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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窖藏】『武俠小說是一稜刀背,幸好,有此藏身處。』──《刀背藏身》

作者:XO│2018-08-29 22:48:10│巴幣:52│人氣:679
若要說近年中文圈有哪本書讓我驚艷,那肯定有這本!





會知道這本書,是在看完電影《師父》後。那是一部相當特異的武俠電影,劇情有別於過往傳統武俠,沒有太多俠風義骨與恩怨宿仇,但卻又直白的描寫了江湖人心。

當我得知該電影導演身兼編劇,甚至是武術指導,便開始對這原著感興趣;好作品就是這樣,會讓你想一層一層往下挖,而不是看過就算了。你真的不能不對徐浩峰這人的能耐感到詫異,他自己寫小說、自己編劇、自己設計武打動作、自己導戲,理應來說會是樣樣通、樣樣鬆,但他的作品卻都展現出超群水平,甚至能說是為近代武俠劃出了個新格局。

覺得我在吹噓的人可以去看看《師父》這片,我真沒騙你,過去我還沒見過同類型的武俠電影,至於書的話……有鑑於現代人『識字文盲』的通病(認得了字,但懶得翻書),我還真不能期待有多少人會回頭去翻翻;我是說,撇開生活因素,你身邊的人(搞不好連你在內)都忙著玩手遊沒空翻書對吧?


《刀背藏身》
2017/11二版

《刀背藏身》是本六部短篇武俠的合輯,收錄有〈師父〉、〈國士〉、〈刀背藏身〉、〈倭寇的蹤跡〉、〈民國刺客柳白猿〉以及〈柳白猿別傳〉。個人印象中的武俠小說,通常是以過往帝制時代為背景,不然就是搞個二十兩銀子吃一餐便飯、通貨膨脹到誇張地步的架空世界(你他媽知道二十兩銀子在古代能幹麼嗎?),可本書卻特立獨行,除了〈倭寇的蹤跡〉背景在明朝外,其餘五篇都是以近代為背景,講述民初時期的武林百態與江湖世道。

就如本文開頭所說,這本書的故事比起傳統武俠的浪漫,他更貼近現實。過去被提到爛的精忠報國、忠肝義膽在這六部作品中相當鮮見,更多的是人心的算計、陳腐、勢利,但又不忘以此彰顯故事中一些仍抱有耿直情操的純樸之人。

個人覺得更有意思的是這些小說的歷史考究,翻閱時你能看見許多學生時代歷史課本上的人名,一一出現在故事中。這塑造了一種真實感,從明末到民初,我們陌生的、我們耳熟能詳的年代,一種建立在現實上的虛構,但又讓人覺得他不是虛構,而是某段不為人知、真實存在的故事。

我真心認為作者徐浩峰的本事相當驚人,無論是歷史細項考究或是對人性的透析都有相當水平。也許有人會認為他的故事是在說教,但你無法否認自己被他唸得是心甘情願還心滿意足……呃……至少我就是這樣!

下邊是個人依照對各篇的喜好做出的排序與簡介(排名從6~1,越後面的我越喜歡),目的只是想引起仍覺得霧裡看花的朋友們一些興趣,沒有劇透(至少我不會告訴你結局與重要劇情),希望各位會喜歡。

※  ※  ※

〈刀背藏身〉
相傳民初抗日時,軍隊為對抗日本刺刀,特意找民間武術高手傳授中式砍刀技法,其名『破鋒八刀』。民國之初,經濟動盪、環境蕭條、外有列強、內有軍閥;一個刀法如神的補缸匠帶著他的孫子退隱於一座偏僻的小農村,某日一對習武人家的年輕男女找上門討教比劃,男的最後帶了自己的刀去報效國家,而女人被他留在這村莊。

一群曾經的武人的平凡人生,這就是他們的故事。


〈倭寇的蹤跡〉
明朝名將戚繼光,以抗倭寇之能耐成名,照理來說應是朝廷禮遇的重臣,但大明為防止唐代各藩擁兵興亂的景象重演,對武官的地位是極其打壓。曾建藩擁兵四十萬的平亂重臣戚將軍在被貶為庶民後匆匆老死,而朝廷對此過往功臣的逝世竟無動於衷,禮部僅是例行公事的批了十五行悼文,對其一生的功績絲毫未提。

在此同時,南京城盛傳有一人攜倭刀進城,疑似倭寇。

為平謠言,朝廷軍隊與各路武人開始尋起這不知名的倭寇蹤跡……


〈民國刺客柳白猿〉
史料記載,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行刺事件〈荊軻刺秦〉是齣缺乏計畫的倉促行動。他當年在等的是一個名喚「白猿」的刺客,但最後因為始終沒見刺客赴約,不得已只好親自上陣。

「白猿」是何許人也?實際上白猿不是單指一人,是個刺客組織的成員通名,該組織旨在以行刺之舉約束世事;盛事有道德禮教、衰世有嚴刑峻法、亂世有俠客行刺,三種世道,三種顧忌,讓人心能有道最後的底線,使社會不至於沉淪崩潰。

民初軍閥割據時期,有個一方強豪名為段祺瑞。
在他第三百二十五號文案裡,提到了一名刺客:柳白猿。


〈柳白猿別傳〉
既然白猿是通名,自然不止一人。民初年間的上海,在一間當鋪裡,一個老邁的客人講了段關於他典當品的故事:一把十一發彈的曲尺手槍。
故事的主角是個被歷史遺忘的名字:柳白猿。

另一個刺客。


〈師父〉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規矩,就算是以刀劍拳腳說話的武行也一樣。踢館向來是證明武藝最好的手段,但在人心虛榮與面子作祟之下,哪一個地方的武林圈子能忍這行為?

