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胤翔一整個上午靜得出奇，很少有一天這麼安寧的藍六閔，午休時間，他偷跟著自個出去的阿翔走到體育館。
他看見阿翔坐在體育館外側的逃生梯上，抽著菸望著天空，十分愜意。他走上鐵製的樓梯，腳底發出咚、咚的聲響，謝胤翔居高臨下地往下看，睥睨著他，數秒後就別過了臉。
藍六閔乖乖地坐在他的下一階，雙手抱膝，很安靜地待在他旁邊。
風吹動種植在體育館周圍的樹，樹葉間摩擦的聲音，合上風的呼吸聲，讓他們兩人間的氛圍變得祥和且漫長。
「阿翔，你還在生氣嗎？」感覺不像生氣，可也說不出他目前的情緒為何？就像是有塊石頭壓在胸口上的，有點喘不過氣。
「我要是在生氣，早你一坐好，就一腳把你踹下去。」他不耐地瞄了藍六閔一眼。
那你是怎麼了嘛？藍六閔欲言又止的，就是問不出口。
謝胤翔呼出一口白霧。「我沒想過你會去追女生。」還追到她學校，主動到讓人無法聯想，是那個軟軟好欺負，有點笨笨呆呆的藍六閔嗎？
「咦？」
「還真有女生會喜歡你，不會是同情吧。」謝胤翔嗤笑，不知自己的話跟醋一樣酸。「聽說杏海的女生都很大小姐脾氣，是哪位好心的小姐竟然沒在第一天就拒絕你，還給你機會？」
真是誰都不看好的戀情。
藍六閔抿抿唇，「我知道自己沒有很好，我也知道自己跟她不會成為男女朋友。」
關於這點，他早有心理準備，不需要別人來說，他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只是，想著還能看到她幾眼，多聊個幾句，這樣就好了。
主動追到別人學校，現下又講消極的喪氣話，這人是追女友是追心酸的？
謝胤翔看著他的頭頂，風輕輕撩起他的髮絲，被頭髮遮住一半的側臉，看不到眼睛，但想必是帶點感傷哀愁的眼神。
「寒假開始後，我就不會再去杏海了。」他向阿翔的方向抬起頭。「我們再一塊去上學吧，我還滿喜歡被阿翔載的。」雖然不討厭騎腳踏車上學，可是被人載是另一種享受。
這傢伙真的是……太卑鄙了。
謝胤翔邊俯下身邊將香菸往階梯上捻熄，灼熱的目光直盯著藍六閔，後者沒有感到驚嚇而抵抗，因為第四次就該習慣了。
「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謝胤翔悄聲地說，聽在藍六閔耳裡，心頭泛起一陣漣漪，乖乖地闔上雙眼。
嗅到淡淡的菸味，微妙的有點興奮了起來。
向仁晴和陳曉薇的事，果然被傳了開來，先別說陳曉薇那邊的情況如何，他倒是在抽屜裡收到好幾張小紙條。
他看了其中一張後，剩下的就全數放進書包，打算回家時再處理掉，帶有愛意的紙條，還是別隨便亂丟的好。
他不會主動交陳曉薇當女朋友，曖昧不清就夠小鯨魚受的了。他只要陳曉薇明確地拒絕小鯨魚就行了。
午休時間，向仁晴趴在桌上，拿出手機，彈開機蓋，翻出一張很久很久以前拍到的相片，嗯…不管看幾次都不會膩。
坐隔壁的吳育謙正偷打電玩，一見好友表情溫柔的盯著手機螢幕瞧，不免好奇了起來，他小聲地問。「你在看什麼？」
「照片。」他笑得有點小奸詐，可看在女生眼裡是壞壞的迷人微笑。
吳育謙伸長了脖子，明顯表現出他想看的意圖，而難得向仁晴大方的給他看了。
他看了一眼，怨懟地看了好友一眼。「都不介紹一下喔。」
「我不認識，要怎麼介紹？」
「你偷拍別人？」吳育謙不敢相信地看著好友，連自己操縱的角色要死了都不知道。「你這變態。」
最後一句話玩笑意味頗重，可向仁晴沒說什麼反駁。
「也許吧。」
藍六閔收拾著書包，從午休過後，謝胤翔的心情似乎回來了些，與其說他在沉靜不語，不如說他在想事情可能會貼切一點，想了一個下午。
謝胤翔背起書包一走到外頭，就看見孟應凡，嫌惡之情在臉上表露無遺。「你是來幹嘛的？」
「找藍六閔。」
透過窗戶，看見站在外頭的孟應凡，藍六閔抓了書包就往外跑。「嗯，他是來找我的。」被瞪的藍六閔趕緊解釋他來找自己的原因。「他不知道我家開得寵物店在哪，要跟我一塊回去。」
「ＸＸ街的路上，有個向日葵寵物店的大招牌，要是你眼睛沒瞎的話，不難找吧。」謝胤翔說完就抓著藍六閔的手，走人。
他之所以瞪藍六閔，不是因為孟應凡來找人，而是記得不久前，謝胤翔才在早餐店跟他耳提面命，不要接近葉允軒跟他旁邊的人。
他講的話就一點分量都沒有，還是藍六閔的記憶就這麼差勁？
