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Ｅｐ３－１
得與失的平衡
黎明，死寂空氣籠罩的彌生學園上空，飛過一架又一架的運輸機。一箱又一箱的不知裝了何物的長方形箱子空投落下，箱子上的巨大的降落傘，一幕平時不可能見到的奇景，一個不可能發生的災難……揭開正式的序幕。
※ ※ ※
「她死了！七海，不要管她了！」
七海搖著千尋還殘留體溫的屍體，不理會在門口準備離開的梨央，兩手捉著千尋，使勁地想將千尋也帶離這裡。即使梨央再怎麼催喊，她始終不願放開手上已經死亡的千尋。
「妳這笨蛋，快點鬆手！」美希突然現身在門口，和平時一樣難以親近表情，短短幾個字，卻能從她的語氣聽出那孤僻自大的個性。她拿著一把老虎鉗，整個人看上去髒兮兮的，而且手上還有些擦傷。
美希一把將七海往門口用力拉扯過來，就在七海兩手鬆開的瞬間，原本搭在雙手上的屍體突然睜開了雙眼──眼窩中佈滿了酷似蜘蛛網、近身看上去十分恐怖的血絲。
可是它還沒來得及爬起身，美希手上的老虎鉗搶先插進了千尋的眼窩！完全不留任何餘力，美希連續狠毒地刺著千尋的頭部──額、眼、鼻、口，鐵刺入人肉夾帶著鮮血濺灑，渲染著這間教室。
「唉……愚蠢……乖乖留下或是直接離開就好，何必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美希跪在千尋的屍體旁長嘆一氣，千尋的頭被老虎鉗插得面目全非：「快帶光去休息吧……」
顯然那一向堅強的梨央也被美希的舉動給嚇到了，先是光，後是美希，雖然知道面對的已經不是人類，但她認為，千尋怎麼說也是自己曾經的夥伴，美希沒有必要如此狠心。
她將光一把扛到左肩上，然後右手把愣在原地的七海也抱起來。
「或許，可怕的不是那些殭屍……而是被逼得走頭無路的我們吧？」梨央想起先前在監控室看到的薰，也有差不多的舉動，這些因為末日所呈現人的不同的那一面，讓她有些心有餘悸。
※ ※ ※
ＺＤＡＹ－０１ ＰＭ：1:22
高中部社團Ａ棟大樓七樓──休息用教室
安靜的休息室突然傳來兩個女孩鬧哄哄的聲音，似乎是從同一樓的其它教室傳來的……聽起來是熟悉的兩人組正在鬥嘴。
「是因為我才救到她的！」
「妳還敢說呀！還不是梓乃妳去踢到水桶，才害我們被發現……」
「食堂的那些人根本不理我們，如果我沒去踢到水桶，今天可是要兩手空空回來呢！」
「梓乃不能因為這樣就把妳的失誤正當化呀！而且我們還……」
「我……我也不想啊！我盡力了嘛！吉野學姐……吉野學姐的事情並不是我的錯呀……」
光被梓乃與奈奈的聲音給吵醒。緩緩睜開眼睛，沒有回復的疲倦感讓雙眼感到一陣痠澀。她躺在自己的地舖床上，身旁擺了一盆冷水和一條泡著水的毛巾；她發現自己的額上也有一條毛巾，起身時，它掉了下來。
梨央盤坐在一旁，因為疲勞而正低頭熟睡著，那些東西是她徹夜照顧光的證明。
「謝謝妳，梨央……」光扶著梨央讓她躺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後才離開休息教室她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是中午過後了，在這末日，還有很多事要做……她走往在走廊另一端的學生會。
「這樣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除了那些殭屍之外，還有很多要注意的呀！」
「像是粗心大意的梓乃！」
「等等……為什麼要注意我？」
「不要再神經大條了……稍微緊繃點吧！」
學生會又來傳來梓乃和奈奈的聲音，讓光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放鬆了一些……這兩個人就算是在末日，或許是這末日剛降臨不久，讓她們還能更保持著那樂天的態度。
「而我卻……這麼輕易就……」光想到自己所做的事，她躊躇在學生會的門前自言自語：「是她不對……是她想對同伴不利……我這樣做是對的……」
