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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章四、如果想要逃就可以逃,那留下來面對的人豈不是白痴?(2)

關燁 | 2017-08-08 21:26:05 | 巴幣 10 | 人氣 407



  收起與姪子通電過後的手機,背殼有些燙手,還不至於到忍受不了的溫度,就像這個家的現況一樣:問題開始發酵,卻還不至於到引爆的程度。

  麥禾荷轉身從廚房走回客廳,這時候電視放送的以各種劇為主。不過因為家中逝世的長者教導,他們幾乎不花時間看那種被娛樂性嚴重污染,導致想傳達情感失真的劇情。她父親非常堅持這點,所以才會使麥禾荷在看到螢幕上正在上演某齣當紅大陸劇時,寧願把電視關掉還給這片空間應有的寧靜,也不願轉到其他台,營造出這家庭應有的熱鬧。

  反正也於事無補了,不是嗎?何必這樣自欺欺人做些無謂的事呢?

  牆上年代久遠的咕咕鐘顯示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一點接近全新一天的開始,而他們這家的男主人還沒歸來。噢,並不是她丈夫,而是那位被外人直稱讚「很有擔當」的姐夫,上官文翔。

  麥禾荷臉上掠過一抹冷笑,協助把客廳桌面上的報章雜誌整理成一疊。順便分類有哪些是可以給她姊姊反覆閱讀,算有用的資訊。已經這時候了,她還不回自己家,同樣也是多虧了這位晚歸已成惡習的男性。

  身為一家之主,妻子連自理生活可能都有困難,他還敢過了半夜還不回家?到底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才敢這麼做?

  打從姊姊要跟這男人結婚她就極力反對。在這之前,她得聲明,這絕對跟她曾經離過婚,因為悲憤心生嫉妒如此膚淺的原因無關。真正原因還不是因為她身為必須與各行各業套好交情的媒體業人士有關。事情的開端就發生在某次的餐敘上。她意外打聽到某位企業大佬底下的下屬私生活有多麽糜爛的消息,進而追查,發現那位下屬就是上官文翔,才會讓麥禾荷寧願跟家人鬧翻,也要阻止姊姊嫁給這種渣男。

  可她又能怎樣?在被愛情給迷得團團轉的女性面前,她又能怎麼說服她別把幸福投入永遠獲得不了回報的無底井中?

  『既然你下定決心要娶我姊了,那你就得保證要跟以前那些女人斷乾淨。』這是他們在結婚前幾天,麥禾荷決定不透過電話,而是直接面對面逼迫對方許下的誓言。

  上官文祥是個表現沉著冷靜,性格溫和,辦事能力優秀,深受上司信賴下屬崇拜的職場強人。再加上生得一張不受歲月摧殘依然保有凍齡的年輕俊俏臉蛋,仿若天之驕子的他在情場上更是無往不利的高手。

  或許是麥禾荷也替姊姊的大喜之日開心到沖昏了頭,她認為上官文祥的誓言可以成為一切安心來源,所以她認同這場婚事。不過她在之後才發現,就算她不支持也沒用。因為他們早在婚前就已經懷了孩子,因此這場婚姻與之後上官文祥時常夜歸的不忠貞行為或許可以被解釋成這根本就是被迫指腹為婚,並非因想要常相廝守彼此所進行的交換誓約儀式。

  姊姊的婚姻問題在娘家就只有麥禾荷跟她們的小弟知情,她也沒打算讓守寡的母親知道。畢竟這對事情毫無助益,惹出更多節外生枝,反而會讓她做任何事會被綁手綁腳。不過也因為這樣,她在照顧有失憶問題的姊姊顯得頗為吃力,再有要求每周進辦公室打卡上下班的情況下,她也不是有需要就能過來支援,更遑論小弟的工作地點不在台灣。因為這樣,造就她對上官文祥對待妻子冷漠的態度更是加倍不爽到了極至。

  「喀啦。」玄關處的解鎖聲引來麥禾荷注意,但她卻沒因此轉頭去看到底是誰。反正都這個時間了,這個家還能有誰會在這種時候才回來呢?

