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王之章‧每一位勇士們的奮鬥
「在公平與公正的見證之下，我宣布這場神聖的對決...開始！」
我緊張握著手中騎士長劍，注視著我的對手，真是難以想像我居然也有一天能夠以這樣對等的身分與哥哥大人一決高下。
我不認為自己能夠勝過哥哥大人，但是如果僅限於這個場地、這裡的規則，我有自信能夠從高文哥哥身上奪走十招以上的時間。
過分的是原本在王之御前的正式比鬥，卻因為關鍵的人物在決鬥前先行離場，而導致這場決鬥變得有些不上不下。
王在離席前走到我身邊，對我說：「或許對妳而言這是一場證明自己的重要戰鬥，但在我看來妳早已證明了自己。對於早知道結果的戰鬥還是早點結束掉吧，妳該發揮的場合跟舞台在這之後，拿個入場卷可別耽誤太久喔。」
接下來她居然就以為了參與另一場決鬥的邀約為由，丟下所有騎士與大臣一人，孤身前往，讓我跟在場的所有人反應不及目瞪口呆。
真是過份的君主大人呢，我心中苦笑。
原本這次的決鬥可以說是賭上了我全部的人生與累積到目前的努力，被她這麼一說我也突然覺自己過於小題大作了點。
在見證者的號令下，高文哥哥拔出了騎士劍擺開了架勢，他沉著臉似乎對我參加這種危險的決鬥感到不滿吧，應該說...他可能難以想像需要保護的妹妹成為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
圓桌武士，這是這個國家傳承下來最具榮耀的名譽身份，也是代表著歷經死戰的強者的象徵。榮耀與危險是對等並重的沉重稱號。
看高文哥哥的表情大概是想給我一個教訓，讓我別冒著生命危險，踏上追求盲目榮耀的道路。
我與高文哥哥對峙著，認真感受到了這個位列最強序列之一的戰士的殺氣與壓迫感，我的背上如同針刺般的發麻，額上也冒出了冷汗。
高文哥哥舉劍橫斬，一步壓縮了彼此的間距，寬厚的劍身帶起了強烈的風壓朝我的側身襲來，但是這一擊看似威力十足卻只是出手的試探，完全感受不到掩飾攻擊路線的意圖。
我確信了這一份輕視是我的良機，身體的動作以最自然的反應，迅速對應。我將手中的劍刃向前抬高約一手掌的高度，正好對準了高文哥哥揮舞長劍的手腕內側，同時我利用女孩子身材的嬌小貓起身，迴避了那一擊的範圍。
高文哥哥反應很快，立即變招，將手腕往上拉，將橫斬變成斜下方拉上來的揮擊，穩穩將我遞出的劍刃擋住，封死後續攻擊路線。
「這是...心眼？」高文哥哥驚訝地看著我，比起速度、招式與威力，我都有著嚴重的差距，然而我卻能預見看穿他的攻擊先一步出招，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只是低階心眼而已。要跟上哥哥大人的攻擊動作，這只是基礎。」我緊盯著高文哥哥的身影，在我眼中他手中的騎士劍在下一秒演化出三種不同的攻擊路線。
直擊突刺將我連人帶劍擊飛。衝刺劍刃撞擊讓我退到競技台的邊界。高速的橫斬逼我擋格，破壞我手中的武器...或是擊飛？
低階心眼能夠做到極限也就只有預先判斷出對手後一兩招的程度，預見對手招式跟能夠抵擋是兩回事，這一點在我習得心眼之後，被王以實戰訓練為由狠狠教導了一遍。
高文哥哥的速度在我之上，預見一兩招的差距很容易就會被他追上，但是...弱者也有弱者的戰鬥方式！
高文哥哥這次提升了實力，大致上他看穿了我的極限，僅僅一招就拿捏到了下手的輕重分寸，真是的...還真是優秀得過份的哥哥。我苦笑。
高文哥哥的一劍突刺，如同切開天空的閃電雷霆，宛如世界都能撕裂般的迅速及壓迫力！
我幾乎同時反應，不是靠頭腦，而是靠著更為本能的預感以及提前看透了這一擊的軌跡的眼力，壓低身體俯衝突刺！我的劍刃位置只比高文哥哥低一線，一高一低的劍尖碰撞滑開，綻放著金屬火花，我的劍刃朝向著高文哥哥的胸口刺去，而他的劍刃卻往我的頭上偏開。
這一擊他不得不半途而退，也是他頭一次在我的交手之中後退。
然而我其實為了逼退他這一步，雙臂跟身體也承受著極為沉重的衝擊力，即使是以巧破力我也略為感受到雙手發麻。
高文哥哥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他察覺到了我並不是基於『可能性』而選擇那樣危險的劍路，而是『確信』我的出手必然會讓結果變成這樣。但是對於缺乏生死格鬥經驗的我來說，對於這種巧妙與精細的劍路判斷還有實踐力正是讓他疑惑不解的地方。
