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雷話畢,另外兩名少年頃刻錯愕不已,只剩下曉茉仍然茫無頭緒。
「噬生蟲?」
「解釋起來很複雜……妳就想像成會飛的水蛭吧。」汰華埋首苦思了半晌,最後還是隨便解說。「我跟你哥也是頭一回看到活生生的呢,之前只有在巴赫里的研究所見過標本而已,乾巴巴的。」
「不僅如此,它們體內的毒素會令魔物狂暴化,足以令一頭火龍凶殘十倍。」雖然除了曉茉,其餘三人都曾受雇前往艾爾卡多,唯獨只有瑞雷一人曾伴隨神火村的「烈火」協助傀異調查,親眼見識過噬生蟲令魔物凶暴化的恐怖場面。
凶殘十倍的火龍……任憑曉茉怎麼努力想像也沒什麼概念,畢竟她還沒承接過火龍的狩獵任務,唔、總之就是相當厲害?
「這些傢伙竟然蔓延到大社遺跡麼……」
「恐怕是傀異化的魔物出現在附近。」
「必須調查一下。」
止弦舉弓,給倒卧在草叢中抽搐的野豬一記痛快。魔物氣絕的剎那,噬生蟲頃刻紛飛離開,汰華緊接一聲長哨,他的福福鴞立即展翅尾隨。
四人趕緊追蹤福福鴞的方向,利用翔蟲攀越了山壁與斷崖,最終抵達大社遺跡的最盡頭。曉茉跟隨大伙兒俯伏在岩石上,悄悄探頭張望,只見這裡地勢險要,原本還有個擺放著龍蛋的巢穴,現在赫然被一條閃爍著顆顆紅光的龍盤據了。
好優雅的龍。
曉茉知道這感想很詭異,可是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她如此感嘆。
這條龍一身銀白的甲殼,配上彷如披風的赤色雙翼,還有遠看就像領帶與袖口的暗絳皮毛,無論拍翼或踱步也有股難以言喻的高貴感,曉茉甚至有種錯覺,以為自己遇上一名從遙遠王國而來的貴公子。
剛才輕易把淺湖變成煉獄的噬生蟲,現在大量棲息在這條龍身上,龍卻依舊一派淡然——那一定是因為牠非常強大,強大得足以把那些可怕的生物臣服為隨從,才能保持神色自若吧?
美麗卻又深不可測,令人不寒而慄。
「怎麼可能!」
「為什麼爵銀龍會在這裡?」
曉茉看得出神之際,身旁的汰華與止弦亦同時憑著那些鮮明特徵而驚呼起來,瑞雷立即示意他們保持安靜。
可惜,已經太遲了。
「嗷——」
不知誰的驚呼引起爵銀龍注意,牠朝岩石長嘯一聲,那種哮叫彷彿能喚醒內心的恐懼,即使曉茉用力捂住耳朵,整個身軀仍不由自主地顫慄。
「撒退吧!先回神火村,趕快向集會所報告才行——」
「不。」
資歷最深的瑞雷決定撤退,豈料汰華一口拒絕。
「一來一回拖拖拉拉到什麼時候?我現在就去打倒那傢伙。」
「等一下——」
汰華語畢,握緊太刀從岩石一躍而下。
「那個笨蛋是哪來的自信!」只見汰華衝到爵銀龍面前,面無懼色反手拔劍,止弦暗罵了一聲,同時亦下定決心似的,抓緊妹妹肩膀叮嚀。「曉茉,好好跟著瑞雷回村,千萬不要走失。」
呃?哥哥打算幹什麼……
「不、你別去——」曉茉半晌才恍然大悟,卻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能目送兄長拉著翔蟲離去。
「沒辦法,只能上了。」瑞雷眼看有勇無謀的伙伴們先後上陣,忍不住長嘆一聲,認命拔出充能斧,投出翔蟲。「曉茉妳躲好別亂跑,現在只有妳一人,萬一遇上傀異化生物可麻煩了。」
慌亂之間,驀然身邊一個人都不在了。
耳邊傳的是獵人與龍兵刃相接的吶喊聲,手背傳來的是擔心不已的艾路貓掌柔軟,視野則被洶湧泛濫的淚水糊成一團,曉茉趕緊擦拭眼睛,身為獵人可不能那麼軟弱。來,冷靜一點、已經沒辦法成為戰力了,至少也要想辦法派上用場啊!
曉茉以抖震得斷斷續續的口哨聲呼喚福福鴞,真虧牠還能辯認出來,降落到手臂上。而且還好有艾路協助,曉茉總算將紙條繫上鳥兒的爪上,讓牠帶著情報飛回神火村。
福福鴞展翅高飛的一剎,岩石後方傳來撕心裂肺的悲鳴。
該不會是、哥哥他……
少女的心臟霎時跳漏了一拍,曉茉未及思考,綠眸已本能地從岩石眺望,難以置信的一幕映入眼簾。
只見獵人們的胸口爆出一道紅光,及後統統失去意識暈倒在地,連武器都飛脫到一旁!
爵銀龍一步一步走近止弦,正想享用點心之際,驀地不遠處的岩石湧出了一堆綠色粉塵。
粉塵飄往獵人們,傷口瞬間止血,意識也慢慢恢復過來,卻赫見爵銀龍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們身上了!
被那對高高在上的紅色龍瞳盯著,曉茉徹底嚇呆了,甚至渾然忘掉呼吸。
「曉茉——」
「快逃!」
兄長的呼叫聲轟進耳內,曉茉猛然回神欲想逃跑,豈料腿一軟,反而從岩石狠狠摔下來,恰恰落在爵銀龍面前。
這個瞬間,獵人們掙扎而起,隨從們奮力狂奔,所有同伴拼死一搏,為求爭取多半秒鐘,為求及時從魔物爪下救出曉茉。
遺憾所有掙扎都是徒然。
爵銀龍不費吹灰之力輕輕一抓,猶如鐮刀的龍爪緊緊圈住柔弱無助的少女。牠將獵物挪近面前,喙尖近在咫尺之時,眼稍瞥見止弦召出翔蟲平地躍起。
瞄準頭顱。
千鈞一髮,爵銀龍翅膀輕輕一顫。
拉弓,放矢。
翼膜猶如披風擺揚,掀湧一股帶著星火的黑色灰燼,整條爵銀龍隱沒其中。
利箭劃破黑霧,目標竟杳然無蹤。
一片星火掠過止弦髮梢,毫無預警之下,爵銀龍已閃至他們身後。
「怎麼可能……」
止弦驚愕之中回首,只見爵銀龍優雅回旋,收攏雙翼,彷如一名藏身在披風下的神秘伯爵,只露出一雙紅瞳藐視眾生。
「看我的——」
汰華緊握翔蟲衝前,太刀的銀鋒即將刺穿紅翼膜的瞬間——
爵銀龍消失了。
獵人們趕來爵銀龍本應所在的位置四處張望,這裡只餘下零零碎碎的噬生蟲,片片紅光與點點星火乘著氣流,往漆黑空洞的夜幕螺旋飄蕩。
詭異的古龍,連帶著人類少女消失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