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到了晚上,瑤在大門前徘徊,比星之宮更在意代替羅恩的人。
「她比較隨性,不可能會準時到,先去睡覺吧。」我把瑤送回房間,此時已接近午夜,熬夜對身體有害。
我猜想瑤對羅恩的印象傾向於不好的那一面,嘴巴上說關心她,結果羅恩又因為自己偏激的個性搞砸和身邊的人的關係,都已經忘了是第幾遍了。
瑤會在意下一個人是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又是羅恩那種死纏爛打,越軌的言行和吃飯一樣頻繁的人會令她持續困擾下去。我當初應該挽留歐根或彼得,連齊柏林的性格也比羅恩好相處,只是羅恩當時那麼積極,我就選擇了她。
「看來還沒有來,我們先睡吧。」我蓋上被窩,最近潮濕又寒冷,重櫻的冬天令我的鼻子很不好受。
「嗯姆……」星之宮和我相擁著,他也感到很冷,所以像塗了強力膠般緊貼著我的身軀,我也用手臂包覆他,令他感到安心。
溫暖的被窩令我們不想離開這張由布料與棉花築成的堡壘,我和星之宮越抱越緊,彌補了今天缺少的肌膚接觸。沁骨的寒氣在和他相互取暖的過程中逐步退散,他發抖的雙腿也平靜下來。
…
在夢鄉載浮載沉之際,我聽到遠處傳來敲打木板的聲音。
原來自己已經醒來了,只是神識尚未清醒。
敲打的聲音繼續此起彼落。
「有人……?」
我抬起身子,仔細聆聽聲音的來源,還不時甩頭。
「有人!」
看見星之宮正酣睡,我不方便吵醒他,於是把睡在置於旁邊櫃子的籃子內齊格飛拾起,放在他臂中,讓他有東西好依靠。
簡單地梳理頭髮後,我就這樣穿著睡衣去應門。
「為什麼現在才來?」我打開門,看見一位留著白色大麻花辮髮型的少女,不,應該是巨型的。
令我驚愕的有兩個點,一是她那大得不像話的馬尾,二是她並非我原本召來的人。
「……」
「你好提爾比茨!我是海因里希(Heinrich),多多『者』教咯!」面對這位操著有口音的日語的女子,我得保持儀態。
「……」
「很驚喜吧嘻嘻,因為希佩爾在上廁所時被馬桶炸飛,幾個月都要躺醫院,我就代她而來了。」這位海因里希,第二句話就嬉皮笑臉,還用自己的拳頭輕敲腦門。
「原來是這樣啊。」
我離開鐵血太久了,連加入了什麼樣的人也不清楚,她應該是歐根與希佩爾的姊妹。我覺得她很熱臉貼冷屁股,令我頗為不自在,不過看上去比羅恩更爽朗直接,我就暫時收留他。
「這兒的孩子還在睡覺,我明天再向他們介紹你。你是何時加入鐵血的?」
「一八六二年,比你晚十三年,不過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南美洲居住,那兒的人都很熱情,就很少回到鐵血了。」
「喔……所以你有習染不好的風氣嗎?你也知道南美洲比較多毒品。」
「我在那一百多年沒有和任何男性發生關係,更別說毒品了。我的其中一項工作是緝毒,我已經破解了不少犯罪組織了嘻嘻。」她嬉皮笑臉的態度令我難以想像她的辦事效率。
「那你就先用羅恩的房間,睡的話就和那位女生一起。」
「那我先進去了,早上再見~」她連房間在哪兒也沒問就提起行李箱上樓,我又得花時間適應這種隨心所欲的個性了。
…
在我上班前,我把大家都叫出來,讓他們先知道這間房子來了新的住客。怕生的星之宮在看清海因里希的臉孔前就躲在我身後,一直探頭一窺對方的容貌。齊格飛不知何時也長駐在他頭頂上。
「為什麼都那麼害羞?過來讓我看看~」她繞到我背後,想看清楚星之宮。
「你給我走開!不要一來就這樣!」他打了海因里希一個巴掌。