以王本人的話來說就是「省略了實戰經驗的累積，而達成了爭奪生死一線的技藝。」
原本如果要跟高文哥哥決鬥，還要在他手上撐過十招，憑我現在的腕力與速度至少也需要中階心眼的程度，不僅僅只是看穿一兩招，而是掌握了戰局全面走向的能力。
中階心眼，光憑著簡單的交手就能夠察覺對手大部分的實力，同時只要存在1%的勝算，只要那是憑著個人努力可以達成條件的話，就一定能夠將那1%確實地實現，把握住一切必勝的契機跟關鍵，絕不錯失良機。
而高階心眼更是能夠隨時看穿未來變化走向，達到透視未來戰局的至高視點。
然而，我畢竟只是凡人，沒有像王一樣的天賦與才能，可以窺見心眼的最高境界。但幸運的是我在習得心眼的同時意外地練就出了額外的技藝。
那就是──『模擬戰鬥』！
看似一次成功的反擊，實際上在我腦海中已經失敗重傷了十一次，直到第十二次才抓準了那個瞬間與時機點，然後將『模擬』作為實際經驗以類似降靈的手法將成功的經驗憑依到肉體上。
累積失敗經驗也是找尋成功道路的方式，王她是這麼說的，她說：「以心眼看透對手的下一招，然後反覆推演找尋破解之道，再將實踐的成功經驗憑依複製...足以填補妳在實戰上經驗的不足，將招式的銳利度與致命性展現出來。」
光憑這些凡人的努力，我也無法贏過哥哥大人，但是想要打倒我也不是這麼容易！
我趁著高文哥哥吃驚的時候，搶先進攻，意圖找尋他的招式破綻，但是開始正視了我的實力之後，高文哥哥的攻擊越發銳利、沉重！他也注意到了！我的弱點！
也就是我本身的體能與身體素質並沒有明顯提高，光是破解他的每一招都讓我感受到吃力，盡力穩住身體的重心不被擊飛，但是雙臂的麻痺感與手腕的疼痛逐漸累積起來。
哪怕我招式破解得很漂亮，對眼前這個真正的天才也毫無威脅性，每格擋三到四招我的體力就被消耗掉一分，隨著體力的消耗，我的技巧精度與速度也會緩緩下降...敗相也越加顯然。
果然這就是我一個凡人的極限......
最後，高文哥哥在第十七手將我的手中劍砍飛，遠遠地插在競技場的地面。我半跪在地，低著頭咬緊牙忍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周圍的騎士與大臣們不吝嗇地給予我這樣不成熟的小女孩掌聲，但是我卻感到了深刻地絕望...
即使我付出了死亡覺悟習得了心眼跟模擬戰鬥的技藝，我也看不到一絲能夠追上哥哥大人背影的可能性。而且考慮到今後的成長，我與哥哥大人的差距會越來越大吧，我只能努力讓這差距拉大的速度稍微減緩而已。
這場戰鬥之中我看到的是我自身所能的極限。
天才與凡人的高牆是這麼地殘酷，讓我感到了無力。
這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嗯？這副慘狀，小加妳該不會是連十招都沒過關吧。」
我抬頭一看，在決鬥儀式前離席的王回來了，她的身邊跟著一臉挫敗狼狽的阿格凡哥哥以及有些無奈的加赫雷斯哥哥。一看就明白王也折服了這兩位哥哥。
我因為她叫出私底下對我的暱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而且感覺我現在狀況不是很好，一開口搞不好就壓抑不住淚水了。
王轉頭對高文哥哥放低聲音說：「高文，你欺負你妹妹啊？」
原本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高文哥哥，一臉尷尬僵在那邊，百口莫辯看起來有點可憐。我看見了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這樣全能的哥哥大人也會有不知所措的表情。
而站在王身後也清楚聽見的跟看見事情發生經過的兩位哥哥仿佛一臉見鬼的表情傻傻看著王跟高文哥哥兩人的互動。我懂兩位哥哥他們的感受，在他們眼中萬能的高文哥哥不可能露出這副委屈無奈的可憐模樣。
在王的掩飾下，我收拾好情緒，然後在見證之下成為了第一個通過了考驗後，允許加入圓桌武士的成員，同時阿格凡哥哥與加赫雷斯哥哥兩位也作為第二跟第三通過王的考驗加入的成員。
事後，王聽說了我抵擋住了高文哥哥十七招後敗北，她對我說了一句：「妳的努力看見了成果了呢，我保證未來妳會變得更強的。」
不知為何，我多少覺得有些安心了。至少有人願意相信我的努力不是白費力氣。這樣子的話...我就不會放棄繼續努力的希望。
......
