惶恐地走到哥哥面前，準備接受詢問。
「現在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在家，你是不是也穿女裝跟媽媽說話？」六弟點點頭。「你知道你這樣做，媽媽會更無法接受原本的你嗎？」
「可是我不這樣做的話，媽媽不會理我。」
藍季杉拍拍弟弟的頭，一張臉皺得快哭出來了。「我擔心的是你。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她只會更加認定她最後生得小孩是女的。」
「那也沒關係。」
「你！」這回答得太快了，連考慮都不考慮就打算蠻幹下去。
「就這樣演到被發現也沒關係。你也不用擔心我會不會產生人格分裂，我很清楚我是誰，現在家裡只剩我一個，怎麼看還是我，扮女生只是想讓媽媽心情好點，只是這樣而已。」藍六閔愣愣地說著，和哥哥嚴正的神情相對。
如果母親神智算清醒的話，對於扮女孩這件事，他沒有什麼話好說，就當作是取悅母親，可是母親的精神狀況，時好時壞的，現實跟妄想要是搞混，後果是誰要來承受？
要人不要擔心的說詞，聽起來煞是揪心。「我好歹也是你第二個媽！我說得話你就要給我聽！別忘了，你沒吸過媽媽的奶，可是你含過我的奶頭！」
這是什麼狀況？三哥要自己不要說得事，卻從他口中大聲的說出，突然又擺出『母親』管教小孩的架子。
「明年你要考大學，學費我來出。」藍季杉是不可能再任由六弟一人待在家，誰知道哪天他回來，六弟就變六妹了。「最好是考在我工作的地方，我要就近看管你！」
藍六閔愕然地看著感覺有點失控的兄長。「三哥你冷靜一點，事情沒那麼嚴重。」
最好是沒有那麼嚴重！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我很冷靜，我這是為你好。比起媽媽，還有很多人關心你，你別只顧著媽媽，也想一下我的心情。」藍季杉上前抱住弟弟。「明明是我照顧你比較多，媽媽只是對你好一下，心整個就偏過去了。」
從母親說出弟弟是抱錯的以後，就決定要好好照顧六弟，不要讓他以為自己是不需要的，媽媽不要，他還要。
「我跟你是感情最好的，對吧？」
藍六閔抿起下唇，感動地點點頭。「嗯。」
「所以，你先把衣服給我丟了！」
藍六閔一聽，瞬間抬起頭。「不行！」
「不行？」
哥哥一瞪眼，他趕緊改口。「不是啦，我總是要整理一下，看那些衣服可以送人。」
「是喔。」藍季杉狐疑地看著弟弟。
「嗯。」藍六閔正想著該怎麼把新買的衣服藏起來。
向仁晴以不舒服為由早退，離開學校後就到葉德高工，他膽子很大，穿著醒目的藍色制服，直接在葉德高工的大門對街等人。
上個禮拜在月台上請求交往後，小鯨魚就呆住了，連自己被偷親了都沒反應。
他將小鯨魚的平底鞋給拿走了，算是變相的要他收下那雙高跟鞋，為了找這雙鞋的尺寸，他可是找了很久。
送小鯨魚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很安靜，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在道別之前，提醒了一下。「明天給我答覆好嗎？還是你需要更多時間想想？」
「我知道了。」小鯨魚點點頭，頭低低地走進往住宅區的巷子，想起什麼地回過頭。「明天見。」
「明天見。」
看著他的背影，什麼時候才能站在那人的旁邊。
正這麼想著，葉德的校門口走出了兩個身影，藍六閔跟趙岳弘一塊走出校門，隨後兩人停下了腳步，一同望著對街穿藍色制服的人。
「是來找我的。」藍六閔想起上個禮拜日的約定，由於是私事，他不想趙岳弘跟來。「只要不要落單就可以了吧。」
明白他在想什麼的趙岳弘，為難地看著他。「我可以等你們把話說完。」
「好吧，可是你不能偷聽喔。」要是他把阿晴跟自己的事說給阿翔聽，他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趙岳弘點頭，兩人就走到了對街，跟向仁晴客套地打了聲招呼。三個人就走到距離不遠的速食店。
