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PG四期創作】【CH9】阿爾瑪斯

　　「亞茵，危險！」阿爾瑪斯的嗓音忽地切進心間。

　　而襲擊突如其來。

　　我看見茅狀烈焰拖曳燃燒軌跡撞擊船首閃耀的火光，我看見船帆上的魔力吸收烈焰後，在其表面擴散的深紅色漣漪。我還來不及擔憂那些防禦陣式能再撐多久，第二波敵火就已攻至。

　　「發現大丹風格的海岸建築物，推測我方船艦位於楚庭領海。」阿爾瑪斯繼續說。他身處主桅之頂，看得比誰都遠。

　　我聽見船長高呼喝令，我聽見滑輪溜動與帆布鼓脹的聲音，我還聽見站不穩的贏絮喊叫我的名字。她從艙內衝出時正當本艦朝右急轉之際，甲板大角度傾斜，海水越過扶桿沖刷地面，固定不牢的砲座板車衝向左側，途中碾碎兩具僕役骷髏，還撞暈一名不幸的船員，卻見他如風箏般被拋出船外，嘩啦一聲落入水中，轉眼被浪花吞噬。

　　「人員落海！」主桅上的了望員敲鈴大叫：「本艦人員落──哎喔！！」又一枚火茅在非常靠近桅樓位置爆炸，震得他全身貼緊艙壁，動彈不得。我雙手緊抓扶桿站穩身子，直到船身擺蕩回來恢復水平為止。

　　「警告，感應到右後方兩支大丹快艇逼近。」

　　一切都發生得非常之快。幸虧本船測試航行中未裝配完整武裝，重量較輕，理論上能夠靈活地閃躲大丹第三波攻勢，但海面上有浪花水霧、焰茅火霧、以及原先就有的白色迷霧摻雜在一起，目視能力極差，不但極難預測敵火，船員落海位置更是幾不可見。一切只能靠阿爾瑪斯。

　　這時候，卡斯托迪亞脫下外套，束起頭髮。

　　「亞茵小姐，您希望拯救他對吧？」她捲起袖子，手抓繫繩，一腳踏住扶杆。「還請准許我下水救人。」

　　這位紅髮護衛官急如星火。

　　「准，妳乘亞茵的風王艇去。」我將召喚載具的戒指塞進她手裡，快艇樣式的盧恩神船緊接著於側舷外現身，墜落入水。

　　「亞茵，咱感應到落海的船員在本艦左後方位，載浮載沉，正在遠離。妳動作必須快。」

　　我手指阿爾瑪斯標示的方向，卡斯托迪亞旋即跳進小艇，倒轉船頭朝那兒加足動力奔馳，迅速沒入霧中。下一刻，第四波火箭落在本艦兩側，濺起大量水花，贏絮衝來擋著，以免我被破片波及。

　　此域為大丹領海，很接近敵軍要塞，絕對不可停留。船必須保持移動並盡速遠離，才能避免釋出錯誤的外交訊號，引發更嚴重的問題。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幾乎來不及呼吸。我意識到自己最好祈禱，期望那霧氣能遮掩卡斯托迪亞的蹤跡，又不至於令她尋不著那位不幸的落海者。





　　我猜，有某人高估印斯茅斯與楚庭之間的距離，還低估極旋洋流的不可預測性。哪怕船體性能測試有達到所制定的目標，可就一次軍事行動而言，這仍是相當失格的。任何有經驗的印斯茅斯海員都不該容許似疏失，行動指揮官理應負相關責任。

　　但我選擇不舉發那個某人。我沒理由為了維護我們這些維修助理面子，就去處罰在撤退行動中展現實力與勇氣，迅速脫離險境的船員們。若某人最終接受處分，那也是印斯茅斯的決定，我們給予尊重。

　　我和爾雅卿是約定搭乘本船的義勇軍乘客，扣掉我二人及護衛們，餘下船員包含船長共十人，人數不足本級別軍艦額定乘員數的一半，但據說至少滿足近海測試的最低要求。

　　由於大副未參與海測，航行中所有命令皆是由船長親自宣告和覆誦，其他水手一人兼負數職，檢查操作各種艦上設備，非常忙碌。原先分配來為我們即時介紹海測狀態的海員自顧不暇，幾乎全程都在桅樓上工作，幸好爾雅卿──我更習慣叫他阿爾瑪斯──不拘形式，來回協助船上各處作業之餘，發揮懸浮的長處，登上高高主桅觀測遠方。

　　不只如此，這位旅居異世界的新興貴族指揮著一批不死族僕役，在船上充當勞力。我不難想像船員排斥的心理，也不怪其迷信，航海任務風險很高，避險靠的都是過去歷練的總和，於是代表著海盜與災厄的骷髏看在他們眼中，當然滿是疙瘩。