「對妳而言，國家究竟是什麼？」我一手拿著代表著騎兵的兵旗翻弄著，一面對眼前提出戰局模擬推演的比賽的少女王者質問。
「真是難以定義的問題呢...要說的話，我會說是『人』與『土地』，也就是一個民族集合團結在一起的精神象徵，即是『國』。而『土地』，提供人們安居樂業的根本、生存之處，即為『家』。」
少女毫不遲疑地移動代表槍兵隊的旗幟，面對了我設下伏兵的地點，築起了防線。我的眉頭一挑，心中對於她的敏銳度感到震撼。
地圖上的各種山川地形，為何她能夠第一時間確信我軍的埋伏點，明明適合伏擊的地點還有不少。直覺？還是說戰爭的天賦？我轉頭看了在旁擔任裁判的加赫雷斯，他的表情毫無變化...看起來也不像是從觀察能夠知道雙方伏兵位置的裁判表情上猜出來的。
這個模擬戰中，對戰雙方分別持有弓兵隊、槍兵隊、騎兵隊，三種兵種各有十枚兵旗，雙方輪流移動或是往戰場上投放兵旗。而明面上的部隊需要直接在地形圖上移動旗幟，如果是暗中埋伏或潛行的部隊雖然不需要立即投放旗幟，卻要把埋伏地點告知給裁判。
一旦雙方埋伏地點重複的當下，方便由裁判宣告『雙方部隊遭遇戰』以及『雙方伏兵的數量與兵種』。
因此，唯一能夠掌握住全局的只有裁判才對。
「怎麼？猶豫了很久呢，對於伏兵被看穿感覺不可思議嗎？」
「...對於國家的定義妳倒是很有想法，但那個亂來的命令又是怎麼回事？圓桌武士的重建，簡直亂來，對國家毫無利益可言！」我再提出新的質問，然後，對裁判表示移動伏兵位置，撤退轉進。
但是加赫雷斯卻苦笑地看了我一眼，明確地宣告：「遭遇戰！！地點在XXX，雙方部隊分別是；阿格凡軍，騎兵，三旗幟。阿爾托莉雅軍，槍兵，五旗幟。由於地形在密林，騎兵失去移動速度，戰力自動弱化減半。槍兵克制騎兵傷害加倍。」
我臉色一變，伏兵包圍伏兵？！而且還是相剋兵種！！
對面的少女平淡地說：「如果閣下選擇並非撤退，而是衝出密林正面衝擊平原防線，損失應該會減少很多吧。當我方對閣下的伏兵位置擺出防禦陣形的時候，其實你就應該思考...你的伏兵早已被我掌握住了全盤狀況才對。」
這個怪物！眼前這名少女的佈局或是隊伍配制來看只能說一般水準的優秀，也不到讓人絕望的程度，但是她的直覺還有轉進的時機點判斷異常地精準，有時候簡直就像是預見了未來一樣！
最後戰局推演的結果是三戰，一平兩負。只有第一局她還不知道我的行軍風格前，我勉強拿到了一次平局。
在我的認輸之後，我跟她又回到了政策的話題上，進行雙方的辯論。
「圓桌武士的重建只是藉口，真實目的是中央集權，將國王應有的權限回收。」
「手法過於粗糙！過去的國王設立圓桌是為了聽取眾人意見，在圓桌上平等交流，然而新的圓桌根本失去了這項功能，因為現在的圓桌有了主人！有了主從之別！」
「沒錯，圓桌的主人是我。授予地位的人也是我。然而這是亂世，若是和平之世，過去的圓桌會議就是德政，而並非是在國家滅亡時互踢皮球的場所！」
「妳又如何能夠證明自己的策略永遠正確無誤？妳又如何證明妳是興盛國家的明君？妳又如何能夠保證妳的後代也會是明君，而並非暴君？」
我的質問越顯尖銳，只差沒有指著她直接稱她為暴君了。
實際上傳統的貴族勢力之中確實有不少人認為她是個暴君而畏懼她，就連公然反對她的言論都不敢。一方面是她的戰績太過嚇人，短短兩年之內驅趕了日耳曼大軍，加上那一路殺出來的赫赫戰績，哪個貴族敢在她面前說三道四的？另外一方面，很明顯她受到平民百姓所期待與愛戴，以及受到全國大多數的武者們擁戴，持有民心與武力又有著決斷力的國王，貴族們會感到強烈不安也是正常反應。
