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雨陽組來到前一組失去通訊的猿塚山時,天色已經全黑,沒有月光的情況下,山路上伸手不見五指,為了能有效在夜間戰鬥,淨者進行肉體改造的時候,也會強化夜視能力,但和穢魔相比還是有段差距,為了安全,他們不能打光,只能依靠微薄的夜視能力走動。
「真麻煩。」夏雨陽戴著原本配發給絲卡蒂的戰術眼鏡,那是以眼球為主,手指觸控為輔的機器,不熟練的情況下只能看著塞滿畫面的資訊無能為力,「絲卡蒂到底怎麼用的啊。」
「給我吧。」夏日葵接過眼鏡,熟練的控制視窗,「沙里爾大人好像有教我怎麼用?有使用過的記憶,這個真的很方便呢,周圍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提到記憶,承光不自覺得看著夏日葵的側臉,她的腦海中也浮現沙里爾對他說過的話,『人工生命體的記憶壽命只有十八年,時間一到所有一切都會重來,如果只是長相一樣,人格和記憶都截然不同也行,那二號跟三號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有辦法,如果有,你覺得我會任由賽西莉雅忘掉一切嗎?』承光當時從沙里爾的眼神中感覺到無奈,他已經是崇山里最有智慧的人,各種災厄前的遺物和知識都一應具全,同時也是從零開始研究人工生命體,並將其完成到與真人無異的天才。
如果連他都沒辦法,那自己又如何阻止夏日葵失去記憶。
承光感覺到一股怒火,自己一直以來,都無能為力。
「怎麼了嗎?」當承光回過神來時,夏日葵正好奇地看著自己,「心跳加速,溫度升高,這副眼鏡視在說阿光現在的情緒處在激動的邊緣呢,發生什麼讓阿光興奮的事情了嗎?」
「看著女孩子的臉就興奮了嗎?真噁心。」夏雨陽嘴巴上說的惡毒,但臉上卻沒什麼反感的樣子,那是她習以為常的玩笑方式。
「別說無關的事了。」承光不想回應,丟下兩人繼續往前,「有發現什麼嗎?」
「有喔,屍體。」夏日葵語氣平淡到像是看見小貓小狗似的,有時讓人懷疑到底她有沒有感情,「那邊、那邊、那邊和那邊,有四具完整的,剩下來的都是不完整的……大概十一人的量,散落在這邊方圓一百公尺的地方。」
「全數罹難嗎?」夏雨陽難以置信的問,他們所在的山道不太可能出現大量穢魔,以兩小隊的戰力,照理來說展開防護並發送求救訊號撐到增援應該沒有問題,但就副長的情報,他們應該連傳遞訊息的空檔都沒有就全死了。
「有一個淨者的臉還留著……資料比對是……影組克里絲汀,退魔具『比翼鳥』,死因應該是臟器被挖掉導致的。」夏日葵走到殘破的屍體面前,像是抬起一隻小貓似的將她的上半身舉起,「你們認識嗎?」
「認識,師父很看好的新人,我記得她應該是一隊的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夠了,先放下來吧。」夏雨陽看不下去的單手摀著臉,比起同伴死無全屍的死法,夏日葵和承光那種對同伴的死淡薄到毫無感覺的態度更讓她不舒服。
但她也沒能說什麼,就如同迦樓羅安慰自己時的態度,對淨者來說,承光他們的心態才是健康的。
「總之,已經確定先前派出的部隊是死於穢魔了,而且是能擊敗一隊的人,九個淨者都來不及求救就殺死的穢魔。」承光擔憂的看向夏雨陽。
「我知道,這東西不處理不行,必須盡快聯繫總部,在我通報的時候,你們觀察一下附近,看有沒有穢魔相關的情報。」
夏雨陽交代完指令後,打開通訊器,「匯報,這裡是雨陽組,已經確定先前失聯的使節團遇上穢魔而且全數罹難了。」
『了解,你們立刻從那裡撤離,一隊的三名高手會立刻趕往現場獵殺穢魔。』
「不需要監視穢魔的情況嗎?」夏雨陽疑惑的問,通常遇到無法現場處理的穢魔,總部都會要求至少留在當地確保穢魔的動向,鮮少有要求淨者直接離開的狀況。
『立刻離開!』通訊器另一頭副長的聲音激動地大吼,吼完之後,他才用較為平緩的語氣說到:『情況有變,不久前我們收到一名一隊戰鬥人員的報告,使節團裡有影組的臥底,影組全都是一隊的人才,結果還是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殺了,這無疑是索多瑪級的穢魔,遠不是你們能應付的。』
「明白了……」夏雨陽不甘心的回應,她知道一隊的實力跟二隊相比比較強,但說得好像他們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有種被人看不起的感覺。