　　阿爾瑪斯保證僕役的安全性，他用柔和、教人心安的語氣說服船長容許他奇特的興趣，並且以骷髏兵承擔水手工作精準的程度證明它們可靠。

　　我則是負責加固艦上防禦措施，當中的精華是繪製船體百餘處抗火魔法陣布局圖。我將自己近幾年在諾爾斯、泰格提亞、凱爾特等地海戰經驗整理歸納，並參照印斯茅斯海軍對抗大丹勢力的戰術總結，作為布局圖設計的依據。我利用船艦整修期間施術布置，歷經兩整天高強度工作，總算趕在表定海試前完成整體防備。實際出航時，我只需要單純作為乘客，見證修繕一新的成果。

　　可我的確沒想到即將也一併見證魔法陣的抗火性能，事後回想起，還真找不著用來形容當時心情的詞彙呢。

　　船長制定好近海航程路線，根據他的說法，這類型的海測並不特別。也許某人出於某種興致，海圖室桌上擺了支特別慢的沙漏，雖然沒人解釋它為何在那裡，但很顯然地，船要在沙子漏完之前回港。如果還有人下注，一切就更加合理了。

　　我們於正午時分收錨揚帆，駛入薄霧瀰漫的極旋海域。

　　約莫航行約90分鐘後，第一支穿破薄霧的大丹焰茅命中船首，然後爆炸──




　　｢……小姐──！」

　　我回過神來，腦袋仍再發脹。

　　首先看見的是贏絮不安的臉，接著是左邊被焰火波及而焦黑的扶杆木頭，離我們頗近。我知道那並非我的魔法所造成，可我居然記不太得怎會變成如此。

　　｢亞茵小姐、亞茵小姐──！！」護衛有力的手臂伸到後頸將我扶穩，這才發現自己原來躺倒在甲板上。｢……您還好吧？」

　　低頭迅速檢查自身。除了領巾被弄鬆、裙襬有些凌亂之外，看起來還可以。｢感、感覺還行……嗯，亞茵記得突然很亮、很響，而妳……」

　　贏絮身上多處掛彩，服裝肩膀和腹部燒焦了，帽子也不見蹤影。她扶我起身，搖頭道：｢我不要緊……咳……一枚超快速焰茅穿破海霧直擊您所在位置，估計是從敵方接近的船艦所發射。多虧有您的抗火魔法陣……」

　　｢亞茵無礙，妳先照料妳自己。」我才以命令口吻說完，下一秒阿爾瑪斯的聲音就來了：｢亞茵，妳沒事，只昏迷了一分鐘而已。妳有位好護衛官。」

　　｢謝謝……現在情況如何。」

　　｢如妳所見，本船全速撤離中，已經脫離危險海域，大丹也放棄追逐。」他的語氣始終平穩、和諧。｢周圍能見度不高，船長靠指針儀器航行，分分鐘修正偏差。」

　　如果全程倚靠儀器，說不定就不會迷航了呢。我暗想。

　　緊接著我想到另一名忠誠的屬下。

　　「卡斯托迪亞！她還沒回來！？」我忍不住提高音量。贏絮咬著下唇默默搖頭。

　　「阿爾瑪──」

　　「別擔心，亞茵。妳的屬下不會有事的。」

　　抓扶著欄杆，探頭往船外看，卻只有漸漸隱沒在霧中的海平面。

　　「阿爾瑪斯，你知道亞茵沒給到她任何導航裝置。」我握緊拳頭。這其實是我的疏失。「當時事發倉促，亞茵心思不慎……」

　　「妳不需要自責。」那心中的嗓音安撫著我：「請妳放心，那艘小艇上有位咱的小夥伴，它將引領她歸來。」

　　「你從來不欺瞞亞茵的。」我仍盯著海面，輕聲說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全靠你了。

　　「請相信咱。」阿爾瑪斯進入沉默。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海面似乎突然安靜下來，就連船員們彷彿也屏住氣息息，只有海潮聲、僕從的腳步聲、以及心窩裡砰砰直跳的震盪。

　　記得在出港後迷航的那段時間，好像也是如此安靜，直到被火焰打破為止。真教人不安。

　　我始終盯住海平面，彷彿那麼做能減少愧疚似的。

　　萬幸的是，阿爾瑪斯的聲音說：「看見小艇，船尾方向，正在靠近。」

　　我心頭一鬆，聽見遠處傳來「啪搭、啪搭」間斷的水聲，像打水飄。那是風王艇於水面上高速行駛時騰躍而起又回落拍水的聲音，可比大丹的船輕多了。

　　船員們開始鼓譟，因為他們視線仍透不過霧氣所以看不見。我讓贏絮去知會船長那是自己人，並以手肘撐著扶桿，喘了一大口氣。

　　「放鬆點，咱就說沒事。」他繼續道：「不放棄任何一人，高貴的軍人情操。亞茵，妳有很棒的屬下，」

　　「謝謝你，阿爾瑪斯……」

　　「也許未來某一天，妳回想起今天會忍不住發笑。」他嗓音感覺起來像是叼著一支菸。

　　「但無論如何妳們平安，對現在而言，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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