點了簡單的餐點，藍六閔和向仁晴到角落去談話，趙岳弘就待在另一頭，直到他們講完話，藍六閔主動過來為止。他吃著漢堡，眼睛卻直盯著擦得光亮的玻璃牆，反射著身後兩人的互動。
「關於交往這件事，我想我們還是當朋友就好了。」小鯨魚小心翼翼地拒絕了向仁晴。「你才剛跟曉薇交往，馬上就分手，對曉薇來說，不好吧。」
曉薇、曉薇的，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這麼替她著想。向仁晴早知道小鯨魚會說什麼，事先也準備了一套說詞來應對。「我可以等，我會讓她主動提分手的。」
因為自己的關係，把曉薇給扯了進來，這點藍六閔感到過意不去，加上他看曉薇很喜歡阿晴的樣子，做為喜歡這女孩的藍六閔，當然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跟曉薇好好交往，不要因為我而輕易說要分手什麼的。」藍六閔真正害怕的是，要是知道阿晴會跟她交往和分手的原因，都出自於自己的話，他可受不了曉薇譴責般的目光。「也許後來你就會真的喜歡上。」
「她有說要繼續跟你當朋友嗎？」向仁晴不懷好意地看了顯然被打擊到的藍六閔。「我不懂你怎麼可以一直喜歡陳曉薇？她已經不理你了。」
話還沒說完就給阿晴應聲打斷，導致後面的人名來不及說，就吞了回去。
向仁晴宛如變了個人似的，以往的溫柔體貼一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彎著親切笑容的雙唇，說出了殘忍的話語。
從小鯨魚受驚嚇的表情上就可以得知，他建立的形象，已經全毀了，但那不要緊，這一回，他可是真心要刺激小鯨魚，最好可以傷到體無完膚的程度。
「阿閔，你為什麼會喜歡上陳曉薇，我可以聽聽你的理由嗎？你跟我說過，你是家裡最小的，六個孩子裡，你媽媽疼不疼你？」他第一眼見到陳曉薇時，就覺得這女生……感覺就是母性很強的女性，如果他不出現，小鯨魚跟她交往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同情心會讓人心軟，看不下去而接受，儘管不是自己想要的，卻也樂著被當成最重要的人來看待。
小鯨魚像是被戳中要害，疼痛讓他反射性地想要反抗。「當然疼，人家不是都說么子是最受寵的嗎？」心虛的反駁，沒起多大的效用，反向應證了向仁晴的猜測。
向仁晴喝著飲料，漫不在乎地抬起頭看向玻璃牆，人來人往的街上，來來去去的車子，透過玻璃牆看小鯨魚的倒影，不這樣做的話，他的心狠不下來。
「那你為什麼要扮女生，不就是為了討母親歡心嗎？你母親有阻止你，擔心你的性向有問題嗎？」知道小鯨魚是會勉強自己的人，就算穿女裝真是他的癖好，也會因家人的反對而壓抑下來。
可是，他仍然持續這樣的行為，穿著女裝去醫院探病是代表什麼？
「六個男孩，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你母親其實想要一個女兒吧，都生到了第六個還是兒子，想必也開心不起來，失望的情況下，照顧起來也心煩，自然就丟給了其他兒子帶，總歸一句話，阿閔你是不是很渴望母愛？」
向仁晴的分析句句刺在小鯨魚的心頭肉上。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一層又一層地被硬剝下來，他咬著下唇，臉色益發蒼白，被人強迫面對現實的感覺，糟透了。
「你想說什麼？」小鯨魚罕見地語氣裡帶了憤怒。
「你不是喜歡陳曉薇，你只是想藉著她尋求慰藉，如果說我自私，阿閔……你也好不到哪去。」
向仁晴要求不多，只要小鯨魚承認，他不是喜歡陳曉薇這女生，而是把她當作母親在喜歡，就行了。
「沒有，我是真的喜歡她。」喜歡她抱著我，她身上香香的味道，跟媽媽的藥味不一樣，他是很喜歡被人呵護的感覺。
