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王之章‧星光與太陽
早晨，我騎著馬朝著郊外約定的地點，這一次我帶上了聖劍，高文的意圖我大概猜想得到，以結論來說這將會是我跟他的最後一次決鬥。
高文已經想清楚了，以他的做法提出這樣的決鬥也就是代表著他要在這場勝負中問出一個答案，他能夠接受的答案。
換句話說，這是試探，高文他想要問的是我身為王者的器量與資格。
當我到了指定的地點時，高文一人單獨佇立在平原上，附近的草地上插著六把劍，我看了一眼就明白那是一流鐵匠所精心打造出的劍，品質自然不必多說，其中還包含了魔術的影子，那是仿造了神兵利器的概念所鍛造出的偽神兵。
將馬栓在一棵樹下，我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走到他費心準備好的戰場。
「還真是大陣仗呢，高文閣下。」
高文隨手拔起其中一把插在地面上的劍，平淡的說：「時間不充裕，我也只能以這些的劣品面對傳聞中的石中劍，實在十分抱歉。一切只為了問出一個答案。」
「喔？...你的殺氣可不像是單純的問答，高文閣下你想問我什麼？」
「不只是問妳，也是問我自己。」高文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在決鬥前，我想請教阿爾托莉雅閣下一個問題......妳是為了什麼而戰？」
「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我所愛的人們...也是為了我自身。」
高文並沒有表現出意外的表情，只是他明顯感覺到疑問。
「那是說...妳所期望的是『救世』之道？」
「有一點不同，我所渴望的不是誰都能夠得救，而是『努力』能夠擊退不合理的命運，開創出新的未來。」我思索了一下，才選擇了一個用詞：「這是『救贖』之道，只有渴望獲救的人才能實現的未來。」
「...妳覺得那樣子的世界可能被實現嗎？」
「說什麼蠢話...正因為眼前不存在，所以才會想要去追逐。」現實？實現？如果放棄了希望，還期望命運善待你...未免太過天真。不奮鬥的人生只是等死罷了。
而且...正因為沒有，才有被實現與開創的價值。總是照著前人的老路前進，人就永遠別想跳脫出舊有的框架。做別人成功過的事，那叫做複製成功經驗，稱不上開創新未來。
更別說我的對手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命運。
想要粉碎命運...我就必須一一超越所有的加諸在我身上的框架，否則我也只是另一個亞瑟王。
高文笑了起來，十分感嘆地說：「果然...好耀眼。我承認在這方面我的野心不如妳。」
他話鋒一轉，釋放出強烈的殺氣與戰意：
「那麼，閣下是否具備了與野心相應的實力，就讓在下全力一問！！」
從高文舉起長劍的瞬間戰鬥就開始了！
萬物的運行軌跡在我的感知中顯現，灰塵的飄落、風的方向、青草的搖曳...這一切都以放慢萬倍的速度運行著，我甚至還有時間觀察對面高文劍刃上倒映出我的身影......
最後是這一刻仿佛成為了世界中心的那個金髮少年！
他的劍刃發出了崩壞般的震盪，明明是接近於神兵的兵器，但是卻難以承受高文爆發出的魔力，劍刃的震盪形成了刺耳的劍鳴聲，他的魔力瞬間全部轉化為同等級的高熱以及光輝...這個莫非是！？
「燃燒殆盡吧！顯現吧！太陽之光輝！！(焼き尽くせ！顕現せよ！太陽の光！！)」
釋出的龐大魔力成為火焰的巨浪，隨著高文這一劍揮出他手中的劍也徹底崩壞融解，但這一擊已然成形，這重重火浪中包含了強烈的太陽光輝，光是高溫就足以融化鋼鐵毀滅盔甲！
刺眼的光輝一閃而逝，空氣瞬間達到燃點，大氣被點燃...然後爆炸！
「...雖然妳持有聖劍，但是如果以崩壞為前提，這些劍...即使只是一時也能夠與聖劍平分秋色。」
火浪炸開的那一刻，我一劍分斷了即身的高溫與氣浪，但是盔甲的表層已經開始有融化跡象，原來如此...完全不遜於聖劍的威力。
「無傷嗎...雖然是預料中，但還是覺得有點失望。」高文苦笑退開一步，再拔起第二把劍與我保持著對峙。
高文好像察覺到了，我預測了他的動作。
在他釋放魔力的同時也放開了聖劍的威力，藉著蓄力的一擊，以點破面打散了他的火焰。看似輕描淡寫，但是實際上我只是提前在攻擊前做好了準備，以最恰當的方式應對。
心眼，在戰鬥中觀測戰局並且預測後續走向的能力，可以說是近身戰中搶佔先機的重要能力，歷史上許多傑出的英雄與戰士都會努力鑽研的能力技巧。
比起直感這種危險預測的第六感，心眼無疑是更加準確的技能，從五歲開始我一直努力將天生的敏銳直覺融練於戰鬥知覺之中，歷經了九年時光如今我終於達到了我所期望的境界。
高文的氣脈、血液、魔力、肌肉的運作完全在我的感知中，在高文身上我仿佛看見了一層一層的虛影，那是他可能進行的進攻路線，直刺、橫砍...移動到側身的上撩，他有可能進行的攻擊路徑有八種之多，然而我毫無猶豫踏出一步，壓縮了八種之中的三種應對空間，他還剩下五種應對方式.....其中最有力的一手則是左側進擊！
劍刃交擊！金屬火花四濺！
我舉起石中劍格擋住了高文混雜了假動作的一擊！
我返身移動，偏轉劍刃，同時左拳揮向他的臉，將他逼開一個身位，右手平舉手中聖劍魔力匯集，發出金色的點點星光，有如群星升起的景色...
