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先前看地圖的時候沒有出錯的話,返回日、月、星區域應該要往東南方前進。雖然也聽過星球是圓的而地圖是平面,所以實際上的航線與地圖上看起會有一點偏差,但是應於不至於差這麼多。
於是我有點不安的問:「我們現在……是要回到月映城嗎?」
看守者說:「不,我們要往南方的精靈城去。」
這回答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他難道不是要去阻止老人嗎?還是他得到什麼情報、知道老人去了別的地方?
木偶插嘴說:「我建議你們先往舊帝都去走走,反正是順路。」
我跟看守者異口同聲的問:「為什麼?」
木偶回答:「我以『不死的木偶』的身份在外走動時,曾經告訴聚星幫的人,如果有要緊的事情找我,可以到奧倫山留個話。不過這麼多年來,他們一來沒什麼事情非我不能處理,二來可能顧忌山上有個劍聖在,所以從來沒這麼做過。直到我解除休眠、準備出發來這邊的時候,他們卻正好捎來一個消息。」
「自從先前日曜演武出錯、日輝城陷落之後,丐部就動員了起來,一邊配合日曜禁軍,散在各處的幫眾則一邊加強打探消息,結果在不久前發現魔軍有了異常的動態,似乎要前往舊帝都集結。」
「因此三部一致決定派人前往關注。他們看我沒有參加日輝城和星隕鎮的攻略,所以傳訊過來、告訴我如果沒事的話,不妨也去舊帝都支援。所以……我想你們應該會有興趣,反而是我現在的樣子,就算想去也去不了。」
我一聽立刻直覺這事必然跟老人有關,所以很想過去打探打探。看守者思考了一陣子之後,也說:「反正那地方就在半途上,過去看看也好。」
因為先前研究過地圖,所以還有印象。舊帝都當然不在日曜王國的領土範圍內,甚至離奧倫城都還有一段距離。不過畢竟是個重要的地點,地圖上那麼明顯的標示,所以很難不注意到。
舊帝都是第一帝國的首都。建都時生存區的西側還是沒什麼人煙的不毛之地,所以帝國的版圖大致呈腎臟或是蠶豆的形狀。舊帝都位於領土的中間,所以偏在生存區的東側,雖然跟奧倫城還有點距離,但也不算太遠,而且二者之間有大道連接。
第一帝國潰敗之後,新帝國出於政治上的考量……主要是擔心其他割據勢力的威脅,所以將首都遷移,因此這個地方被稱作舊帝都。
雖然不再是政治中心,但是首都的規模加上歷史的淵源,使得舊帝都保有相當的光采,仍然是文化、經濟和軍事的重鎮。
可是在魔神徹底擊潰帝國之後,舊帝都反而因為象徵性的意義而遭受到嚴重的破壞。戰後各方勢力雜處攻伐,這裏也再度成為風暴的核心,有人把奪回這裏視為恢復帝國的第一步,有人把侵略此處當作打擊半精靈的重點。打來打去、得而復失,到塵埃落定之後,變成一個各種勢力並存、卻沒有人管的地帶。
講簡單一點,把眾星隕落之地填平、整個變成星隕鎮,然後再把混亂的情形乘上個一百倍,就是舊帝都的現況。
過去為了明哲保身,我大概是絕對不會靠近這種很容易被稱為「某某某的火藥庫」的地方;但是現在歷經蛻變、身懷絕技,再加上看守者這個強援,我就算沒事也想要去見識見識這個古都,更何況現在絕對有詳細探查的必要。
既然木偶提起、看守者也同意,那就沒有不去的理由,問題只剩下行程如何規劃。我認為非常、非常需要詳細討論一下,光是木偶這匹巨龍降臨,就不知道會為這個混沌之地平添多大的混亂;更別提要觀光……不不不,是打探消息了。
可是他們二個好像說完就算了,完全沒有再多加討論。我雖然對我這太過即興的旅行有點不安,但是看他們老神在在的模樣,也就不好意思多問。只能暗自反芻剛從看守者那裏學來的東西。
這回我學到了寶貴的一課,他們一隻是龍,一棵是生命樹,而我只是個渺小的人類。對他們而言輕描淡寫的事情,對我來說絕對不能等閒視之。
我專心致志的融會貫通精靈的體術和先前學會的技巧,完全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一直到木偶說:「快到了,準備吧。」我才如大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
回想起牠不久前在山峰上的急轉彎,單憑一側翅膀掃過的威勢,就讓我覺得自己彷彿要連同整個峰頂被吹飛。我不敢想像牠如果在舊帝都玩這一手,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照我的常識來看,飛機如果要降落,再怎麼樣也要稍微減速,然後慢慢降低高度,但是木偶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我正在想:「看來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