「雨陽姊,妳有聽到奇怪聲音嗎?」
被夏日葵叫住的夏雨陽,將通訊器從耳朵拿開。
「命……救……救命……」雖然細微,但隱約能聽到山坡之下傳來求救的聲音。
「有倖存者!他正在求救。」夏雨陽激動的對通訊器另一頭的副長報告,「我們救出倖存者之後會立刻撤回崇山里,請回天組先做好急救的準備。」
『等等……』副長還來不及阻止,夏雨陽便切斷通訊,『停止行動,立刻回來,這可能是陷阱!』
「在哪裡?」夏雨陽走到夏日葵身邊,只有帶著戰術眼鏡的她能搜索夜裡的環境,「快點把人找出來,深受重傷又在夜裡,可能很快就會失溫。」
「那裡。」夏日葵指著山坡之下,卡樹叢間的一個黑色物體,「還有一點生命跡象,不過撐不了多久了。」
「我明白了,我下去把人扛上來,小葵留意四周,承光保持警戒。」夏雨陽充滿幹勁的看著夏日葵指著的東西,用淨者優秀的身體能力迅速的靠近對方。
就在這時,承光聽到了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中計了啊,人類真好騙。』
「組長,那是陷阱!」承光立刻對夏雨陽大吼。
夏雨陽聽到之後,立刻背靠樹幹,拿下身上的陰陽傘,張開傘面對著前方。
「嘻嘻──」、『反應不錯嘛。』
隨後,一個巨大的拳頭朝夏雨陽揮去,直接將夏雨陽連同她身後的樹幹一起打斷,夏雨陽的身體飛到空中,同一個生物的一拳再度揮來,夏雨陽凌空以陰陽傘擋下,摔落在夏日葵和承光面前。
「該死……」剛剛那兩下將她的骨頭全都打斷,要不是陰陽傘有吸收對方衝擊力的能力,以肉身去擋住的話恐怕早就粉身碎骨。
夏雨陽吃力地起身,即使身體上下無一不傳來劇痛,甚至連自己的意識都開始模糊,她依然站在兩人面前,張開陰陽傘,製造無形保護網擋著眼前的怪物。
「嘻嘻──」、『挺硬的,應該比早餐好吃。』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頭超過五公尺高,一身金色毛皮的巨大狒狒,他發出低沉有如人類笑聲的叫聲,但在承光耳裡,卻是清楚的自言自語。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足以將樹木甚至山岩擊碎的拳頭打在陰陽傘上,有了立足點的夏雨陽不像剛才只能任由對方打飛自己,雖然腳踩的土地因為反作用力而深入地下至腳踝,但陰陽傘還是撐下了每一擊。
狒狒的拳頭打在傘面之上,陰陽傘便發出光芒,每打一擊,傘的光芒便更加耀眼,甚至照亮了整個山道。
「嘻?」、『喔?』
狒狒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光。
「打夠了吧?」夏雨陽看著狒狒,在光芒的照耀下她的眼神堅毅而充滿鬥志,她收起傘,並將傘像劍一樣高舉,「那就讓我加倍奉還!」
揮下,傘身發出的強光被拉成斬擊,一道光閃過,像巨大的劍砍在狒狒身上般的留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
「居然沒死嗎?」夏雨陽吃驚的看著狒狒,她的陰陽傘是利用敵人的力量反擊敵人的退魔具,如果敵人攻擊越接近全力,那所反彈的傷害就越能殺死敵人,從狒狒身上的傷口來看,不到五成。
「嘻嘻──」、『沒辦法呢。』
狒狒撿起地上的一具屍體,像是在吃糖似的將屍體塞入口中,嚼著,嘴裡還能聽到骨頭被咬碎的聲音。
「嘻──嘻嘻──」、『我還想留著晚點吃的說。』
「你這傢伙……」夏雨陽雙眼充滿怒火的看著狒狒,不只是因為牠吃人類屍體的行為,還包含牠吃的時候發出有如嘻笑的聲音。
但她沒空生氣,才剛吃一個人,狒狒身上剛才由陰陽傘製造的傷口就立刻痊癒,甚至連身型都大了一圈。
「嘻嘻──嘻嘻嘻──嘻──」、『我原本還想將你們送給那位大人的,算了,死吧。』
「我要殺了你!」
夏雨陽正要衝向狒狒,另一邊的夏日葵動作更快,手中的亞圖姆已經揮出,發著有如烈日灼熱的槍頭揮砍在狒狒的身上,同時她以山道和樹木當作支撐點,使自己攻擊時的行動難以捉摸。
承光也沒閒著,他拔出月光花,配合夏日葵的攻勢,趁著狒狒沒空的時候逼近狒狒的下方,迅速的揮出兩刀,砍斷狒狒的腳筋。
「攻擊就交給我們。」承光背對夏日葵,警戒的盯著倒地的狒狒,「組長是負責防禦的吧?衝動的跑在我們這些攻擊組前面,我們會很傷腦筋的。」
「好硬。」夏日葵跑到承光身旁,吃力的用亞圖姆支撐自己的身體,「就算用燒的也燒不出洞來,真難應付啊。」