「正因為我不能保證我永遠正確，我才願意招收像你這樣敢對我開口的臣子。還有你嚴重誤會了一件事，毀滅一個國家的並非是暴君，而是昏君！歷史上聞名的暴君年輕時往往以賢明聞名於世，無能的君主是無法成為暴君的，實際上暴君統治的國家只是充滿了恐怖...但絕不弱小！無論是明君也好，暴君也罷，本王也應當證明了自身的能耐。」
「反觀閣下又如何呢？你是否有著，為了國家也不惜對暴君對抗的覺悟，將暴君引導到正確道路的必死決心呢？你問本王統御之能，本王給你答案了！但本王問你是否具備了為臣的忠義，你能回答嗎？」
少女深深注視著我，我對她的清澈眼神感到了恐懼感。
這個少女，本質上毫不在乎他人對她的誤解或是評價。或者說，她甚至還能在別人對她感到畏懼時候，冷靜客觀地評價自己「簡直像個壞人」。這種怪物般的特質讓我感覺到她有著非人的特質在內。
可是...不得不承認，目前的她確實比我像樣。至少作為一位王者，她無疑是合格的。而我卻不是這樣，不想承認女人作為王的事實，卻又想著替國家出一份心力，只是一個不上不下的半吊子。
少女嘆息說：「阿格凡卿...如果你真的這麼排斥身為女性的王的話，最初就不應該展現出你的才能讓我注意到啊。放任你這樣的內政人才不重用，是昏君才會做的蠢事。」
「如果你無法放棄從政為國家付出，那就更應該接受我的邀請。試著想想看吧，你所投靠的領主所能給你最大的權限就是一塊領土，但是身為一個外姓家臣，你也不願意娶對方的女兒吧...你說他能放手把領地全部交給你管理到好，讓你掌握一切，身為領主的他完全不理事嗎？」
「...不可能。」
「雖然我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權限下放給你，但是天生位於權力頂點的我，哪怕只是一部份的內政影響也是全國境的範圍。王的輔佐就是這樣的意義，你跟隨的對象位階高低決定了你的權限影響範圍。」
我沉默不語。
「我只想說，你為何捨近求遠呢？真心想要為人民為國付出的話，在這個國家之中不會有人能開出比我更好的條件了，你難道就真的能夠死心放棄，一輩子歸隱山林嗎？」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總之我服氣了。即便只是一時，眼前這位少女也表現出她比我更加像樣，而我這樣的反感終究只是我個人感受，不應該當成逃避的藉口。
我明明比任何人都希望看見國家的興盛與繁榮才對...卻連這一點都輸給了一位嬌小的少女。
---------------------------------本章結束後的閒聊---------------------------------
這一章節開始，慢慢地龍王與原本亞瑟王的個性區別會越來越明顯吧。
說起來我也有事前聲明過，兩者並非相同人物。因此思想跟價值觀的差異會被突顯出來.................總之，就請各位喜歡亞瑟王的讀者多包涵了。
畢竟我覺得，換一種個性與角度去重新詮釋原本既有的故事會產生新的樂趣──這或許是我寫同人創作的最大動力。
PS.這一章節內容挺嚴肅的呢，會不會很難理解...還蠻好奇的。
創作內容
星空幻想譚 (0)