突然間命能入體,我開始拔足狂奔。等跑到龍翼前緣,卻還在加速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他們為什麼不用討論了。
「不~~~~~~~~~~~~!」
等我驚叫出聲的時候,已經是在雲層之上的高度,以自由落體下墜。穿過雲層的時候,我甚至產生一種掉進棉花糖裏面的錯覺,但是向下的勢頭並沒有絲毫受阻,只不過周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從雲層下方穿出之後,我才看到地面和那座新舊參雜的古城,以及它周圍的道路和平原。墜落的速度開始讓我產生欣快感,就跟先前的彌留之境一樣,上蒼以為我將要碎屍萬段,所以給了我最後的慈悲。
就在我差不多可以數出街道上有幾棟房子的時候,命能再度入體,我握著樹枝向下揮出,然後樹枝的前端噴出大量的氣體,接著我感受到一股向上吹拂的強風、減緩了我下墜的速度。
就像當日劍聖和木偶的空中大戰一樣,看守者控制著我的身體,樹枝揮灑、精靈魔法放出,我就像大羅天仙一般凌空飛舞、最後輕輕著地。
我驚魂甫定,忍不住伸手在身上拍了拍,確認所有的部位都還完好的連結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才抬眼看看眼前的情況。
雖然距離城池還有一段距離,不過附近十分靜僻,整體而言可說是很理想的著陸地點。這點路對我而言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問題是錢。
在潛入眾星隕落之地之前,我原本點了一些盤纏放到隨身的行囊裏,以備後續的旅程使用。但是在準備揹負老人探索的時候,為了減輕負擔,我把用不到的東西全都留在行李裏面……在那片黑暗之中,錢除了增加重量之外沒有任何用處,自然被全部留在那邊,所以現在我身無分文。
看著遠方的城市,過去生活在資本主義社會的我,心裏立刻浮現「沒錢萬萬不能」的不安,但隨即心想:「有如意鉤在,總有辦法吧。」
然後我突然發現,這樣的想法代表自己的心態已經完全轉變成盜賊,卻也只能一邊嗟嘆「我怎麼會墮落成這樣」,一邊邁開步伐,走上大道、向著城市的方向而去。
在空中向下墜的時候,我俯瞰舊帝都,知道中間是被高大城牆塔樓包圍的舊城區,大致上接近圓形,中央偏東有個巨大的皇宮。只不過這些城牆、塔樓、皇宮不知道歷經多少次的破壞,加上年久失修,只剩下遺跡而已。
舊城區內有許多地方看起來十分破落,但也有幾處被特意修建,與破敗的區域雜處間隔。城外也有交錯來去的大小道路,連接著莊園、保壘、營寨等等風格炯異的據點,路上設有關隘或檢查哨之類的設施。
其中有一處看起來規模特別大、也特別繁華,就我所聽說的情報來看,那是混亂更甚星隕鎮、奢華遠超奧倫城的銷金窟,也是鼠哥、賭棍等人心目中的天堂。
這城市沒有正式的名稱,卻有各式各樣的別名,甚至一般人在提到舊帝都的時候,指的都是這座其實位於舊城區外的罪惡城市。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以「巴比倫」來稱呼它。
除了巴比倫之外,其他地方大多是由不同的勢力佔領,想來必定各有各的利益和規矩。我不想多生枝節,決定先前往巴比倫,但是從我所降落的地點,需要繞上一段路才能抵達。
這對我而言不是問題,當下施展一賠五的步法開始奔行。那步法本來就十分高明,得到妮歐薇妲提點我注意呼吸之後更上層樓。我享受著清風打在臉上的快感,心裏頗感到得意。
看守者卻在這時候說:「如果這時候有人出手偷襲,或是你突然想要發動攻擊,你要怎麼做?」
我愣了一下,隨即領悟他是在指點我運用精靈四部武藝中、「起」的技巧。於是我專注自己的動作,想讓自己保持在隨時可以應變的狀況,卻是說不出的困難。
唯一的收穫,是讓我更加清楚知道自己跟那神秘人物的差距。仔細回想,那人顯然已經達到看守者要我練成的境界,在一行一坐、一舉一動之中,隨時都能臨機應變或暴起發難。
我全身緊繃,讓自己遇到任何情況都能立刻出招,卻使得速度慢了下來,而且疲勞迅速累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