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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謎】第四章 細微火光

A班的艾姆同學 | 2021-08-29 04:14:01 | 巴幣 0 | 人氣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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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夾簡介
如果大家都說我不好,那我是不是也應該相信是我的錯?......

細微火光
  
  舉步邁進的無數片刻,可以消弭的事情太多了,在整個世界一齊運轉的情況下就更加嚴重。
  當下的時刻明明可以使用不同面向、無數言語記憶下來,
  然而在他與她的秒與秒重疊之間,在你與我的日夜交錯之間,過去就只能像是被啃食到剩下果核的蘋果,失去了多數重要的部分──雖剩下殘破的核心,卻也還辨別得出來原來的面貌,
  無論是否熟悉時間如何演進的脈絡,
  有些事既會存在過,如今也會消失過。
  即使發生那樣可怕的經驗,生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沒變化。這是當然,比起隨時可能戰火喧囂的國家或地區,企治的居民還有餘裕擁有煩惱,已是無上富足。
  假如被偷竊的話,我們可以去報警;假如被威脅,可以去報警;假如被毆打,可以去報警;假如被刺殺,可以去報警。
  一切都可以被處理得好好的,這都得歸功於良好而完善的治安體系,雖然不那麼清楚,但是我的雙親們也在那裡奉獻,辛勤工作著。
  
  不受理我們撒嬌的他們,沒日沒夜去解決,數也數不清的居民的困難。
  倘若夢想被掠奪、被摧毀,我們也可以去報警就好了。
  可是這樣無理的空想,跟向神明許願有什麼差別呢?
  沒有關係的,即便只是無望的祈禱也無所謂,菲南和我仍舊會繼續一起唱著歌,從春末唱到初夏,從盛夏唱到初秋,又自初秋唱往秋末。
  就如同過去一樣,不斷將夢想展現在眼前,卻又無法觸及,周而復始的膽小,讓我們不好過,但也不能說多難受。
  既接受了現實,但卻接受不了接受現實的自己。
  既好笑又愚蠢,但卻也是一種成熟的象徵。
把「夢想」勉勉強強稱作「興趣」是從哪個時間點開始的呢?
  從何時起該不斷向自己道歉?
  可無從得知做不做得到的事,努力就會有成果嗎?
  二十歲,暮秋季節裡的一項午後,星期四的下午沒有課,我們一如往常到大學附近公園的木色長椅上坐著,我偶爾會像是失憶患者想起了一切般地看著姊姊,與前後對話邏輯毫無干係地向她說:「菲南,你好美。」
  姊姊很體諒我,總會順了順我左額邊的髮絲,說著:「蘇菲娜,妳也是。」
  我低下頭,說:「可是,那有什麼用?菲南,美或許就是那樣糟糕的回憶而已吧?除此之外的我們,真的有剩下什麼可看的東西嗎?」
  菲南沒有回答,若有所思地抬頭仰望天空,好像即將有彩色的火光會映照在臉頰上以及眼瞳中,短暫的凝望後,在眼神染上灰暗的色調前,慌張地低下頭,彷彿飽受驚嚇。
  重整完情緒後,她看向我,「我們,還是唱自己的歌吧,我親愛的蘇菲娜。」
  「只要還有妳在我身邊,我可能就不會多麼難過了。」真想要這麼對妳說。
  但是說了,妳只會更加,一邊硬是裝出笑容安慰我,一邊感到悲傷吧。
  「嗯。」
  取而代之的,是比聽見的更加複雜的,一個淺淺的單調言語,甚至不能組成單詞片語,只是一個讓人猜不透的聲音。
  幸運的是,我們之間不需要猜測。
  這並非指我們對於彼此瞭若指掌,而是沒有必要去探究彼此的行動是否有深層意義,我們都是在為了自己,同時也為了對方而努力著。
  即便刻意區分,但為了對方與為了自己,肯定是同一件事情吧?
  
