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偷懶的藉口!──」
啪地睜開眼,皎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簾,溫煦的晨光穿過百葉窗,灑一床舒適的暖意。
李哲熙撐起身,將床頭的電子鐘拿到臉前,覷著眼確定上頭的數字。
好半晌,他撩起額際的亂髮,發出長長嘆息。
「又夢到那件事了……」
並不是第一次,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明明對那個人深惡痛絕,卻反反覆覆想起當時的爭執,尤其是那句指控……
思至此,李哲熙再度嘆息。
他跳下床,搖晃仍不清醒的腦袋,總算聚焦的視線恰巧直面角落的穿衣鏡,映出一道寬厚又結實的身影。
鏡裡的男人體格精壯,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好看而不誇張,顯示長期鍛鍊的成果,一張濃眉大眼的臉龐不只英俊,更顯得氣宇軒昂。
這張臉、這個人,恐怕見過一面就難以忘懷。
不只因五官深邃,更因他前年才斬獲金馬影帝,堪稱演藝圈的當紅炸子雞。
不過就當事人的話,金馬影帝不過是里程碑,還有更遠大的目標等著完成。
經過梳洗,李哲熙換上昨晚就準備好的西裝,三件式設計帶出時尚的層次感,一襲修身剪裁將腰身收攏成迷人的線條。
他在鏡前轉了又轉,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這一身亮灰既不會太高調,也不顯黯然失色,與他的性格如出一轍。
經紀人陳姐走進房裡時,李哲熙已經準備就緒。
「早安。」
李哲熙接下陳姐手中的牛皮紙袋,裡頭是熱騰騰的咖啡與三明治。
當他揭開杯蓋,卡布奇諾的香氣撲鼻而來,一張俊臉笑顏逐開。
「我的天……你的志願不會是把世界上所有少女的芳心都撩走吧?」
陳姐上下打量西裝筆挺的男人,真材實料的胸膛支撐出好看的肩線,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摸。
而這張幾乎是朝夕相處的俊臉,無論看幾次都讓人怦然心動。
李哲熙不置可否一笑,「要是不好好打扮,公司又要嫌我過氣了。」
「老闆只是開玩笑而已,你可是我們公司的王牌,哪有過氣一說!」
「王牌嗎……」
腦中閃過某張漂亮臉蛋,李哲熙臉色微變。
「當然啊!如果你不是王牌,還有誰能夠擔任呢?」
「外傳我們公司有兩大王牌呢。」李哲熙淺淺一笑,刻意放輕的語氣仍嚐得出酸意。
陳姐渾身一僵,暗嘆自己的記性愈發不好了。
「唉……」她不禁嘆息,扯了個苦笑,「哲熙,你不能否認,他在某些領域的確做得不錯。」
李哲熙啜了口香醇的卡布奇諾,嘴角揚起細微的弧度,也不知是對好喝的咖啡感到滿足,又或者是對陳姐的話嗤之以鼻。
許久,他保持淡然的笑容,輕聲開口。
「我看不出來。」
對自家藝人幼稚的表現,陳姐無奈地搖頭。
一直以來,李哲熙認真的工作態度,甚至被戲稱是「不知到哪染上了拚命三郎病毒」為人稱道,而他陽光、正直又溫柔的性格也一直被媒體以「三好青年」代稱。
能讓這樣的李哲熙表現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厭惡,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放眼演藝圈,還真只有那一位能獲得這等「殊榮」。
「罷了……」陳姐發出無奈的嘆息,接著撢塵似拍拍李哲熙肩膀,「王牌大人,請問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聽此,李哲熙一掃陰鬱,向經紀人攤開邀請的手。
「沒問題,我們出發吧。」