「你們……」夏雨陽原本感動的想要說什麼,但此時的她卻依著淨門組長的身分習慣說到:「攻勢漸緩之後,記得躲回陰陽傘的防禦範圍內啊。」
承光和夏日葵看著彼此,臉上露出微笑。
「遵命。」
依然是夏日葵先攻,她不像剛才從上方攻擊狒狒以吸引對方注意,反而立足在腳下,手中的長槍朝狒狒的面門揮去,長槍的軌跡配合槍頭的火光,像赤紅的巨蛇纏繞圍攻著狒狒。
狒狒雙腳被廢,只能跪在原地用雙手格擋夏日葵的攻勢,亞圖姆照理說只要碰到就能將穢魔燃燒殆盡的高溫,碰到狒狒只能勉強燒傷對方的獸毛。
承光擺好架式,收刀側身對著狒狒,手握刀柄等待最佳的時機,他這次不只是要讓對方獸點小傷,他要趁機砍狒狒的脅下,將牠的手砍下來。
「呵──呵呵──嘻──」、『不過是食物……一群食物……』
狒狒的叫聲不像剛才那樣尖細,低沉很多,從原本聽似人類的輕笑,變得更像野獸的低鳴,雖然威脅感多了不少,但聽上去更像牠原本該有的聲音。
破綻出現,狒狒為了擋住自己的眼睛不讓夏日葵戳中,高舉雙手。
承光沒有錯過這個機會,蹬地躍起,一刀揮向狒狒露出的要害,六花流雷式一閃,超過極限的拔刀術,準確的命中目標,此流派的拔刀被方舟內的人稱為最快的速度,經過強化改造的淨者使用出來,據說砍中的生物連感覺自己被砍都來不及就以死亡,被稱為不可能閃避的攻擊。
砍中了,刀身明確的深入狒狒的身體,但就在肌肉之中停止不前,狒狒僅靠部分肌肉出力就夾住月光花,連刀鋒噴湧而出的白光能量都無法繼續切開牠的肉。
承光呆滯地看著動彈不得的刀,眼前的景象超過他常理能理解的範圍。
隨後,狒狒的手肘擊中自己,身體被撞飛出去,刀自手中脫出,掉在自己面前。
「阿光!」承光被攻擊,讓夏日葵分心,不過剎那,手中的槍就被狒狒抓住。
槍頭持續發出火焰,燃燒著狒狒的手,但狒狒卻不為所動,反向甩動手中的槍,將夏日葵也甩了出去。
「嘻──」、『去死──』
隨後挖起地上的石塊,朝夏日葵丟去。
像炮彈般快速的石塊擦過夏日葵的左手,直接打斷,夏日葵沒有流血,而出流出透明的液體,手的斷面沒有血肉,而是像草木的纖維。
「好強。」夏日葵吃驚的看著自己的斷肢,心有餘悸,那樣的攻擊如果打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會當場死亡,即使是自己,軀幹或頭部的要害被打到,當場也會失去戰鬥能力。
「小葵……」夏雨陽看著自己義妹的傷口,不知道對方身分的她滿腦子困惑,但她沒時間多問,承光以肉身吃了狒狒一拳,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夏日葵則無法再戰,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走到狒狒面前,張開陰陽傘,她必須在增援來之前,擋住這個怪物的所有攻擊。
狒狒不屑的看了夏雨陽,隨後揮出一拳,拳頭打在傘面之上,即使被陰陽傘吸收大部分的衝擊,夏雨陽的雙腳還是骨折,使她跪倒在地。
天真,夏雨陽在地上看著走向自己的怪物,太過天真了。
剛才能擋下狒狒的攻擊,只是狒狒不想浪費力氣罷了,全力的一拳,她連抵抗的能耐都沒有,副長說的對,他們應該立刻離開,面對連一隊都無法應付的敵人,自己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連生存……都是奢望。
「雨陽姊!」夏日葵撿起長槍,試圖阻止狒狒。
但狒狒隨手拔起一棵樹,將它丟往夏日葵,夏日葵連閃躲都來不及,就被樹幹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嘻──嘻嘻嘻嘻──」、『原本以為三個都是美味的人類,結果只有一個是人啊。』
狒狒的聲音顯得意興闌珊,牠像撿起螞蟻似的抓起夏雨陽,雨陽眼神迷濛的看著眼前的怪物。
「嘻──嘻嘻──」、『連填飽剛才消耗的體力都沒辦法。』
「雨陽姊……」夏日葵在樹幹下瀕死掙扎,但身體就是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夏雨陽被狒狒放入口中,「雨陽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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