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之一：城牆
淨門身為崇山里的主力部隊，為了有效訓練新人和讓老手的實力發揮，將其分成一隊和二隊，淨門二隊負責數量多，但不需要太多經驗就能應付的惡獸級穢魔，並以分組的方式提高存活率，二隊的人累積數年經驗，具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後，便會晉升一隊，獨自處理更高級別的穢魔。
一隊除了實力之外，某些具有特殊天分的人，還會被分配特殊任務。
例如絲卡蒂和承光的師父希格麗德即為影組組長，負責情報蒐集和秘密任務。夏雨陽和夏日葵的師父所帶領的赤貓隊，則是地位跟一隊相同的特殊隊伍，負責消滅穢魔之後，焚燒屍體確保屍體不會產生更多的穢，引來更強的穢魔。
除這兩小組，一隊還有更為重要的特殊組，負責救難醫療的回天。
雖說是醫療，但他們所能做的，僅有維持淨者的生命跡象，以及淨化其體內的穢，剩下的就只能依靠淨者體內的除穢晶石在吸收穢之後的再生能力了。
在人類的眼界中，淨者是不可能死的，以除穢晶石為核心，吸收並淨化穢，轉化能量再生肉體，同時大幅增服肉體能力，遠超過人類的極限，就算什麼都不做也應該長命百歲才對。
但跟穢魔戰鬥時，淨者的陣亡率依然高得可怕，從二隊活到一隊的，僅有兩成，且淨門創立數百年來，還沒有人從一隊活到退休。
晶石的三大功能，淨化、強化、再生無法同時進行，這代表淨者在與穢魔戰鬥時，只能專注在強化肉體，停止淨化，在戰鬥中體內就會累積穢。停止再生，所受得傷就無法治療。一但穢累積到臨界值，為了避免淨者變成穢魔，晶石會先殺死淨者。
經過痛苦的改造手術，只是讓人類跟穢魔戰鬥時從絕對會死變成渺茫的機會活下來。而且為了避免叛變，還加裝了自殺系統。
夏雨陽在回天組的急救室外，等待絲卡蒂的急救治療結束，沒有阻止她，讓她率先行動導致身受重傷，讓夏雨陽覺得自己是個無能的蠢貨。
所謂的淨化，是將已經被穢感染的肉體從身上剝離，淨者改造過的體質，多數藥物無法發揮作用，因此手術的過程無法進行麻醉。
絲卡蒂的哀號聲傳遍急救室，聽起來像是來自地獄的吼聲，但回天組的人卻司空見慣，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拜託……不要再叫了……」透過聲音，夏雨陽能想像到絲卡蒂現在的痛苦，她忍不住摀住耳朵，但又害怕聽不到絲卡蒂的聲音代表什麼壞消息，半掩不掩的抓著自己的頭髮。
在哀號聲中，一名男子走到夏雨陽身旁，替給夏雨陽一瓶酒精飲料，「做得好。」
「做得好？」夏雨陽兩眼泛著淚水，困惑的看著對方，她的師父迦樓羅跟其他回天組的一樣，能無視絲卡蒂的聲音，神色平淡的喝著酒。
「面對數量超標的穢魔，沒有人死，受最嚴重的傷也只是四肢殘疾，這對二隊來說，已經是很傑出的成績了。」迦樓羅語氣聽起來沒有精神，但那不是他難過，而是對他來說，這樣的場面，已經見怪不怪了。
「絲卡蒂受傷了，現在躺在裡面，隨時可能會死，你覺得我這樣算很好的成績了？」夏雨陽忿忿不平的瞪著迦樓羅，她不知道迦樓羅為什麼要說這些，如果是想安慰夏雨陽，直接罵她效果還更好一點。
「她還在叫，還會感覺到痛，那就代表還活著，還活著就能痊癒，還痊癒就能再戰鬥。」迦樓羅理所當然地說著，「直到戰死為止，絲卡蒂也好，小葵也好，妳也好，我們每個人都會經歷這樣的過程，大多數的朋友會死，只有少部分的人能活下來，妳在成為淨者的當下就該有這份覺悟才對，如果沒有，那現在是好機會。」
「你說的我都知道……」夏雨陽不甘心的握著飲料，「我也有做過心理準備了，但絲卡蒂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是特別的，所以我沒有辦法像師父這麼冷靜。」
「我懂。」迦樓羅拍著夏雨陽的頭，笨拙的像是粗暴的壓著對方似的，但夏雨陽知道那是她養父關心自己時的動作，「既然無法冷靜下來，就大哭大鬧一場吧，反正我們本來就沒幾年好活，幹嘛活的這麼辛苦。」