「等等，阿翔，既然我們也要去寵物店，大家就一塊去就好了。」藍六閔試著抽回手，抓得可真緊。
孟應凡也沒說什麼，就跟在他們後頭。
這是什麼奇妙的場景？
向仁晴提著裝有書包的袋子，驚愕地看著走上車廂的三個人。
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為什麼不爽遇到的人一口氣都遇到了。這是謝胤翔看見向仁晴的第一個想法。
被夾在兩人中間的藍六閔，微喘地舉起手跟向仁晴打招呼，無力地笑了笑。「好巧喔，阿晴。」
這兩人從學校到車站，不知道在比什麼，阿翔一走快，孟應凡就跟著走快，連帶他也要跟著加快速度，弄得他到車站時，心臟跳得極快，差點喘不過氣。
對穿著淡藍襯衫制服的向仁晴，孟應凡沒太多想法。
「這兩位是？」維持一貫笑容，他問。
「他叫謝胤翔，我都叫他阿翔。」藍六閔一將頭轉到孟應凡的方向，遲疑了一下。「他叫孟應凡，呃……叫你阿凡可以嗎？」
剛認識。向仁晴在心裡寫下了註解。
說不上哪裡怪，孟應凡對於這樣的暱稱，感到不太適應，八成是沒人這樣叫過自己，家人當然都叫自己『應凡』，同學幾乎都沒熟到可以當朋友，也都是叫全名，連葉允軒也沒這樣叫過自己。
「感覺好娘。」謝胤翔冷不防地說了一句，害得藍六閔臉上多了幾條斜線。
「抱歉，那你希望我怎麼叫你比較好？」他尷尬地笑了笑。
「叫我應凡就可以了。」
此話一出，除了藍六閔以外，另外兩人用一種不屑的眼光看孟應凡。竟然要別人直接叫名字，這比起暱稱，親密程度瞬間提升了不少。
「應凡，這位是向仁晴，我都叫他阿晴，你們可以互相認識一下。」藍六閔沒想太多，也不覺得哪怪，名字叫得挺順口的。
謝胤傑和向仁晴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互相觀望，很想知道對方跟藍六閔的關係是到哪了？
向仁晴對謝胤翔微笑。「上次沒能好好認識，這次碰面，也算有緣。」他停頓了語氣，「被你丟下的女友，後來有和好嗎？」
這什麼帶刺的問候？「她不是我女朋友，如果你很在意她，我可以介紹給你。」謝胤翔也是笑容以對。
「那我誤會了，真是抱歉。我有正在追的人，就不用麻煩了。」誰說葉德高工的都是只會打架的笨蛋，這人的嘴不也挺利的。
孟應凡沒有要加入戰局的意思，問藍六閔關於貓的事，這一講，就停不下來，可問得人也很有耐心地聽著。
這段短短不到五分鐘的車程，對謝胤翔和向仁晴來說，度日如年的久。
因為向仁晴還有事要先回去，便在火車站分開走了，藍六閔給謝胤翔載，沒車的孟應凡則騎著藍六閔的腳踏車。
藍六閔的手搭在謝胤翔的肩上，微傾上身，「你騎慢一點，應凡會跟不上。」
「你可以不要叫他應凡嗎？聽起來很噁心。」
「當初叫你胤翔你又不要。」
「那時候我跟你有那麼熟嗎？」
「那現在改叫你胤翔可以嗎？」這人還真難伺候。
他無言地騎著車，只稱呼名字的親密感，沒有排斥感，但心底還是喜歡藍六閔叫自己阿翔。
只叫名的話，總會讓他想起經常不在家的母親還有不常見面的父親。
不說話是？藍六閔沒得到回覆，腦中除了問號還是問號。
向仁晴看到陳曉薇出現在補習班的瞬間，眉頭稍微皺了起來，不是說很開心。
當她回頭注意到在教室外的向仁晴時，她點頭微笑，打聲招呼。
是來試聽的嗎？如果說只是碰巧，總覺得陳曉薇接下來可能就真的會選這間補習班。怎搞的？向仁晴無意識地乾笑了幾聲。
剛才在電車上遇到小鯨魚和另外兩人，先別管那個叫孟應凡的，光是謝胤翔，就夠讓他煩了，現在又遇見陳曉薇，想法都不樂觀了。
也許是那次發現坐在最後一排，比起前排來得不擁擠，向仁晴也就固定在後頭生根了，隔壁那位葉德高工的同學，也沒那麼可怕，只是比較不愛說話，這裡也就只有他一個葉德的學生，太過格格不入，沒人主動上前搭話，他也不主動釋出善意。
趙岳弘瞄了向仁晴一眼，再微偏過頭，發現袋子裡裝得是杏海的書包，他就確定今早跟藍六閔在一塊的人，果然是他。
心思細膩的他，當然也發現了坐在前頭，回望向仁晴的女生。
為什麼心裡總有不踏實的感覺，還有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
這應該算是金毛再一次地遇見自己的救命恩人，雖然他只是站著，也不蹲下來摸摸牠的頭，就只是垂眼和牠的貓眼對看，像是在玩瞪眼遊戲。
要不是金毛是在寵物店裡的貓，都有固定在洗澡，謝胤翔才不情願跟貓這麼靠近，不過瞧牠在腳邊蹭啊蹭的，撒嬌地喵了幾聲，無辜的眼光，跟某人還真像啊！
