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假日，少了學生活潑吵鬧，只剩下警衛室裡頭傳出電視聲響。
整所學校被一層稱作寧靜的透明布料給蓋上，只有少部分樹木透過摩擦樹葉所發出的沙沙聲作為抗議。
還有教官室內溫熱的鼻息。
烏純宇用力推開林佳蓉，在對方再次將雙唇貼上之前，語氣強硬地說：「不要碰我，想怎麼對外宣稱都隨便妳。」
「這樣好嗎？如果這種事傳出去你會怎麼樣呢，警察大人？」
「別忘了妳也是現役軍人，這麼做，對妳的名聲前途也沒什麼好處。」
「是沒什麼好處。」林佳蓉伸手便要去觸碰烏純宇結實地胸膛，卻被對方避開。「難道你不想試試看別的女人嗎？人生就只滿足在女朋友身上……她叫什麼名字呢？」
「真是抱歉，我就只滿足於她。」沒有打算回答教官的問題，烏純宇皺起眉頭。「妳到底像這樣對多少學生出手？」
只見林佳蓉咯咯笑彎了腰。「我看起來這麼會勾引人嗎，我對學生一點興趣都沒有呢。」手指纏繞著頭髮，眼神嫵媚凝視著烏純宇。「我有興趣的人，只有你。」
「敬謝不敏。」烏純宇靈機一動，將胸前像是黑色項鍊一般的物品拿在手上。「林小姐，妳確定還要繼續這樣玩火自焚嗎？」
「這是什麼？」
「虧妳還是軍人，這點常識都沒有？密錄器啊，如果還想繼續下去我可是有十足證據可以直接告妳性騷擾。當然，我也不怕妳去外面說些什麼，不過為了自己著想，建議還是就此閉嘴讓我離開。」
教官一句話也說不上，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只能眼睜睜看著這隻還沒煮熟的烏魚游出自己掌心。
不可以再和面前這可怕的女人牽扯下去，烏純宇心想。趁對方還沒什麼行動之前，趕緊走出教官室、駕車離去。
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顫抖地像是剛從鬼門關逃出來，儘管自己並不查覺。烏純宇扯下密錄器，丟在副駕駛座位上，然後獨自一人在車內乾笑著──密錄器根本沒開機。
隨著油門力道愈踩愈重，速限表的指針急遽攀升，讓車輛肆意在道路上狂奔以試圖趕走林佳蓉那溫熱柔軟的唇舌。
不知道開了多久，回過神來已經置身於山林。
烏純宇將車輛停在路邊，走下車，山間獨特的草木氣味隨風而至，伴隨著蟲鳴鳥叫與潺潺溪流。愜意的環境彷彿讓全身細胞都得到滿足，發燙的大腦終於得以休息。
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見韓靜如未接來電的提示。
這個瞬間，罪惡感從內心湧出，如噴泉一般。
雖說是被強吻，但自己終究不是第一時間抗拒對方。甚至、也許，有那麼幾秒為此而神醉。
是否該向對方坦承一切？還是獨自承擔？
在一番天人交戰之後，烏純宇按下了回撥圖示。
「喂？」從電話那頭傳來韓靜如的甜美嗓音。
「是我……對不起……」
※ ※ ※
校園的偏僻與寧靜，令奔馳其中的車聲更是明顯，一輛黑頭車正朝著教官室的方向而去。
有個男人從後座下了車，獨自走進教官室。
「妳就這樣讓他走了！」由於牆壁反射的緣故，咆哮聲聽起來更加刺耳。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林佳蓉語氣中充滿無奈。
「不怎麼辦，我們當初約好的，事沒辦成就不給糖吃。」
幾近是苦苦哀求、只差沒有下跪，林佳蓉畏懼不安：「你不能這樣！我已經盡力了……拜託，我真的快忍不住了……給我好嗎？」
「滾。」與剛才咆哮的猙獰不同，現在面無表情，只是斜眼看著林佳蓉那狀似崩潰的模樣，然後踩著他的黑皮鞋「喀噠、喀噠」的離開。就算是背後傳來女人的嚎哭，都不為所動。
「剛才……好像不是很順利？」當男人坐上車輛右後座時，前面司機轉頭問道。
「……事沒辦成。」點起香菸、撇頭望著窗外，淡淡地說了句：「回去吧。」
駕駛將車輛發動，再次將校園安靜的空氣給一刀切開。
司機紮實握著方向盤，絲毫不敢懈怠。平常就是完全行駛於道路速限內，綠燈行、紅燈停，就連車頭都不會超過馬路上的停止線。
突然加足油門暴衝彎向路邊騎樓，然後在撞進去之前緊急煞車。這舉動把經過的路人都嚇壞了──包含後座的男人在內，情不自禁的罵了句：「幹，啥小！」
司機就像中了邪，歪頭直視右後方車窗外一名驚嚇的路人數秒。「達哥，是黃庭康。」
江永達雙眼睜大，回頭一瞧，真是黃庭康。「阿冰，還發呆啊！抓他過來！」
一聲令下，賴哲冰衝出車外朝著目標飛奔而去。對方見狀也是拔腿就跑，兩人便在街上追逐。
從前還是不良少年的時代，只出一張嘴的黃庭康不是很在意自己的體能。上了大學以後，也沒有參加任何運動性社團或是任何活動。因為如此，再怎麼努力擺動雙腿，也比不上現役小弟的腳程，三兩下便被賴哲冰踹中後背、倒地不起。
「幹，背骨仔還敢跑！」稍微調整下呼吸，現役小弟很快就回復體力。