  「妳今天也待到這麼晚,工作方面不要緊嗎?」語氣十分溫和,與他們兒子總是給人冷漠印象截然不同。上官文祥就是個能夠讓人感覺想對他生氣也難,充滿魔性的男人。

  見到小姨子愛理不理的反應,上官文祥依然露出一貫柔和的笑,放任對方繼續在自家做她想做的事,他則一邊鬆開領帶,走上二樓。

  上官家格局不大,但也足以讓他們一家三口住。現在唯一的兒子又搬出去,使得這棟房子在視野上變得更是空蕩。

  他妻子就睡在他隔壁房,是的,上官夫妻並沒有同房。這樣的情況早在上官駒讀國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子。表面上是說彼此生活作息不同,怕晚歸會吵到妻子休息,但實際上到底是因為什麼理由,他們夫妻倆心知肚明。

  上官駒沒問過,但也大概知道原因。他就和他母親一樣聰明乖巧,不會刻意拆迫這虛偽的假象,只求能平和度過每一天就好。或許對他兒子來說,他所認知的家庭並不像學校老師教育的那樣溫暖美好吧?而他自小就那麼親近外公也是這個原因——在家裡得不到的愛,若能有個長輩給予,那麼他就會選擇依賴對方,而不是他們這對親生父母。

  回想至今,一家三口互動會變成如此生疏,身為一家之主的他該負擔哪些責任,上官文祥內心也有個底。但只要還沒有人開口講明這個家庭長年以來存在的問題前,他就不會有動力想要改變。某種角度來看,他這態度就和上官駒擅長遇到棘手問題就逃避的個性相似。

  經過妻子臥室時,上官文祥發現她房門沒有關緊。將那道縫隙推開到整個人都能進去的寬度,他看見一團隆起的棉被正微微起伏著。

  她睡覺總有個習慣,喜歡把頭塞在被窩中才能入眠,而他們的兒子也會這樣。

  小心翼翼替妻子把裸露在外的雙腳用棉被拉好蓋上,他就靜靜坐在床邊,看著女性睡姿。從被窩裡傳來富有規律的鼻息聲,感覺裡面的人似乎正在享受一場好夢。眼角瞥見垂掛在床邊的手,欠缺陽光照射十分慘白不健康的膚色,女性手腕下好像壓著什麼東西。他湊近一看,才終於認出那物品的真貌:一隻外皮褪色,彈性早已鬆弛的大象布偶。那是兒子小時候最愛的娃娃。還記得這娃娃是他們在上官駒還在讀國小時,出國家庭旅遊時在某間紀念品買的。

  名字好像叫做⋯⋯飛耳?

  『因為它耳朵很大,好像只要靠它們就可以飛起來,所以我要叫它飛耳!』

  兒子雀躍的聲音猶如在耳,讓不容易念舊的男人忽然感傷起來。

  從他搬出去至今,他還沒收到任何一則或一通來自兒子的訊息。就算父子間的感情再怎麼生疏,作為父親的他還是期待能夠再跟孩子聊聊天。不過他很明白這是非常困難的事。這孩子雖然沒表現出來,但終究還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小鬼頭,孩子心裡在想什麼,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唯獨在家裡他才會露出這麼喪氣的表情,這如果讓職場上的同事們看到,他們肯定會不敢置信吧?

  「你就知道我姊有多想她兒子。」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麥禾荷眼神正明顯暗示她就是在講那隻布偶的事。

  音量不大,但也足以讓上官文祥清楚聽見。

  還給熟睡的人一片安靜,他們倆走出臥室,改到上官文祥的書房。

  「到底這個家你還有沒有心要顧?如果每天都這麼晚回來,那我想離婚協議也可以早點簽一簽了。」麥禾荷從不打算要給上官文祥好臉色看,如果這男人真沒她想的那麼糟,就應該能理直氣壯質疑她的偏見才對,不過他卻總是保持沈默或笑著帶過,這讓她長年以來累積的不滿更是要瀕臨極限。

  「現在還不是時候。」然而這次,他總算正面回應了。

  頭一次聽到對方這麼說,除了佩服總算有長進些,她也緊抓著這句話追問:「那哪時候才要離婚?啊?」

  面對這個頭嬌小的女性,上官文祥最討厭應付這種性情積極,愛管別人家務事的人了。不過他掩飾功夫做得相當到家,光從表情完全看不出更多想法,「妳認為妳姊現在的狀況可能承受得了離婚帶來的刺激嗎?她可是連自己都顧不好的人了,如果又知道她的丈夫即將與她切斷關係,那她肯定會把這當作是一種懲罰,情緒跟著變得更不穩定而已。」

  他露出不合時宜的笑,像是在暗示目前的局勢早就已經在他掌握之中。在這場賭盤上,他是無往不利的贏家。「麥禾榛需要我,妳不可能不知道。」語氣中滿是堅定,更彰顯他的自信與肯定。

  「你既然也知道,那你就更應該給她身為丈夫該付出的溫暖才對,而不是將一切責任拋下,繼續在外扮演你那令人作嘔的新好男人形象。」一說到激動處,麥禾荷開始被歇斯底里的情感帶著走。「阿駒過陣子就會回來,你也很久沒見到他了吧?作為一名父親,該怎樣讓兒子對你還保有幾分尊重,這不需要我提醒也知道該怎麼做吧?」