「這樣啊。」海因里希退後了。「那我們了解彼此後再深入交流吧。」
換了是羅恩,一定會用帶有尖刺的機械手在星之宮臉上留下數道痕跡。幸好海因里希夠包容,面對容易動怒的星之宮也不會還手,保持溫婉熱情的態度,只是我不知道這種性情能持續到何時。
她把視線放在瑤身上。
「你就是瑤妹妹了?提爾比茨說你很乖,和羅恩相處真的委屈你了。」她把瑤當作自己的年幼妹妹般摸頭。
「不要當我小孩。」瑤平靜地回應。
「在我們眼中,你們只是嬰兒呢。」說完,海因里希又亢奮地笑。
「那我先把工作交給公司的人,中午就會回來,你們先認識對方。」我先行離開了。
說實在,我是不擔心海因里希的性情會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什麼不好的風波。正是她爽朗直率,我們都知道她在想什麼,言行合一。羅恩曾經說過想和星之宮和平相處,結果成為了早前離家出走事件的元兇,活像一位精神病人,動不動就發飆,明明我們沒有要放棄她的打算。
希望她在鐵血的香腸生意能風生水起,這樣就不會再為大家帶來麻煩。
…
我把趴在頭頂已久的齊格飛摘下,雖然他的體重連一公斤也不到,一直被一些東西壓在頭會很不舒服,頭髮也會變形。
而且……他是不是還沒有洗澡?屁股就這樣和頭頂接觸,看來我以後要把他放在肩膀上。
提爾比茨先行離開,只剩下我、大心池和這位新來的鐵血女性。不擅長和陌生人社交的我,我想把所有的事項全都交給大心池處理,自己躲在房間等待提爾比茨回來。
在海因里希與大心池寒暄期間,我悄悄退回二樓,神不知鬼不覺推開房門。
忽然後腦感到有一些軟綿綿的東西擠壓,但造成的衝擊力還是令我產生不小痛感,回頭看海因里希已經站在我身後。
「你……為什麼這麼快?」
「要追賊,沒有一定的速度會被甩掉的。」她單手拋起打中我的東西。「如果你再逃避,下次打中你的可不是饅頭那麼簡單咯。」
「你居然拿自己的寵物去打人?」
「他叫『卡爾(Karl)』,是我的搭檔,每次快追不上人,我都會把他丟出去,正常他會帶著很硬的頭盔。你要嘗試嗎?」
「不了……」
「那就不要一看到我就逃跑,好嗎?」她帶著頗為可惜表情說,比起羅恩那種不寒而慄的笑容,她還算直白。
「嗯……」
卡爾的身形比齊格飛略小,但看上去聰明多了,而且是受過訓練的饅頭,認真對付敵人絕對是致命的武器。
「提爾比茨跟我說了,你就是她的男朋友吧?」
「嗯。」
「雖然我沒有和她相處過,但她散發和鐵血的其他人不同的氛圍,你和她每天都一起睡肯定很爽了。」
我忽然慌張起來,我並不希望我和提爾比茨的私生活被太多人得知,特別是那些和提爾比茨相與很久的人,不管是朋友還是親人,都會鄙視為什麼我這種只和她認識了幾個月的人能佔有她。
「我只是說睡覺喔,難道……」
「不如就這樣吧,我們都知道星之宮和提爾比茨做了什麼,就不要追問下去了。」大心池站在海因里希後方。
「真是知性的孩子,我很想和你交往呢~」她忽然撲到大心池身上,但後者似乎無動於衷。
「請不要這樣。」
「你應該慶幸抱著你的不是羅恩。」我說。
「她的感覺比羅恩好。」
在海因里希的半逼迫下,我們只好聚集在提爾比茨的房間,利用小遊戲來加深對彼此的了解。我最初以為海因里希是歐根的姊妹,原來只是外表相似,她們所屬的級別完全不一樣。
「你要去哪兒?」我放下手中的棋子,想要上廁所。
「廁所。」
「為什麼不跟我說?」海因里希鼓起雙腮,做出生氣的表情。
「我又不是不會回來。」
「那我們玩到一半,至少跟我說一聲,到了你的回合,大家會很困擾的。」
「你毛很多耶。」
