Ｅｐ６－２
伏屍之地
「明日過後，還有明日……」
「今日過後，也只能此生待明日……」
※ ※ ※
五名感染者的腳步快速地衝向我，不管它們的目標是我還是在門口嚎叫的其它生物，這路線都會讓它們發現我的存在。
「吼吼啊啊啊啊────────！！！！」嚎叫聲又從門口傳來，而且不光只有一具生物發出聲音，有兩具的叫聲非常尖銳，另外還有一具則特別低沉。
趴在原地，緊緊閉眼沒有任何動作，與其突然爬起來在兩群怪物中間拔腿逃跑，不如賭一賭運氣──賭前面這五具感染者會直接跑過我，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噠噠噠噠──它們其中一人的腳步狠狠地踩上我的背椎，一瞬間的痛楚讓我眼前的視線模糊不清……但要忍住！不能叫出來讓它們發現我的存在！
不一會，身後傳來鬥歐聲──金屬硬物狠狠打擊在肉體上的聲音，還有不明生物與感染發出的刺耳狂吼。沒那閒功夫去管這群怪物為何要自相殘殺了，現在最緊要的是離開它們！
「殺了他啊啊啊啊啊──！」身後的「人」，嘴裡能夠吐出被稱為語言的東西，卻又帶有非人刺耳吼叫。
我趁這時匍匐前進，爬了一段距離後才起身往前方的地下手扶梯跑去。身後的怪物與「人」還在激烈的打鬥著，金屬棍不光只是打在肉上，甚至會有揮空而重擊賣場內其他物體的聲響。
好奇心勝過了恐懼的心理，我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景象──整個身體浮腫爆滿血絲，說人也不像是人的人形生物正在和異變的敏捷人種撕殺著，那敏捷的身手能迅速攀在賣場的高處，甚至能像特技表演般，不科學地在各物件間來回飛越跳動，最後看準時機撲殺向血絲人類。
不管那些怪物了！現在重要的是……
「吼啊啊啊啊──」剛回過頭，一具敏捷人種，也就是最一開始從門口撲向那五人的怪物，如同「獵人」似地對我撲來！
身體的反射神經比腦袋的運轉信號更快一步執行動作，我右手上的刀子也揮向「獵人」，千鈞一髮之際，刀身砍進了它的太陽穴，剎那間，時間宛如慢了數十倍──我清楚感受到刀尖刺入腦門的奇妙感覺。
從它的左太陽穴刺入，刀身慢慢鑲入異變的血肉之軀，刀子進入了意外脆弱的頭部，刀身順著當下的感覺接著從左眼窩狠狠劃出，噴出一道精彩的鮮血濺染在貨架上。
不行！不能讓這血濺到我的臉上！我的身子與臉順著揮刀方向往左傾移，將這怪物給甩出去！
「獵人」摔在貨架一動也不動，看來是我完完全全終結掉了它的生命。
「後面！你們去殺了他啊啊啊啊！」
我這裡的動作果然吸引了它們，它們其中三具目標轉移到我身上，另外兩具則繼續對付棘手的獵人。
砰！突然一響亮的聲音迴響在賣場內部，餘音繞在耳旁，這才注意到我身旁貨架被轟了一個洞，最前面那具戴著黑色鴨舌帽的人手上拿著一把黑色的傢伙，這傢伙是人類最得意的發明之一，同時也是能在這崩壞世界耀武揚威的東西──槍。
砰！又一聲槍響！這已經不是能靠肉搏或小技巧吸引騙開它們的時候了，那人又對我連續開了數槍，或許是屍變的關係，連續的幾發都沒擊中我，但位置都很靠近。
或許是槍聲的關係，那傢伙直接被後方的獵人給撲倒，那具獵人攀爬在它身上，使得它無法瞄準我，只能胡亂對著我的方向開槍。
我抽起獵人屍體上的刀子後拔腿就跑，在周遭所有的貨架都是倒下的狀態，尋找任何掩體去避免被流彈擊中是沒有意義的事，尤其是另外兩具也已經起步往我這衝來。
快步跑到左邊的手扶梯後一個拐彎，也不管地下商場的情況如何就直接往下面衝，沒想到身後那窮追不捨的感染者比我想的還要更厲害……
「唔……喔喔……呃……唔喔……」
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後，身後傳來奇怪的聲音回頭一看，它們兩具竟然因為全力衝刺，直接從手扶梯上頭直接跌撞到底下，最後著地時還「啪噠」一聲，頭部先著地，整個撞得血肉模糊。它們抽動抖了幾下後一動也不動地倒在那兒。
看著那兩具半感染者……沒有完全屍變的殭屍這麼脆弱？雖然是頭部遭到重擊，但也不至於從樓上摔下來，然後撞一下頭就死了吧？
「還是說……它們……」
我踏出腳步緩緩走向那兩具「屍體」，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倒在下面的那具的頭顱確實是撞得稀巴爛，那黑紅色的腦漿從腦門的破洞緩緩流出。
