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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億伏特的雷電奔騰天降,呼應舊戰劍避雷針般的邀請。
奔雷順延舊戰劍的劍尖至柄,吞噬洗硯真氣縱橫的滯空身軀……
轟隆!
在半空中引雷正面迎擊的洗硯咬牙。
全身細胞掐著禁忌的氣鎖真訣護住要害,與侵略如火的天雷纏殺。
轟隆!
根本不是對手。
洗硯氣若游絲的意識清晰可見,全身上下以細胞為單位以原子為單位以電子為單位,神速地被這天地間最剛烈的能量殲滅。
被天空殲滅。
所以麒麟丹不再沉默。
洗硯命懸一線的焦軀感受到一股能量從體內激升,自己的細胞自己的原子自己的電子,居然也以清晰可見的速度再生。
適應環境後,更加強韌的再生。
與連綿不絕的天之雷短兵抗衡。
然後又被消滅。
之後又是再生。
殛之龍,與玉麒麟對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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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不止。
渾身帶電的男子單臂持劍高舉引雷天降,身軀落在那神木之巔椏。
雷電順延瀰漫,穿過劍,穿過男子,穿過神木。
史過百年的巨木應聲碳化。
陣陣剝屑。
就如同那男人此時此刻的身軀。
他落在地上。
腳著地,劍高舉,喉嚨吐出森藍的電氣。
忍受著兩股力量交織在意識,那就像是從靈魂抽離身體的痛苦。
繃緊全身每一絲專注力,命令並控制身體每一處細胞。
在這極端的條件下加速自己細胞的汰換,以秒為單位週轉八年一次的重生。
他必須設法預借八年後,下一個八年後,再一個八年後,無窮個八年後的實力。
雷電被男人引導在地。
男人落在雷痕的中間。
舞劍。
體外強引的奔雷如同真龍觸鱗,順著鋒利絕倫又無堅不摧的劍,撕咬洗硯的身軀。
體內咆哮的神丹亦如麒麟睜眼,從洗硯身軀的每一吋四肢百骸,修補洗硯的身軀。
兩頭仙獸對吼。
交織其中,是一抹緊抓信念的白髮,和一柄千古流傳的老劍。
盡是雷,樹皆碎,土是黑。
在雷火交織裡,那身影朝著空無一人。
閉上眼,揮著劍。
揮著劍。
……
第一個人在蒼火聖水中搥打著,打了一千個日月。
第二個人將自己深鎖腰際,自己聽說是王的佩劍,卻無出鞘一天。
第三個人是一個骯髒的敗類。
自己不爭氣的主人戰敗,自己變成貢品呈獻給這人。
自己被第四個人偷了出來放到第五個人手上。
那是一個宅心仁厚,又為國為民的英雄。
自己在他的手上展盡作為一柄劍的厚與鋒,與所求是什麼。
……
第幾個人了?
那人騎神駒賽風,著堅甲,挽長弓。
三箭定天山,名陣走龍門,亦傳其為白虎星宿。
戰無,不克。
……
又是第幾個人了?
那人天生神力,名定襄陽獨守。
南宋抗金之際,持著自己於金戈鐵馬衝鋒。
精忠,報國。
……
又是第幾個人了?
那人得到自己於湖泊沼澤之中,用自己與他本身的能耐守了半個世紀的天下無敵。
最後用自己的劍鋒砍下自己的頭,含笑而終。
又是第幾個人了?
那人聽說得到自己以前名諱劍魔,無法與天地共存的先天雙脈走氣灌進自己的身軀。
造了一個巢穴於兩座山的縫,收劍還鞘。
又是第幾個人了?
那人帶著自己離開熟悉的國家,強行以神丹和壽命造出一種不該存於世的自毀武技。
單憑痛不欲生的一己之力,血屠千軍。
……
接著是你。
用著自己引雷,在陰陽中參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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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
轟隆!
轟!隆……
……隆隆…
對一個七歲的小孩來說,怎樣的畫面可以讓人崩潰?