向仁晴突然抓起他的手腕，嚇得他差點往後倒去。
「好吧，那我問你最直接的問題好了。」
「你……要問什麼？」阿晴的氣勢好驚人，他害怕地左顧右看，十分無助。
向仁晴將他拉近自己，悄聲地在他耳邊問。「你有把她當成性幻想對象嗎？」
好難以啟齒的問題，頓時小鯨魚的臉羞紅成一片。
「我有喔，你害我洗了幾次內褲，要我說給你聽嗎？」不檢點的話，向仁晴說起來是臉不紅、氣不喘，讓人懷疑他的母親有沒有生羞恥心給他。
這下小鯨魚的耳根子也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他抽回自己的手。「我、我才沒那麼下流。」
「所以是沒有囉？」向仁晴的嘴角勾著狡猾的笑容。
要是小鯨魚承認有的話，他多少會相信小鯨魚是真心喜歡陳曉薇，不過他不會雙手一攤就算了，他會更過分地挖苦小鯨魚，直到他承認自己是把陳曉薇當成母親為止。
「既然沒有，你是憑著什麼說你喜歡陳曉薇？你知道喜歡一個人，身體本能就是會想跟他親熱，想更一步，你沒這麼想過？」向仁晴納悶地說著。
小鯨魚想掩飾心虛地撇頭吃起漢堡。「那些事情都是結婚以後才能做的，做了那檔事，是要負責的。」他說話很急，內心相當焦慮。
這說法，讓向仁晴忍不住想笑。「呵，只是幻想，還不會懷孕好嗎？要不，照你的說法，我應該要對你負責幾次？」
「不需要！」他氣急敗壞地趕忙拒絕。
向仁晴收起笑容，嚴肅地說著。「那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不是喜歡陳曉薇。話說在前頭，你對陳曉薇來說，是個討厭的存在，你跟她的事，我都知道。」
在那天不走運的碰面後，陳曉薇隔天就把跟小鯨魚的事全抖了出來，能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大概是怕小鯨魚亂說話，給男友誤會就糟了，與其這樣，不如先坦白。
當下向仁晴只是客套地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想著跟小鯨魚的事面臨著破局的危機，哪還有心情去處理現任女友的事。
「她大概很怕我跟她分手，她就先跟我說了。」
聽到他這麼說，小鯨魚的激動地轉過頭，緊張地看著向仁晴。「你跟她說了什麼？」
這反應還真人嫉妒。「沒說什麼，只說了能讓我靜一靜嗎？」
沒給明確的答案，表示還不算分手，還有轉圜的空間。「阿晴，如果你要分手我沒意見，可是能不能過幾個月再分？交往兩個禮拜就分手，對曉薇來說太殘忍了。」
「你的溫柔用錯地方了，為了她好，趁感情還沒加深，馬上分手，對彼此都好。」向仁晴看著內心糾結的小鯨魚，微笑著。
突然明白了曉薇當時的心情，明知趁早拒絕才是最好的選擇，卻因為不忍心而遲遲下不了決心，處在曖昧不清的狀態下，給人期待也給了傷害。
即使是這樣，給曉薇一個圓滿，不算是傷害吧，反正她不會知道後來的事。「拜託，起碼交往到寒假結束也好。」
向仁晴向小鯨魚勾勾手指，示意要他靠近，而當他將頭湊近阿晴時，冷不防被親了臉頰一下。
「回歸正題，給我你的答覆。」
趙岳弘驚見這一幕，手上吃到只剩幾口的漢堡差點掉進濃湯裡。
向仁晴這傢伙跟阿閔的關係是這樣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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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隔壁車廂的你 -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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