「可惡……」就像是得到允許似的，聽完迦樓羅的話，夏雨陽的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我明明知道她的個性那麼衝動，我為什麼不阻止她，都是我……是我害她傷的這麼重……」
「或許吧，但妳要知道，就算妳沒下達要絲卡蒂先行動的命令，絲卡蒂也可能在戰鬥中受同樣的傷。吃了人的穢魔實力可能得到巨幅提升，導致妳們無法應付而全軍覆沒，也可能戰鬥拖延太久，引來更強大的穢魔。」
迦樓羅平靜的說著可能發生的意外，那些內容有絕大多數都是他自身的經驗，「別太看得起自己，我們與穢魔戰鬥，說好聽是保護人類，事實上只是垂死掙扎罷了，並不會因為妳多做幾個正確決定或錯誤決定，就改變什麼。平常多鍛鍊，戰鬥的時候多謹慎，這些都只是讓妳自己在戰鬥中多一點活下來的可能，這些可能性是無法分給別人的。」
夏雨陽擦乾眼淚，認真的聽著迦樓羅的話。
「雖然二隊是以小組的形式行動，但最後還是要單打獨鬥的，總有一天會面臨身邊沒有同伴的狀況，我相信希格麗德也有教育絲卡蒂相同的事情，戰鬥的時候發生任何的事情導致自己受傷或死亡，都是註定的，怨不得別人也怨不得自己。」
「就算如此，我還是希望能保護身邊的同伴。」夏雨陽說話的時候，眼睛看向自己的退魔具，「那怕只有萬分之一也好，我希望我的努力，能讓同伴多一點活下來的機會。」
「我知道，退魔具的性能是依據使用者的心向決定的，那是保護人的傘吧。」陰陽傘，張開的傘面能形成結界，保護傘内的人不受到穢的攻擊，據研究退魔具的沙里爾表示，從來沒有見過淨者使用這麼奇怪的退魔具。
「我很期待喔，妳能成為將那張傘運用自如的傑出徒弟。」
「我會努力的，和穢魔戰鬥也好，保護重要的人也好，我都會盡力做到。」跟迦樓羅聊過之後，夏雨陽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原本緊張擔憂焦慮的心情，不知何時消散了。
「心情好點了吧，今天有別的任務，妳留在這裡沒關係嗎？」
「沒事了。」絲卡蒂的聲音減弱不少，夏雨陽擔心的看向急救室，「另一個任務只是例行的到離世長城那裡巡邏，我剛才交代回來的承光和小葵過去了。」
「我想待在這裡，就算是壞消息，我也不想從別人的口中轉述，我要在這等她。」
「妳覺得沒問題就好。」迦樓羅無力的癱軟在急救室的牆壁上，安慰人這件事對他來說難度太高了，屬於比跟穢魔戰鬥還吃力的事情，「不過啊，妳也好，小葵也好，為什麼我的徒弟都被希格麗德的人拐走了啊？」
崇山里位於一座島嶼之上，據說是災厄末期，人類進行最後的垂死掙扎，在神主們的帶領下，將這座島的穢魔清除，並建立環繞整座島的城牆，確保人類不會被穢魔滅絕，這座島也被人們稱之為方舟，就像在滅世的洪水中保護人類的一艘小船。
「每次來這都覺得那面牆很壯觀呢。」接到命令的承光和夏日葵，來到崇山里東北方向的觀測據點，該據點就建立在標高兩百公尺，被稱為離世長城的鋼鐵城牆之上。
「我想應該是目前所知道人類建造規模最大的建築物了，有些書裡面會稱其為災厄前最偉大建築。」
他們爬到城牆的最頂端，在城牆之外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色大海，海中漂浮著為數可觀的穢魔屍體，這片大海被崇山里的人稱為「亡骸海」，有些穢魔的體積大到像一座海上的小島，穢魔的屍體被海水沖刷，使大量的穢流入海中，穢的濃度甚至連穢魔本身都無法承受，阻隔人離開方舟的毒海，也成為保護人的屏障。
萬一有穢魔能承受溶解萬物的毒海，跨過海洋到方舟，那對方舟的人來說絕對是末世般的災難，承光底下高聳的城牆，就是為了那個萬一而建造的。
「兩位是今天來巡邏的淨者大人嗎？辛苦了！」一個身穿軍裝的男子，手裡拿著筆記板望前伸向兩人，恭敬的對承光和夏日葵敬禮，「在下六扇門巡邏長展南貓，感謝兩位大人前來接收匯報。」