七歲的洗硯被兩個大漢按在地上,固定腦袋撐開眼皮,鼻青臉腫的代價讓他不再哭鬧。
已經兩個小時。
他的雙親已經讓債主娛樂了兩個小時。
他的父親左腳被塞進絞肉機裡頭,右腳慢慢用玻璃刮匙塗著強酸,左手用焊槍畫著塗鴉,右手滴著液態氮,這是哪個部位最痛的爛實驗,身體則當成空氣槍的靶子。
而他的母親就是拿著空氣槍的射手。
五秒鐘必須開一槍,如果射中老二以外的地方,他母親自己身上就會立刻少了個零件。
轟!隆……
……隆。
如果說那龍吼破潮的劍鳴,是天生神力的劍魔懷道獨霸江湖但求一敗未竟,妻兒慘遭報復虐殺而殲滅世界的罪業體現。
人真的很堅韌。
他的父親在一個小時又四十幾分鐘後才堂堂斷氣,左腳被絞到大腿中部,混著強酸的右腳只剩下發著臭味的湯水,左手用焊槍焊上四十九個『YA』,被液態氮凍結的右手乾淨俐落的脫落,臉上的表情相當生動。
而他的下體中了四百多槍,身體的其他部位也多了二十一個彈孔。
他的母親少了兩根手指,一顆眼睛,十七顆牙齒跟半張頭皮,誰叫她打歪二十一槍?
然後是二十分鐘的輪姦,無論是哪個色情片都會果斷禁播的主題。
洗硯看著這一切,拒絕這一切……只能拒絕這一切。
成效實在不怎麼樣,洗硯到現在眼睛已經流了五分鐘的血淚。
但是很奇怪的,他並不怎麼埋怨這些人。
轟隆……
……隆隆…
如果說那巨靈神般的肉體,是天縱奇才的成吉思汗心急如焚找尋牽掛未果,而威嚇整個世界並牽制整個世界的無奈表態。
自己父母欠錢,付不出錢,無論出什麼問題都是天經地義。
對自己一點都不難過,一點都沒有不對勁,是啊這種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自己是要難過什麼啦奇怪?痛的也不是我,他是誰啊是誰啊?
但,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會趴,在這裡?
為什麼自己會被壓著頭?為什麼自己要被逼著看這些倒胃的畫面?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道理啊?
沒有道理啊?
沒有,道理啊。
沒有道理啊!
那麼我的『境』,
我的武學,解答。
究竟會是,
是哪種樣子?
一個沒有穿褲子的男人坐在沙發上。
洗硯母親的腦袋被壓在男人胯下……第幾個,又是第幾次了呢?
男人一陣顫抖……又是第幾個人,第幾次了呢?
「欸,有嬰兒……女的耶!」
從臥房裡走出另一個男人,拎著一個拆下尿布驗身過的嬌嫩嬰兒。
嬰兒靈動的大眼睛轉呀轉,她沒有理解到這個畫面代表什麼意思。
「哎呀?」
沒有穿褲子的男人笑嘻嘻的抽出一把槍。
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往自己跨下的腦袋扣。
砰!
洗硯的鼻子濺到自己母親的一滴腦漿,乳白與紅交織視線。
而那嬰兒也還笑著,被捧在四隻手上。
四隻,潘朵拉寶盒裡,魔鬼的手上。
這一秒,只是,捧著。
「住……手。」
轟!
揮劍。
踏步陷土固,強引天雷。
洗硯的五官應聲爆炸一隻眼。
男人停下準備抓起小女嬰的手。
被按在地上的洗硯錯愕一張臉,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唉,唷?」
沒有穿褲子的男人轉頭走向洗硯,兩隻腳分別站在他的腦袋左右方。
一泡尿就這樣灑在洗硯銀色的腦袋,訕笑四起。
「拜託你……住手…」洗硯低著頭,盡可能不要吃到尿水……眼睛鼻子嘴巴都是。
為什麼自己要這麼狼狽?為什麼自己不要安安靜靜看完這一切就好?
為什麼自己非要讓別人淋一泡尿在自己頭上?為什麼自己還要低三下四的拜託?