天津以武聞名,是北拳最大的宗派與發源地,新興拳種要想發揚光大,此地是最好的選擇。天津武館共十九家,論名、論利,他們都容不下外地人,於是踢館這規矩又多了個潛規則:師父不能踢館,但徒弟可以。

八家武館後便是天津武林人的容忍極限,到第九家時共同請出的高手會把這踢館人給打下台、轟出天津;然而,他們雖不容這踢館人,但卻容得下踢館人的師父。如此一來,天津武林的面子保住了,新門派也能獲得相應的利益,得到了在天津開館立業、發揚門派的權利。

但這徒弟卻注定成為一枚棋盤上的棄子。

『你是一個門派的全部未來。』昔日的徒弟,今日的師父。南派詠春掌門陳識將這話傳給了他在天津收的徒弟耿良辰;陳識盤算著,唯有毀了這徒弟的未來,自己的門派才有未來。


〈國士〉
全國國術考試──又稱『國考』──是一場國家級的武術競賽,雙敗淘汰制,最優三人分列『國士、俠士、武士』名銜。頭名之國士,取自漢代名將韓信的『國士無雙』,指其為獨一無二的人才。但在一九二八這年的國考裡沒出國士,出了三名並列的武士。

武士之一的郝遠卿,一名非傳統習武圈出身,以軍旅刺刀術力克群雄的武人對此感到不滿。為了一口氣,他放下武士之銜、辭了國術館對勝者的優渥任聘,僅靠一把木槍,獨身一人對整個武術圈發起挑戰。

他要奪回那屬於他的『國士』二字。

※  ※  ※

除了故事本身外,本書的後記亦相當有意思。徐浩峰在後記中毫不留情地以一名導演、一名創作者的身分對主流文化進行了番簡短卻又深入的批判與自省。我很想用自己的話寫成一段文消化給你看,但我又怕這麼一來會曲解他的本意,故分段節錄於此。

  八、九十年代,作家群體普遍轉化為影視編劇群體,小說敘事接近於好萊塢電影劇作,讀者和觀眾畫了等號。我們做不成「不死不活」的福克納,因為我們的電影業尚不是好萊塢,非生即死。(中略)

  我們常把好萊塢敘事說成是邏輯性強,認為是了不得的優點。但在電影院裡的觀察,發現講求邏輯,是氣血兩虛的需要。人們常在極度睏倦下,來到電影院,稍一動腦,便呼呼睡去。

  好萊塢劇作法是建立在「觀眾要麼智力不足,要麼精力不濟」的基礎上的,這是好萊塢的秘密。美國電影宗旨是賺孩子和勞動者的錢。

  好萊塢電影觀是病理,邏輯清晰、視覺熱鬧,是對腦力不足、精力不濟的藥方。問過幾位五、六十歲的人,看好萊塢近年電影,如《福爾摩斯》系列、《蝙蝠俠》系列,走出影院,常有虛火上升之感,隱隱不適。(中略)

  可悲的是,我們的師輩把小說、電影設定到繪畫、音樂的高度。現今,市場的多數操作者們將讀者觀眾設定為無知無識的人。商業霸權以現在以最低標準辦事,最低標準下,無理可講。

  小學受到的義務教育,大眾都是聰慧、有道德、有思想者,所以推翻統治階級是合理的。而今的讀者觀眾定位,則是將大眾定位為愚蠢、粗俗、無要求的一群人,沒理由推翻任何東西。(中略)(XO:(。∀°)<所以那個倒扁跟太陽ㄏㄨㄚ──)

  人人牟私利的時代,是沒有學問的。而一個沒有學問的時代,不可能有文藝,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商業,只會貪汙,算什麼商業?(中略)

  讀小說看電影畢竟不是犯人供詞,半猜半矇,才是敘事──而這種傳統,在現今是不成立的,現今的電影「美學」要求,內心、用意、用詞三者高度統一,台詞只反映單一的信息,人物跟人物之間都要呈現撕破臉之後的吵架詞彙──直指人心,方為好台詞。

  好的標準,是「這下看懂了」。其實劇本審定者,往往沒有看劇本的能力,劇本是不完善的文字形式,專供內行人看的,因為內行人有共識,有補充想像的專業能力。畢竟電影的最終型態是視聽,不是文字。(中略)

  明明一個會造成商業後果不良的東西,被說成了商業保障,導演為拯救影片的修改,變成了商業冒險──導演沒法負這個責任。(後略)

看完他的後記,我相信沒多少人能組織一篇合理的話語進行反駁。這不是斥責,只是平實的講述了作品被賦予的意義在時代中是如何變遷至此。

《師父》的DVD已經在我櫃裡,日後我肯定會去補齊《箭士柳白猿》與《倭寇的蹤跡》,聽說這兩部基於原著進行了不少改編加筆。但我相信他肯定精彩。




順帶提件事,本書同名短篇〈刀背藏身〉去年似乎也拍成了電影,但在資方干涉下據說被改得面目全非,他原本表態拒絕掛名,並已準備好海量詞彙等電影上映後罵他個痛快,雖然後來似乎又跟對方私下和解(不過遽聞去金馬影展觀過此片的書迷表示,這片沒有前三作精彩),但個人是真心欽佩這種敢怒敢言的真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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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旅者
寧可絕了一門好手藝,也不能壞了老規矩。[e3]

08-29 23:33

蒼崎渡
徐導寫的道士下山要記得收XD

08-29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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