  無預警聽到這消息,上官文祥瞳孔中瞬時閃過震懾,很快地又染上可掬的笑顏,「是因為忌日嗎?」

  「不然呢?難道會是為了你?」麥禾荷鄙夷看了眼姐夫,開始在他們的書房環繞。

  牆上的書大多都是她父親,也就是上官駒最愛的外公留下給他的書。整面牆滿櫃的書有一層全是馬句這位作家所寫。她還記得這姪子是他的死忠書迷。小小年紀就被這沈重色彩的作品渲染,也難怪這孩子自小性情就比較敏感,難以和同儕親近。

  「阿駒是個聰穎的孩子,即便他個性較為冷漠,但怎樣都比你這個為人父的還要真誠、溫柔。」

  「妳怎能這篤定?」若有似無地撫摸過放在一旁書桌上相當破舊的書本邊緣,那是兒子在離開前,刻意沒帶走的物品。

  為什麼偏偏要留下它?這不是駒最愛的一本書嗎?

  「因為他給我就是這種感覺。就算是透過電話,我也能感受到他有多麽不捨家裡曾經發生過的是。這跟你這個冷血的男人完全不同。」

  冷血⋯⋯說我嗎?

  「還希望這孩子最後別踏上我的後塵就好啊。以免也被妳討厭。」他懶得解釋,既然被對方戴上這帽子,他也就認了。

  反正上官文祥就是個表裡不一壞男人啊,那就扮演好這角色吧。

  

  『學校在走,分數要有。』這是一句惡意滿點被刻意惡搞出的勉勵語。柳予樂剛從考場解脫,以半彌留狀態攤在走廊上提供給學生休息用的長椅上,看著蘇鳴家傳給他的鼓勵訊息,冷笑了幾聲。

  同樣回了幾句要對方加油的語句後,沒多久,他又收到回覆:『考完試我們要約直屬聚,你哪天有空?』

  直屬聚?

  還記得田邢甫曾經提過,那是辦給大四到大一,座位號碼一樣的人一起吃頓飯、彼此聯繫感情的活動。

  算算開學至今,他也只跟大二的蘇鳴家較熟,另外兩個大三大四的直屬是男是女都還不曉得,趁著這次機會進而瞭解是怎樣的人他自然十分樂意。

  而他們像是已經敲定好時間,柳予樂剛傳送可以的日期,蘇鳴家就丟出結論要他記得準時出現。

  日期就訂在這週末晚餐,位在市區的一間燒烤店。

  他只是要上網查個店的位置在哪,意外不小心點別人的介紹文章,裡面附有菜單,上面標示的價格差點沒讓他吐血。「不就好險它是吃到飽?不然我一定會心痛到死。」以人頭計算價位,每一人收費近六百不等,這對一個仰賴家裡過活的零收入大學生來說還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可是他都已經答應了,怎麼可能因為這樣就臨時改變心意不去?

  抱著渺小希望打開錢包,只剩幾張百元鈔的空虛景象加上沒在儲蓄的習慣,讓柳予樂頓時感到世界的殘忍。

  他硬著頭皮,撥了通電話給或許可以幫他一把的人,寧願承受被對方揶揄的恥辱,他也沒那膽量打回家再要更多零用錢。

  「啊、我親愛的姊姊,妳最近過得如何?」

  『少來,不要那麼噁心,你一定又有什麼事情想找我幫忙對吧?』對話那端與柳予樂有相似五官的女性正在片場準備拍攝下一幕,正好在她要上場前,注意到有人來電,而對象正是那個粗線條弟弟。

  柳茵喜正想要弟弟晚點再打給她,便有位工作人員做她打了個手勢,說目前機器出了點狀況,要把休息時間延長。

  既然老天打算助這位小弟一把,那柳茵喜也就轉移陣地到無人地方洗耳恭聽對方請求。

  『我要吃直屬聚,可是沒錢了⋯⋯妳能不能先借我應急啊?我之後再還妳。』

  「哼、你這死小鬼,叫你平常學會存錢就不聽,現在急要錢問題就來了吧?」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身影有著女性欽羨的高挑身材,與弟弟一樣開朗的性格,積極的工作態度,讓「柳茵喜」這名字目前在小模圈中開始廣為人知。為了一圓模特兒夢,她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在冒著差點掀起家庭革命的風險下,成功徵求雙親同意,得以暫時休學,專心投注在工作上。

  不得不說,如果沒有柳予樂在一旁幫忙說情,就不會有現在站在這裡的柳茵喜。所以在面對需要應急的弟弟,她當然不可能像嘴上說的那樣一副想放任對方死活的樣子,不願幫他一把。