黃庭康因為剛才的死命衝刺而感覺到肺正在壓縮，像是快窒息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賴哲冰彎腰掐住對方頸部。「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乖乖跟我走，二是被我的拳頭打到不得不走，你要選哪個？」
「好……好……我跟你走……」顧不得還在喘息，狼狽的爬起身子。由於被架住脖子的緣故，不得不走在前頭。
賴哲冰將人帶到車子右後方，把黃庭康押進車後便急忙跑回駕駛座。當然，江永達早已挪動屁股朝左側坐去。
車子繼續上路，只聽見引擎和司機鞋底在油門、剎車間交換的碰撞聲，此外再無聲響。
回到江永達在鄉村田野間的聚賭鐵皮屋，等到車輛停好，三人從後門走進去，直到辦公室內。
「坐。」江永達冷淡的語調中散發出壓迫感，讓黃庭康不敢不遵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走到辦公桌前坐下，然後點起菸、吞吐著。江永達玩起了花式吐煙，有煙圈、有海水倒灌……等。而黃庭康與賴哲冰兩人只是一坐一站的，看著老大在自己面前玩心大開卻也沒人敢催促。
終於，一根菸抽完了。
江永達這才將視線放到黃庭康身上。「為什麼背叛我們？」
這句問話令對方毛髮直豎、坐立難安，久久開不了口。賴哲冰見狀，趕緊揍上一拳：「達哥在問你話，還不回？」
黃庭康這才雙唇顫動地開了口：「我……我沒有背叛你們，只是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而已……嗚！」又被賴哲冰揍了一拳。
「烏純宇呢？」江永達又問。
黃庭康暗叫不妙，但還是故作怯懦狀：「什麼烏純宇……畢業後就沒見過他了。」
「騙誰啊？網路上都有影片了。」賴哲冰插嘴。
不會吧……難道是學弟在那時候拍的？黃庭康心想。「影片？什麼影片？」
賴哲冰拿出手機找上一段時間，這時間可真長，江永達都抽完三根菸、倒了第二杯酒。
「達哥抱歉，我找到了。」連忙將手機拿到黃庭康面前。「自己看，這影片裏面是誰？」
影片中看到兩名男子在牆邊，然後一旁有三、五人包圍住。
「你們看錯人了啦……這不是……」正當黃庭康想為自己辯解時，影片中傳出說話聲。
「阿康學長，他在欺負你是不是，要不要我們幫忙把他踢出去？」影片中一名較為高壯的男子試圖擋在牆邊的兩人間。
只見其中一人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物品，說著：「同學，識相點就趕快走開，現在是警察在辦案。」
影片到此，賴哲冰便將手機收起，只見黃廷康臉色鐵青。
江永達搖晃酒杯，讓冰塊在杯中碰撞。「如何，還不肯承認嗎？」
「達哥……我絕對沒有對他說出任何你們的事情，他問我六年前的事情，我只跟他說是張向南幹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不管怎樣，是你不老實在先。」江永達將杯中物一飲而盡。「阿冰，交給你了。」
也不管對方如何求憐，賴哲冰喚來幾名小弟將人帶走，自己也跟著走出辦公室外。
坐在位置上沉思了一會，江永達拿起電話撥號。「老大，我是阿達，學校那失敗了。」
「竟然失敗了？」電話那頭傳來嘆息聲。「現在狀況怎樣？」
「在路上遇到黃庭康，正在問他跟烏純宇說了什麼。」
「一定要問清楚，如果他知道了，你我都會遭殃。」
「我都明白。」江永達掛上電話。
大約半個小時後，辦公室門外「叩叩」兩聲，隨後賴哲冰走進來回報：「打得半死也問不出結果，不管怎麼打、他都說他沒背叛你，只跟烏純宇說一切都是張向南做的。」
「我想也是，只不過想給他個教訓。玩夠了，就放他走吧。」
「這樣沒關係嗎？他可能會說出去啊。」
「我知道他家人在哪。」
賴哲冰笑咧開：「懂了，我這就帶他出去。」
※ ※ ※
韓靜如訝異：「幹嘛突然道歉，我才要跟你說對不起……之前都是我不好，對你這麼冷淡。」
聽筒另一端沉默。
「怎麼不說話了？還是你討厭我了……」實在也捉摸不住電話另一端的烏純宇在想些什麼。
「我……跟林佳蓉接吻了。」
像是心臟被人捅上一刀，有種撕裂開的疼痛從胸口蔓延開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韓靜如招架不住，心中有太多問號。
為什麼？怎麼會？在哪裡？
好多好多問題在打架，把大腦弄得稀哩呼嚕的，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勉強擠出幾個字算是回答：「我……讓我想一下……掰掰。」掛上電話。
王韻婷打從一開始便在旁邊，看見這對情侶對話如此簡短，不免擔心：「發生什麼事，烏魚跟妳說了什麼？」
韓靜如緩慢地抬頭，眼神彷彿沒了交集。
「到底怎麼了？」王韻婷緊抓韓靜如雙肩。
「他跟林佳蓉親嘴了。」淚水奪眶而出。
「……嗄？」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完結)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