「大概就是這樣，要是沒反應，就搓大力一點。」藍六閔正在教孟應凡如何幫小貓排泄。
無聊的謝胤翔只好拿起放在櫃台上的逗貓棒，蹲了下來隨意地揮動，這是他最大的極限了，金毛可別妄想救命恩人會給他抱抱還是摸摸了。
也許是同為雄性，孟應凡對於拿衛生紙在幼貓的下半身搓動，好刺激牠尿尿的步驟感到抗拒，虧藍六閔還能面不改色地執行這件事，感到佩服。
「等到他可以自己上廁所你再帶灰灰回去吧，因為幼貓要照顧還挺麻煩的。」確定牠已經排泄完的藍六閔，將灰灰放到孟應凡手上，「有變重吧！趁現在還小，能摸摸牠抱抱牠就盡量吧，長大後給不給人摸還要看心情呢。」
藍六閔將用過的衛生紙收拾乾淨，洗完手就走到謝胤翔旁邊。金毛對逗貓棒似乎沒了興趣，開心地走到藍六閔腳邊討摸摸。
阿翔拿逗貓棒和貓玩耍的畫面，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到。「覺得牠可愛了，要把金毛帶回家了？」他知道謝胤翔家很大，沒道理空不出地方給金毛。
但這句話多少有說笑的意味，金毛要是真的不在寵物店的話，他可能需要時間來適應。
謝胤翔站起身，「我沒有要養的意思。」他的手背剛不小心給金毛抓到，泛起了像疤一樣的紅條。「不過要是你真的很在意飼料錢還是什麼的，我會負責。」
聽他這樣說，怪無情的。「我不是這個意思。」要是我真在意，早在你把金毛帶來的第二天，就伸手跟你討錢了。
突然想到了什麼，謝胤翔看著他。「你是不是有說過，要是向仁晴養了金毛，你會到他家去看牠？」
「好像有說過。」畢竟這隻貓他也養了很久，送給認識的人，偶爾去探望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我會空出一間房給金毛。」
時間像是在瞬間凝固了，藍六閔還沒意會過來，眼睛已有了反應，酸酸的。
這意思是什麼再清楚也不過了，藍六閔一聽，眼眶突然泛紅，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都不給的嗎？
金毛還待在他腳邊，阿翔講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高興，更多的是強制。是因為討厭阿晴，就想拿金毛當報復工具？
「金毛到你家去，你真的會照顧牠嗎？」空出一間房間？關上門是不是就不理牠了？
光想像那場景，藍六閔就於心不忍。
看他那表情難看得隨時會倒下，謝胤翔懷疑他是不是想到哪去了？
「我會照顧牠的，你有空當然也可以來看牠。」寧可每天都對貓過敏，也不想讓藍六閔踏進向仁晴家一步。
先前都沒來看過金毛一眼，在旁人聽來，也許會覺得這話很沒保證力，可卻掃掉了藍六閔的疑慮。
阿翔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他一向都為自己說得話負責。
「那我星期日再帶金毛過去，你明天可以先來拿牠的小床。」他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願意，就算得到了承諾，金毛要離開的事實還是不會改變。
先前不帶牠回家就心情不好，現在要帶牠走了又一臉捨不得。謝胤翔不懂地看他抱起金毛。
藍六閔想這兩天都要把金毛帶回家抱著睡。
待在另一頭的孟應凡，正在思考灰灰咬著他的大姆指不放的意思，是想吸奶，還是攻擊性太強？
吸奶？可是牠剛喝完奶水啊？是因為要長牙齒，牙齦在癢的關係？
謝胤翔看著被藍六閔抱在懷裡，一臉舒服的金毛，把牠洗得乾淨一點就好了吧！有人對貓過敏還是照樣養貓，所以自己應該也行吧！
一間寵物店，三個人想著都是貓的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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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隔壁車廂的你 -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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