「真的是對的嗎？或許她想的並沒有錯……只是我想護著薰她們才……」想到這裡，她感到有些不適，一股噁心的感覺從油然而生，讓她感到頭暈想吐。
「是她的錯……她想要毒死薰和雪華她們三人……絕對是她的錯……」
「就算被咬，也不一定會變成殭屍……所以，錯的是小野千尋！她想殺人……想殺掉我們受傷未康復的同伴……被我發現了，所以我才殺掉她的……」
「沒錯……是她不好！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想要下毒！」
光突然在門口吼道，剎那間，學生會內的喧鬧聲停止了。喀──門緩緩的被打開來，嬌小的水藍色髮色少女看著光，是七海。
「…………」七海一語不發，只是兩眼黯淡地看著光。
「光，妳來啦？」另一名少女探出身子，是京子，她壓根不在乎光剛剛喊了什麼：「妳睡著的這幾小時發生了許多事情，我想，作為領導的妳有必要知道這些事才行。」
京子一把將光拉進了學生會。
學生會內的人數和前一天相較起來……少了許多。
扣掉受傷的三人以及正在睡覺的梨央，這裡只剩下七海、天音、美希、京子、梓乃以及奈奈……包括自己總共七人。
「吉野呢？」光看著這些同伴，似乎還少了一個人……是雪華的社團學妹，吉野美花。
「她……吉野她……」說到不見人影的吉野美花，在一旁的美希顯得有些吞吞吐吐，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吉野她要照顧她的妹妹，所以留在食堂那裡了。」奈奈往前站了一步說：「我們稍早去了還有很多學生在的食堂那裡！吉野發現她妹妹，所以就留在那了！」說完，她用手肘偷偷推了一下梓乃。
「對……對啊！吉野學姐的妹妹沒事真是太好了！」梓乃接著答腔說道：「我們另外還有找到一個人哦！她正在六樓休息呢！」
「辛苦妳們了，梓乃還有奈奈……」光拍了一下個子比較小一點的奈奈的頭，光的表情明顯有些不對勁，她早就看出兩人一搭一唱的說詞似的。
「光，這段時間發生了些事情，我已經幫妳歸納好了。」美希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她看著一本小冊子湊到光旁邊說。
「不知是誰空投了許多大型的箱子，這些箱子大多數落在彌生市內，但也有不少降落在彌生學園。這些東西似乎是可以去探索的，或許丟下的東西是物資也說不定。」
「我們的食物一直都是不夠的，照現在的人數，明天中午就會見底了。」
「吉野的離開和千尋的死亡，這意味著我們的人力與戰力都減少了，而且……七海的精神似乎開始有些不太穩定，可能要稍微注意一下七海的情況才行。」
光聽了美希的報告後，了當的說道：「先解決食物吧……現在人手不夠，我們不能先昨天一樣，一次派出兩隊人去搜尋，而且現在沒找到食物，人又變多的話，也會有麻煩的。」光一邊說一邊走向自己學生會長的座位，順手拉了天音的手，把她帶到座位旁。
她低聲對天音說：「七海就先拜託梨央了……」說完，光和京子兩人則一起到那名學生被安排的六樓房間。
穿著高中部的制服，那雙看上去充滿挑戰意味的三角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光，光的第一眼直覺眼前這名少女就是個死傲嬌。
但比起這死傲嬌屬性，少女另外還帶著特別的風采，這風采仍舊也吸引著光與京子兩人。
烏黑明亮的長髮──柔順得即使是無風之下，也能輕拂搖動，讓人萌生上前伸手去溫柔的撫觸、細細輕嗅的衝動。
黑色的學園冬季制服──制服胸前的衣領是唯一白色的部份，卻刻意打了黑色領帶，像是要將白色部份給去除似的。
過膝的黑色長襪、女高中生們青春無敵的短迷你裙蓋不住那隱約走光的小內褲，再搭配著傳說中的絕對領域，讓人幾乎克制不住，好想衝上前去使勁地蹭抱那雙光滑美腿。
黑而明亮的眼眸──原本就是銳利的三角眼，加上一副不爽至極的表情直盯前方，是美麗卻隱含著強大殺傷力的眼神。
微微嘟噘著的小嘴讓人有欲言又止的感覺，酷似心裡有股壓亦不住的怒氣想要攻擊某些人，而週遭卻沒任何對象能夠承受她的情緒發洩而有所不滿。