  嗯。
  
  我們輕輕唱,富有感情去歌唱,百般投入,開心歌唱。
  只要把自己丟到旋律的變化之中,就像是進了玩具池的孩子一樣,要拿取哪些玩具,要如何玩,已經都不是重點,只需要感到快樂就足夠。
  第三首歌唱完後,右方另一個長椅傳來斑駁的聲音無端加入:「嗯,真美呢。」那是一位平凡的老人,肩膀窄小。
  我和菲南隨口說完謝謝後便楞著,又把彼此的手拉近自己的手中,細微顫抖。
  過了一陣子,那人以疑惑和試探的語氣詢問:「妳們還在嗎?怎麼不唱了。」
  仔細觀察一下,原來這個人的眼睛看不見。
  原來他是在說我們的聲音好美。
  曾幾何時,我們自然地以為收到的稱讚更多的是並非導因於努力。
  這樣簡直糟糕透頂。
  為了回報他的讚美,我們只能更傾心地唱著歌,彷彿只有他是唯一願意專心聽我們唱歌的陌生人。
  再下一個星期四午後,那位盲眼的善良人並未出現,我想,他大概只是神給我們的一個小小安慰。哈,在這個無論是神還是鬼都已經不再被相信的時代裡,我居然還想著這種事,要是說出來一定會被人譏笑真不愧是南外延區的土包子吧?
  就這樣,我與菲南仍繼續地這樣的生活。
  有時會有些許的人從遠處望向我們,經常跑步經過的人有時也會跟著哼幾句。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默契,在我們固定唱歌的日子,這張長椅總是空了下來──
  像是特等席,也像是我們獨有的小舞臺。
  可無論周遭如何緩慢變化,都不算是值得注意的事。
  在這個地方,我的眼裡只有菲南,耳裡只有所唱的歌曲。
  又從秋天唱到了冬天。
  季節的遞嬗,改變了世間萬物,但也改變不了很多事物,流行的歌曲無數更替,唯一不變的是我們仍如此熱愛歌唱的事實,
  那我會試圖去讓自己打從心底認為,即使如此也已經該滿足了,
  但是,如果我連這件小事也做不到,
  我該如何安置自己?
  我可以繼續,到死也不悔改般地,懷抱夢想嗎?
  如果,一位合格的大人,應該要不在乎這些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壞事,
  那我就不能一輩子好好在乎自己嗎?
  如果,一位明理的大人,應該要為了現實,在各方面都努力、周到,
  那我就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嗎?
  努力去完成夢想,獲得幸福,
  這些事,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擅自認定,是需要運氣的呢?
  幸運和幸福的差距在哪裡?
  如果我的幸福,只能建立在幸運上,
  那應該要用何種心態來看待給自己的折磨?


  上課前的必修課堂,瀰漫一股不該有的熱絡,我和菲南抱持疑惑踏進教室,既不是老交情卻也並不是點頭之交的兩三位同學立刻就上前攀談,顯而易見地也有許多目光,正在一同注視且細聽我們這邊的交談。
  「嗨早呀!菲南菲南,妳看,」可能是菲南比較容易聊天的關係,當我們兩個同時在的時候,大家總是比較先向她開話題:
  「這是妳們吧?」
  不知怎麼回事,網路平台被上架了一段我們在公園唱歌的畫面,雖然有點訝異是何時被偷錄的,看見了許多良好的回應,仍覺得滿心喜悅。
  「怎麼樣,要不要預防性要個簽名啊?」
  大家開始諸如此類地附和,歡騰地起鬨。
  經不起考驗的虛榮心開始在騷動,那個總是因為一點花言巧語的肯定,就喜不自勝的心情,浮動了一整天。可是自己的努力被看見的情境,再怎麼樣也難以按捺心跳加速的感動吧?
  無法控制地,刷新留言區來看更多、更多稱讚的話語,就好像,過了今天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稱讚我們一樣。
  當然我也是知道的,這些不過就是,稍微被允許的,些許的,小小幸福。
  日子還是一樣沒變,僅僅只是多了點綴著的小小浪漫而已。
  就這樣,我與菲南又繼續歌唱。
  又從冬天的開端到冬天的結尾。
  任時光荏苒,世界運轉,我們卻並不去改變。
  沒有辦法評價是好是壞,僅僅只是停留在了這裡。
  二十歲,接近冬季末途的一個午後,讓我們的歌清晰可見,就在這寒冷的天氣裡,被冷冽的空氣珍藏成輕縷白煙,純白的、潔淨的歌,好似會飛進天空。如果注定不能是煙火的話,其實這樣也很好,美麗的吐息,緩緩流向高空,抬起頭,以目光追逐,不知盡頭何往。
  而我們兩人誰也不敢許下新願望,像極了掙扎想要變成蝴蝶的飛蛾,想要變得亮麗搶眼,卻也無法改變自身什麼,只好自願成為著迷於光者,總是朝著光芒去追逐,卻總是受傷。
  如果飛蛾能看清自己,或許會知道自己是多麼愚笨。
  可是,我們只是蛾嗎?
  不能是兩隻有資格追尋花香的蝴蝶嗎?
  只是想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舞台,美麗地拍翅,美麗地飛舞,自在於飛越花叢之間。
  就如同煙火徜徉在天空中一樣──
  眾人屏息以待,隨著第一個聲響劃過天際,第一株花朵的展現,獲得人們喝采與掌聲,接著天空開始,花團錦簇,耀眼的光芒連天空都知曉,雲朵也被染上了七彩之色,高樓大廈也是,地上人們抬頭仰望的臉龐也是,彷彿整個世界只能跟隨著它的色彩。
  這樣的畫面總在心中纏繞,久久無法離去已數年過去,到底要我如何忘懷?
  是呀,方法我也是知道的,那就是被殘酷的現實徹底打敗。
  可是呀,若現實無法撂倒我們呢?
  可是呀,若使我們燦爛地盛放的機會,就在眼前了呢?
  是否需要不顧一切去抓住?
  是否值得獻上自己的人生呢?
  倘若世上無神,我們是如何踩上命運的齒輪與他相遇的呢?
  微雨的日子,冰冷的雨滴細細小小地,從高處飄落,已不知道飄搖了多久才抵達這裡,
  若打在苦尋花朵的蝴蝶身上,抑或打在苦尋光芒的飛蛾身上,肯定還是會寒冷至此。
  即便如此,我們兩人還是來到了公園的長椅,愜意地坐下來,如故唱著歌,彷彿過了守喪日仍不斷哀悼的人一樣,心中仍無法揮別「真的已經死了嗎?」這樣的想法,依舊無法確認逝去,或者肯定存在,只能像現在這樣,毫無緣由地嘆氣。
  