那抹隱約露出白齒的淺笑,一如冬日陽光般溫暖人心。
※※※
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們總算到達目的地。
坐落陽明山的仙音度假酒店,是本次主要的外景拍攝地點。
李哲熙下了車,凝視在一片霧茫中若隱若現的現代建築,忍不住囈出一聲「真美」。
劇組會選擇此,不只因群山環繞的景致符合拍攝需求,更有露天風呂能讓工作量龐大的劇組人員放鬆身心,除此之外,恐怕是厭惡紛擾的林導所授意。
在圈內提及林導的「封閉式劇組」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進出管理滴水不漏、絕不授權記者進入等雷霆手腕,當今少之又少。
一般而言,為了提升新戲曝光率,與記者打好關係是不可避免的,也只有像林導這種屢屢拍出票房、口碑雙收佳作的佼佼者,能夠視之敝屣。
「又是這種天氣,果然是陽明山……」
眼見霧氣瀰漫,陳姐嘆出好大一口氣。
「算是不錯了。」李哲熙拿下墨鏡,不忘補充,「上次不是遇到大霧嗎?今天說不定會放晴。」
「上次?」陳姐跟上他,疑惑地詢問,「是烏龍茶廣告那次?還是電視劇?」
「是我初登大銀幕的那次。」
見自家藝人一臉無奈,陳姐哈哈大笑。
現代簡約風格的大廳即便在陰沉的天氣下,依然坐擁不錯的自然採光,寬敞的空間顯得氣派十足。
遠遠就見劇組人員在櫃台旁聚集,一道宏亮的嗓音竄出人群,指揮眾人進行場地佈置,李哲熙主動上前打招呼。
「林導,早。」
林導板著嚴肅的臉孔,低聲回應了句「早安、請多指教」,一絲不苟的態度令他瞬間收斂笑容。
「您放心,我會全力以赴。」李哲熙既誠摯又認真地說。
聞言,林導鷹隼似的眼眸頓時精光四射,向他用力一點頭。
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李哲熙來到大廳角落歇息。
尚未坐下,他就被桌上的雜誌攫住視線。
那是業界影響力非凡的男性時尚雜誌,他也擔當過數次封面,而這期是一名上半身赤裸的青年。
那人慵懶地倚著皮製沙發,一隻手輕托面頰,精緻的五官宛如大理石雕像般立體,俊美得讓人忘了呼吸,而惑人的視線射來,好似直直看入心底。
漂亮又不女性化的外觀,令同為男性的他胸口一緊。
「呿……」
放下雜誌,李哲熙嗤之以鼻。
──他多年前的預言沒有成真。
被他看不起的闕之珩非但沒有被淘汰,反而蒸蒸日上,成為服飾與奢侈品牌爭搶的寵兒,時尚雜誌與電視廣告也經常能看見那張漂亮臉蛋。
儘管如此,李哲熙一天也沒忘記對方爛到掉渣的工作態度。
自那次糟透的合作經驗,他堅決不和闕之珩同台,甚至只要可能碰面,就一概回絕。
向來捕風捉影的媒體經常對他們「王不見王」的現象大作文章,公司曾試圖排解兩個王牌的矛盾,但在他強硬的態度下,最終只能默視一切。
「別看了,被狗仔拍到又要說你嫉妒他了。」
「我幹嘛嫉妒他?」李哲熙挑眉,不忘將雜誌翻到背面,「再者,這種消息寫都寫爛了,哪還有狗仔感興趣?」
「也是,畢竟這是你為數不多卻貨真價實的負面新聞呢。」陳姐忍不住挖苦。
「那我倒要感謝他了?」李哲熙翹起腿,面露不悅,「依我看來,除非來個『金馬影帝夜訪勁敵疑似半同居』,不然這新聞不會再炒起來了。」
「用不著吧?光你們同台演出就夠他們發瘋了。」
李哲熙哼笑一聲,不再搭腔。
儘管如此,陳姐試著想像兩大王牌卿卿我我的畫面,打了個哆嗦。
並非兩人不般配,相反地,兩位惹眼的帥哥走在一起有誰忍心反對呢?可一想到這意味著萬千女性粉絲的心碎,難免讓作經紀人的她一陣後怕。
不過她完全是白擔心一場,這兩人連和睦相處都有問題了,遑論談戀愛。
「唉……哲熙,你這樣真的很讓人擔心。」陳姐忍不住多嘴,「你也不是不知道,公司一直很希望你們能化解誤會。」
「然後再炒一波話題?」李哲熙皺起眉,扭曲的俊臉流露深深的厭惡。
公司有什麼打算他會不清楚?