「有什麼事嗎？不然的話，可以放偶走了嗎？那兩個小傢伙突然引了一堆食人怪物過來，接著就把偶硬拉來這了。」少女首先開口，口音聽起來怪怪的，有些字詞中會漏氣，尤其是＂我＂變成＂偶＂字，整體上還頗可愛的。
旁邊的京子正在憋笑，可能是她那特別口音戳到京子的笑點了。
「抱歉……是奈奈和梓乃強行把妳帶過來的吧？咦？」光先對少女道了歉後仔細端詳了少女一番：「呃……這不是小由嗎……」
「小光……妳也沒事嗎？天音呢？」
「天音很安全……倒是妳，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少女叫由里亞，也是光以及天音的好朋友。光看了由里亞身上的衣服，和平時的穿著沒兩樣，維持著自己一貫的黑色風格。
「偶是出來搜索的，那些早上丟下來的箱子好像裝了很多民生用品還有糧食。」由里亞一副完不在乎的樣子說：「我想應該也有些醫療品吧？」
「但是……就這樣手無寸鐵？」
「偶才不是笨蛋咧！而且偶又不像天音那樣動作慢吞吞的……那些食人怪物根本碰不到偶。」由里亞兩手插於腰間，並發出得意地「哼哼」笑聲。
「不過，她們也算是幫了偶個忙啦，但就算只偶自己一人，也有辦法解決！」由里亞環顧了教室一圈，突然轉了個話題說：「……是說，學生會這裡的情況好像比食堂好很多……」
「食堂那裡怎麼了嗎？」話題的轉移，剛好讓光能夠知道食堂目前的狀況，畢竟學生會的監視系統也不完全能看到所有的地方。
「雖然校醫在食堂那裡，但是受傷的人越來越多，校醫臨時帶的醫療資源根本不夠。」由里亞告訴光食堂大概的情況：「那些怪物好像知道哪裡活人比較多的樣子，每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群怪物想闖進食堂，雖然那裡在最短的時間內我們設置了一些簡陋防禦設備，而且還有涼音這厲害得不像人的傢伙……但它們的攻擊實在太頻繁了，這段時間一直都有人受傷。」
「而早上回來的人告訴說天空有空投那些箱子，偶就和隊伍一起出去，不過一群人效率太低了，偶才會這樣自己一個人。」由里亞說了為何她會自己一個人的原因。
「等等……小由，妳這樣也太冒險了吧？就算是為了大家……」顯然光反對由里亞脫離隊伍獨自搜索的行為。
「不然妳說該怎麼辦？如果一群人找一個箱子，裡面卻不是要的東西，那不就要浪費更多時間嗎？」由里亞反駁的理所當然：「與其這樣，不如多一個機會！」
「……」光點點頭她告訴由里亞，自己的隊伍目前缺乏食物的窘境：「或許我們可以幫得上忙，學生會還堆了一堆藥品……不過和食堂相反，我們已經沒有食物了……食堂的人應該會和我們交換吧？」
「或許吧？雖然只是高中部的食堂，但它可是要供應幾萬名學生的哪……那些食材好好保存也可以撐很長一段時間。但醫療用品就不同了！」由里亞突然語氣異常激動：「如果沒有醫療用品的話，只要有一人受傷，等於是少了一個人可以做事；若是一群人受傷，還得扣掉照顧傷患的吶！所以，藥這東西絕對是排位第一的！」
「那麼……小由，我馬上帶人把學生會藥拿一些去食堂吧！」
「好是好……我想風間應該也很樂意才對，畢竟真的很缺乏……只是，我們該怎麼開那些怪物的注意力？」由里亞提出了這次物資交換可能發生的最大問題：「只是這樣沒有帶任何東西，偶是有辦法穿梭在它們之間，就算是用跑的怪物，偶也躲得掉，可是背著那些東西的話……」
「放心，我會有辦法的，跟我來吧。」光帶著由里亞，與京子離開六樓的教室，她們前往七樓的學生會教室。
光一臉信心滿滿的模樣，和因為先前那個插曲而倍顯疲憊別有所差。
※ ※ ※
所有人再一次集合於學生會，和先前一樣，作戰行動之前的專業簡報、地圖、大致情況──光坐在那張學生會長的用椅上主持這次的作戰會議。
「第二次末日戰線會議開始，天音麻煩妳了。」投影布幕降下，這次參加會議的人有──七海、梨央、京子、奈奈、梓乃以及監控情況的美希與天音，最後還有由里亞。
布幕上的表格圖顯示著學生會的食物庫存已經見底，而醫療資源卻是完全爆表的狀態；相反的，食堂則是食物爆表，醫療資源見底。