她臉色驟變,站起來走向我,用快要把我盯死的眼神看著我。我以為我要被她揪著脖子要脅,誰知海因里希僅是兩手叉著腰向我發牢騷,說我這樣對對待女生會被提爾比茨討厭,很難認識到朋友。
「所以你不可以再無視我們,好嗎?」
「嗯……」
為什麼我們才認識了一個小時,她就變得那麼熱情?她比起羅恩,的確是很好相處,令氣氛渲染著歡樂的格調。可是我不能長時間地維持亢奮的狀態,只是想上個廁所換氣,就被她關切,我覺得她沒有讀空氣的能力,不管什麼人都會黏過去。
如同班上的過動兒,海因里希沒有靜下來的一刻,齊格飛一直在啾啾叫,海因里希以為她玩得起勁,便讓卡爾親近他,然而齊格飛似乎覺得很困擾。
「不如……我們就休息一下吧。」我提議道,喋喋不休的海因里希令我的精神比溫習是更繃緊。
「累了?」
「嗯,我本身就不喜歡太活躍。」我爬到沙發床上,用背部對著他們。
「可是我還沒有徹底認識你喔。」
「我們之後可以的。」我開始不耐煩。
「呃……海因里希小姐需要參觀一下這兒嗎?這兒很大,外面還有足球場,星之宮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識相的大心池打斷我和海因里希的對話,知道這樣下去不會有結論,就岔開話題,帶她遊覽這座我尚未探索畢所有角落的豪宅,這樣我就可以靜下來。
「終於走了,她真煩……為什麼總是這樣的人?」
「啾……」齊格飛也垂下頭,想必他也受不了那種無止境的語氣,身體變得像流體般趴在地。
「為什麼你還在?去跟著你的主人啊。」我看著另一隻饅頭卡爾。
「她不是我的主人,我們是平起平坐的戰友。」他突然開口說話。
「所有饅頭都會說話,就齊格飛不會!」
「啾……」
「這世界有至少一半饅頭都不會說人話,只是你剛好看到的都會說。話說回來,你想試試看我的鋼爪嗎?」他露出像雞爪的腿,但指甲的部分變成可以伸縮的刀片。
「切……」
「啾啾,啾,啾——」呆了十幾分鐘後,齊格飛叫了出來,我根本聽不懂他想表達什麼。
「他說他餓了。」卡爾幫忙翻譯。
提爾比茨還沒回來,我又不懂煮飯,那兩個人在外面,實在很不願動身子去把她們召喚回來:「提爾比茨應該很快回來,再等一下吧。」
「啾啾!啾!」他依舊沒有停下來。
「唉,我去叫海因里希回來吧。」卡爾看到齊格飛沒有耐性的模樣,忍不住起腳離開房間。
「啾——」齊格飛用帶有敵意的眼神瞪著我,果然是剛孵化幾個月的饅頭,連一丁點時間都不願等待。
又過了十分鐘,卡爾還沒回來,我已經快睡著了。
「鏘鏘,我回來了!」
海因里希洪亮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她隨後便是滔滔不絕地讚嘆和驚訝於這兒各種豪華的陳設和有別於一般住宅的設備,完全就是頂級的享受,說自己在南美洲居住期間壓根沒有任何空調和富麗堂皇的裝潢,房子都是外表色彩鮮豔,實質很簡陋。鐵血的人也不是每個都很有錢嘛,有被垃圾包圍的齊柏林、賣香腸的羅恩,現在更有居於陋室的海因里希。
「原來這兒有足球場,我們之後一定要辦一場足球比賽!」
「話說回來,叫我們回來有什麼事?」大心池問。
來的人跟北宅想像中不一樣,超乎了計劃。而且是陌生人的緣故,今後也許要花上很多時間磨合,希望不會因而影響到大家的心情,既然破壞家庭氣氛的羅恩離開了,那麼替代她的人就該背負營造融洽關係的重任。這一節就先以我的視角結束,長期在熱情奔放的環境生活的人,來到文化相對內斂矜持的重櫻,只能以挫折爲基礎,慢慢改變自己的待人處事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