  在同意前,她還是不免俗再三叮嚀,要柳予樂知道儲蓄的重要性,這道理她在還是學生時,就養成習慣會將賺的錢固定存入戶頭,才不至於在她全心投入職場時,還得承受可能得回頭尋求家人幫忙的窘境。

  「好啦好啦,那你五千夠嗎?」近期外拍案接的倒是不少,雖然累,但也餵飽了荷包,甚至可以寄錢回家,算是給擔心的父母一份交代。

  『不用那麼多啦,一千就可以了。』

  「白癡喔?距離月底還有十幾天欸,你只靠一千元哪夠活?」她這弟弟還有個不錯的優點就是只拿需要的量就好,從不表現貪心,不過也讓他容易成為人家佔便宜的對象。「反正我就給你五千,如果用不到就存著,不要再跟阿爸他們要。」

  『我就是不敢才跟妳求助咩⋯⋯好啦,我會存著,之後再還妳喔。』

  「嗯,」她也不打算拒絕弟弟的提議,畢竟這也是種機會教育,即便是家人,也要讓他學會從別人那裡拿到多少好處就要有能力回饋回去,這樣才不會養成遇到什麼事都只想求助於人,自己一點貢獻都不用就可以坐擁好處的偏差認知。「不急著一定要在下個月還我,我只要求你要學會記帳,知道錢流向去哪就好。能做到嗎?」

  『可以啦,沒問題。』

  「啊你跟那群室友相處的還好嗎?叫什麼來著⋯⋯?上官?」之前回家的時候就聽弟弟在抱怨自己好像很常惹惱這位室友,那時她只顧著壞心嘲笑,絲毫沒有要替他解決煩惱的意思。現在則是因為剛好有時間可以好好聊聊,她才順口問道。

  『已經沒問題了⋯⋯』以為是她的錯覺,不過對方確實沈默了幾秒都沒說話。

  「怎樣?你這語氣感覺並不像沒問題啊。」

  『姊!我說如果喔、如果,室友他感覺像是背負很沈重的壓力,那妳知情,妳會想要去幫他做點什麼嗎?』

  「如果我跟他算要好的話,我會。」

  『所以我沒錯吧?只是想要幫他而已。』

  聽這說法,感覺弟弟又不小心惹那位室友生氣或反感了吧?他就是這樣,總愛一頭熱做自己認為對的事,等到終於惹毛對方後才又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哪裡過頭了或是怎樣。但也是他們柳家的特色,爸媽都是行動派的,想到就去做,才會養成他們姐弟倆也成這副德性。

  「是這樣說沒錯,但這不代表你的善意就不會造成他困擾啊。你如果還是想幫助他的話,那就盡可能深入瞭解他需要的是什麼,而非一股腦的把自認為的好意加諸在他身上,這樣的確只會造成別人麻煩。」

  『但也要他願意跟我敞開心胸啊⋯⋯唉⋯⋯』

  「從以前你就是這副德性,遇到誰有困難就會變得比誰還要積極,又不是人家的誰。」但她弟弟就是這點可愛,才會從小就有廣泛的交友圈,就連她的朋友無論男女也都頗喜歡她這麼一個討喜的弟弟。

  「關心別人的同時也關心一下你的成績吧。我印象中這陣子應該是大學考試吧?」除了遙遠的學生時代記憶,就連同行中也有尚在就讀的大學生,多少她還是能接觸到相關訊息。

  『哦⋯⋯這種傷心事就別提了吧。』

  「柳予樂同學,你可別大一就被二一耶。」雖然柳家採取放任式教育,這也不代表成績也能用同樣態度面對,所以柳茵喜才覺得父母願意點頭讓她辦理休學是件很神奇的事。現在的她等於像是把身為學生未盡到的責任寄託在弟弟身上,說來有點自私,那也是一種轉移愧疚感的彌補作用吧。

  『別詛咒我啦,我已經盡全力了,教授應該會看在我平常表現——』不對,如果念在他平常表現,那被當的機率更是翻倍漲。

  「我親愛的弟弟啊,麻煩你加油好嗎?」柳茵喜透過面對的窗戶注意到身後走來準備要她上工的工作人員指示,點頭回應後,她便說:「好啦,就先這樣,我要去忙了,你考試加油。」

  『我會盡一千倍努力的,妳也是喔。』

  怎麼說?這弟弟明明長得高大,卻又是那麼好欺負,作為姊姊的聽到他這麼說,又驀然興起想要欺負一番的念頭。

  「如果怕那位室友討厭你的話,就主動邀請他出去玩吧。單獨相處總能讓感情增溫吧?如果還不行的話那就是你的問題囉。」這算好建議嗎?瞧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唇線實在不好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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