「我們現在要重視的問題不光只是傷兵，還有就是食物……受傷的夥伴我們有足夠的資源去幫助她們，但為了搜索食物，我們還必須深入校園各地去找……只是第一次的行動就讓我們人數少了許多……」
「不過還好，首衝後倖存的人不只有我們，食堂那裡也有很多大家的同學與朋友，根據小由的說法，那裡的情況正好與我們相反，他們的醫療資源極度匱乏，所以我打算用學生會的藥品和他們交換食物。」
布幕的表格換成了一個人的資料，是一名少女，雖然有著粉紅色的長髮，眼神卻帶著些許讓人難以親近的傲氣。
「這是食堂的領導人風間雅，原本是全國射擊大賽的選手，不過因為不明原因退出，資格因此順位為七海替補……據我所知，風間是個家世很好的大小姐，不過，世界都變成這樣了，家世是怎樣也無所謂了。」
「風間會很樂意接受我們提出的條件，與其冒險跑去食堂詢問她再回來，不如我們直接將東西帶過去和他們交換。」說完，布幕的資料又換成了一張張畫著不同路線的學園的地圖。
「等等！我們平白無故把急救箱、繃帶、止痛藥這些東西帶過去說要和他們交換，他們不會覺得奇怪嗎？」梨央提出問題：「如果他們拒絕……我們不就白跑一趟了？」
「放心放心，他們不會拒絕的，風間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如果現在換成是他們直接把食物帶來要和我們交換的話，我也會直接答應的！」光露出的笑容充滿著自信，這是才是最佳狀況的她。
「不信的話，我可以再打一次電話給風間，然後當場確認給妳看。」說完，光從桌上的筆記型電腦撥了一通電話。
學生會內響起令人懷舊的老歌，不久後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接電話的少女聲，是個讓人聽起來就覺得不是很討喜女生。
「喲！風間呀，我是小光，我們待會就準備把你們要的醫療用品帶過去囉！現在這裡正在計畫路線呢！」
「是是是，麻煩妳這種小事說一次就好了可以嗎？我這裡可是很忙的……喂喂！那邊被破壞的地方有修補好嗎……好啦，我在忙，等妳的好消息，菊池光。」說完，電話立刻被掛上。
在場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但至少她們確定了一件事，就是不會挨餓了。
「那麼，這次作戰的人選，因為行動必須迅速不能吵鬧，奈奈和梓乃就排除啦。」光一說完，下面立刻傳出兩個嘆息聲。
「梨央、小由、我……最後還有七海，就由我們四個去執行。」光點了這次作戰的名單。
「等……等等！」馬上就有異議的聲音出現，是七海。
「我……我不想去……」七海咬著下唇、兩眼瞪大：「我不想見到……小雅……」似乎是有什麼事情和風間雅有關係……是剛才光提到的射擊大賽選手。
「小雅……小雅已經不把我當朋友了……她很討厭我……如果帶我過去，那麼她會因為我而拒絕妳們的！但是……但那件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哇！」七海嘀咕說道，說到後面聲音開始略顯激動，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要帶妳過去！不然妳會一輩子將這件事懷在心裡，朋友已經夠少了，個性又懦弱，妳不想爭取那曾經那麼要好的朋友嗎？」光意外地對七海吼了回去：「沒關係，妳不去的話就待在這裡！就讓那件事情成為妳永遠的心結吧！」
「反正……反正就算去了！她也不會原諒我！光妳根本不懂小雅！妳也不懂我！」七海哭著臉回了光，說完便跑離學生會。
「換人！梨央，妳和京子交換，梓乃，我需要妳。」光立刻改變出發的名單，她用力的把筆電闔上：「三十分鐘後出發！」
學生會的燈光在筆電闔上的瞬間全部亮了起來，光低著頭快步走向門口，似乎想隱藏自己現在顯露在臉上的心情。
只有在最靠近門的奈奈稍微瞥見一些。
那是對自己感到迷惘，身體上的疲勞與身為領導的精神疲勞所帶來的壓力，她的氣色，和那時一樣……
光，和那時候一樣，已經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