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2019台北國際書展2/17(日)吳明益的新書《苦雨之地》的講座速記。其實前一天還蠻猶豫要不要去聽的,因為最近幾場的講座經驗並不太好。基本上顧慮到受眾的關係,講座所說的都不會太深,而講座品質也跟講者有關,若講者一上來就說自己沒有時間準備,那就要有會浪費時間的心理準備了。
但不得不說,吳明益這次的講座準備得十分用心,除了所講的議題外,也穿插些幽默的片段,顯然台詞是有順過和演練過的。因此這次講座我聽得十分開心,又讓我燃起對講座的興趣了(當然要慎選講者),並且希望能藉由這個講座速記,整理這場講座、紀錄下我的感想,也藉此希望有與聽過講座的人有所交流(當天超多人,人氣直逼石頭和蕭敬騰。)。
此次講座主題雖以「自然文學書寫」為主體,但我認為也能夠套用在所有文字書寫領域。
當今越來越多吸引人的藝術表現形式,而影像又比文字更容易感動人心,文學書寫面臨的挑戰也可說是十分嚴峻。寫作者們必須自問,在這個不再獨尊文學的時代裡,他寫這些文字的意義與責任是什麼? (有什麼東西是影像、音樂不能表現的呢?它們可以表現絕大多數的東西,而且往往比文字更容易感動人心。)而資訊太發達,讀者能得到的經驗十分容易。(寫作者寫的,讀者也許已經看過無數類似的東西了。)
要回應這個挑戰,就像開啟歐洲地理大發現的年代一樣,要先承認自己的無知與無能,並且承認:「文學不是一種類型,而是品質」。這裡吳明益舉例了,BBC地球脈動的紀錄片、在法國南特的Compagnie la Machine仿生獸,那些險些讓人落淚的野生動物畫面,以及特殊的仿生獸體驗,都是大量的人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所造就的產物,那不就是一種文學、藝術嗎?
放下文學的自尊、承認自己的弱點後,吳明益提出了「讓文學家回歸博物學家的行列」以面對這些挑戰。如同他開頭提到的,西方的自然文學書寫發展背景裡,實際上那些文學家同時也是博物學家。所謂的博物學家,是為了了解造物的奧妙,而在野外探察、研究的人。
不同於印象裡的文弱書生形象,他們是身體強健的戶外活動者。除了西方的盧梭、瑞秋‧卡森外,他還舉了跨越半個中東來到中原的李白、一生顛沛流離超級慘的杜甫,在以前種種條件如此差的情況下,唯有強壯的身體才能支撐他們在旅途中的創作。吳明益的舉例也讓我想到了法國作家Jules Verne也是一例。
吳明益的呼籲也切合現代自然文學書寫的方向:
1. 以自然而非人為主體:傳統中華文化以柳樹、昏鴉藉景紓情,其實都不算自然文學書寫。
2. 有非虛構的經驗:即有真實的野外經驗,如吳明益確實對蝴蝶真實生態頗有研究。
3. 作品裡有知識:若有真實的知識,方能吸引更多類型的讀者,甚至是那些不接觸傳統文學的人。
4. 覺醒與尊重:認識到人與自然的相生關係,並相信自己能用道德去與自然和諧相處。
5. 具有文學性:意即為有品質的書寫。
若以這五項發展來看,他期許自己與其他文學作家,必須要有:
1. 把文字投入未來、外向:如此一來,才能夠獲得更多的共鳴。
2. 把寫作當成自己的生命,而不是過去的生命:寫作是作家與社會及自然互動的過程,不應以過去的生命經驗作為書寫的養分。
3. 鍛鍊文字:作家的基本功。
4. 與其他藝術形式對流:這或許是吳明益認為最重要的一部分,在新書《苦雨之地》裡,他找了許多專業的學者來批評討論他的文章。如寫到手語的部分,就去找手語老師;寫到蚯蚓交配,就去找蚯蚓專家。因為他能夠放下身為文學家的自傲,與專家的對流中,得到了許多正確的知識,與新的書寫方向。
吳明益作為一個台灣閃耀的文學作家,能夠承認文學書寫確實有侷限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可以想見,講座上所談的都會是他未來努力的方向。他也在結語裡說了,他並不想被文學定義,而是要定義文學。真的十分期待他未來的書寫,能帶讀者到什麼樣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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