退開的高文已經來不及阻止我的攻擊爆發。
「必勝之黃金劍！！」
將群星之光匯集成一點，朝劍尖前端射出！
即使高文退開了十步也逃不出聖劍的打擊範圍，我右手一揮，一線星光平劃而過！他舉劍格擋，但是馬上察覺到不對的他低頭閃避，當他起身時手中的劍從中斷成兩截。
這一線星光如果以凝聚狀態就是削鐵如泥的的鋒刃，如果爆炸開則是能夠成為對軍級的攻擊，星光射程是十公尺，加上聖劍本身的長度，在這範圍中等於在我手中劍刃的斬殺範圍，十五步以內是我的劍圈！
「居然一瞬間被斬斷...這就是聖劍的威力嗎？」高文讚嘆地說，他一面警戒著我的動作，丟開手中的斷劍，再取出第三把插在地上的劍。
「還真是犯規的斬擊距離啊...這下我可能找不出接近妳的機會了。」
「哼，一面說著這種話，你的魔力卻往劍上聚集呢。打算直接硬碰硬嗎？」
「果然被發覺了嗎...明明刻意隱藏了魔力運行卻還是被看穿了，這份眼力可不只是優秀可以形容......預測未來嗎？還是說高等級的心眼？」
心眼乍看下十分神奇，但其實原理並不複雜，就好像高明的棋手能夠預測接下來好幾步的棋路甚至是十幾步的棋路，在沒有心眼或是相等能力的對手面前，心眼的預測就像高明棋手與一般人下棋一樣，對方的思路與走法都將無所遁形。
只有同樣擁有心眼能力的對手才能干擾對手的預測，讓這種看透失效。
但是心眼並不是任誰都能夠修練成功的能力，只有俱備強烈直覺的天才或是歷經無數死戰磨練出的努力家，才能夠領悟心眼的奧秘。
實際上歷史上半數以上的英雄都沒能夠領悟心眼，這一項能力並沒想像的容易習得，那是只容許超乎常理天份者，以及明明身為凡人卻跨越無數鬼門關的努力者，僅只有這兩類型人才能夠習得的奧義。
憑著天賦之才領悟的心眼稱為『心眼‧偽』，那是只屬於一個人才華所磨練出的成果，無法被複製、重現的修練過程。
而明明資質普通卻一次又一次的以弱勝強，跨越了數十次死關後領悟出的心眼，那是上天給予通過試煉者的獎勵，只要重現這些瀕死的體驗即便是凡人也能領會心眼奧義，這就是被稱作『心眼‧真』的能力。
不知該說幸或是不幸...高文並沒有預測的天賦直覺，而他的聖者數字跟戰鬥天賦就註定了他天生的強大，總是以力量優位在戰鬥的他基本上斷絕了他習得心眼的可能性。
正因為我領悟了奧義，所以我才清楚地明白了這件事實。
心眼並非萬能，以比喻來說，即便是再高明的棋手，如果一回合只走一步棋的情況下遇上了一回合能連走兩步棋甚至三步棋的一般人，哪怕能預測對手的後幾步恐怕也只會敗北。
這就是以力破巧的原理，哪怕技巧再高深，對方的力量、速度強你十倍甚至百倍，也只能飲恨在對方『拙劣』的步數上。
這也就是凡人練成『心眼‧真』的契機，因為他們面對的對手就是那種可以一回合走兩步或是三步棋的對手，如果不習得預測戰局的能力...早就屍骨已寒了。不預測就會死、預測錯誤也會死，在這種絕境下走過一次又一次，最終這些凡人練成了心眼，達到了能夠平衡不利戰局的能力。
但是高文不行，這世界上難有讓他陷入如此絕境的對手，哪怕是力量、速度、魔力皆不遜色他的我，也被逼得不得不與他正面迎擊，『心技體』的總合才是判斷勝負的關鍵，心眼不過只是『技』的一種，只能夠成為優勢...但是優勢從不等於勝利。
高文不再費心隱藏魔力流動，而是將全部精神集中在下一擊的蓄力中，大量的魔力轉化為灼熱的太陽之火，他手中的劍發出不堪負荷的悲鳴。
「下一擊，定勝負！！」高文站在二十步之外向我發出了宣戰宣言。
他也看透了戰局，知道如果無法在力量上壓過我，他將沒有任何勝算。
「如你所願，一擊定勝負！」我也爆發出大量魔力匯集在聖劍上，讓聖劍的威力接近了極限爆發的程度。
如果將全身魔力爆發出來，石中劍甚至能夠燒毀大地切開天空，達到對城寶具的層次，但是那樣的話劍身則會毀損...因此最多只能夠介於對城到對軍級的威力。
「燃燒殆盡！太陽之──光輝！！」高文手中的劍在熊熊烈焰中炸裂開，他高舉過頭的長劍變成了五公尺高的火焰之柱，狠狠朝我揮下！！
「選定之劍！必勝──之黃金劍！！」群星升起，化為銀河般的光帶旋轉環繞，我以腰間拔劍的姿勢橫向斬出無止盡的群星之光！！
火焰之柱與星光之河碰撞在一起，在天地寂靜中周圍的草原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我跟高文腳下的大地消融了，遠在百公尺的樹林也像被暴風襲擊，所有的樹木徹底朝我們的反方向被推平了！
強烈的爆炸將這附近的空氣排空，聲音失去了傳遞的介質，變成了短暫的真空狀態，讓我感到窒息的衝擊力將我撞飛好幾步，為了站穩腳跟，腰部以下幾乎被埋進了土裡，在大地上犁出一道長痕。
就連巨龍體質的我也感覺有些頭暈目眩，幾秒後才緩過氣來。仔細一看，對面的高文半跪在地，半身也埋進土推中，保持著護身的姿勢，就這樣暈眩了過去。
...我贏了。可以這麼說吧，雖然是靠著聖劍的威力。
之後我稍微善後了一下，雖然改變了這一帶的地形已經沒有辦法救了，但是我還是先把高文從土堆中拉出來，並且整理一下身上的塵土跟我們兩人戰鬥的痕跡。