若雙王和解,他們可以藉話題互抬人氣,而那又會帶來一波公司最愛的錢潮……
思至此,李哲熙發出嗤之以鼻的冷笑。
「問題在於……陳姐,我可沒誤會他。」
這齣戲講述一名年輕人為追查父親離奇死亡的真相而成為記者,無意間發掘出十年前巨大的陰謀,而不能自拔。
由於題材少見,一發出消息就受到矚目。
尤其,在傳出將由當紅明星李哲熙擔綱主演,立刻引發討論熱潮。
他近期專注在舞台劇發展,已經好久沒有發表大銀幕作品,不怪粉絲像打了雞血般瘋狂。
開機發佈會如火如荼揭幕,場面比想像中更為龐大,各家電視台與報社記者擠在一塊,等待主角群一一入席。
林導與編劇並肩坐在正中間,左右是主角群的位置,每個空位前都擺著被紅布覆蓋的名牌。
宛如古代皇帝掀牌子的操作,據說是林導歷來的習慣,在發佈會前甚至連主演都不清楚演員名單。
饒是貴為金馬影帝的李哲熙,也比照同樣規格。
不過他主演的消息,為宣傳提早流了出去。
也因此,當李哲熙從後台現身,記者們並不顯得詫異。
儘管如此,暴雨般的閃光燈依舊灑在他身上,甚至伴隨著數個不符規矩的發問。
「李先生!請問這次的合作是您主動找上林導,還是林導找上您的?」
「李先生!恭喜您重返大銀幕,請問您是否事前就被告知演員陣容?」
「李先生!不知是否能說一下這次新戲會有什麼內容?」
眼前白花花一片,李哲熙保持親切的微笑,自然地向鏡頭揮揮手,接著辨別出自己的位置坐下。
在林導的授意下,他破格回答了幾個問題。
「這個機會是我親自參加試鏡獲得的,我很滿意劇本,也很興奮能與鼎鼎大名的林導合作。」李哲熙淺淺一笑,「至於演員陣容……我與各位一樣,很期待林導會帶來怎麼樣的驚喜。」
接著登場的是擔綱女主角黎麗麗,雜誌模特兒出道,有著甜美俏麗的外觀,並在去年轉型歌手,前陣子才發佈新專輯。
她的出現可讓記者騷動,未曾嘗試大銀幕演出的新星,首度出演即擔任女主角,也意味著黎麗麗三棲發展的打算,快門聲不絕於耳。
相比李哲熙穩重的出場,這位新生代女星顯得傻氣,差些坐到女配角的位置上。
雖然鬧得哄堂大笑,紅著臉連連道歉的黎麗麗顯然沒讓記者們討厭,反而殺死更多記憶體。
黎麗麗捂著裙子坐下時,李哲熙溫和地點了點頭,她立刻綻放笑靨,毫不避嫌地揮手打招呼。
這一幕,也被毫無遺漏捕捉下來。
他們在平面雜誌合作過,因為拍攝主題是「同居情侶」,誹聞一時甚囂塵上。
事實上他們對彼此不抱任何情愫,承襲上一輩私交,從小就是不錯的朋友。
這麼說來,黎麗麗會往戲劇發展還是他牽的線。
拍攝雜誌時,他便感應到黎麗麗潛藏的演戲天賦,詢問之下,發覺對方也對此感興趣,可經紀公司一直不允許。
他心底一直惦記這回事,直到林導問他有沒有女主角人選時,立刻推薦了黎麗麗,那時林導還有些不悅,沒想到她憑本事通過了甄選。
「接下來這位演員,將佔有非常重要的戲份。」
這句話宛如帶有魔法,場內瞬間安靜下來,好似針尖落地亦可聞。
「下面有請闕之珩、闕先生!」
李哲熙的心剎地漏了拍。
空氣有一瞬間凍結,直到身材高挑的青年由後台走出,前方立刻爆閃起長達五秒的閃電,將整個現場照得形同第二個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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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今天又回過頭重新看了審稿單,他說的問題其實深有所感,算是點破了我刻意視而不見的幾個缺點,而且之前不斷被點的架構,這次總算被說「四平八穩」了,不過平是平、穩是穩,就是缺乏點「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