「呵……顯然另外一具……」我盯著躺在上頭的那具，手裡緊握著刀子，緩步走向它。
「吼──！」如我所料，這傢伙正在裝死！不管它是想等我過來才伏擊我，還是讓我認為它已經死亡離去後再從後面攻擊我──
「你的算盤打錯了！」刀子早就預備好了，在它眼睛睜開的瞬間，刀尖狠狠地從它的眉心刺入，然後拔出！黑紅色的液體隨著刀子離開頭顱一同流出，刀身上的血液噴漬了一些在濕透了的襯衫……這種莫名其妙的殺戮快感油然而生。
再刺入，捅進了它的眼窩，硬將刀子左右切割轉動，再拔出時，它的眼球黏著在刀身上隨著一抹黑紅色的濃稠液體呼之欲出──再刺入，從鼻樑正中再插進一刀……
這一刀進入後，我停止了動作，視線裡這具面目全非感染者，才驚覺，自己做了一般人類不可能會做的事……
「……嚇！」又停頓數秒，我整個人往後彈，兩手全是感染者腦門流出的東西：血與腦漿混合一塊兒的人體菁華。
有些失控的激動情緒一時間還無法完全回復，不管怎樣，對付這些殭屍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得趕緊幫棗拿衣服回去才行。
地下賣場，並沒有像一二樓與外面一樣屍橫遍地，至少目前的視線來講，這裡就像世外桃源一般，雖然商品的呈列有些零亂，至少不像一樓那樣，彷彿經過大爆炸而面目全非。
這裡的店家在印象中是棋盤式去做規劃，記得賣衣服的地方就在我目前位置的對角線最邊邊，早知道剛才就從右邊的手扶梯逃了……
也罷，中間會經過藥妝店，帶一些藥品回去也是不錯的選擇，另外我還需要一個背包，這個賣場可以說有我所有需要的東西……除了槍枝以外。
雖然這裡感覺上並沒有任何感染者，但我的路線仍顯得小心翼翼，我不打算從中間直接去販賣旅遊器材的地方，反而是從最外圍通道前進，這裡的視線能夠讓我捕捉到任何從前方突然出現的人事物，而極為安靜空間，就算有殭屍從我後方出現，我也能夠藉由它們的聲音立即反應。
我先到最左邊的公共廁所把手上那噁心的稠狀液體給洗掉，雖然會擔心這樣會不會因此被病毒給感染到……但再擔心也於事無補。洗乾淨後，打算先往旅遊器材區去拿背包，中間經過的藥妝店我瞄了一眼，產品的呈列非常整齊，看來這裡的人很早就逃離這裡了。
藥妝店的店範圍還算挺大的，店面的另一邊對面正是賣旅遊器材的地方，幾個價格頗高，且大而實用的背包就展示在店的正門口，另外還有一輛引人注目的越野腳踏車，可惜它只能夠一人乘坐，不然我就可以把它牽走，和棗用它代步了。
不對……搞不好多了棗的重量反而會讓我們被抓到……
或許騎超快時，可以偷偷碰到呢？啊……忘了棗沒什麼料哪……要載也是載愛麗才對！話說愛麗應該比棗重才對……光是那魔乳量就……
愛麗……唉……眼角有點濕濕的……
「……」中間雖然有點胡思亂想，可是在想到愛麗時，卻感覺到一股寒意……明明應該是讓人討厭的感覺，卻又覺得此時此刻的感覺好熟悉……
「呵呵，以前偷偷說愛麗壞話她都會知道呢……就和心電感應一樣，就連在學校偷罵她回家也會被知道……」
「林佳蓉……妳這個混蛋，竟然自己先走了……從以前就都這樣……每次都把我丟下，最後還一副若無其事的和我道歉……混蛋……混蛋！」
又潰堤了，或許只有幾十秒鐘，又或許是幾分鐘，總之，我又耽擱了，跪到在原地，心中的思念被過去的記憶與牽絆狠狠地勾著，無法抹掉的回憶如同尖錐不停扎著內心。
「煩死了……林佳蓉……妳真的好煩……妳可不可以快點從我的腦中離去啊！妳這總是自大自以為是的……混蛋……」情緒失控斷了線的瞬間，一口氣將所有屯積的思緒吶喊出來，也顧不得這裡到底會不會有殭屍存在……到了最後，卻又哽咽難言。
我隨手抓了一個背包，然後快步走向藥妝店。我很清楚心裡在想什麼，我很在意愛麗，明明說得上是最熟悉的兩個人，感情上甚至勝過與棗相處的一年，但卻在升上高中後，我們兩人莫名地形同陌路，宛如不曾認識彼此似地去躲避著。
在藥妝店，只要是「看似派得上用場的」，也不管倒底是什麼藥，全部都掃進背包，然後離開這裡，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服飾店。