  而我們,哀悼的方式就是繼續歌唱。
  神奇的是,只要能這樣唱著歌,心中就不會缺少快樂。
  如果可以公開討論神是否存在的這件事的話,我想神其實並非憐憫人的,至少不是所有人。
  絕望的無垠黑夜中,沒有火光,只有垂吊下來的繩索,以及隨著繩子來回擺動著的,飄忽不定的內心,一明一暗之間毫無規律。
  還有,不時地腳底蔓延上來的,懷抱過往夢想的透明鬼魂,用力地爬到我的內心,緊抱住我而使我隱隱作痛,又拚命地爬到我耳邊,發出痛苦的悲鳴。
  即便如此,絕不會缺少快樂,也不會過多悲傷。
  恰如其分的苦樂比例,可能正是這樣,才支撐了多數人平平淡淡地活下去。
  
  然而,我們兩人卻似乎不甘心於滿足這樣子的,小小快樂。
  尤其是又一次完成夢想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夢想的使者,是不是就像他一樣?
  有著穩重的腳步聲,和平靜的嗓音。
  「我很欣賞妳們的歌聲,特地來拜訪你們。」一名男子遞上兩張名片說:「如果願意的話,請加入我們的經紀公司吧。」
  我們定了睛地看向他,還不知該如何反應。
  「雖然不夠有名,但我們公司也算是小有口碑,請你們考慮看看。」
  這些話語讓我想起了,坐在門廊前懷抱夢想的那個夜晚;
  讓我想起了,
  下定決心要去參加選秀的那天;
  被讚美而喜悅的那個傍晚;
  醒來後發現在滿是淚漬的枕巾上睡一整晚的,那個早晨。
  如果,
  要像夜空裡的七彩煙火一樣,美麗,接受眾人的喝采。
  是不是應該把握住這次的機會呢?
  是不是應該要伸出雙手緊緊抓住?
  而疑惑卻盈滿,並覆蓋在我們期待的眼神之上。
  這次是否也會像撲火的飛蛾般遍體鱗傷呢?
  不要了吧?
  不要再那麼不自量力。
  「放心吧,請你們放心地站上舞臺。」
  「接受眾人的喝采吧。」
  「宛若夜空中的煙火般燦爛。」
  他口中真的這麼說著這些話嗎?
  或者,我心中這麼想著這些事?
  在當下,我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妳們兩個人一起一定做得到的。」
  運送夢想的使者說的話,是不是都如此的令人信服?
  這次我們是否還會再被大人的謊言淹沒?
  如果被淹沒了,還能僥倖留下一口氣嗎?
  如果連一口喘息也留不得的話,
  還能留下活過的證明嗎?
  如果做決定的當下就能知道結果的話,
  就不需要連對自己都充滿猜疑了呢。
  像是已經窺見答案的謎題,僅存的意義也只在解開的過程了。
  二十歲這一年的晚冬,為了實現夢想,我們正式和清晨之星經紀公司簽約。
  或許,神真是憐憫人的。
  至少在絕望的無垠黑夜中,有著微小的火光,
  讓我們的雙眼,還能映照出光亮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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