所謂六扇門，是崇山八門之一，負責崇山里與相關地區的警備維安，同時也負責監視各地狀況，萬一有穢魔出沒，他們必須得要通知淨門，並在趕來之前確保人民安全。
相較於淨門沒有服裝限制，每個人的穿著表現了各家族流派的特色，六扇門則有統一分發的制服，那是量身訂做的深色軍服，上面骸繡有名字、編號和階級，使人一眼就能分辨他們的身分。
「匯報？」承光困惑的看著南貓遞交給自己的筆記板，「我們今天收到的命令只有例行巡邏城牆而已，沒聽說要收什麼匯報，是不是搞錯人了？」
「確定無誤，您是崇山承光大人吧？今天一早連繫淨門影組的時候，希格麗德大人就說會交代自己的弟子前來收件了。」
「又來了……」承光無可奈何的接過筆記板，他的師父希格麗德不喜歡多說話，想必是知道承光會來，就什麼也不說的讓承光負責了。
「這是非常重要的資料，是我們六扇門的弟兄用生命換來的情報，請盡快交給希格麗德大人。」
聽到南貓嚴肅的說，城光也不得不認真看待手中的情報，他先大略的看了一眼筆記板的內容，只見上面斗大的標題寫著：「崇山內東海沿海一帶海岸線歷年變化。」
「這是什麼？」承光有些惱火的將標題轉向南貓，「這是重要情報？」
「喔喔喔，海岸線正逐年後退呢，是不是以後要在那邊的沙灘蓋海水浴場之類的？」從旁邊湊過來的夏日葵，期待的說，「人家要找沙里爾大人做一件泳裝。」
「想太多了，亡骸海就算往後退到有沙灘露出來，又哪有人敢離開城牆靠近那種鬼地方。」
「這個……」南貓免有難色的看著承光，「我們也覺得很奇怪啊，但希格麗德大人堅持要我們每天計算海岸線的位置，還說這攸關崇山里甚至整個人類的存亡，我們也只是照實紀錄而已。」
「真是的。」承光拿出配發給每個淨者的通訊器，打通希格麗德的號碼，「每次有重要的事情都不交代清楚。」
通訊器很快就接通了，話筒另一端傳來希格麗德獨特的冷淡嗓音，「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快點回來吧，今天我會在回天組那陪絲卡蒂過夜。」
「我收到一個很奇怪的報告書。」
「那個啊。」希格麗德語氣揚起，像是等承光提到才想起它的存在似的，「那是沙里爾要的東西，反正他交代我要你跑一趟真理研究室做身體檢查，你就順便拿過去吧。」
承光感覺情況越來越麻煩了，他有預感自己可能會淌入混水，知道一些自己不用知道的事情，他想脫身，而且他也不想見沙里爾，「可以不要去嗎？」
「反正報告書要交到他手上，如果你不介意『二號』獨自回去找她的前主人，交給你旁邊的夏日葵送也行啊。」希格麗德的語氣帶著一絲威脅，承光無奈的看著夏日葵，不知道自己被希格麗德用來威脅承光的她，用好奇的眼光回應承光。
「妳真的是……」承光覺得自己的師父沒什麼不好，就是我行我素了點。
「就這樣，我要吃晚餐了，拜拜。」沒等承光抱怨，希格麗德便切斷通訊。
「唉……」承光嘆氣，收回通訊器，然後對南貓說：「報告書我收下了，我會用最快的時間送往真理研究室，辛苦了，在結界外工作，萬事小心。」
「不用擔心。」南貓充滿幹勁的回答，「雖然沒淨者這麼強，但我們六扇門也不是混飯吃的！」
「我們告辭了。」承光處理完南貓，轉身對一旁的夏日葵說，「我要把資料送到真理研究室那裡，妳要跟過來嗎？」
「要去找沙里爾大人嗎？」聽到以前的老家，夏日葵的眼睛簡直像發光似的閃耀，「我要跟！我好久沒和沙里爾大人說話了呢。」
「我是沒有權力阻止妳啦。」想到夏日葵以前在沙里爾那的待遇，他覺得讓夏日葵一起回去不是很好的決定，「不過要小心點，盡可能不要和他獨處。」
聽到承光的警告，夏日葵若有所思的偏頭，隨後臉上露出撫媚的笑容，「阿光是吃醋了嗎？擔心我會被沙里爾大人搶走？」
「不是，不過被搶走倒是很接近。」承光覺得那個不把夏日葵當人的男人，就算偷偷把夏日葵支解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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