「這……」剛才我一直將視線集中在兩旁的店面，深怕下一步會有殭屍出現反應不及，所以根本沒注意到地下賣場另一端的情形，而這次我完全正面面向那端……我才知道，世外桃源這個詞，壓根是不存在的。
佇立於正中間，支撐著賣場的大型方柱，完美地將截然不同的兩地從中分開來，一邊是令人感到不真實的平常樣貌，另一邊卻多了血與屍體這兩樣東西加以渲染……有時後我甚至覺得根本是我精神和體力上的關係，才會腦筋自主地去忽然這地獄般的環境。
讓人厭倦至極的拖曳血痕與四處濺灑的血漬，不過短短一天，好像這一切事物都已經讓人習以為常似……
「煩死了……」服飾店前的血漬比其他地方還要來得多，甚至還倒了好幾具身首異處的屍體在此。有幾具沒有被斬首的屍體，腦袋早已被砸得稀巴爛……
基本上服飾店看起來還算是安好的，只有一道血痕從屍體堆中延至店裡。看來得先找出這血痕的主人才行，無論他是人是屍……
走過去，從衣架的轉角馬上就看到坐倒在角落，這道血痕的主人──上前查看，是一名死狀悽慘的少女。下半身早已不翼而飛、看來瘦小的身軀，胸口被血淋淋地撕裂剖開，裡頭的器官和血肉腸子全部混成一堆無法分辨、只剩半截的左手，被咬得只剩下一點點碎肉黏在染血的骨頭上、全身如此悽涼難堪，卻唯獨臉部與頭部完整無傷……可憐了她……在被如此肆虐後，仍逃不了屍變的命運。
「她……就算屍變了，也沒辦法移動來攻擊我吧？」看著少女屍體，她身上的服裝還挺特別的，破碎的上半身依稀能看出是件黑色洋裝，若真要我說，應該是哥德洋裝吧？因為她上方吊著的衣服，就是一件貴死人，卻又非常華麗的哥德洋裝。「算了，先找到衣服再讓她安息吧……」
平常人應該是不會穿這樣出來晃吧……而且她頭上還戴著兔耳朵，這耳朵的右邊竟然只剩半截……
沒有特別去先處理少女屍體，我隨意翻了翻衣架上的衣服，就連下來找個衣服都這樣波折，這後面生存的日子……會不會自我了斷解脫還輕鬆點？
腦子裡有些胡思亂想，直到我在一個衣架前翻到一件看起還應該很適合棗的衣服，我便把那煩惱直接拋諸腦後，後來我在一些衣架前挑得特別久，總覺得，雖然是自己幫棗挑衣服，但也不能隨隨便便……
「如果回去後，愛麗還沒屍變，或許也能幫她準備一套？就算是擺在旁邊也好……」拿了好幾套棗能夠穿的衣服後，才要離開，卻又想到愛麗當時的服裝也已經殘破不堪。
我又回到了剛才有幫棗選過衣服的衣架前：「愛麗比棗高也比棗豐滿，多選大一號的好了……唉啊！女生的衣服怎麼那麼麻煩！」翻來翻去，想到愛麗的身材後不免嘀咕了一下。
完成，最後剩我自己的衣服，只要方便好行動就好了吧。我走到店裡賣男生的衣物的架前，隨意選了幾件不難看，又方便活動的衣服。
接下來……
「那個女孩……我想她也不想要成為殭屍吧……但……或許她並不會屍變……嗯？什麼聲音？」
想法還徘徊在殺與不殺時，位於服飾店旁邊的公共廁所突然響起了奇怪的鈴聲，聽起來似乎是手機鈴聲……
在這安靜的空間中，這鈴聲格外清楚，迴盪在地下賣場的寬敞空間──果然！一個緩慢的腳步攜帶著鈴聲慢慢地從旁邊走道走了出來。
「應該是殭屍吧……人的話應該不會這樣讓聲音從自己身上發出。」我躲在衣架後方偷偷觀察著聲音來源，和我想的一樣，是殭屍。
一具看來剛屍變不久的男性殭屍，身高大概一百九左右……非常高大，全身都是斑斑血跡也不知道是生前和殭屍搏鬥還是死候咬人而來；嘴裡還叼咬咀嚼著腸子；左手還緊緊捉著一隻半截的手臂……從手臂上的衣著來看，是那少女的左手。
「什麼鬼……」看到那身型高大的殭屍，讓我有些緊張，甚至不小心把隱蔽自己的衣架給不小心推倒，發出了足引吸引它的巨大聲響：「糟了！」
果然，它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它快速轉身望向聲音來源，也就是我的方向，大眼瞪著小眼，它張牙咧嘴，嘴裡的腸子和手上的斷臂都掉到地上，改變了目標，一步一步往我這走來。
「拜託……不要會跑……」它腳步緩慢地靠近我一步，我便後退一步，如果它只是一般動作緩慢的殭屍，或許還有些勝算。
呵呵，凡事，總是事與願違……
當我再度不小心撞倒身後的衣架，金屬衣架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它，猛然衝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