等到高文醒來之後，他看著我好幾秒，最後像是嘆息般笑了一下：
「我輸了...無論是妳的野心還是實力都勝過我許多，我輸得十分徹底。」
「只是些微的差距罷了，高文閣下如果有一把與聖劍同等的武器的話...結果會如何還不一定。」
高文笑了笑沒有回應這個話題，他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土，看著我說：「這樣子我就沒有猶豫的理由了，既然沒有勝過妳的機會，我也沒有必要對母親大人心中的期望感到罪惡感，因為證明了那是我不可能實現的事......而且我也不希望它實現。」
「那麼...高文閣下你將來的打算呢？」
「阿爾托莉雅...閣下，我希望成為妳的騎士。妳願意收留不成熟的我嗎？」
我感到十分開心，畢竟高文對我而言是不遜色蘭斯洛特的助手，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要問......
「高文閣下，雖然說事到如今...但是我想知道上次的問題的答案，還有...你選擇我的理由。」
高文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好像搞錯了順序...也是...首先是回答。」
「妳上次問過我，如果假設必須要與母親大人對峙，我會如何選擇。我的答案是...如果母親大人若企圖加害我的王，我將全力阻止她。但是...如果母親大人敗北之後被妳所制服...我會設法讓她活著...只要她對妳沒有危害，我將全力保她生命安全無虞。」
「那是理想論呢。」聽完後，我說。
高文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對他而言這將是最大的難題。
「不過...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你能做得到。所以，我選擇相信你。」
高文露出了喜悅與靦腆的笑容。
「這是最後的問題了...高文閣下，請告訴我你選擇我的理由。」
高文思考了一會像是在整理措辭，他說：
「因為憧憬吧...妳的理想與強大。」
我聽他這樣說完後，直接地說：
「不行。」
「為什麼？！」
「未來的戰鬥...不僅只是日耳曼人，這個國家的外敵跟內部的腐朽，我的征途前方將會是無盡的地獄。作為賭上性命的理由，你的理由太過薄弱了。」
高文愣了一下，然後仔細思索著我的話。
「我想知道，除此之外...高文閣下你的覺悟與理念。」
「從小我就擁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強大才能...而我也一直很努力鍛鍊自己，隨著實力的增長漸漸地我開始畏懼，我變得看不到變強的意義以及應該追逐的目標。直到我遇上了比我更有天賦、更加努力的...少女，這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內心，我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時間，我慢慢地知道了她的事，強大的理由與理想...說實話她真讓我感覺耀眼...而我也從她的光輝中看見了我能力所及的事，找尋到了人生的目標...我是這麼想的，如果是這個人我願意侍奉她成為她的騎士。」
「我想要守護她的光輝，想要與她一起並肩作戰。在這亂世之中，我沒有看過比起妳的『救贖』之道更讓我感動的理念。」
高文一面說著，一面在我面前半跪而下：
「我的王，妳願意收下一位騎士的忠誠嗎？」
我的臉頰有些發熱，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這還真是...讓人有些害羞呢。」
這幾乎是告白了吧。高文的情感傳達到我的心中，讓我明白了他的覺悟。
於是我伸出右手，接受了他的吻手禮。
「以後請多指教，高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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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文的台詞就當作我中二病發作吧......就覺得很適合高文的招式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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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幻想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