「真的啊?」男人笑著。
轟隆!
揮劍。
滑步踏七星,雷氣斬出。
洗硯剝落一整隻燒焦的手臂。
洗硯當然知道這男人在想什麼,他當然知道自己還能有命在這裡的理由。
他大概正看著自己這頭極為罕見的銀色頭髮,實際上之所以自己還有一條命,就是因為這頭髮不用調查也知道很值錢……就算是自己也知道。
或許,這自己的『同源貨』,也可能長出一頭值錢的白髮?現在弄壞了倒也不值得。
洗硯知道,他們肯定是這樣想。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就只是這樣,就只能這樣……
自己肯定可以活著…
只是……
砰轟!
揮劍。
信步架弓馬,再引天雷。
洗硯處在雷氣中央的肉體已然萎縮。
那不穿褲子的男人向地上一指,他總能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點子。
壓著洗硯的兩個男人扯開一抹濃烈的笑,放開洗硯。
「把那吃了,我就放過她?」
但七歲的洗硯沒有動。
看著男人所指著的,自己母親破散的腦子,沒有動。
「我耐心不多。」不穿褲子的男人點了一根煙,坐在洗硯父親歪七扭八的屍體上。
隆!
揮劍。
繞步劍走圓,吞雷入腹。
洗硯的腦漿理所當然的沸騰。
……只是。
這是自己多說了『住手』,兩個字的代價。
……只是。
如果自己沒說出『住手』……
洗硯動了。
緩慢的,爬了過去,
撈起第一坨大腦。
啃了下去。
第二坨,第三坨,
第四口,第五口……
而卻一息尚存。
而麒麟丹悍然咆哮,洗硯全身激射炙白的光芒。
什麼道理……什麼道理……什麼道理……
越吃越快,越吃越快……
什麼,道理?
誰來,定義?
什麼,道理?
而是一顆全新的眼。
而是一隻更粗壯分毫的手。
吃完最後一口,洗硯呆呆的抬起頭。
看著全場笑得前俯後仰,自己的還未週歲的妹妹一樣呆呆的看著這個狀況,不明白。
忽然,他明白了。
之所以要為自己的妹妹做到這種事,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有價值。
之所以必須要證明自己還有價值,是為了活下去。
之所以現在自己需要吃這個噁心巴拉的鬼東西,之所以被淋了一頭尿,是因為……
而是蛻皮般重生一具肉體。
而是處在生死邊緣間,不斷淬煉化境的大腦。
自己,還不夠強。
對,自己還不夠強!
如果夠強就不需要證明,如果夠強現在立場就反過來了。
如果夠強自己想幹嘛就幹嘛啊?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強者霸權!這就是道理啊!
怨不得人的道理啊!原來是這樣啊!果然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
是,這樣啊!
這就是,道理啊!
這就是,道理啊!
不。
是真理。
但只有一個東西沒有變。
也只會有,只能夠有一個東西不會變。
沒穿褲子的男人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歪七扭八,笑得嗆到。
所有人笑著,嬰兒盯著。
洗硯吃著。
對,就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
這,就是真理。
沒有人會介意地球轉動,也沒有人會疑惑為什麼生物一定要呼吸。
既然是真理。
那麼就沒什麼好介意的,是吧?
洗硯沒有表情。
因為沒什麼好介意的。
「好吧你的爹娘欠我一億四千萬,你跟你妹妹一個人還我七千萬吧?」
沒穿褲子的男人站起來,拍了拍洗硯濕潤的下半身。
洗硯睜大雙眼。
暴雨中,雷殛下。
有一個用塑膠布綁住而絕緣的皮製背包,靜靜地躺在閉眼舞劍斬雷這男人,最近的位置。
那包裏頭,有一本泛黃的手寫殘頁。
那被翻開的最後一頁,有幾個字,是這麼寫。
變強!
我要,變強!
接著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氣鎖。
讓自己的心澄明如鏡,抓住意識。
如果不變強的話……
我要怎麼……
然後,告訴我。
你,想著什麼。
……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